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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不好惹》第24章
第四十七章

等他走了,丫鬟們才敢圍上來收拾碎片並安慰夫人。有說不要生氣莫傷身的,有說老爺說的是氣話,還是疼夫人您,一會他就能回來看您的。

暇玉恨他至極,眼淚成串往下掉,鼻尖都哭紅了:「我處處迎合他,他叫我向東不敢向西......怎麼就沒落下一點好?服從一百件事,稍微有一件事不合他的心意就這樣......活著可真累。”

青桐和暖雪面面相覷,其中青桐先透濕了帕子給她:「奴婢知道您說的氣話,老爺對您的好,這府裡誰都知道。」暖雪亦附和:「是呀,這麼多年來奴婢還沒見過老爺對誰這麼上心過呢。老爺就這個脾氣,您現在有了小主人,他不會撇下您不管的。”

暇玉擦著眼淚,恨恨的說:「若不是肚子裡的這個孩子,他今個還能這麼走了?早謾駡折騰我了!”

兩個丫鬟聽了夫人的話,嘴上不說,但心裡都贊同。如果這時再跟夫人說些假話來勸慰,倒顯得自己這下人的不守本分了,便都閉了嘴巴,默默的收拾一地的狼藉。

其他的僕婦輕輕的扶起暇玉,讓她回到裡屋的床上躺臥休息。到了晚飯時,才再來輕聲喚夫人,本來以為夫人和老爺大吵了一架,定向以往一樣沒有胃口吃不下,沒成想夫人一聽開飯了,略作收拾後便開始用飯。蝦仁豆腐和苦瓜燉排骨吃了不少,豆苗燒銀耳與芹菜炒豬肝也動了幾筷子,鮮菜排骨湯大概是對味,喝了一小碗,只有黃豆豬蹄和香菇油菜沒動。比起以往,可謂胃口驚人了。

與妻子的大快朵頤相比,穆錦麟在書房的滋味就不那麼好過了。因他很少過來這裡,屋子裡沒‘人氣’不說,加上一屋子的書卷更是透著一股壓抑的氣息,他躺在書房里間的小榻上,明明餓的慌,可就是不想讓人備飯,寧願這麼躺著幹熬。

他離開上房大概有一個時辰了,外面的夜幕已經落下,屋內卻連個蠟燭都沒點。剛才有個小廝進來問他是否掌燈,被他被罵出去了,現在不禁有些後悔。

方才如果忍住,不將那碗杏仁蜂蜜飲摔到地上嚇的她哭出來,或許現在兩人已經和好如初了。他心裡歎了聲,翻了身臉朝另一側躺臥,過了一會,只覺得後背有些涼意,便剛改了姿勢,仰面朝天的看著屋頂發呆。

也不知她是不是還在掉眼淚......不如回去看看吧,懷了孩子身子骨弱。

他坐起來,正欲起身,忽然念頭一轉。心裡恨道,就是她上次又哭又鬧,他遷就她,讓她得到了甜頭,才使得她這般嬌蠻。以前哭鬧,尚且有幾分柔弱在裡面,剛才倒好,居然敢直呼他的名諱,當著下人的面跟他頂嘴。

她是不是以為自己這次也會去求和?

這次低頭了,她以後就得騎到頭上去了。

想到這裡,他重新躺下,喉嚨裡哼了幾聲,憋悶難忍之余,騰的一下子又坐了起來。大聲叫了小廝進來掌燈,然後備菜備酒,自己借酒澆愁,無奈平日應酬慣了,酒量太好,直喝到臨近深夜,才略微有了幾分醉意,仗著酒勁和心裡膨脹的怒氣,將酒盞往門檻上一摔:「吳暇玉,你要是識相,趕快過來下跪認錯!老子就原諒你!”

忽然他一怔,心裡嘀咕,她會不會恰好過來,聽到這句話,掉頭回去了。立即起身開門問守門的兩個小廝:「夫人來過嗎?」那倆人連連搖頭:「沒人來過。」錦麟便泄了氣,垂頭喪氣的拖著步子回到桌前,自又斟了一杯酒,仰脖飲盡,然後伏在桌上瞅著屋角眼神發滯,過了一刻鐘,他撐起身子,精神抖擻的出了門。

必須找吳暇玉理論一番,反正他不是去道歉哄她的,所以理應理直氣壯,對,理直氣壯。

吹著涼風到了上房那院,不想剛一進去,就碰到迎面出來的青桐。兩人皆是一怔,錦麟先開口:「夫人現在怎麼樣?」雖然於心不忍,但他想聽的是她十分懊悔,以淚洗面這種話,這樣他的出現才有價值。

「回老爺,夫人一直在暖雪及奴婢玩馬吊牌。現在玩膩了,正要奴婢去取雙陸棋。”

聽起來,似乎心情還不錯,錦麟裝作若無其事的問:「她用過晚飯了?”

「嗯,主食和菜品都用的很好。.青桐如實回答。錦麟不甘心:「她沒派人去打聽我這邊的情況?」青桐面露難色,但還是如實說了:「......不曾。”

錦麟便道:「你告訴她,我今夜就在書房,她要想認錯,就儘早。」說罷,醉醺醺的拂袖而去,而青桐看著錦麟的背影若有所思。半晌才去取了雙陸棋回屋,一進屋,暖雪便嘟囔:「你去哪兒了?這麼慢,還以為你被夜風吹走了。”

暇玉笑道:「定是輸怕了,在外面多待一會,緩緩手氣。”

青桐見夫人笑的舒暢,再想想剛才老爺的模樣,心裡極不是滋味。夫人本應去道歉,卻在這裡沒事兒人一樣在這裡玩牌,任老爺自己在書房喝悶酒。以前她哪敢啊,就是仗著有了小主人,挾持老爺罷了。

暖雪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快發牌。」青桐虛笑道:「這就發,別催,還不行我念叨幾句,求個好牌呀。”

又打了三回合,暇玉便問:「什麼時辰了?」暖雪先回:「是子時一刻了。」她便坐直身子往外眺望了眼,明知道什麼都看不見,但圖個心理安慰。約莫這個時辰,某人大概是不會來了,於是吩咐:「把牌收了吧,給我端水洗漱。”

等夫人睡了,兩人才去外間的屋子歇了,待到入了後半夜,青桐悄悄起身披衣裳,躡手躡腳的還是驚醒了一旁的暖雪,暖雪半夢半醒的嘀咕:「你瞎鼓搗什麼呢。」青桐低聲說:「我去解手。”

「夜壺不在那呢麼。”

「漏了,我正好拎出去倒了。”

「唔......」暖雪縮了縮身子睡了過去。



隨著時間的推移,穆錦麟越發焦躁不安起來,在小榻上烙餅一般的翻來覆去,一會弄弄枕頭,一會掖掖被子,一會覺得身邊缺點什麼,一會又覺得小榻伸不開腿腳。早知道這樣,他就隨便去哪院住了,反正就像她說的,他去哪,她也不攔著。

給她機會來認錯了,仍舊執迷不悟,就別怪他無情了。他立即坐起來,手忙腳亂的穿衣裳。本來就是麼,他何苦為難自己,沒娶她之前,自己自由自在多好,哪有這麼多的煩心事。她懷孕了,不是要安靜麼,就叫她安靜去吧!

不過......不過自己這麼走了,她一會如果來了,豈不是錯失機會了。不差這一晚,哼,就等等她吧。於是錦麟又解了外衫搭在一旁,須臾又泛起愁來,自己的飛魚服和繡春刀都在她屋擱著,如果她今晚不來,明天難道要厚著臉皮回去拿?不行,不行,絕對不去!

她今晚會來吧......如果來了,就原諒她好了。

這麼期待著,熬著時間。醉酒兒和困意襲來,他勉強打著精神。一時埋怨她,一時又期待她的出現,頻頻輾轉反側。正此時,就聽書房的門咯吱一聲輕響,他立即興奮起來,滕然就清醒了,滿心歡喜的準備迎接她。

一雙溫暖纖細的手觸摸到他的臉頰,他立即伸手握住,把人拉到懷裡就勢摟住,哼道:「知錯了?」可是他馬上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他狐疑的向後挪了挪身子看懷中人,于黑暗中只能看個大概輪廓,但從身上的味道可以分辨出並不是他期待的暇玉。

這時躺在床上的人,顫著聲音道:「老爺,是奴婢......」

他聽出是青桐,氣的發瘋,惡狠狠的質問:「怎麼是你?」或許是暇玉身子不舒服,叫她來遞話的,只是她為什麼不先出聲,害得他認錯人。

「爺,奴婢怕您夜裡著涼,想進來給您掖掖被子......」她坐起來,跪到榻前的地上。

他聽了這話,馬上就翻臉了:「你這是什麼話?我叫你伺候夫人,你半夜不睡,跑來這做什麼?”

「可是夫人用不到奴婢伺候啊......她自您走了,好吃好喝,和奴婢們玩牌玩的可開心了,是一點沒把您放在心上,您又何苦一個人在這裡受苦......奴婢怕您一個人喝悶酒,傷了身子,來過來瞧......」不等說完,突然就被穆錦麟拎了起來,繼而一個耳光扇來,直打的她耳道和鼻腔皆感到一股溫熱的濕意,須臾便有紅赤赤的血跡淋漓而下,淌了一衣襟。

「我和夫人之間的事,還輪不到你這賤人來說三道四!」錦麟暴跳如雷,忽然想起什麼:「你到底有什麼目的,你不說明白,我就叫你死都死不痛快。”

「奴婢......真的沒什麼目的,只是一時豬油蒙心,做下了蠢事。」她真的只是想過來看看老爺自己在書房過的好不好。

錦麟卻不信,腳踩住躺在地上的青桐的胳膊,順手搬起榻前擺的銅質香爐,然後往下一丟,直接砸在她手掌上,疼的青桐身子痙攣扭動。錦麟狠道:「你到底說不說?是誰指使你在夫人有孕的時候來爬我的床,想叫她和老夫人一樣......」說到這裡,他猛地愣住。

是啊,和自己的母親一樣......同樣是有孕在身,同樣是丈夫在外和丫鬟媾和。

結局會不會也一樣?

他跌坐在榻上,呆怔出神,半晌才起身喚來闌信,對他低聲吩咐:「把她弄遠點埋了,今晚上發生的事不許洩露半個字。明早編個藉口說給暖雪聽,讓她告訴夫人。」闌信不敢多問,招呼進兩個小廝,塞住青桐的嘴巴,將人拉了下去。

等人收拾走了,錦麟疲憊的仰躺在榻上。

暇玉有孕在身,如果她也和自己的母親一樣,因為這種事傷心難過怎麼辦?自成婚以來,他一直在她身邊,她能受得了這種冷落麼?

以前的兄弟護不住,難道輪到自己的孩子了,還是一樣的結果?

他就這麼胡思亂想到了天明。因宿醉和熬夜而頭疼欲裂,他還從沒這樣過,忍著疼往上房走。待進了門,讓丫鬟打冷水給他洗臉,等不那麼難受了,才走進去看妻子,見她還沒起。心裡不禁失望,不管怎麼說,青桐說的看來是真的了,暇玉當真能吃能喝能睡的。

他自嘲的哼笑一聲,自取了衣架子上的飛魚服開始穿。等穿好了,發現鸞帶不見了。沒有腰帶,他就沒法出門,他便翻箱倒櫃的找備用的,適才發現居然都不見了,他向安然高臥的妻子投去無奈的目光,走過去:「我的鸞帶,在你這兒呢吧。”

暇玉緩緩睜開眼睛,坐起來,從被窩裡掏出他的鸞帶握在手裡:「你要是不找它,是不是就不打算跟我說話了?”

錦麟哼道:「別不識好人心,我是不想打擾你休息。」說著,把手一伸:「把它給我。”

「......」這時暇玉注意到他無名指的指腹上有一道傷痕,皮肉紅腫。她好奇的問:「怎麼傷著的?”

他這才發現這道傷口,大概是昨晚上賞給青桐耳光的時候,她的耳璫刮的,他冷淡的說:「不小心弄的。」這個回答跟沒說一樣,暇玉笑笑,捧起他的手放在自己檀口前,探出舌尖輕輕舔了一下,見他沒拒絕的意思,便微張櫻口吮住他的指尖,並不急不慢的在口內用舌頭舔舐他的傷處。弄的錦麟又疼又麻,眼見自己大早晨的又有了反應,忙將手指□。

暇玉用小指將碎發勾到耳後:「還疼麼?”

錦麟沉默,忽然道:「暇玉,你以後要是不願意就算了,沒必要強迫自己做這些,就像剛才。”

她真心不知道該怎麼說他。她不伺候不行,伺候了也不行。而此時,錦麟就要拿回鸞帶,她忙拽住不許:「你抽出一刻鐘時間來,咱們把話說明白了,你再走。”

「說什麼?”

「你以後能不能給別人留個解釋的機會,再發火?”

本來因為身體不適而低落的情緒,經過她這句話終於煥發了生機,他滕然來了精神:「我還真是沒說錯你,你仗著有孩子撐腰,最近脾氣漸長啊,昨天不光跟我頂嘴,今天你居然還敢對我有所要求了?”

「你難道不覺得把話說開很有必要嗎?就拿昨天來說,我哪兒錯了?我以前從沒做過那種事,難免有點排斥,你有什麼不能理解的?你要我服侍你的時候,我拒絕了麼。那東西又不是長在我身上的,我沒那麼熟悉,覺得有點彆扭,一時沒法適應。你就不能體諒我點?直接把湯碗摔到地上,指鼻子罵我,你就舒坦了?”

「有什麼不熟悉的?你以前沒見過?”

「當然,前天晚上之前,我什麼時候見過了?”

每次都是直接發洩在她體內的,前天晚上確實是第一次。錦麟被質問住,只得裝作頭疼,揉著太陽穴道:「這......這......」

「還有,一開口就是我嫌棄你,我有必要嫌棄你嗎?我要是嫌棄你的話......喏,我肚子裡的是什麼?」硬拽過他的手,摸到自己的小腹處:「你的孩子在我這裡,錦麟,你總說有孩子你高興,你就這麼個高興法?”

他覺得很有必要反擊一下,否則的話,他有預感,未來這樣挨訓的日子不能少了,他哼道:「那你呢,你說要我去找其他院的女人,就有理了?”

她蹙眉:「這有錯嗎?那你養她們做什麼?我沒服侍好你,怕你受委屈,叫你去能讓你舒坦的地方,不對嗎?你們男人不是最討厭妒婦麼?難道這樣也有錯?”

錦麟打算無理辯三分:「我愛去哪就去哪兒,用不著你給我出主意。”

「所以你生氣,只因為我干涉你的自由了?」暇玉平靜的說:「好,我明白了,以後我絕不多嘴了。”

「對!」他大聲說:「你明白就好。”

「好,現在說開了。」暇玉攤手:「你還有什麼不理解不明白,生我氣的地方嗎?”

哪裡說開了?他還是那般鬱悶。他凶巴巴的瞪她:「誰說沒問題了?我昨天走後,聽說你過的不錯?吃吃喝喝的,全無所謂。”

暇玉立即指著他說驚詫的說:「你這個人怎麼這樣?真得全世界的人都圍你轉,你才甘心,連我和孩子也不放過。如果是我一個人,我肯定不吃了,但是現在我有了孩子,縱然你撒手不管了,我這個做母親的也得對得起他!」言下之意,瞧你那德行,還做爹呢,全無自覺。

「......」錦麟被她一貶到底,不禁辯解道:「我,我......」

暇玉倒要看看他還能說出什麼來:「你怎麼?”

「我,我頭疼,你快給我揉揉。」說著,將頭搭在她肩膀上,下命令:「別愣著了,太陽穴疼的厲害。”

她便給他輕輕揉著,低聲說:「你還記得你跟我寫的保證麼?”

「......」承認自己的錯過還不行,還得承認自己是個死性不改的慣犯。錦麟伸手去摸鸞帶,準備系上就走,再逼問下去,他真的顏面無存了,抬起頭道:「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有話晚上再說。”

暇玉不許,扯住鸞帶,道:「錦麟,我剛才說的話,你究竟往沒往心裡去啊。你能不能為我著想些?我現在有孩子了,沒辦法把十足十的心思都放在你一個人身上,我還得為孩子操心。以後肯定還有疏忽大意,不免做錯的地方,如果你次次都冒火朝我撒氣,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錦麟是鐵了心的不認錯:「晚上再說!」說罷,就聽妻子道:「到了晚上,你肯定會再次逃避,死不認錯有意思麼?”

這話著實有力道,他本來就是逃避和死不認錯的,不想被她毫不留情的揭穿了,連個遮擋都沒給留,於是索性全不要臉起來,頭就往她脖頸間蹭:「我就這樣,你今生今世都是我穆錦麟的人,你忍也得忍,不忍也得忍。反正我看上你了,你得給我生孩子,順我心意,這個理兒,我不死就改不了。”

受不了了,明明好好和他講道理,他居然耍起賴皮了。暇玉前功盡棄,只覺得一番話都喂了狗,無奈的推他:「快去衛所吧你,別在這耍賴皮。”

「我就賴上你了,怎麼著吧。”

「......」她怎麼就沒想到除了認錯外,還有厚著臉皮抵賴到底這招呢。正在她無計可施的時候,就聽到錦麟道:「暇玉,我昨晚上想好了,想把小妾們都打發了。這樣的話,咱們就不會因為我的去留吵架了。”

第四十八章

他自信滿滿的說完,仰起頭看向妻子,希望得到她欣喜的模樣,不想妻子滿眼的狐疑:「......錦麟,你還頭疼?」還將手放到他額頭上試溫度。他將她手拿開:「我是認真的。等我做完,你就信了。」將鸞帶扣好:「反正我好久沒搭理她們了,養著浪費糧食。”

暇玉一時還沒法接受這個令人倍感震驚的消息:「......可......」她現在的處境十分尷尬,拍手叫好不是,勸阻也不是:「你怎麼忽然起了這個念頭?”

他不想說是由昨晚青桐的事觸動的,便道:「膩了。再說,你一個我尚且沒法照顧周全,哪有空管她們。」他在妻子嘴上印了下,笑道:「你只管安心養胎,其餘的都交給我。」說完,掛了繡春刀,正了正官帽,拉著暇玉的手依依不捨的道了句:「我走了,等我回來,啊?”。待暇玉朝他微笑點了點頭,才走了。

錦麟到了院外,先將管家叫進來,將清理各院的事情吩咐下去,便昂首闊步去了衛所。

雖然他很少做錯事,但打發走姨娘,叫妻子徹底安心這件事,他覺得自己做的正確極了。與暇玉和孩子比起來,幾個女人簡直不值一提。

剛一到衛所坐下,就有遞消息的小校稟告:「大人,方才宮裡來旨意,叫咱們帶人去抓無名白,凡抓住的,一律充軍。”

所謂無名白是民間私自閹割,準備進宮做宦官的人,他們往往到了京城,發現進宮無門,只能三五成群的盤踞在京城近郊,或攔截馬車乞討,或者聚眾為盜搶劫路人,個別運氣好的才能找到給太監的外宅做奴僕的活計。

錦麟不耐煩的道:「怎麼又抓,年前不是抓過一次了麼?”

「大人,您還不知道嗎?因兩個月後的天壽節,各地藩王宗室已準備陸續入京了。”

天壽節是皇帝的壽辰,逢整壽,宗室近親來京道賀。他最近只顧著高興妻子和孩子的事,竟將此事忘記了。三代內宗室近親來京賀壽的話,就意味著他舅舅魏王也要進京,說不定還得到他府上稍作片刻。

錦麟道:「那你們這次用心點,別讓那些個閹人汙了各位王爺的眼!」說完,叫來十四所的千戶,讓他們在旗下抽調人手,去京郊抓那個人個無名白。他則負責坐鎮衛所,等著驗收抓捕結果。這個空隙,他忍住在心裡抱怨起來,兩個月後是天壽節,這期間麻煩事一定少不了,他指不定還要接什麼任務,到時候不在家,就陪不了暇玉和孩子了。皇帝逐年增壽,心裡是越來越難揣摩了,這次是跟無名白過不去,去年還曾叫錦衣衛蹲守在長安道上,看哪個王孫公子逾制亂穿衣裳通通給抓起來。

就這麼一會想著暇玉,一會想著藩王進京的事,轉眼到了午後。用了飯後,有速度快的衛隊,已抓了無名白回來。錦麟便開始忙著看各千戶寫的花名冊和文書,直到天黑了,才回到家中。

他一邊捶著肩膀一邊上房走,心裡喃道,一開年就這麼忙,臨近天壽節還不知會怎麼樣。不過他只求後半年能安穩點,叫他陪在快臨產的妻子身邊就好。

進屋見暇玉在燈下做針線,不禁皺眉去奪她手中的東西:「你不嫌累麼。離明年的冬至還早著呢,沒必要現在就給長輩做鞋吧。」把東西搶到手裡一看,見是個還沒他手指長的虎頭鞋。

暇玉笑道:「閑著沒事,做做這些小東西。孩子能穿最好,穿不了,我自個留著也挺有意思的。”

錦麟有些繃不住,只覺得自己被她的柔情溫暖包裹了個嚴嚴實實,巨大的幸福感之後,眼睛竟有些酸澀。暇玉見他眼神直勾勾的盯著那虎頭鞋,忐忑不安的道:「我知道孩子自然有府裡的繡娘做衣裳和鞋子,我只是閑的......我不做就是了。」誰知剛說完,就被錦麟摟進懷裡,在她耳邊低聲道:「你這麼好,我怎麼會怪你。”

暇玉乖乖任由他摟了一會,才試探著問:「你餓了吧,咱們吃飯吧。」錦麟聽罷,扳住她的肩膀,把她擺在自己面前叮囑道:「我以後再這麼晚回來,你就不用等我了。自己先吃就是了,別餓壞孩子。」暇玉溫笑:「你還說,我一天嘴就沒閑著,這會還不怎麼餓呢,倒是擔心你。」說著,給他解腰帶:「不過,我以為你今天還會早回,怎麼,開年就開始忙了?”

他推開暇玉的手,自己動手解鸞帶:「各地宗親進京賀天壽,皇上要我們京郊聚集的私自閹割的人,再打發去充軍。」暇玉有些吃驚:「這事你們也管。”

「皇上還曾叫我們收集民間各蔬果的價錢給他,大事小情,只要有聖諭,就得去做。」錦麟忽然歎了一口氣:「各地宗親進京,弄不好我舅舅也會來。”

暇玉只知道錦麟與東府的伯父關係不好,難道和母親那邊的親戚也不甚交好麼?她道:「怎麼,你不希望他來?”

「倒也不是,只是多年不曾見過一面,見面了總覺得怪彆扭的。」錦麟蹙眉:「算了,不說他了,該來的總會來。”

暇玉小心翼翼的問:「咱們是不是得準備準備,別慢待了王爺。”

「他八成還不喜歡別人盛情款待。”

暇玉哦了聲,換了話題:「我聽暖雪說,闌信告訴她,說你叫青桐去鄉下的莊子挑粗使丫頭進府,是嗎?”

「嗯。」錦麟含糊應答。

暇玉歎道:「原來是真的,我還以為她去哪了呢。暖雪說她昨晚出去就沒回來......」

「你擔心她作甚,她一個大活人還能丟了?去鄉下莊子的車馬今早出發,她晚上宿在門房旁邊,今早好方便走。”

“哦……”

這時就聽有人敲門,暖雪起身將小廝讓進來,那人愁眉苦臉的道:「老爺,不好了,八姨娘不願意走,丫鬟們沒看住,上吊沒了。”

錦麟怒道:「我給她銀子,隨她安去,她還給來這套!我看她是連個全屍都不想留!”

那人怕受遷怒,大氣不敢出,這時暇玉道:「錦麟,你消消氣,她不想走,也是捨不得離開你,你就原諒她吧。”

自穆錦麟走後,她就派人去打聽消息,果然聽說,管家開始給良家出身的妾室發銀子,讓她們離開府邸,而那些個別人敬獻的,他從別的地方看中隨便領回來的,則不知被賣到哪裡去了。這老八雖然良家出身,但家裡已沒有可依靠的親人了,本來只想不惹事的在這裡活下去,不想被穆錦麟一下子把她遮風擋雨的庇護所給拆了,便賴著不走,哭著說留在穆府做牛做馬也心甘情願。大概是哭鬧完覺得沒有轉機,索性懸樑自盡了。

錦麟聽妻子開口求情,才道:「罷了,罷了,安排入土為安吧。」等小廝下去了,他摟過妻子的腰,讓她坐到自己身邊,捏著她的下巴,笑道:「這回都打發乾淨了,你安心了吧。”

她豈會安心,她現在只覺得壓力大的將她壓的就剩一口氣了。他為她,不,為了孩子做到這種地步,她如果保不住這個孩子,或者有其他的意外,她該如何交代?他越是這樣,她越是為難。她有孕在身,肯定是不能隨他興致伺候他的,過幾個月,他憋出火氣來,後悔把小妾都打發走了,她可怎麼辦?

不過比起她剛入門時的待遇,現在他這樣的表現,用洗心革面來形容也不為過。

錦麟不知妻子心中所想,此時只覺得渾身輕鬆,伸了個懶腰,朝她笑道:「這回好了,徹底消停了,咱們倆個安心的過日子吧。”

暇玉笑道:「是三個人。”



穆錦麟處理了妾室的消息不脛而走,滿城錦衣衛轟動。一大早上,到衛所坐班的孔釗和千戶馮時黎碰了面,兩人便心照不宣的湊到一起,竊竊私語。

「怎麼樣,咱們上次沒說錯吧,那穆夫人果然是了不起的人物啊。才開年,就讓同知大人弄了這麼個大手筆,太不簡單了。」馮時黎摸著下巴道:「不知穆夫人長的什麼樣子,真想一睹芳容。”

「你這老小子是不想活了吧,不怕同知大人把你眼睛挖出來!」孔釗道:「不過,你說,穆大人的性子也變的太快了,他以前,嘖,嘖,再瞧他現在,把十幾個小妾都打發走了,獨守著他夫人,他也真豁的出去。也不怕別人笑話了去!據說周指揮使聽了這個消息,把茶都噴了,笑的直拍桌!說想不到穆同知這麼快就被一個女人給籠住了。”

馮時黎杵著下巴道:「一般人為了丈夫的面子,就算專寵,也得留幾個給丈夫撐撐面子吧。做的也太絕了!娶了這種女人,倒了血黴了。”

孔釗神秘的說道:「都道一物降一物,別看咱們穆大人在外面呼風喚雨,兇悍無比,回了家,說不定夫人叫往東不敢往西,就跟那順天府尹......」說到這裡,他忽然一怔,臉都綠了:「完了,我上次跟穆大人說了府尹家葡萄架倒了的事兒,他不會以為我在暗諷他吧。”

馮時黎驚道:「您說了這話?”

“……是,是呀......」

馮時黎便向鎮撫大人投去了憐憫的目光,看的孔釗驚魂不定,連道:「完了,完了。”

「什麼完了?”

忽然穆錦麟的聲音出現在身後,嚇的孔釗三魂七魄丟了一半,上下牙齒打顫,但多年摸爬滾打,腦子轉的還是快的:「我說月俸不夠用,已經用,用完了。”

錦麟哦了聲,叮囑兩人要用心做事,然後背著手笑眯眯的往裡面自己的屋子走,在中途見到一直等候自己的李苒,便道:「魏王走到哪裡了?」李苒拱手如實回答:「殿下已走到北直隸了,不日入京。從殿下近侍那探聽到的消息說,殿下給您帶了禮物,應該會去看您。”

錦麟一擺手:「知道了,來就來吧,反正攔他不住。”

李苒盯著錦麟,用十分心疼的語氣問道:「大人......您最近還好吧。”

錦麟皺眉:「何出此言?”

「沒,沒什麼。最近在忙迎接諸王的事,屬下怕您累到了。」外面都在瘋傳您寵妻如命。

「別擔心,就忙這一陣子,天壽節之後就好了。」他道:「好了,你去忙別的吧。”

李苒拱手道別,但走了兩步,心說吳暇玉她是見過的,沒什麼過人之處啊,但是後院居然鬧出這麼大動靜,著實可以。莫不是大人中了什麼邪術?他瞧瞧回眸,只見大人面色紅潤,精神熠熠,不見半點憔悴。李苒一怔,遂即擰著眉毛,心裡一邊嘀咕著奇怪奇怪太奇怪了,一邊走了。

穆同知為了妻子將小妾都遣散的消息,著實在京城引了人們的震驚,但卻沒掀起任何風浪。因為不怕死,敢公開談論錦衣衛同知私事的人畢竟沒幾個,大家都默默的震驚著,然後默默把這震驚爛在了肚子裡,只記下一條,這夫人了不得,以後巴結穆大人,或許是個新門路。



暇玉只聽錦麟說過一句他舅舅魏王可能會來,此後又差不多半個月沒聽再他提過,不想臨近二月的時候,他忽而道:「舅舅明天來府上,可能需要你作陪說幾句話。你放心,我會告訴他,你有孕在身,讓你早早回去休息的。”

暇玉摸不准錦麟對魏王的態度,不方便多說,便說好,全依他。

第二天是正是五天一次的休息日,錦麟不用去衛所,本想多睡一會,不想妻子卻推了推他:「今天魏王殿下不是要來嗎?咱們是不是得早起準備一下?”

「不用,不用。」錦麟嘟囔,抱著妻子的肩膀道:「咱們表現的越驚訝,越慌亂,他才越高興,覺得他出其不意嚇到了別人。”

「可......」暇玉一怔,忽然明白了,錦麟的確知道魏王要來,但不是魏王告訴他的,而是他派人打聽到的,而魏王那邊卻還以為自己搞了個突然襲擊:「......那咱們就這樣?睡到他來為止?”

「嗯......睡到自然醒,他要來了,就一邊系汗巾子一邊去見他,要是正吃飯的時候,他登門,咱們就一邊抹嘴一邊去見他,他准高興。」錦麟閉著嘟囔:「多無聊的人,是不是?”

看樣子錦麟最瞭解他舅舅的脾氣,她聽他的沒錯,便重新挨著錦麟躺下,但剛才坐起來一回,清醒了不少,根本睡不著。她從沒見過親王級別的人物,難免緊張,心裡裝著事,略略忐忑。此時,忽然感覺到錦麟的手不安分的摸進她的中衣內,沿著腰線向下摸去,暇玉歷來反感他摸摸索索的,生氣的去推他的手,這時就聽他咯咯笑了幾聲:「我在摸孩子,又沒摸你,你激動什麼。”

“……”

正鬧時,忽然接到來報,說魏王殿下的駕輦在府外,殿下已經進門了。錦麟這才放開暇玉,慢悠悠的坐起來,告訴來報信的小廝:「知道了,好生伺候著。」起身去取衣架上的衣裳,一邊穿一邊對暇玉說:「我先去,你一會到就行了。不用特意說什麼,他能待上兩刻鐘都是長的。」說完,一邊系著汗巾子,一邊往客廳緩步走去,待快到客廳時,才加快步子,裝作急匆匆的樣子走了進去。

「舅舅,您怎麼來了?」他裝作又驚又喜的說道:「怎麼來之前不派人來府上告訴一身,您看看......這,這......」

一個面白少須,富態的中年人端著茶盞坐在座上,哈哈笑道:「本王只是路過,就順便進來看看你,一會就走。”

錦麟道:「舅舅還是來去匆匆這般灑脫,雖然知道您進京了,但是您突然來訪,還是讓外甥著實吃了一驚。”

魏王得意的連連點頭:「提前告知你本王來要,就沒得意思了。這樣多好,沒那些亂七八糟的準備禮儀礙手礙腳。”

兩人便又寒暄了幾句話,但到底十年未見過了,很是生疏。略顯尷尬的時候,魏王道:「其實本王這次來京給你帶了點禮物,這是舅舅的心意,你千萬得收下。」說完,一擺手吩咐一旁的護衛:「去把東西帶上來。”

錦麟拱手笑道:「不知舅舅要贈送外甥什麼......」這時就聽到腳步聲,想是護衛抬著禮物進來了,他不由自主的循聲望去,一看險些嚇的眼睛掉到地上。只見兩個滿頭珠翠,粉腮紅唇,千嬌百媚的美人笑盈盈的走了進來,朝他福禮齊齊道了聲:「穆大人。”

剛打發出去,怎麼就又來了?錦麟見了,立即吩咐一旁伺候著的闌信:「去——去——去把夫人攔住,就說我吩咐她,先將止吐的粥喝了!」等闌信跑出去了,錦麟立即朝魏王搖頭道:「舅舅,這份禮,我不能收。”

魏王奇怪:「哎?這兩個美人,可是本王親自挑選的,這你都看不上眼?”

錦麟辯解:「內人有孕在身,怕是收下了她們,壞了她心緒。”

魏王一怔,忽而起身手伸過茶桌使勁拍著錦麟肩膀道:「哈哈,一晃你都要做爹了!恭喜恭喜呀!」錦麟苦笑道:「所以,您能理解了吧。”

魏王搖頭,鎖著眉頭道:「不應該啊,如果是內人會嫉妒小妾的存在,你院裡那十幾個,她都能容得下,還差本王這兩個,定是你不喜歡。”

“……舅舅,其他的小妾都已經被我趕走了。」錦麟搔了搔額頭:「所以......怕是不好收您的禮物。”

魏王目瞪口呆,半晌才道:「你......你那夫人是嫦娥下凡不成?值得你做這麼絕?”

錦麟低聲道:「她身體不大好,我怕她不開心......再像我娘那樣......」

兩人皆沉默了一會,還是魏王先開口道:「虧你小子有心了,那就這樣吧,本王將這兩女人帶走。你有這心就好,可別學你爹那麼渾!」說罷,起身就要走,錦麟馬上道:「您不多坐一會了?”

魏王道:「這宅子,本王待的不舒服,本來聽說你成婚了,便來看看你那夫人,剛才一聽也是病弱的,怕見了再想起本王的妹妹來。算了,算了!走了!」他站起身,而身旁的護衛才去取椅子上的皮墊,準備收拾帶走。

「舅舅......您這個墊子......」黑白相間的毛皮,看著十分討喜。

「哦,是蜀王送的。本王那還有張皮子,連這獸的幼崽也有幾個,你若是想要,一併給你。”

錦麟笑道:「那就麻煩舅舅您了。”



話說暇玉本來要去客廳,但卻被闌信在路上給攔住了,她便猜測錦麟和魏王那邊發生了狀況,加之許久不見錦麟回來,不禁越發擔心了。他那個脾氣跟東府鬧成那樣,別再和進京的藩王鬧僵。正擔心著,就見錦麟抱著一個毛皮墊子走了進來,給丫鬟叫她們去鋪,然後拉著她往那邊坐去:「這是舅舅給你的禮物——貘皮。腰疼的人,睡上幾宿就能好。”

貘?暇玉仔細去看那墊子,看到再熟悉不過的黑白相間的毛色,手不禁抖著撫摸那絨絨的皮毛:「這叫貘?而不是別的?”

比如熊貓。

錦麟笑道:「是蜀王帶入京的,據說這種獸身上只有黑白兩色。”

「真......真的啊......」坐在國寶的毛皮上,暇玉如坐針氈。他們大概不知道,它在幾百年後的珍貴價值。

「當然是真的。」錦麟牽起她的手走到外間,指著地上一個籠子裡裝著一個圓滾滾的黑白相間的小動物道:「這是幼崽,你若是喜歡,咱們就留下來,如果你不喜歡,就宰了吃肉。不過,我看它滾圓滾圓的,倒是挺可愛的。暇玉,你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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