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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別鬧了》第59章
59、大逆轉與大迴環

  樂琰當日,並沒有回到夏家,而是罕見地重新被留在了張家與麗雪同住,這可是自她從南京回來就沒有享受過的待遇。老夫人對她,也回覆了以往熱絡的態度,人情冷暖竟到了這樣的地步,也實在是令人嘆息。不過,樂琰自然是不會在這個時候與張家把關係鬧僵,也就堆出笑容,在老夫人膝下承歡片時,這才與麗雪回了她居住的小院子裡。

  當時麗雪年紀還小,與張老夫人同住在一處,如今年紀大了,自然有了自己的院子,只是處處可見大紅,不少才繡好的新衣服,被搭在書房各處,筆墨紙硯卻不知收到哪裡去了。樂琰見了,不禁笑嘆道,「沒想到,你也有無暇寫字的一天。」

  麗雪也嘆息道,「自從定了婚期,成日裡只是繡花,有些空閒,也不敢看書,害怕熬幹了眼水,眼睛就不好看了。今日在殿上看你和黃妹妹出口成章、錦繡文華的,真是羨煞我了。」

  「話也不能這麼說,現下雖然難過些,但出嫁後,自然也是夫唱婦隨,只羨鴛鴦,那時候大把時間給你們共讀西廂,也不急於一時嘛。」樂琰抱過雪獅子,逗弄著已顯老態的胖貓咪。「咦,怎麼幾年不見,雪獅子肚子上的毛都快掉光了?」

  「噯,胖成那個樣子,肚子常年拖地,可不是都蹭掉了?」麗雪無奈地道,「也不知道還能再養幾年,也就由著它去了。」

  「一眨眼,也過去這麼多年。」樂琰想到前塵,也是嘆息,麗雪卻無心和她傷春悲秋,跳到她跟前逼問道,「說!方才在西苑,你去哪了?那個香囊,被誰拿走了?」

  「怎麼你們一眼都瞧出來了!」樂琰實在是服了這幫子古代女性,自己在明朝歷練了這麼久,也做不到對別人身上的飾物如數家珍,她們卻個個都是雙眼如電,一下就發覺了不對。

  麗雪笑道,「算啦,你不說,我也能猜到些。」她本來就聰明得很,又身在張家,哪裡會猜不到樂琰與朱厚照之間的首尾?最難得是從來不取笑他們,樂琰也不瞞著她,湊在麗雪耳邊道。

  「說出來,怕嚇著你呢。」

  「笑話,這幾年來,我又不是沒離經叛道過,還怕你不成?」麗雪挺了挺胸,大有驕傲的意思。墨香抬起頭道,「可不是?小姐去年中秋偷溜出去與姑爺見面,險些就被夫人發覺了。回來我求她別再莽撞,她卻道,『二姐的膽子,比我還大得多了,也沒見太子嫌她』。」

  「好哇,你們私下就是這樣編排我的?」幾個女孩子又嬉鬧了一會,樂琰方才在麗雪耳邊說了自己與朱厚照的曲折情事,雖然說裡面牽扯到年永夏,使得麗雪的立場有幾分尷尬,但她還是什麼都沒瞞好友。反正,她也對自己在此事上的尷尬立場有所瞭解了才對。麗雪卻不在意這個,聽得雙眼發亮,時而驚呼,時而大笑,聽樂琰說完了全部,雙眼閃閃發亮,盯著樂琰足有半柱香時分,才慢慢地道。

 「從今兒起,我才算是真真正正地服了你了!」

  樂琰紅了臉,擺弄著發尾不說話,她也知道自己的作為,對於明代人來說實在是有些太麻辣了,但考慮到這些事其實只要過了思想這一關,終究是與名節沒有什麼大妨礙的。那個溺水被男人拉上來,頓時砍了手的過激思想,終究只存在於明朝人的腦袋裡。對她來說,只要不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不留下持續性的後果,給朱厚照一點甜頭,又有什麼壞處呢?

  麗雪顯然也不是個古板的人,就算是,這幾年和顧仕隆勾勾搭搭的,也早被磨練得大膽起來,捂著臉多少有些豔羨地看了樂琰幾眼,輕聲道,「你呀你呀,還真是……算啦,我看也好,除了太子,誰吃得消你?」

  樂琰的確不否認自己的性格沒被時代同化完全,但問題是她就是不願意委屈自己的人,要她裝古代淑女,她寧願自殺算了。這麼壓抑人性的活法可不是她的選擇,聞言,也只是甜蜜地笑了笑。又比比劃劃地對麗雪說了楊慎與黃娥之間一波三折的婚事,這裡頭的內幕如今已經不值錢了,名分已定,早有前緣,並不算什麼。因此,她也就沒保留什麼,甚而連朱厚照的無恥都說了出來,麗雪與墨香都聽得呆了,麗雪咬著手絹笑道,「真是的,太子怎麼能這樣呀!那楊公子也是好性子,若是換了大哥,別看他性子溫和,此時也會一拳打過去呢!」

  「誰說不是呢!」樂琰也無奈得很,「他那個性子,也算是離經叛道到了極致了,真不知道若不是太子,怎麼平安到現在的。」就說今天吧,一高興就跑到靜谷來了,也不知道端本宮那裡鬧成什麼樣子了。

  麗雪又與墨香對視了眼,偷偷的笑了。樂琰面上一紅,嗔道,「笑什麼,難道我說得不對嗎?」

  「對對,你說得不對,還有誰說了算呀,太、子、妃?」麗雪一字一頓地道,樂琰揚手要打她,卻被她一下躲開了。兩人又腦了一會兒,才坐在一起說起了麗雪出嫁的事情,因為還有三個多月才是正日子,這三個多月,麗雪是不用做繡活,也不用長時間立規矩,算是出嫁之前最後的放鬆。婚後,則會隨著顧仕隆到江南去,到鎮遠侯麾下做事,鎮遠侯夫人繼續帶著女兒在京城操辦婚事。

  說到顧紋賢的婚事,麗雪眼中便蒙上了一層憂色,顧紋賢婚期定在八月,卻是一拖再拖,因為男方去年夏天得了場傷寒,本來以為是小病而已,不想綿延入秋,居然成了肺癆。現下兩邊正在扯皮,夫家先是想著等新郎好全了再辦婚事,現下,卻是反常地催了起來,鎮遠侯夫人便起了疑心,反而堅持要將婚事拖到八月,怕的就是新郎官病情惡化,是想要顧紋賢嫁過去沖喜的。一應事情,全都瞞著顧紋賢,她還當婚期改了,是因為原本的日子不吉利,但鎮遠侯夫人卻沒有瞞未來的媳婦。

樂琰聽了,自然也是感嘆,對顧紋賢,她還是很有好感的,這姑娘一直都是一張和氣的笑臉,待人接物,並不像鎮遠侯夫人那樣淺薄囂張,反而很是親切和藹。若是婚事不諧,將來要吃的苦,可就多了。現下最要緊的是查證男方的身體情況,可別真被騙去沖喜了。

  麗雪也道,「可不是?不單是顧家,連我家都有派人去打聽,只是新郎一向是深居簡出的,如今更是小半年沒露面了。那是個窮地方,進去個生人就顯眼得很。又不想傷了和親家的和氣,如今年伯母日日都在操心這事呢。」

  樂琰心中一動,旋又搖了搖頭。說起鎮遠侯夫人,她自然是想到了今天稍早,鎮遠侯夫人又進了含元殿。本來麗雪是為她打探消息的最好人選,但是人家也有自己為難的地方,聽麗雪口氣,和年永夏也很是親近,要是被察覺了是她打探的消息,將來萬一自己落敗,她的日子就不好過了,也就放棄了這個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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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不想,只是過了三天,麗雪便又給她下了帖子,樂琰本來還打算請黃娥與她一道到家中來做客的——黃娥已經是派人送了三封信來,心心唸唸樂琰消失了的香囊去了何處。收了麗雪的帖子,心中雖然納罕,倒也沒說什麼,就帶了婉玉,到秦氏面前說明了情況,套了輛車去了張家。

  到得張家時,麗雪卻並不在自己屋子裡,而是與張老夫人在萱瑞堂說話,兩人都是面有憂色,樂琰見了,哪能不知道有事發生?果然張老夫人見她到了,擠出了一絲微笑,勉強道,「二姐來啦?」便沖身邊人使了個眼色,書香便帶著小丫鬟們退了下去。

  樂琰給張老夫人請過安,便靜靜地坐到了麗雪身邊,張老夫人指了指麗雪,皺眉道,「孫女兒來說吧。」

  麗雪也是滿臉的憂色,勉強笑了笑,對樂琰柔聲道,「那日在宮中領宴,眾人散了之後,年伯母又求見了皇后娘娘。說了什麼,卻是無人知曉,昨日沈學士叫我入宮去拿一幅畫,到了半路,倒是遇到了年伯母,她沒把我當外人,便告訴了我。」說著,款款說出了一番話來。

  原來當時會後,鎮遠侯夫人再度求見,說的就是太子妃人選一事。她是年永夏的後台,也是一目瞭然的事。張皇后一開始沒給準話,只是含糊地說著,兩個都是一樣的好,要選誰,還得看皇上與太子的意思。鎮遠侯夫人便造膝密陳,建議張皇后,既然相決不下,為何不問策於鬼神。

  事情就是這麼簡單,但眾人當然知道潛台詞不止於此,這話可以說是抓住了張皇后的自身喜好,當時測字卜卦是很常見的決策輔助行為,眼下的情況,便是最適合向超自然力量求助的時機,樂琰與年永夏各擅勝場,難分高下。張皇后會覺得這個建議有道理,也是很自然的事,而她會找的人,有八成可能,會是當年預測出她將登上後位的善靜大師。

善靜大師與鎮遠侯夫人的關係有多密切,樂琰並不知道,但很顯然麗雪知道,或許就是在宮中,或許是在多年的接觸交往中,她察覺到了善靜大師與鎮遠侯夫人非比尋常的關係。而,高鳳卻也是知道的,當時的那幾句提醒,如今全都回到了樂琰耳邊,原來當時,年永夏就獻出了這條計策,只是耽擱到今天……那麼,大師會怎麼說話,也就不用去猜了。八成是傾向於年永夏,打壓樂琰。這一招不愧是年永夏所出,看似普通,卻是直指人心,就算知道她的打算,也無法預防制止。鎮遠侯夫人只是這麼提議而已,找不找,找誰,都是不知道的事,張、夏兩家總不能帶著個相士去見張皇后吧。

  「年家四娘果然蘭心蕙質,」樂琰也不過是少頃就想通了各種關節,拍板讚道。「有她做對手,此生真是無憾了。」

  麗雪面帶憂色,拍了她一下,嗔道,「不懂事,瞧我們都為你愁成這樣了,你卻還是這麼輕飄飄的。」

  樂琰乃是越挫越勇,遇強則強的性格,雖然遇到這個突然的打擊,卻是絲毫不亂,微笑道,「這有什麼的。年四娘背後,不過是一個鎮遠侯府罷了,你嫁過去後,也算是半個當家人了,只有半個候府在她背後。說起來麼,也慚愧得很,我背後,內有師父沈學士,外有叔外婆照拂,還有婉玉幫我,三邊聯起手來,不要說只是對付一個年四娘,就是要偷天換日,扭轉陰陽,我看都很可以試一試。」

  張老夫人與麗雪愕然望向婉玉,樂琰笑了笑,看了麗雪一眼,又看了張老夫人一眼,張老夫人會意道,「麗雪,你下去吧,接下來有些話,你是不好聽得的。」麗雪咬了咬唇,又按了按樂琰的肩膀,起身退出了內堂。張老夫人這才對樂琰道,「很好,你知道讓麗雪下去,也不算是白吃了那場虧。」

  麗雪雖然傾向於樂琰,卻終究是顧家人,讓她知道太多,對她並沒有好處。樂琰此時少不得要介紹一下婉玉的身份,她說得有信心,卻知道自己這邊已經被逼到了牆角,一旦張皇后找上善靜大師,朱厚照苦心經營出來的大好局面,立刻就會付諸東流,是以也就毫不保留地把婉玉這張底牌給亮了出來。

  聽了婉玉的身份,張老夫人臉色數變,半晌才道,「看來,太子對你,真是一片心意。」把婉玉交到樂琰手上,其實並不算什麼,但婉玉身後的錦衣衛,若是在自己的職權範圍允許內,能幫上樂琰一把。有時候真能扭轉乾坤,也是說不定的事。再加上在宮中儼然是第一女官的沈瓊蓮,在宮外儼然是第一公侯世家的英國公府,連樂琰都是愕然發現,她背後的支持者,其實並不只有朱厚照一個。

  「謝叔外婆誇獎,樂琰倒有個主意,只是限於見識。想要問問叔外婆,在京中以測算為長的,除了善靜大師外,還有哪幾個?」

 張老夫人眼神一亮,又掃了了樂琰一眼,稱讚道,「好,有長進!這京中麼,除了善靜大師,也就是工部郎中高鳳,也是個測算的好手,連皇上都曾向他問策的。他與我們家,倒是來往過幾次。」

  樂琰舒心地笑了,低聲道,「能在皇后跟前進言的,可不止年夫人一個。」她才不相信,什麼鎮遠侯夫人會在宮中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麗雪,先不說到底有沒有這個必要,地點就不合適。沈瓊蓮平白無故,又叫麗雪進宮拿什麼畫?必定是藉著誰的口,把事情傳給麗雪知道,一來,麗雪不管怎麼說,都要把這件事告訴張老夫人,二來,順便又為樂琰試探了一下好友的立場,是完全站在顧家這邊,還是心念娘家,又放不下夫家,或者完全站在娘家這邊。麗雪也是吃透了沈瓊蓮的意思,卻不好明說,才會編出個蹩腳的藉口罷了。

  張老夫人與樂琰相視而笑,張老夫人輕鬆地道,「將來,你可要多孝敬你師父。」沈瓊蓮與張家的同盟關係,其實極是犯忌,有些話,兩個人都不好明說。樂琰點了點頭,露出一個自信的笑容,心中暖洋洋地,這個師父,雖然冷面冷心,對她從來不說什麼好話,但卻總是在最關鍵的時候,站在她這邊。

  兩人計議已定,樂琰起身告辭,才剛親手把門推開,就見有人從小徑上飛跑進來,樂琰定睛看時,卻是書香,書香滿面惶急,進了萱瑞堂就輕叫道,「老夫人,有大事呢!鎮遠侯府——鎮遠侯府——」

到了這個時候,就看得出張老夫人的穩重了,她勸慰了顧紋賢幾句,便不多說,只是派了人出去打探消息,一時間萱瑞堂內外流水價出入婆子媳婦,消息是一時變一個,有的說,成家人已經闖進了鎮遠侯府,有的說御林軍已是出面分開了兩家的僕從,有人說成家還被堵在前門大街上,沒能進得了侯府,此時消息已經傳開,上萬百姓把前門大街堵得是水洩不通,全是看熱鬧的。顧紋賢的眼淚收了一點,又流了一點,手帕子哭濕了好幾條。

  孫氏此時也進了萱瑞堂,見了顧紋賢這個樣子,便安慰道,「你娘無論如何也是不會讓你嫁到成家去的,那個癆病鬼也想娶顧家的姑娘?哼,他是做夢,大姑娘儘管在我們家住下,不必擔心。」

  她這話雖然是出自好意,但依然極沒水平,不管成家三公子有多少不是,現在他還是顧紋賢的未婚夫,被罵做癆病鬼,顧紋賢哪裡會開心?就連青雪都不滿地看了母親一眼,樂琰忙道,「從來好事,都是多磨的。唐僧取經,還要九九八十一難呢,這算得了什麼?倒是顧姐姐哭了這麼久,也該喝口水啊。」說著,給丫鬟使了個眼色,書香便端了茶喂顧紋賢喝了幾口。

  顧紋賢此時也漸漸地緩過來了,捂著嘴嗚嚥了幾聲,抽著鼻子忍住了眼淚,低沉沙啞地道,「多謝姐姐。」接過茶杯喝了兩口,滿屋子的人都鬆了口氣。麗雪身為快出嫁的女兒家,說話不需要那麼注意避諱,更是直接地道。

  「不論三公子如何,只看年伯母的做法,就知道不會讓你吃虧的,你只管把心安在肚子裡,凡事有我呢。」

  她這話說出來,姐妹們偏頭忍住了笑,孫氏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有心要補救,便拍著大腿笑道,「大姑娘,你還沒過門呢,這就擺起了嫂子的架子?」麗雪倒是臉紅起來,顧紋賢嘴角,也掛上了淡淡的笑容。

  眾人又說了一會話,顧家的媳婦便到了,上來沖張老夫人磕了頭,言道成家人雖然沒能衝進府裡,但只怕事情還沒完,為了穩妥,還想讓顧紋賢在張家住上幾日。張老夫人見她身後打著的大包裹,點了點頭,讚嘆道,「你們夫人,倒是個疼愛女兒的。我素日看著紋賢這個孩子就好,就讓她跟著麗雪,姑嫂兩個說說話吧!」

  這當然是最好不過的安排了,麗雪馬上就是顧家人,對紋賢自然是呵護備至。那顧家媳婦重重地磕了幾個頭,麗雪忙叫墨香帶著她到自己院子裡去佈置客房,又把樂琰拉到一邊,低聲道,「看紋賢那個樣子,我倒是怕……怕她想不開,做什麼傻事,你也跟著我住幾天,幫著勸勸她呀?」

  她在百忙之中,還能想著為樂琰鋪路,好意實在可感,樂琰望了張老夫人一眼,見她看著自己微微點頭,便笑道,「好,我讓婉玉回家說一聲,帶幾件衣服過來。」

 婉玉很快就回來了,此時姐妹們已經聚在了麗雪房中,都圍著紋賢,不是在說笑話,就是在賞鑑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分散她的注意力,免得她又哭起來,但很顯然,成效並不明顯。想來也是,紋賢就算再灑脫,在這個攸關自身未來的緊張時刻,又哪裡靜得下心來?

  婉玉進了門,先不敢大聲說話,沖樂琰使了個眼色,樂琰知機走到廊下,她這才跟了過來,悄悄地道,「兩家人都進宮了呢,成家揚言,定要把顧小姐娶進門,若是不成,日後顧小姐除非一輩子不嫁,否則,不論嫁了誰,成家人都是不依的。」

  樂琰不禁緊皺起眉,不高興地道,「這什麼世道啊,還有理了他們?笑話,光是搶親,就可以治他們的罪了!」

  婉玉嘆息道,「成家人這是要把顧小姐逼進絕境啊。」

  眼下這件事鬧成這樣,雖然紋賢是最大的受害者,但她的名節,的確也受到了損害,要再說給好人家為原配,已經是不太可能了。古代禮教對女子的壓迫,有時候真的讓人心情灰暗。樂琰搖搖頭嘆息道,「就算一輩子不嫁,也好過去守寡。」說著,帶著婉玉進了房間,過了一會,顧家果然是派人來報信,小侯爺顧仕隆本來在京郊大營,現在已經趕回京城,與成家人一起進了宮說理,鎮遠侯夫人也入宮找皇后哭訴去了。來人請顧紋賢千萬放心,便又匆匆回了鎮遠侯府,據說鎮遠侯府現在門前聚集了上千人,那些成家帶來的打手,已是被御林軍鎖了,但還有些看熱鬧的與漏網之魚,都在鎮遠侯府周圍伺機而動。

  這成家也實在是過於囂張了吧!鬧了這麼大的動靜,難道不怕被鎮遠侯府打擊報復?不說別的,鎮遠侯現在人還在江南鎮守呢,乃是手握漕運的地方大員,在朝中能和他家爭鋒的,又有幾家?

  因青雪、玲雪與顧紋賢已是趕起了圍棋,樂琰便沖麗雪使了個眼色,兩人到了麗雪屋內,樂琰把婉玉打探到的消息說了,麗雪也是憂色滿面,不斷嘆氣。樂琰便問道,「這成家背後到底是誰,居然這樣大膽?」

  麗雪苦笑著嘆了口氣,低聲道,「他們的靠山大著呢,這次進宮,結果如何,還是不好說的。畢竟已經行過納吉,也多次在請期上有過爭執,皇上怎麼說,也都是可以的。」

  「這事的是是非非,不是一目瞭然?誰這麼大本事,能顛倒黑白,扭轉乾坤?」樂琰嚇了一跳,麗雪苦笑了聲,黯然道。

  「如果我說,成家身後的人,是司禮監掌印太監王公公呢。」

  樂琰立刻閉了嘴,王岳在司禮監經營多年,和鎮遠侯比,聖眷可說是只高不低。看來顧紋賢的命運,依然充滿了未知數。

第二天早上,顧紋賢的情緒終於穩定了下來,從她眼底的青黑可以看出,這位大小姐昨晚並沒有睡好。看來經過一夜的思索,她已經想好了該怎麼應對眼下的困局,吃過早飯,青雪玲雪便依依不捨地囑咐了她好幾句話,便也離開了上學去,麗雪與樂琰陪著顧紋賢坐了會,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昨天皇上只是下令,將成家帶來的打手全都打了板子遣散回家,但對成、顧兩家的婚事,卻是沒有作出任何表態。

  呆坐也是無趣,樂琰正想找點事情來做做時,顧紋賢已是苦笑著抬頭,對兩人道,「讓姐妹們擔心了,實話說,到了現在,我依然是飄飄忽忽,路都走不穩,只當自己是在夢裡。」

  麗雪與樂琰齊聲道,「舉手之勞何足掛齒。」麗雪便在顧紋賢身邊坐了,問道,「你有什麼打算,不妨說來,給我聽聽?」

  說到婚事,這個年紀的姑娘家,誰不是紅了一張臉?紋賢的臉卻白了白,再度苦笑了下,慢悠悠地道,「他們就算是再凶狠霸道,總不能娶一個死人回家吧?事到如今,成家三公子是死是活,我都是不會再進成家一步了!大不了,我剪了頭髮,在家吃齋禮佛,也就是了。」

  樂琰與麗雪對視一眼,都鬆了口氣,麗雪笑道,「哪裡就到這個地步了,你放寬心吧,這官司就算是要打一年,兩年,也終有打完的時候。陛下是聖明君主,必定是不會聽小人挑唆的。」

  「真不知道成家到底在想什麼,現在兩家反目成仇,他當王公公沒有下台的那天嗎?」樂琰也是十分不解成家為什麼這麼瘋狂,要知道爵位是不會被隨便剝奪的,但是司禮監掌印太監則不一樣了,完全是人走茶涼的角色,現在這都弘治十八年了,滿打滿算王岳也就是再風光一年也就要回家養老了。成家後悔的日子有著呢。

  「三公子是成家唯一的嫡出兒子,怕是看得重了些。」顧紋賢淡淡道,「成家主母耿夫人,我也見過幾次的,是個精明厲害、心氣極高的,想必,此事就是她的主意,無論如何,也是想把三公子的血脈傳下去,這才出此下策吧。只是我顧家的女兒,就當真這麼不值錢嗎……」

  樂琰以嶄新的目光打量起了顧紋賢,就像是頭一次見她似的,以前只覺得她不仗勢欺人,是個溫柔賢淑的好女子,卻不想,也有這樣剛烈的一面,倒是叫人刮目相看起來。當下真心道,「你放心,這件事,錯真的不在顧家,陛下是何等樣人,一定會平安了事的。」

  顧紋賢衝她笑了笑,又嘆了口氣,樂琰知道她此刻的徬徨,更多是因為未來的不確定性,畢竟鬧出這麼大的事,將來還有誰願意娶她,真是說不準的事,樂琰穿越以來遇見過的許多女孩中,紋賢的命,應當是最苦的一個。

 「借妹妹的吉言,若是真的能平安度過這個風波,紋賢也就什麼都不求了,若能青燈古佛,也未嘗不是件好事。」紋賢卻時似乎已經放下了一切,又向麗雪歉然道,「也不知此事,會不會對哥哥的婚事有礙……」

  「這說的是哪裡話,笑話,就算是王岳,還能翻了天不成?紋賢,你別這樣喪氣,精神起來,多少人等著看咱們的笑話,咱們就是不能讓他們得逞,非得要活得開開心心!」麗雪卻是看不慣紋賢的悲觀,樂琰也在一旁道,「是啊,姐姐要放寬心才好。」

  紋賢也笑了笑,她臉色本來就是有些偏黃,此時,更是彷彿塗了一層蠟,看起來真是可憐極了。樂琰心中不忍,也不顧未嫁女兒家的矜持,在紋賢另一側緊緊挨著她坐下了,握住她的手,用推心置腹的語氣道,「姐姐,別怪小妹交淺言深,這事定能平安了結,是不錯的,可姐姐你的未來,的確也會因此大受影響。若是還想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家,過門後,也難免受人褒貶,卻又是何苦?經過此事,姐姐想必也有些想法,妹妹看來,就算是小戶人家,粗茶淡飯,卻也比那虛的體面要強多了。姐姐說是不是呢?」

  她這話雖然含蓄,麗雪卻是聽懂了裡面的意思,美目異彩連閃,卻是閉上了嘴,紋賢沒想到樂琰說得這麼透,一時卻怔住了。婉玉望著她,眼中卻全是豔羨之色,半日,書香進來笑道,「二姐,老夫人請你過去說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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