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官威（上）

　張若晨等人聞聲都朝門口看去，見進來了三個人，說話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大背頭將軍肚，很有領導的派頭。另外兩人一男一女，男的三十左右，看神態當是副手、秘書之類的角色。女的可能不到三十，妝化得有些濃，實是不易判斷，穿著很是時髦，跟紅星廠的劉媛有一比，但這位的身段比劉媛卻差了許多，腰有點粗，腿有點短，就這也敢穿一步裙，真有些佩服她的勇氣。

　此時那個領導模樣的人也看到了他們，說：「你們是干什麼的？快出去！」

　不用說，這位大概也是來清場的，領導視察果然就是不一樣啊。只是這語氣未免也太不客氣了吧，就像是看到家裡溜進來了乞丐一樣，厭惡中還帶著點痛恨。

　張若晨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心想大叔你至於嗎？另外幾人也有些不爽這人的態度，都站著沒有動。

　踢球的孩子們玩得正歡，可能沒留意到門口又來了些人。一個孩子奮力一腳，踢了個半高球，直朝門口飛去。無巧不巧，打在那名少婦的胸口，頓時在白色休閒襯衫上留下了一個灰黑的渾圓印子。

　少婦勃然大怒，斥道：「小兔崽子，找死啊！」蹬著高跟鞋踩著小碎步，以一種讓人吃驚的速度走到那個孩子跟前，不由分說狠狠扇了一記耳光，「啪」的一聲脆響甚至在院子裡起了回音。

　男孩被打得跌坐在地上，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卻被這婦人的凶悍勁給嚇到了，竟然不敢哭出來。

　「哎喲！」卓思慧輕呼一聲，快步朝那個男孩走去。張若晨等人也都跟了過去。只見男孩左半邊臉已經腫了起來，留下一個清晰的五指印。

　「你怎麼隨便打人呢？」秦書瑤大聲質問道，隨後又瞪了張若晨一眼，「都是你幹得好事！」

　要不是張若晨突然說起北宅子的事，領導們也就不會動念一游。領導們不來，當然就沒人來清場了。這個悍婦若不出現，孩子們好好的踢球，自然也就不會挨這一耳光。

　這個邏輯關係，大概除了羅莉莉之外，秦州賓館過來的幾人都理得清。秦書瑤怪張若晨，也算是冤有頭債有主。只張若晨覺得有點冤，始作俑者明明是洪爺嘛，這麼一會的工夫都替他背兩回黑鍋了，老頭是不是在哪偷著樂呢？

　少婦卻不知道秦書瑤後半句話因何而發，她只知道眼前這個女孩在斥責她打人，於是叉起腰來說：「打他怎麼了？這小兔崽子缺少家教，我就替他家人管教管教！」一番話說得理直氣壯之至。

　卓思慧見這女人有些不可理喻，便拉著小男孩想把他帶到一旁再做安慰。

　少婦卻不依不饒，說：「往哪走，賠我衣服！」說著伸手去拽卓思慧。

　張若晨一直站在卓思慧旁邊，當即一把推開這婦人。少婦連退幾步站穩了身子，大怒道：「幹什麼，你還敢動手！想耍流氓還是怎麼的？」

　小胖子「噗嗤」一聲笑了，說：「誰腦袋被驢踢了會對你耍流氓啊？也不看看人家女朋友是什麼層次的，就你這樣的也好意思說這種話。」

　這小子年紀不大，說話卻忒惡毒了。陳楓、秦書瑤忍不住笑了，卓思慧嘴角也揚了起來。張若晨雖對小胖子的無恥程度有所領教，這一回還是很感意外。

　直把少婦氣得七竅生煙。但對這些個大少年，她卻不敢輕易動手，喝道：「你們是哪個學校的？」

　小胖子說：「想到學校告狀？好啊，我是玉陽市第九中學初二一班的，你去告吧。」臉上的得意勁就甭提了。

　少婦一聽不由怔住了，這幾個如果都是外地來玩的學生的話，她還真拿人家沒什麼辦法。目光轉向被打的那個男孩，說：「不管怎麼樣，這小鬼崽子必須賠我衣服！」

　門口籐椅上的大爺眼看著這一幕鬧劇，或許是因為年紀大了腦子轉得慢，這時終於反應過來，生氣地說：「你們是干什麼的？人家孩子好好在這裡玩，你們憑什麼打人家？出去，都出去！」

　領導模樣的人板著臉看著張若晨那一幫人，並不接大爺的話。他旁邊的男子說道：「這位是教育局的於局長。」

　「原來是局長。」老大爺點了點頭，「可局長的人也不能隨便打人啊！」

　於局長的副手覺得這老頭太不開竅，啟發道：「局長可比你們校長大多了，知道嗎？」

　「知道，知道。」老大爺又點了點頭，「可再大也不能隨便打人啊，這件事你們沒道理。」

　於局長沉著個臉，看了一下手錶，說：「小楊，看來需要派出所的同志來配合一下工作。」

　也不知是否有意，他的聲音比較大，全場的人都可聽到。被叫作小楊的男子聞言稱了聲是，轉身從小門出去了。

　少婦原在理論賠她衣服的事，開口就是三千。秦書瑤一聽就火了，說她打了人要陪一萬塊醫藥費。張若晨發現悍妞極有奸商潛質，真真是獅子大開口。前段時間陪小白菜去醫院看扭傷的腳，一共才花了幾塊錢。但此時他自是站在悍妞一邊，什麼耳鳴失聰腦震盪挨得上的全搬了出來，算一算一萬塊還真是不多。

　聽到於局長派人去找警察，少婦膽氣頓時大壯，說：「你們這些小王八蛋今天一個都別想走！我非替你們家大人好好管教一下不可！」

　只聽「啪」地一聲，場間響起一聲清脆地耳光。張若晨甩了甩右手，一字一句說道：「你有什麼資格替家長管教我們，請問你算是什麼東西？」他這一下是真火了，真是沒見過嘴這麼賤的女人。

　於局長見少婦被打，終於放下領導派頭走了過來，怒道：「你還敢打人？信不信等會就把你拷起來！」

　陳楓冷哼一聲，吐出兩個字：「該打！」

　秦書瑤撇了下嘴，說：「要不是嫌髒了手，我也得抽她一巴掌。」又看向張若晨，「要不就你的髒手再幫我抽一下？」

　小胖子很馬仔的從口袋裡翻出張紙巾，遞到張若晨跟前，說：「師傅？」

　張若晨心裡有點好笑，接過來擦了擦手。少婦臉上粉脂之類的東西也不知擦了多厚，打了這一下，確是膩膩的很不舒服。擦完之後，小胖子伸出兩指小心的捏起那團紙，顛顛地跑到垃圾桶旁扔了進去，發出一聲如釋重負般地長嘆。

　於局長見幾個少年人這般作態，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不由氣得臉色鐵青，說：「你們是哪裡的學生？學校平時是怎麼教你們的？」

　少婦氣道：「哥，快叫警察來抓他們！」

　張若晨斜了那少婦一眼，看向於局長說：「你是教育局的於局長吧？想來對於教育工作，你是很熟悉的。我們從上小學開始，學生守則、行為規範之類的東西學了一大堆，課裡課外師長常教我們做人的道理。對於事情的是非曲直，我們開始有了自己的判斷。但有些事情，實在是沒有學好。很想向你請教一下，這位張嘴就罵，抬手就打，對一個不足十歲孩童的無心之失抓住不放，這又是什麼道理，到底誰對誰錯？」

　「是這個阿姨不對！」羅莉莉清脆的聲音響起，小手指向了那個少婦。

　張若晨說：「看來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對於局長來說有點難了。」

　秦書瑤牽起小女孩的手，說：「走，我們去那邊玩，不理他們。」帶著小蘿莉走到迴廊下，卓思慧正在給那個男孩揉著腫起來的臉。其餘幾個小男孩也湊了過來，只是目光中都透著膽怯，看著被打的同伴不怎麼說話。秦書瑤見男孩的臉似乎又腫高了些，頓時覺得剛才張若晨抽那女人的一耳光實在太輕了。

　羅莉莉捍著小拳頭說：「男子漢要堅強！」

　小男孩使勁點了點頭，說：「我不疼了。」

　於局長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他還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別說是學生了，就是各個學校的老師校長，哪個在他面前不是規規矩矩的，今天竟然對一幫學生模樣的少年人束手無策，實在讓他感到極為難堪。

　幸好沒過多久，那位小楊就回來了，與之同來的來有幾個民警。

　少婦一見警察，立即指向張若晨叫道：「這小子打人，快抓他！」

　帶頭的警官被她弄得一愣，暫時未予理睬，對於局長說：「於局，你好。」於局長也說：「白局，你好。」兩人握了握手，於局長說：「白局怎麼會親來這邊啊？」

　被叫做白局的警官說：「這不是領導要過來視察麼，一些預防工作總是要做的。這裡又是什麼情況？」

　於局長說，他過來準備接待領導的工作，見學校裡有人在玩，勸他們離開卻不聽，還動手打了他們教育局的同志，無奈之下，只好請警察同志協助工作。對於小男孩被打一事，隻字未提。所說經過雖稱不上顛倒黑白，卻絕對是避重就輕偷樑換柱。

　少婦見於局長說完，又催道：「白局，你還不抓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