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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別鬧了》第43章
42、真正的危機+珊瑚的要求

  在舅舅家住到兩個月整的那天,樂琰不願意再等了,她簡直已經都快笑死自己了,老實說,如果在這麼若有所盼地等待著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她的任何一個閨蜜,她都早已經好幾巴掌打過去了。先且不說對一個十歲小孩期待那麼多,到底有沒有作用,就算朱厚照真的來信了,怎麼,還能吃啊?女人就是得靠自己啊!

  好在,她還有藉口,這裡是古代,行動節奏到底慢了,的確也是要等上兩個月才好出手。否則才鬧出事情,急吼吼地又回到夏家去,夏老夫人不把她凌遲了才怪。正是因為現在事情鬧大了,夏老夫人才能拋開情緒,以最公正的態度來和她談解決辦法,這一個拖字訣,早在她踏出老宅門口時便在心中成形了。

  樂琰倒是並不在意由誰來破冰的問題,反正說白了,怎麼都是姓夏的,夏老夫人再不喜歡她,頂多也就是把她送回南京去,還能吃了她不成?不說別的,張家在這裡虎視眈眈地等著呢,還有樂瑜與秦氏,也都睜大眼睛看著事情的進展。老夫人現在,其實是處在相當不利的位置上,能左右樂琰命運的幾個女人裡,只有張老夫人並沒有站在她這邊,但張老夫人又萬萬不會和夏老夫人聯手,在這場角鬥中,夏老夫人孤立無援。

  吃過早飯,她便藉口身體不舒服,請甜雪為她答話請了假,宇文氏忙叫請醫生,樂琰卻是推說自己不過是頭疼罷了。宇文氏與王氏聽了,不動聲色地對視了一眼,宇文氏面帶憂色,王氏卻是滿意地笑了出來。她終究與樂琰沒有任何感情基礎,能容得下她在自己家沒有任何說法,一住就是兩個月之久,已經快到忍耐極限了。

  宇文氏對王氏的表情,哪裡會沒有想法?不過她人老成精,只是一笑便拋諸腦後,待到飯後遣退了眾人,只留下兩個心腹丫鬟與珊瑚端茶倒水,讓樂琰挨著她坐了,淡淡地道,「怎麼,遲了兩個月,你才知道頭疼?」

  樂琰憨憨地笑了笑,知道眼前這個乾癟的老婦人看似老糊塗了,心裡卻是看得比誰都清楚。宇文氏一介女流,丈夫早年去世之後和大女兒一起一手撐起了這個家,把兩個兒子培養成才,又豈是無能之輩?只是多年來的喜悅與愧疚,讓她無條件地站在了自己這邊罷了,當下也不敢瞞她,誠懇道,「可不是,早就等著這一天呢,若是沒住兩天便急吼吼地要回去,回去之後,難免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宇文氏滿意地一笑,「好,知道這個道理,你就的確是瑤娘的骨血。」旋即,又露出怒容,「柴氏到底是老了,糊塗到什麼地步!竟要拗斷你的腳掌,若我是你,也必定是回身就走。此事你無須擔心,自有外婆為你做主,不過。」

  她話鋒一轉,竟是沉默了下來,注視著外孫女俏麗的容顏,心中又想起了早去的女兒,一時暗嘆起來,心道,「瑤娘,她的骨頭卻要比你還硬得多哩。唉,也是個苦命人,也是個苦命人……」見樂琰在她的注視下坦然自若,不露絲毫心虛,卻又十分歡喜,覺得她比女兒更強了些。

  「外婆?」樂琰與宇文氏對視片刻,見宇文氏反而發起呆來,猜到她又是在想女兒,輕喚了一聲,又低頭道,「是外孫女衝動了,只是當時情況危急,一時間也想不到什麼好法子……」

  「好了,你若是乖乖留下來被硬生生地折斷腳掌,我反倒不喜歡了。你以為,人人都是糊塗的,不知道此事是你祖母的錯?」宇文氏語氣出奇溫和地道,「只是你的作為雖然一點錯也沒有,卻終究是違背了孝字,京城,你一時是不能回去了。」

  樂琰心思何等玲瓏?一下就猜到了宇文氏的意思,現在著急上火地回京,那就等於是把冷飯話題再炒一遍,對她來說當然是壞處多於好處,最好是要等京城中人都遺忘了這件事,再悄悄回京。她想的也是類似的辦法,只是多了一個和夏老夫人談判的環節,當下便道,「是,孫女卻想,自己在重陽節第二日便被接到外祖母這裡,竟遭到了這麼多誤解,祖母聽了心中難免有些疙瘩,倒是要寫封信去,與她分說清楚的。」

  宇文氏瞪大了昏花的老眼,仔細地打量著外孫女,彷彿還是第一次見到她一般,過了半晌,才自失地笑了起來,「好,好,是外婆年紀大了,這麼簡單的一招,都想不到。你想得很好……就這麼辦吧。別的事,就別想那麼多了。」

  樂琰忙道,「哪裡,是我這個人閒著沒事就愛胡思亂想,也不知道給外婆添了多少麻煩……」說著,逼出了些眼淚,拜倒在地就要磕頭,宇文氏連忙叫人扶起,握住她的手欣慰地道,「你比你娘強啊。」

  當年張氏的事,一直沒人和她說明,樂琰早就好奇得要命,但現在不是詢問的時機,也只得忍了下來,又侍奉了宇文氏一時,方才告退回到東廂,青金早已準備好了紙筆,樂琰卻不急著提筆,而是沖珊瑚道,「早先就看你一臉的欲言又止,有什麼話,說吧。」

  珊瑚掃了青金一眼,低聲道,「姑娘,奴婢只是不解……您在金陵逗留太久,難道就不擔心,太子……」

  樂琰與朱厚照之間的那點首尾,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她貼身的大丫環,只是這些年來,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卻也始終不曾有人明說。乍然聽得珊瑚挑破了這層窗戶紙,樂琰倒是貨真價實吃了一驚,青金早已是摀住嘴忍住了一聲驚呼。

  珊瑚似乎並沒有感覺到自己說的是多麼了不得的事一般,依然鎮定地站在當地,樂琰挑挑眉,上下打量了她幾眼,乾淨利落地道,「青金,去燒點水來。」

 青金立刻低眉順眼地應了是,退出房外,還掩上了門。樂琰注視著珊瑚,緩緩地道,「你有什麼想說的事,便平鋪直敘地說出來吧。你知道我的性子的,是不是?」

  珊瑚唇角微微上揚,平凡的臉上多了幾分光彩,平時那個寡言少語處處妥帖的大丫頭,此時竟也有了幾分莫測高深的樣子。她依然是侷促地束手站在樂琰面前,語氣也還是那麼的恭敬。

  「我只說一句話,姑娘便什麼都知道了。」珊瑚說著,抬起頭與樂琰對視,神態卻依然謙卑。「奴婢身屬錦衣衛北鎮撫司。」

  饒是樂琰前後兩世,也算見識過了人間極致的富貴,人間極致的淒涼,此時卻也驚得手一抖,在宣紙上落了好大一顆墨點。珊瑚心疼地嘶了一口氣,忙上前搶過了毛筆放好,又是小心翼翼地裁下了墨污的一條,一邊埋怨道,「這可是在親戚家呀,姑娘,這蟬翼撒金宣可不便宜哩……」

  樂琰轉了轉眼珠子,心中湧上了無數問題,也不知怎麼,第一句卻是,「怎麼錦衣衛還有女緹騎呀……」

  錦衣衛的結構素來不為外人所知,樂琰知道的也就是錦衣衛分南北兩個鎮撫司,鎮撫司下又分幾個衛所,更多的她就不知道了。此時心中好奇起來,第二句話也就衝口而出,「你有品級嗎?是百戶還是千戶?」

  珊瑚啼笑皆非,有些沒好氣地答道,「奴婢一介女子,怎麼能做軍官?」樂琰這才冷靜下來,曉得她大約就類似於錦衣衛手中的線民,珊瑚見她面露恍然,便接著道,「奴婢是北鎮撫司京畿衛所下的一員小小女力士。」

  好奇心滿足完了,接下來要問的自然也就明了。樂琰又問了幾句,珊瑚是有問必答,她當年賣身進入夏家,自然是有所為而來,所為何事,樂琰自然清楚,無非就是朱佑樘、張皇后想要全面考察一下未來的媳婦人選罷了。這幾年來,倒也是向宮中傳遞了不少消息,今次自揭身份,卻是要提醒樂琰一事:京中情形已變,不早日回京,恐怕是歡心難保,要就此失寵了。

  「宮中如今最受寵的,是鎮遠侯夫人的遠方親戚年永夏年四娘,聽說此女雖然年紀還小,但已經顯出國色天香的樣子,知書達禮不說,一手好針線更是出神入化。很得皇后的寵愛,且皇上見了一面,也是連連誇獎。皇后更是有意讓沈尚宮將她收為弟子。」

  樂琰神色一動,追問道,「老師答應沒有?——坐。」

  珊瑚微微一笑,撿了張圓凳坐下,淡道,「沈尚宮道,收姑娘已是破例,事務繁忙,無心再收徒了。」

  原來……老師也是關心自己的,樂琰滿意地笑了笑,又問道,「那……他呢?」

  珊瑚忽然促狹一笑。「姑娘為什麼不問問,是誰吩咐奴婢向姑娘投誠的?」

  樂琰頓時面紅起來,不知怎麼,只覺得這一個多月以來受的苦楚,此時看來倒也都不要緊了。朱厚照此舉,的確比寫一萬封信還要來得有力,更有幫助。更是暗合了之前送給她的那顆白玉棋子之用,否則就算她有心借助錦衣衛的力量,又要到哪裡找人去?一時之間,她心中已是湧上了多個計劃,局面也一下多了不少出口,路要比之前的寬得多了。「她是何時進宮的?我總算起來,也不過是離京三個多月,難道鎮遠侯夫人偏偏等到我走了,才把她帶進宮去?」

  珊瑚笑容更有深意了,「正是。姑娘,京中關於你的流言,要比奴婢預計得多了些呢。」

  樂琰眉頭一皺,已是不悅起來,這個鎮遠侯夫人,想讓自己的親戚上位沒什麼問題,為什麼還要對她落井下石?她可是從來沒冒犯過這位的。

  「千言萬語,也只好留待回京再說了。我倒要看看,那位年小姐是怎樣的花容月貌,竟能把別人都比進了塵埃裡。」她淡淡地道,心中已經開始盤算在這樣的情況下該怎麼做才能佔據有利形勢,卻忽然想起了那件事,呼吸不由為之一頓,「你……也說了那件事?」

  珊瑚頓了頓,不自然地歪了歪唇角,「姑娘,奴婢也是身不由己。但,身在這個位置,誰不都是這樣?姑娘的手段,已經是很仁慈的了。」

  樂琰仔細地想著在那事之後與朱厚照的幾次相處,果然朱厚照是不露絲毫異樣,而想到幾年來,單是他們相處的那些時間裡,朱厚照隨手發作的人命,便也不下十條了。她這才漸漸地相信了對朱厚照來說,毒殺個把奴僕,不過是如擦擦嘴一般簡單,也不知是什麼滋味,喃喃地道,「我卻是小看了他……」她忽然覺得朱厚照不再是那個聰明絕頂淘氣異常的男童,而已經是一個變幻莫測,翻手雲雨的成年男子了。自己雖然自負要比他更加成熟得多,但其實又何嘗不是在他的羽翼之下?珊瑚一出面,原本死氣沉沉的棋局立刻活躍了起來,這樣看來,他對自己終究是有情有義的。

  樂琰自從入宮得寵以來,也經常想起歷史上正德的皇后也是姓夏的,只是這樣沒有影子的事,她從來不往心裡去,此時也不由得思量起年永夏來,不過,這樣的事決定權根本不在她身上,甚至也和年永夏無關,現在他們的年紀漸漸地都大了,見上一面是越來越難,那還是有沈瓊蓮授課這個藉口,讓她可以常年出入宮闈,年永夏如果是瞄準太子妃的位置,那沒個適當的藉口,張皇后也不可能頻頻接她入宮做伴,就算是如此,太子已經出閣讀書,現在金陵遍地都也已經傳開了,太子喜好玩樂,被東宮的那八個太監佈置出的百戲場給迷得神魂顛倒,他還有什麼心思和年永夏發展?到時候等自己回京了,好戲怕是才要開台吧。

既然已經對朱厚照有了幾分感覺,樂琰自然不會坐以待斃,眯了眯眼,已經是想好了幾道數學題。朱厚照和她好歹是青梅竹馬了這麼幾年下來,樂琰還不瞭解他的性子?那些個遊戲,恐怕他不到幾天就已經琢磨透了,智力挑戰才是朱厚照一直缺乏卻又渴求的,而只要握住了他的這個命根子……

  她甜甜地笑了起來,沖面色平靜如水的珊瑚打了個響指,「珊瑚,你老實告訴我,跟著我,你求的是什麼?」

  年永夏什麼的,就讓她暫且囂張,第一步,還是要從身邊的這個心腹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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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珊瑚的要求

  珊瑚怔了怔,沒想到樂琰問了句這話,她本來還以為樂琰要討論的是今後的對策,卻不想她卻關心起了自己。一時間,倒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卻也不是不感動的,考慮了半晌,才道,「奴婢自小就父母雙亡,受訓後,便進了夏家,唯一的願望,也就是恢復自己原本的名字。別的,便也……」

  樂琰也沒想到是這個要求,默然片刻才道,「唉,你這麼說,我倒是難受了起來。其實主人家改了你的名字,又算得了什麼呢,在心裡你當自己是誰,你便是誰。」

  珊瑚知道樂琰的性子,雖然也有急躁的時刻,其實卻是最講理的,並不討厭被頂撞,放膽冷笑道,「姑娘說得輕巧,婉玉身居下位,生死都在他人手中,就算心裡當自己是誰,又怎麼能做得了數呢。」

  樂琰搖頭道,「你不懂……」但旋即又想到,在這個人身自由完全由一紙契書決定的年代,和奴僕說什麼『你不以為自己是個奴僕,你便不是』,還不如直接扇珊瑚幾個耳光,便換了說辭,「你現下雖然是奴僕,卻並非終生都是。若是你有心上人,我許你以良人身份出嫁,如何?」

  這個條件對別人來說倒是平常,但對珊瑚這樣手握主人家秘密的婢女,要說不優厚,那就有點貪心不足了,珊瑚猶豫了一下,起身跪謝了樂琰的恩典,樂琰抬手道,「不必如此,改名的事,還要找個機會,否則難免惹人疑竇。今後私下,說話可以不那麼小心。」

  兩人都是心知肚明,從這一刻起,婉玉才算是完全效忠於樂琰,人並不是機器,說聲效忠於某某就對他掏心挖肺,不許以恩典,樂琰也無法放心用她,而沒有這個承諾,婉玉也沒有努力的目標,此時兩人反而要比之前來得更加融洽,樂琰當即就把修改過的計劃說出來與婉玉商量細節,婉玉也是盡心盡力地為她謀劃了接下來該走的幾步,只是兩人怎麼計較,都沒法把回京時間安排在一年以內,最終,也只得算了,婉玉是極為遺憾,樂琰反而安慰她道,「該是我的,縱使是隔了千山萬水,那也依然是我的。」

「姑娘生得也是極為俊俏呢,哪裡就輸給那個年四娘了。」婉玉自有一套自我安慰的手段,兩人又計議了一番,見快到了午飯時間,甜雪蘭雪也都快下課了,怕是沒多久就要來找她說話,珊瑚忙去開了門,見青金怔怔地站在廊下,臉上一片茫然,不由得皺了皺眉。招呼著她進屋服侍樂琰調顏色畫小像。

  這是夫子前幾日佈置下來的功課,不過沒有規定上交的時間,樂琰只是見那蟬翼宣正好被裁成了相等的兩片,便來了心緒畫上幾筆,她的畫工那是難免帶有日本漫畫的痕跡,和當時流行的畫風並不相同,甜雪蘭雪進來時見到了,倒是都覺得新鮮,都道,「姐姐不愧是才女,連這小畫,看著都是那樣有趣。」

  「這是難登大雅之堂的東西,不過是我們姐妹間流傳著好玩罷了。」樂琰大尾巴狼似的說,在這兩個妹妹面前,她是不敢太過放肆的,好說也是自己的親表妹,要是帶出了自己的任性脾氣,那可就對不住外婆與舅母了。「這是甜雪,這是蘭雪,看看我畫得像不像?」

  叫兩個明代仕女來評論大眼睛尖臉蛋的日漫風國畫像不像,那顯然是強人所難,但甜雪還是歡歡喜喜地收下了自己的小像,直說新鮮有趣,蘭雪的還差幾筆,樂琰承諾吃過午飯便畫完給她。一時老夫人屋裡傳飯,三姐妹便起身到了堂屋,王氏早已是站在桌子跟前打量著桌上的碗筷等物,見三人到了,笑著道,「今日有螃蟹吃,可別貪多了。」

  蘭雪是最愛吃螃蟹的,不禁歡呼起來,旋又垂頭道,「唉,哥哥也是愛吃螃蟹的,不知道在書院能否享用到美味呢。」

  他們兄妹情深,卻是勾起了樂琰的思鄉之情,樂瓊年紀雖然小了點,但也正是因為年紀小,對樂琰才是徹底的真心真意,兩人幾年下來,也是有些真感情的。只是,為了讓纏足風波真正從壞事變好事,怕是短時間內她也只能把樂瓊放在心底默默思念了,也不知道回去時樂瓊還記不記得她這個姐姐。

  信很快就寫好了,樂琰在信裡重點點出了她離家的原因並非是與夏老夫人鬧矛盾,而是因為本來就說好了重陽節後要到舅舅家去玩樂,由於外婆思念心切,一大早就派了馬車來接,因此匆匆而去,由於重陽節時的爭執尚未解開就離家外出,為此,惹得祖母誤會。這是她的不是,請祖母不要和她計較。

  夏老夫人收到信之後,也不得不承認樂琰的這個藉口找得不錯,一下就把事情的性質變了個味道。頭天爭執,第二天被早就說好的外祖母家接走,與頭天爭執當場出走,那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前者頂多是說明夏二姐脾氣不小,後者就牽扯到孝道這個敏感問題了。老人家看完信,只是猶豫了片刻便吩咐下去,第二天,便有媳婦上門接人了。

  依著樂琰,老夫人也不容易,當面吃了那麼大的一個虧,現在為了大局考慮,還要主動接她回去,也就別再擺什麼架子了。不想,不但宇文氏不放人,連王氏也直說不該這麼輕易就妥協,直到人來了第三次,宇文氏這才松口,猶自叮囑樂琰得了閒要時常過來。樂琰也就這麼結束了兩個多月的寄宿生活,回到了夏家。

  兩個月沒見,夏老夫人老了不少,鬢邊的銀絲星星點點,看得樂琰心中也是不那麼好受,只是這一個雙輸的場面,真要說起來,她完全是被害者的角色,夏老夫人弄巧成拙反而被反噬,怎麼都怪不到她頭上,因此不好受歸不好受,樂琰的態度卻依然是淡淡的。她向夏老夫人行過禮,又對凌氏福了幾福,一臉只是到親戚家小住後回來請安的樣子,凌氏滿臉尷尬地笑容,在兩個面色深沉的女人中間,左右看了看,忽然起身道,「侄女兒今兒剛回來,院子裡想必要好好清理一番,我瞧瞧去,一會兒再來侍奉母親。」

  夏老夫人的表情稍微有些鬆動,淡淡地道,「你下去吧。」以樂玲為首的幾個孫女輩見母親都溜走了,也忙藉口有事一起退下。樂琰知道和夏老夫人的談判這才算剛開始,因此也沒裝腔作勢,而是坐著沒動,與夏老夫人比起了耐心。

  這一等,就是近一個時辰,夏老夫人一直閉目沉思,身邊來回事的媳婦與婆子絡繹不絕,個個都是好奇地看著樂琰,有的還略帶了些嫌惡,想來她們對這件事也都有自己的看法,不少人都是站在夏老夫人這邊,覺得樂琰實在是桀驁難馴。

  樂琰被展覽了一個時辰,除了無聊之外,倒是也沒什麼別的想法,她與明代的千金小姐最大的不同還是那點:她見過的人多。想來現代的任何一個人從小到大接觸到的人,總歸是有千把個,但明代的本土千金,恐怕算上只見過一面的親戚朋友,也不會超過一百人,對她們而言,或許被來往路人打量是再羞辱不過的事,但在樂琰,她會有所謂才怪呢。不論那些人怎麼看,怎麼議論,她大小姐一律是當作耳旁風,過去了也就是過去了。

  夏老夫人看她八風不動的樣子,再嘆了一口氣,這才開了口,語氣卻是出人意料的和氣。

  「在舅舅家住的這兩個月,可有什麼新鮮事嗎?」

  樂琰愣了愣神,老實道,「從未出門,自然也沒有什麼新鮮事。」

  夏老夫人冷笑了聲,乾巴巴地說,「是啊,這幾個月,北平、金陵,最大的新鮮事豈不就是你的事?」說著,拿起茶杯低頭吹了吹滾燙的茶水,不動聲色地打量著樂琰的反應。

  「外頭的謠言亂得很,卻都是不實之言,祖母何須動氣,時日久了,自然會被淡忘的。」樂琰漫不經心地道,夏老夫人點了點頭,心知樂琰怕是決不會為此事道歉的,不禁又氣起來,把茶碗往桌上一頓,任熱水灑了出來,卻是有幾滴濺到了老人家手上,燙得她一縮手。

樂琰不是個傻瓜,她早知道老夫人等的就是一句道歉,但無奈這句道歉,她是絕對不會給的,為了更好的生活下去,她可以主動向夏老夫人求和,但原則性的東西她不會主動破壞。但這不意味著她就不打算討好夏老夫人了,兩人此時獨處在堂屋中,熱水一濺,她立刻就上前掏出帕子,又是給老夫人擦拭,又是略帶心疼地道,「祖母千萬別動氣,孫女哪裡值得。」

  夏老夫人也不是傻的,現在她哪裡還敢小看樂琰?打疊起十二萬分精神,又說了一句,「你值不值得,自己心裡清楚。」便也洩了氣,說到底,她們兩個都是夏家人,真要敵對起來,還不是任由外人看笑話?尤其秦氏與樂瑜的來信都已經挑明,樂琰大有希望成為宮中女官,甚至再進一步,也都不是沒有可能。這大好的局面,已是因為自己強行要接她來南京而讓別人崛起,現在如果還要和樂琰置氣下去,恐怕會鑄成大錯也未可知,說上兩句,也只得放過了她,樂琰笑著說了一句,「孫女值不值得,祖母日後自然會知道的,日久見人心嘛。」

  夏老夫人也就借坡下台,淡淡道,「說的好,日久見人心嘛。眼下,這個南京,你是不想住,也得住了。」

  這話說得很是,如果樂琰急吼吼地回到北京,別人會以為她和夏老夫人的矛盾越發激化,也是很正常的想像。樂琰早已準備在南京多住上一年,聽了這話,毫不猶豫地道,「孫女知道。」

  「你還知道什麼?不妨,都說來聽聽。」夏老夫人揮手讓她歸座,端起茶啜了一口,深思著孫女的真實斤兩,她忽然有種感覺,自己是一直小看了她。

  「孫女還知道,接下來的這段日子,孫女要侍奉著祖母到那些女眷們的宴會上到處走走。」樂琰回答得很順,這裡面的用意,夏老夫人和她都能體會,反正就是要讓全南京的人都知道她和夏老夫人關係好得不得了,那就基本達到目的了。

  夏老夫人倒是沒想到這茬,考慮了片刻,才嘆道,「現在謠言已成,這麼做,反而會被當成是欲蓋彌彰。」不知不覺間,她已經把樂琰放在了一個較為平等的地位上了,或許是樂琰表現出的超齡成熟,或者是因為樂琰轉身而去的勇氣,讓老夫人的態度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樂琰自信地笑了笑,低聲道,「那若是侄女可以使動錦衣衛京畿、江南兩個衛所呢?」

  夏老夫人愕然,這次,她是真被鎮住了。

  #

  樂琰很快就重新在夏家安頓了下來,而外界的謠言似乎並沒有因此平息,反而多了好多個版本,甚至主角也從夏二姐變成了夏大姐、夏三姐、夏四姐,甚至連夏五妹都出來了,故事發生的地點也有南京、北京、蘇州、杭州等好多個版本。而事情過程更是眾說紛紜,有的持真實版本,有的人卻口口聲聲說夏二姐/三姐/四姐分明是第二天才被接走,之所以傳出這個流言,卻是因為凌氏看不慣侄女的才名……有的卻說是張家與夏家不睦,故意編造出來打擊夏家的,一時間順天、應天兩地眾說紛紜,直到誰也說不清真相為何時,夏老夫人終於是開始帶著夏二姐開始走親戚了。

夏家在南京經營多年,親戚麼,自然是五花八門,一時間真是沒有名目都要找個名目出來請客,為的就是要看看夏老夫人與夏二姐之間的關係,一見之下,那夏老夫人對孫女是一如往常,不冷不熱,冷眼旁觀的,夏二姐卻是百依百順,時常還撲進老夫人懷裡撒撒嬌。顯見得這流言說得並不是真話了,否則要故意遮掩的話,夏老夫人哪會始終板著一張臉?

  就這樣,伴隨著弘治十三年臘月的到來,這沸騰了許久的流言終於是失去市場,夏二姐究竟有沒有被逼著纏足,是否真的是在眾人的面前轉身就離家出走,已經並不在人們的關心範圍之內了。夏家迎來了久違的平靜,但針對樂琰的考驗,卻還遠遠未曾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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