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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池》第38章
 45

  ………

  「為什麼是鳳飛,不是長空?」

  這是我開口問他的第一句話,這個曲子……我記得很牢。

  「你說什麼?」……他有些忘了。

  也許在他的記憶裡,我始終是那個站在鑰城之端,拿劍指著他喉嚨的傢伙。

  「我是說……你為我彈得曲子,」……鷹極長空何等威武,東方既不是身帶牢枷的的籠中獸,贈一曲長空野嶺無所拘束,不是更好麼?

  「看來你還是沒有全明白,」他豪灑一笑,騰出隻手來,指向南方難得有一絲絢爛的天際,「綵鳳有翼必雙飛,東南五里一徘徊……,西域雄鷹的孤飛不適合你。宇文既然要你,怎麼捨得讓你獨自衝天……,嗯,我是不是該讓你再明白點?」他說著把我抱了起來,向屋內走去。

  慕蝶閒適的靠在門檻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褪下了孝服,換了一件青色的衣裳,「大哥還真是色慾熏心啊,今日方滿三個月孝期,就急不可待重振雄風……」

  「蝶兒,你吃飽了麼?」

  「我不撐。」

  「蝶兒,你冷麼?」

  「我不說風涼話。」

  「那就好,你知道………飽暖思淫慾……麼?」

  她故做囂張的煽了煽袖子,宇文自然是笑的,……這傢伙根本就是什麼都打算好了。我居然也能陪他一起笑。

  笑完了,卻是一陣尷尬寂寥,雙雙映入對方眼中。有些時候,越是興奮,越是為之不安的失落,……越是咫尺,越是天涯。

  ………

  黃昏漸近,窗外的風稀稀索索,榻褥裡的溫存只是一種儀式,大家都很清楚,無法言傳而已。我們的過往猶如一部部難以串連斷章曲,如果不是愛狠了,是無法將這些斷斷續續圓在心裡……。然而一切都還未曾開始熾烈起來,就要匆匆的履行決別的儀式。這樣的愛情,何其奢侈。如果注定得不到上天的厚愛,為何要附上這樣一份別賜?

  該如何珍視如此短暫一個時辰?DF9A1B秋之屋歡迎您

  也許明天,就是沙場叫陣,兵戎干戈,不分你死我活……

  ……宇文,我有點發抖呢。

  你不會介意吧?

  我不知道原來想幸福一下這麼難,竟是這種顫慄的感覺。

  宇文………別再這樣下去了,我們都會被逼瘋的。

  我以為會有綵鳳雙飛的翻雲覆雨,可我錯了。有的只是一陣陣畏縮的纏綿,緩慢的撕咬著身體裡每一寸血肉。痛的感覺從未如此清晰過,……一種緩慢的噬心的痛。

  這個人,這個時間……都太過珍重了。

  他的動作沉重而哽噎,按步就班得如完成一件無比艱巨的任務,我的心涼了又涼,我絲毫提不起他的興致。儘管我挺直身體努力去迎合,他仍沒有一絲激動的表露。……一切開始變得漫長而艱澀起來。

 我看見了他眼中簇簇幽晦篡動的火苗,他始終壓抑著,最終將眼光暗了暗,熄了那焰氣。然後時間就像停止了,在彼此的凝視中闇然若失的荒廢著……

  是不是瘋狂錯過了,人就變得自然寂寞了?是不是太長太長的思念與等待,彼此唯一能懂得的……只是小心翼翼。連心的悸動也變成了一種緩慢的滲透。

  窗外,依舊是沒有落日的黃昏,灰沉的光線從窗棱裡一點點滲入,能把愛情都澆涼。

  「怎麼了?」我有些急了,拉過他的頸開始不耐煩的催促他,「剛才是誰說要我的,怎麼反而沒了動作?」

  「不是我……」他撐起了身體,有些慘淡的看著我。「不是我,是你,」他說,「是你繃得太緊了,我都不敢碰你。」

  我一下子僵在了床上。

  他掀開被子,冷氣嗖嗖的鑽溜進來……,我看到他胸口一道箭傷,這讓我難得的有些衝動起來,我想伸頭吻上去,他卻把被子拉回了。「不要看,」他說。「我們不是依靠著這樣的錯誤才能維繫著,我們只是不受上天恩寵……而已。宇文從來不祈求厚待,宇文走到今天,靠得是自己矢志不渝的---信念。所以你,至少該學會不讓自己陷落。」

  然後他披衣下了床,背過我說道:「我該走了。」

  我彷彿被蠍子蜇了一下,這麼快……,一瞬間的背影是如此決然,我手忙腳亂的從被縟裡掙出來,撲下床去抱住他,「宇文,想你,一直都在想。愛你恨你幾乎磨去了我全部的熱情,從未停止過想你。如果比想要多一點,那就是相思。……可相思是澀的,甚至有些寒酸。我堂堂七尺男兒,你讓我去做那樣的事情……」

  「不是你,是我。」他說著轉過身,戳戳我的鼻子,笑了。「是我在相思。」

  我呆呆地看著他,有些尷尬的。他在暗示我至今吝嗇坦白……,我還有稻草可以抓麼?如果沒有,為何放不開自己,為何還心存餘悸?我……還有別的奢望麼?我仍舊自私麼?怎麼能夠………怎麼能夠到這種不可救藥的地步!

  「宇文,你愛我麼?」

  「我……」他一張口,表情很是急切,卻被我一下子伸手摀住了。

  「你看我,現在問這個問題,不嫌太多餘了麼?」

  「可我……還是想聽你說。我第一次問呢……,也就這麼一次,想用餘生來……」

  他低頭堵住了我的話。……,我卻忘了去體味那個吻,我急於等待他的答案。分開的時候,他說,「我不說。」

  「宇文……」我知道我說得話很怪異,我自己也不曉得為什麼要走回原點,可我已經無法判斷大家都會再做出什麼事了……,所以給我一個不再猶豫的理由。

  「別把什麼都往自己身上壓,你承受不了這麼多東西。所以不想……給你再添負擔,宇文只說此生不悔。」

  我有些顫動,不知道用怎樣的言語才能表達出什麼。躊躇了半天,問道,「宇文,你打到哪裡了?」

  「穎州。」他答。

  「那……我跟你一起走,到了穎州,再兵分兩地,一決雌雄。我也……不後悔。」

  「好。」他很痛快的說道,然後回頭看到了台幾上的一碗藥汁,那是我沒有喝完的。「你先回床上去,這樣會著涼的。怎麼也該先把藥喝完了再走,不然………出師未捷身先死,後悔死你。」他說著洋洋灑灑的笑起來,一把將我甩回床上。

  我訥訥的伸手接過他遞來的碗,然後低頭喝藥……

  不對,這味道不對!

  剛入口的藥全都嗆了出來,猛一抬頭看到了他看我的眼,如此的小心謹慎。………,突然間我忍不住笑了。……真是用心良苦啊!坦白……,那麼多暗示那麼多感人肺腑的言語,我倒真是坦白了。可你……居然留了一手。不必這麼處心積慮,……你以為我不曉得這是什麼東西?

  我笑得很輕狂,將持碗的手移到了床的邊沿,「宇文何時做得手腳?真是利索啊,東方都不知道呢。」說完,手腕一翻……

  卻被他眼疾手快的扶住了,藥汁有些濺了出來,染在被子上,很快變了顏色。「喝下去!你沒有選擇。」他持著藥碗厲聲說道,態度一下子堅硬無比。……好快的反應。既然被挑穿了就索性放開不加絲毫修飾……

 我有些絕望看著他,那種果決甚至有點殘忍的眼神幾乎要讓我窒息了,我下意識的向床裡挪了挪,「我不喝。」

  他咬牙,狠狠一拳砸在床樑上,整個床鋪都開始瘋狂抖動起來,在我還來不及穩住自己的時候,他仰頭含了一口藥汁,堵上了我的嘴,四肢拚命壓下我所有的掙扎。

  一陣天翻地覆撕纏的後,終於把那口藥給我灌了下去。

  當他再抬起頭來,那眼裡又變成了一種沉甸甸的落寞。……瞧,多麼神奇的一個人,我已經充分領教了他的變化無常。我靠在床上用力的喘息……,「宇文,為什麼,………為什麼最後一個騙我的人,居然是你!」

  「對不起、……」他蹲在床沿,不著痕跡地掖了掖被子,眼中是濃重至極的悲哀,「宇文不想………不想和你沙場相見。宇文已經領教過一次了,所以不能……讓它發生第二次。宇文也很自私,想留住你,留住自己。就算會讓大家不幸,也毀不去自己這份心。」

  我躺在床上,感到四肢的力量漸漸散去,床樑上懸繞著有一陣沒一陣的詭異笑聲,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

  什麼四海之內,什麼一胚黃土,又是誰自雕鞍配劍起就給我灌輸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騙人的!統統都是騙人的!……立場就是立場!永遠都是橫亙在國渡之中不可踰越的鴻溝!成敗死生。識英雄,重英雄,……原來這句話根本就是列國武將用來安慰他們之間最難以啟齒的悲哀的調劑品!

  終於笑開了,看到他走到門口,我送了他最後一句話:「宇文,……你若要我死,只要說一聲。」

  他腳步頓了一下,然後義無反顧的邁出了門檻。

  ………

  不多時,慕蝶出現在門口,她托著一盞燈,十分晃眼的。

  「何必呢,他又不是給你喝毒藥。」

  我笑,「若是毒藥……倒真的好了,一死百了。」……那種藥我太過熟悉了,叫做靡岑,會讓我半個月都四肢無力下不了床的東西,且藥石無解。小時候自修不願讓我隨父出征,就拿這玩意來拖置我……

  我轉眼望向窗外的流風,………半個月,他只需要半個月,就能打到姑蘇了。

  「既然明白無法挽回……,為何還要說那樣的話?」

  你…都聽到了麼?……「哪一句?」我百無聊賴的問。8F862B49D秋之屋歡迎您

  「最後一句。……你是故意的,你明知道那樣說他會有多寒心。你在報復,你想讓他難受。東方……為什麼?」

  我睜眼看著床梁頂上精細的羅帳,在燭火的跳躍下,那些刺目的花色一片片碎裂在眼中,眼睛生生的痛……為什麼?……「別問我,……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頭開始疼,很突然的,像無數隻蠱蟲在裡面開疆劈土,每一個縫隙都不放過,我連抬手抱住頭的力氣都沒有。思維從未有過的混亂,曾經無數次,哪怕是心滅氣絕的境地,也不曾失去一個立身之處。可現在……我的立場又該在哪裡?……我不知道該站在哪一處期望誰功成期望誰身死。為什麼要來……?就算沒有什麼機會了,就算結局已被注定,上天卻連一份期盼的心境都不願賜予我。我只是一個被自己拖到各種爭戰中,卻又吝嗇給我一個立足點的荒謬絕倫的存在。

  ………

  屋室很暗,暗得讓人從心底生出慌悶與無限壓抑。慕蝶依舊站在門口,眼神淡漠的看著我,泛紅的燭光映在她臉上也生不出絲毫溫暖,那是一種源自天性裡的涼薄。

  「為什麼還不走?」我開口。

  她仰頭,深吸了一口氣……「我在體味身為醫者的失敗,藥石可以拯救一個人的命,卻成就不了一個人的命運。」

  「慕蝶,跟我說點什麼吧,什麼都好,你那套虛無縹緲的東西,一定很適合我這樣虛無的人。」

  「我說了也沒有用。我以前同你說過的,還記得麼……

  我對你說人生不過是一次次的改變位置。」

  那……我現在該站在什麼位置。

  「我對你說只有配合了才會輕鬆。」

  我該去迎合誰?又該去背離誰?

  「我對你說……有的時候認命一下,就是放過自己。……

  可是我錯了,大千世界所以充盈,是因為誰都有誰的性情與法則,我不能如此輕易的抹殺了你。倘若你真的做到了,東方也就不是東方了,更不是讓大哥和昭和都愛得刻骨銘心的東方了……」

  燭火忽然被風颳滅了,眼前黑濛濛的。有時候,看不見……是一種幸運……,

  「我知道,他們都很愛我。可……」可我不是誰的附屬品!我是一個完整的人而不是殘缺不全的。所以別讓我看到……自己的堅持開始無稽了。

  頭好痛,一陣陣劇烈的抽搐,那種欲裂欲炸的感覺像千萬把鋼銼在顱腔裡來回拖動,我覺得自己要瘋了,這種時候居然還不能動。唯一能做得就是把頭從左邊側向右邊,再從右邊側向左邊,反反覆覆,背心開始冒冷汗……

  幾近麻木的腦子裡突然竄出一段小時候與父親的對話,

  「立命本源,仕為何求?」

  「伏劍同流, 斷機堪伍,生得其名,死得其所。」

  「倘若有朝一日,為生所縛,而又死無價值,琅琊又當如何?」

  他說,「不要讓自己等到那一天,酌機而行,殺身立斷!」

  他的理念伊始貫穿了我整個人生。我父親驕傲慷慨甚至自負執拗。功高命蹇,由於他的生命過早的結束,而使我失了表範,這多出來的一截讓我無所適從。……我不想重複他的末路,所以努力使自己有所變化。而這些不倫不類的………就是掙扎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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