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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別鬧了》第89章
90、豹房奇聞錄

  正德三年七月,京城熱得連寄居在此的南人都大吃不消,更別說是世代習慣了涼爽天氣的北人,自六月起,陸陸續續就有些家境富裕的居民,到郊外避暑,到了七月,偌大一個京城,只有晚上人才多些,那一等有閒的平民百姓,多半都是點了燈在院子裡搖著扇子,撲打飛蛾取樂,也聊些閒篇,有時竟到天亮才去休息,小攤小販也都到了晚上才沿街叫賣,鬼市前所未有的熱鬧。

  大學士唐寅新娶的繼室沈氏乃是南人,沒出嫁前,一向都是深閨幽居的大家小姐,到了京城,卻只能住在抄手胡同內的小院兒裡,夜夜都聽得鄰居們談笑之聲,不由得嘖嘖稱奇,這一日早起打發夫君上朝,便笑對唐寅道,「都說南人富裕優雅,其實北人雖然窮些,這取樂的勁頭,卻是與南人一般的。」

  唐寅如今已經過了四旬,但仍是儀表堂堂,風流一如少年時,他自從科舉中試以來,官運便一路亨通,才只是十多年的光景,就拿到了右春坊大學士的位置,雖然最近與劉瑾鬧了些不快,也不得朱厚照的寵愛,官路前景似乎黯淡了些,但卻仍是那不急不緩的樣子,因為他素來並不貪墨,做了一任地方,也不過只能租得起三進的小院子居住,又和新任戶部侍郎南雅交好,劉瑾一時拿捏不到他的錯處,也不能把他怎麼樣,因此唐寅雖然身帶官司,卻依然是氣定神閒的樣子,他在夫妻上一直不甚得意,先後兩任妻室都多病早亡,新娶的這房繼室乃是江南名門沈家的女兒,當年的女閣老沈瓊蓮的嫡親侄女,雖然生得平常,但治家本領一流,且知書識禮,溫柔大方,夫妻兩人感情一向不錯,聽得妻子這樣說,便笑道,「可不是?單看皇上是怎麼樣,你就知道北人有了錢,比南人也不差什麼。」

  沈氏來到京城後,日日裡聽的就是皇上的荒唐行徑,今日又在豹房大興土木,明日又縱容劉瑾做了如何如何傷天害理的事,後日又帶著八虎到京郊打獵,大後日又帶著皇后出宮玩樂,凡是與丈夫相與得好的官僚內眷,談到皇上與皇后,無不是大搖其頭,有些弘治年間得用的老人,就更是提著孝廟說個不停,活像是當年孝廟內幃,就沒有半點事似的。不過明朝無論官員還是平民,都喜歡談論天家內事,沈氏在江南時,也聽人說了不少,只是姑姑沈瓊蓮在弘治十八年就返鄉養老,未曾與她多說過當今帝后的逸事罷了,其實說起來,沈瓊蓮是張太后身邊的近人,更是夏皇后的師父,這兩年來年年生辰都有京裡的太監送禮過來,她與夏皇后,也算沾親帶故,因此聽唐寅提到皇上的行徑,就有三分的不樂意,白了夫君一眼,嗔道,「皇上的事,也是你隨便議論得的——說來,皇后的生辰快到了,我們這些命婦,定了就是後日進宮請安,朝賀芳辰,我可沒進過宮,到時候若在宮中失禮,那可怎麼處?」

 唐寅擺弄著官袍上的玉帶,聽了妻子的話,就笑道,「怕什麼,你們進去了,不過是在坤寧宮外行個禮就完了,京裡的命婦沒有一百也有八十,除了皇后日常喜歡應酬的那幾個,其餘的誰見過她來?——不過你也算是她的師姐妹,會請你進去相見也難說的,到時候,可別把你家男人賣了。」

  沈氏聽得唐寅話中有話,忙追問道,「難不成南大人與我們家走得近,乃是另有所圖?我看夏夫人與我相處時,倒不怎麼問起你的事。」

  唐寅笑道,「夏夫人那是什麼身份,皇后的親姐姐呢,問到你,你還能不答應?不過是他們夫妻君子,所以才暫且放我一馬罷了,此事我心中有數,時機到了就自有分曉,你後日進去,若皇后提起什麼事,就只管推不知道,別渾答應下來,我倒難說話。」沈氏應了,又為唐寅撫平了官帽上的一絲皺褶,方才為他戴上帽子,送他出了二門,這才回到自己屋裡,免不得又問南家借了個曉得宮禮的嬤嬤來,在家中演練,免得進宮出醜不提。

  到得七月十三日,沈氏進了宮在坤寧宮外頭隨眾暴曬著對堂屋裡的寶座行了禮,果然有太監過來請她到豹房與皇后相會,沈氏這才知道雖然今日好些有名號的命婦都到了坤寧宮外頭,但皇后人卻還在豹房悠哉,心中不由有些不悅,又有些羨慕,卻不敢露在臉上,見那些地位高些的命婦,往往也有被太監請到咸熙宮、仁壽宮說話的,便也隨著那太監一路走到豹房。

  她穿的是誥命禮服,在烈日下走到豹房時,已是渾身大汗,但一進了皇后居住的跨院,便覺得一絲絲涼氣自腳下穿了上來,直透腦門,周身的汗便漸漸收了,留神打量四周時,只見這院子裡,並不如一般北人塗得大紅大綠,黃花梨木的柱子上不過雕刻著些花鳥,雅緻多於富貴,心中對皇后倒是多了些敬意,那小太監將她帶到院子裡便退了出去,早有一個生得平平的宮女迎上來笑道,「奴婢給沈夫人請安了。」說著,插燭般福了福身。

  沈氏微微頷首,那宮女掀了竹簾請沈氏進門,幾句說笑,就溜了出來,沈氏聽出了南夫人夏樂瑜的聲音,心中的忐忑就少了幾分,沖那宮人笑了笑,跨過門檻進了門,也不敢多看周圍的陳設,見竹榻上歪著個女子,連樂瑜都是陪坐在一邊,更有數個宮人環繞,曉得那就是皇后,忙大禮參拜,皇后立起身受了她的半禮,點頭笑道,「沈夫人,這還是初次見面——不要拘束,快請坐。」

  沈氏就在八仙桌邊坐了,不留痕跡地打量著皇后,只見她不過是梳了個道姑頭,身上穿著一件葛綢褡護,胸前點綴著玉兔紋補子,卻是做男裝打扮,唯獨道袍下露出的是玉色綢褲,才有些女子的樣子,一雙腳也半大不小,她是江南守禮之家的女兒,哪裡見過這樣浪蕩的裝扮,一時間就吃驚得說不出話來,樂琰笑道,「沈夫人怎麼面露驚容?」

 沈氏忙掩飾道,「哪裡見過娘娘這樣的美人,臣婦都看呆了去。」她說的倒也是實話,皇后雖然生得與姐姐很像,但那股子瀟灑不羈、怡然自得的貴氣,卻是南夫人所不具備的。

  樂琰就笑對姐姐道,「這個沈夫人,倒是一點都不像她姑姑,真是個會說話的。」沈氏忙收斂心神,與樂瑜一起附和了幾句,又談了談沈瓊蓮的近況,樂琰方道,「唐學士與楊學士一起,監修孝宗實錄,據說已經是修到尾聲了。唐學士也算是我的半個師父,又是姐夫的好友,也就不瞞夫人了,現在朝中的局勢,劉瑾一個人就佔了半壁江山,唐學士萬不該出言不遜,得罪了他,恐怕修完孝宗實錄後,不但沒賞,反而要被罰呢。」

  唐寅與楊廷和都是東宮舊人,一同修孝宗實錄,但說到被罰,就只有唐寅,沈氏自然是不願意的,當下險些就要出口詢問,該如何才能趨吉避凶了,但想到丈夫的交代,還是生生吞下了要出口的話,強笑道,「娘娘好見地,奈何我才到京沒有兩個月,外子又是個古板的人,京中的局勢,也未曾分析與我聽,實是不知道他的處境,到了這個地步。」

  樂琰就與樂瑜對視了眼,樂瑜笑道,「現在知道,也不算晚嘛,唐學士與我家那位神交多年,一向是惺惺相惜,同氣連枝的,有我家那位在一日,難道還能看著唐學士丟官不成?沈妹妹,你道是不是?」

  南家與唐家的來往,的確密切得緊,沈氏揣摩著丈夫的心意,也覺得他是傾向著皇后多些,但大明的皇后,從來都是安享富貴榮華,從不干涉朝政的,她也不敢把話說得太明,忖度著笑道,「也不是妾身不識抬舉,奈何實在是不懂得夫君的意思……娘娘還請恕罪!」

  樂琰擺了擺手,笑道,「唉,這算什麼,你剛進京,就與你說這個,也是我心急了些。不過——」她話還沒說完,方才為沈氏引路的宮女忽然掀簾進來,在樂琰耳邊說了幾句話,樂琰色變道,「什麼?我這裡有客呢,他就逕自進來了?」

  那宮女笑道,「娘娘這是怎麼說的?這裡難道不是陛下的寢宮?陛下要進來,自然是隨時進來。」樂琰哼了一聲,轉頭道,「芳華,虧你還是我身邊得用的人,怎麼就知道向著他說話?不見,就是不見!」說話間,已是有說話聲近了門外,那宮女回頭張望了眼,道,「哎,已是到了門口了,此時再出門迴避,已是來不及啦,請兩位夫人隨奴婢到耳房暫避片刻,想必陛下與娘娘說上幾句話,也就離去了。」竟也不理樂琰的抗議,直接到了樂瑜與沈氏面前微笑等候。

  樂瑜猶可,她是朱厚照的大姨子,見上一面,也不算越禮,但沈氏是外臣家眷,才聽到陛下兩個字就心慌起來,直欲躲避,有了芳華的一句話,忙就急急起身,扭著個小腳跟在芳華身後進了小小的耳房,芳華安頓了她們倆,又回身出去,沈氏就聽得了幾聲拖沓的腳步聲,便是一陣酒氣熏了進來,一個男人含糊地道,「還在生我的氣呢?嗯?」便知道,這多半是當今聖上了,沈氏與樂瑜對視一眼,都搖了搖頭,白日縱酒到這個地步,實在是荒唐了些。

皇后哼了一聲,果然也道,「大白天的,又喝這麼多酒,又是劉瑾勸的吧?你這麼喜歡他,就和他去睡好了,還回我這裡幹嘛?」沈氏沒想到皇后的語言,竟粗俗至此,已是紅了臉不敢看樂瑜的臉色,又不禁想道:都說劉瑾是個老頭子,難道陛下……

  皇上就哈哈大笑起來,聲震屋宇,也不知道他做了什麼,皇后嬌喝道,「不許碰我!」便是一陣衣裳摩擦聲,沈氏目瞪口呆,更不敢看樂瑜,低著頭望著地面,只盼著這尷尬的情景,快些結束。

  皇上也不知含了什麼,聲音本來就含糊,此刻更是不清楚了,模模糊糊地道,「你和他生什麼氣,心肝兒,你就是我的天,我的地……」說著說著,聲音就低了下去,漸至不聞,皇后嬌笑起來,連聲道,「你討厭!」沈氏坐立不安,只盼望著皇上真的快點出去,別再逗留,卻聽得簾外的動靜,漸漸有些不堪起來,皇上的喘息聲越來越粗,皇后也不知低聲說了什麼,便有一陣腳步聲連綿拖沓,往外頭去了,不多時芳華進來笑道,「得罪兩位夫人了,皇上與皇后也不知為了什麼事,又是鬧了兩日的彆扭,皇后的性子大著呢,這不,皇上喝了酒才有膽子進來,正好也借兩位夫人做個橋,得罪勿怪。」說著,又行了個禮,這才引著樂瑜與沈氏出門,沈氏見樂瑜雖然也是面色羞紅,卻沒對芳華發火,知道這恐怕是皇后身邊的寵信女官,也不敢氣高,隨著樂瑜出了堂屋,芳華就將她們交給了一個品級不低的青年太監,樂瑜挽著沈氏的手慢慢走著,笑著又對沈氏道,「方才真是唐突妹妹了,我這個做大姨子的,就再為妹夫陪個禮吧,他啊,實在是愛樂琰愛得厲害了,這才三四天沒見面,就想得慌,又拉不下臉來賠罪,這才仗著酒勁闖進來,卻是不知道我們在的。」

  沈氏見樂琰這樣得寵,也有幾分羨慕,就勢笑道,「哪裡,帝后成親也有快兩年了,卻仍是這樣蜜裡調油的,大有先帝夫婦的樣子,真叫人羨慕呢。」

  樂瑜也點頭道,「是,只是還少了個太子,否則一家人和和美美,別人哪裡插得進來。」她臉上飛快地掠過一絲陰影,頓了頓,又作出笑容來,對沈氏道,「唐學士的事情,別人不放在心裡,我是一定放在心裡的,妹妹也知道,我家那位與唐學士,就差結拜做個換帖兄弟了,往後我們兩家,一定要常來常往才好。唐學士現下的位置,不少人眼紅的,妹妹可要小心些,不要被小人在皇上面前進了讒言……」

  沈氏想到那素未謀面的劉瑾,貨真價實地抖了抖,認真道,「姐姐的好意,妹妹是曉得的,我家相公與南大人那樣親密,我們姐妹,也要做對好朋友,才不負了兩家的友情,是不是?」

  樂瑜的笑容更加亮麗了,攙著沈氏的手也緊了緊,略帶絲驕傲地道,「可不是?妹妹要知道,當今朝中除了李大人、劉公公之外,也就是咱們夏皇后最能說的上話了,皇上的心思只在武事上,文事麼,別離了大格兒,他現在是越發懶得管了,若不是李大人在外,樂琰在內時不時還能為清流說上幾句話,只怕朝政早就被攪和成了一團爛泥,能得到樂琰的賞識,可比做一萬首詩強——妹妹別笑話,我沒讀過幾句書,是個大俗人!」

  沈氏暗暗心驚,在心中品味著樂瑜的話,半天才勉強笑道,「姐姐說得是!畢竟,這皇上最寵愛的,可不是皇后娘娘嗎?」樂瑜與她相視一笑,兩人一道親親熱熱地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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