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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別鬧了》第90章
91、潛龍

  且說沈氏回到家中,將在宮中的見聞挑挑揀揀,與丈夫說了,因怕唐寅想歪,就沒說在耳房聽到帝后私話的事。唐寅心不在焉地聽完了,久久未曾說話,沈氏想要怪他幾句,見丈夫滿面的愁緒,便住了嘴靜靜坐在一邊,拿著做到一半的香囊打量著該怎麼配色,半日,唐寅才道,「今日朝中出了大事,恐怕,皇后也是知道的。」

  沈氏從未聽過唐寅的語氣這樣沉重,嚇了一大跳,忙問道,「什麼事兒這麼要緊?值得你愁成這樣?」

  唐寅苦笑道,「怎麼能不愁?翰林院的二十多名同僚,就因為見了劉瑾劉大人,未曾跪拜施禮,便被他找了個莫須有的錯處打發到南京去了,更有幾個私下裡一直不服氣的,竟直接被削職為民,翰林院這最後一塊淨土……他也要染指了?」

  翰林院在朝中地位特殊,不說別的,只看閣老都是從翰林院出身,就曉得翰林們雖然官位不高,但個個都是走在通天的青雲道上,劉瑾前兩年雖然囂張,但對翰林們,可從不曾少了客氣,如今竟然要把手伸到翰林院裡,由不得唐寅心驚,他現在雖然不再是無權無勢的庶吉士,但到底也是翰林院系統裡的職官,不要說他,就連楊廷和一向得到朱厚照寵愛的,今日都落了馬,一道被發配到了南京去,唇亡齒寒,唐寅就算與楊廷和再怎麼不對付,又怎能不心驚?

  就連沈氏,聽唐寅說了其中大概,也就從那幾個官位裡判斷出劉瑾這次,的確是亮出了刀子,也不由得撫胸驚道, 「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呀,夫君!」

  唐寅呆呆地坐在太師椅上,手指摩挲著冰涼梆硬的黃花梨木,他並非聖人,享受過官場上的方便,哪裡說得出掛冠求去的話?沉思了半晌,這才咬著牙一字字地道,「現在京中還能說得上話的,也不過寥寥數人而已,李閣老那邊,我是擠不過去的了……雖然素日裡與他交好,那都是面子情,除此之外,也就是高鳳高公公說的話,皇上能聽得進幾句,可惜他現在病得都下不了床,大限之年,怕也是轉眼間的事。梁儲也不過只有自保之力罷了……難道真的要舍了我的臉面,投到皇后麾下?」

  沈氏聽得發昏,她今日被樂瑜一說,心思早已活動,忙問道,「娘娘那裡,又有什麼不好的地方麼?這幾年來她寵冠後宮天下皆知,按照皇上的性子,有一日真的讓她垂簾聽政,也是難說的事——」

  「這話可不敢亂說!」唐寅嚇了好一大跳,忙板起臉正色道,「皇上就算再荒唐,也曉得內外有別的道理,哪有皇上還在世,就讓皇后垂簾聽政的道理,那不成了武明空?」他看著小妻子臉上害怕委屈兼而有之的神色,便有些心軟,緩聲道,「這也不怪你,你才到京城沒有幾個月,不曉得個中的奧秘。劉瑾敢這樣做,乃是仗著皇上這大半年來,忽然發瘋似的迷上了牌戲與音樂,大有荒廢朝政的勢頭——音樂也就罷了,皇上自小就雅好音樂,劉瑾不過是進獻了一些樂工罷了,那三國牌戲,卻是皇后發明的,她的用心深著呢。劉瑾昨天因為陳翰林對他不敬,發了大火的事,錦衣衛哪裡會不報給娘娘知道?恐怕今日沒有進宮朝賀的事,也要把你請進宮來當說客的。我沒隨著楊廷和一道被貶,就是她送的見面禮了……」

  沈氏還是半懂半不懂,唐寅只得柔聲為她詳細解釋,說了半天,才說清楚這京城現在的形勢,實在是錯雜微妙無比,今上朱厚照的心思,並非全都不在治國上,但這位荒唐的少年天子,對維護寧靜的政治環境並沒有多少興趣,只要邊境安寧,農事平順,內部也沒有什麼不穩定的跡象,他的興趣,就已經用盡了,至於官僚在地方是怎麼勒索平民,侵佔民田的,小皇帝雖然也時而申飭勒令,但顯然還沒有把注意力轉向反腐反貪這一塊,事實上,這一塊也一向是禁而不絕的,只不過在孝宗年間,由於國家政治清明,官僚們還有人監管,不敢做得太過分而已,如今劉瑾自己就是個大貪犯,下面的官僚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只因錦衣衛這兩年來,極是關注土地兼併的情況,一有過分,立刻上報皇后,再由皇上下旨處分,官員們不敢過分罷了,東南一帶那些個鹽商巨賈,哪一月不要拿出錢財打點?朝中的風氣,實在已經是糜爛得不成樣子了。

  而在立皇帝一手遮天時,朝中能夠與他抗衡的人,不過寥寥數個,一個就是首輔李東陽,這個自不待說,連皇上對他都是極為敬重的,一口一個師父,朝廷之所以還能順利運轉,全靠他這個中流砥柱,一個,是錦衣衛首領太監高鳳,這位老中人和劉瑾相比,算得上清廉自好,且一向不摻和朝政,比起內行廠、東廠、西廠,反而更有與皇上見面說話的機會,又得了皇后的信重喜歡,無意得罪劉瑾的官員,往往就走了高鳳的門路,托庇於他。但這兩個人,在劉瑾的淫威下,也不過是在自保之餘,能庇護一些羽翼罷了,在正德朝真正正在崛起的政治力量,乃是皇后夏二姐。

  皇后與皇上成親,至今已經三年了,這三年來,夫妻倆情投意合,雖然時有口角,但都是皇上先去俯就皇后,哄轉她過來,而皇太后年前張羅著要為皇上納幾房選侍,皇后不過是絕食一日,皇上就把幾房選侍全打發到浣衣局去了,如今朝中誰不知道夏皇后的受寵程度,堪比當年的張皇后?能和劉瑾比受寵的,也就只有她罷了,而這,就是夏皇后立身的根本。皇上將錦衣衛交到她手上後,夏皇后倒也是個妙人,萬事不理,只是將全副的心力,都投入在蕃薯推廣上,今年五月京畿一帶貧瘠的土地,全都強行種上了蕃薯,據唐寅打探到的消息,去年皇后便在太液池邊試種了幾畝地,到得收成時,畝產足足有近千斤,當下李首輔就拍了板,這下,她又與李首輔搭上了線,雖然一時還不顯,但實在也是皇上身邊一股重要的力量,這次只要走了她的門路,想必是可以安然留在京師的,只是從此,就要為皇后張目了。

  唐寅思來想去,喃喃自語道,「南家與楊家,一向都是過從甚密的,怎麼這次就只保了我們家……」想了半日,他才自失地一笑,搖頭道,「現在京中的三大派,閣老派我是進不去了,廠公派,我也不願意進,想來,也只好投靠皇后派了,嘿,我唐寅當年科舉之前,還道十年之後,必定出將入相,執鞭天下,哪知道如今竟要在一個女人的庇護下苟且偷生。」

沈氏一直沒有說話,這時才柔聲道,「何不暫且辭官還鄉,避開中人派的鋒芒?」

  唐寅扯了扯唇,苦笑道,「皇上對我,素來不咸不淡,若是此時還鄉,什麼時候再回到朝堂上?我們比不得楊學士,他是皇上心裡有數的人,也罷,三年不鳴,一鳴驚人,皇后亮嗓的時間,終是會來的,此時投靠過去,倒也不晚。」他輕敲了敲桌面,已是下了決定,吩咐道,「你明日就到南家走一遭,把意思和南夫人說了,我也會與南兄喝喝酒,這事兒,就這麼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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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劉瑾在朝中大逞威風,一下把二十多個翰林送回老家的舉動,可以說是不折不扣的政治風暴了,北京城內議論著此事的人家絕不會少,甚至連豹房中居住的一對小夫妻,也正說著這事的得與失。

  「劉瑾今年是不是太囂張了些。」夏皇后掠了掠鬢髮,似有意似無意地問道,在鋪著玉色香覃的大床上翻了兩三個身,「噯,你熱死了,別叫我貼在你身邊。」

  正德帝朱厚照赤條條仰面朝天,舉手遮著臉看不出表情,只能隱約見得唇邊模糊的微笑,另一隻手已是伸了出來,夠著了嬌妻的纖腰,便使力將她又拉到了身側,摟在懷中愜意地道,「你熱,我又不熱——你今年怎地就這麼耐不得暑氣?改日叫太醫來幫你把把脈,瞧瞧是不是陰虛陽盛。」

  樂琰乖乖地應了一聲,翻身與朱厚照並肩躺著,又戳了戳他的腰眼,嗔道,「我曉得你不願我與你親親愛愛的大伴起什麼紛爭,但他今日的所作所為,實在是太過分了些,你也要適時在朝臣面前駁斥他一兩次才好。」

  「他找了個好參謀張彩,別看在外頭囂張,在我跟前,卻是沒什麼錯處,難道我還吹毛求疵不成?」朱厚照有些不耐地道,「這一兩年來,他與你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你可要小心別惹惱了大伴,連我也護不了你。」

  樂琰動了動,咬著牙想捺下心中的不悅,卻仍是衝口道,「他和你夫妻,還是我和你夫妻?我說得錯了嗎?我一個皇后,日常起居也不過就是那樣,劉廠公府裡的地都是金磚鋪的!你若還是這個態度,我不如去他府裡掃地,撿些金沙度日,也好過在這裡受氣!」

  朱厚照唇邊,就浮上了一朵無奈又寵縱的笑,他半支起身點了點小嬌妻胸前的一朵紅櫻,嘖聲道,「又來了,你這人也真是的,男主外女主內,大伴是大伴,你是你,我難道還不偏心你?」

  「他又不是男,又不是女,你叫他主後宮又怎麼不成了?」樂琰頂了一句,又吃吃笑了起來,搖頭道,「懶得理你,反正唐寅和楊廷和,我保了,明日你就去和劉瑾說說。別和元年時王守仁那事一樣,人都貶到龍場去了,還派殺手,他以為他是皇帝嗎?連皇帝殺個人都要秋後呢。」

 朱厚照目光微黯,尋思了片刻,仍是道,「好,他們本來就是東宮舊人——劉瑾這次,也實在是過分了點。」末了,又加了一句,「你猜他現在聚斂了多少家財?」

  樂琰瞟了朱厚照一眼,嘴邊現出一個不屑的笑,只是不答,朱厚照的手又摸向了不該摸的地方,樂琰忙扭身道,「做什麼,走開啦——你要知道,不會去問谷大用?他知道得,必定比我知道得詳實得多。」

  朱厚照失笑道,「把個谷大用編排得一天到晚只會盯著人家的財似的。有你這麼毒的嘴嗎?」到底還是頂起那尖俏的小下巴,吻了吻紅唇,才續道,「除了我,誰還愛你啊?」

  樂琰輕聲笑了笑,還想再說些什麼,但睏倦之意,卻襲了上來,一句話含在嘴裡還沒出口,便漸漸睡了過去,朱厚照望著她的睡臉,眼中滿是深情,半日才披衣下床,到了外間,自有人服侍,他一邊穿衣一邊淡淡道,「把劉瑾那個狗奴才給我叫進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反了他了?」

  劉瑾發作翰林院的事,皇上下午已是知道了,為何深夜又要沖劉瑾發火,眾人都摸不著頭腦,偏生皇后已經睡了,無奈之下,只得將話傳了出去,不多時劉瑾便氣喘吁吁地趕了過來,朱厚照見他來了,便立眉喝道,「死奴才,反了你了?告訴過你多少次,不許動皇后的人,唐寅你怎麼就動了?」

  劉瑾莫名其妙,他今日大發作時,還特地去掉了唐寅的名字,就因為他是南雅的好友,忙跪下分辨道,「皇上,奴婢明明未曾發落唐寅……」

  「唐寅與楊廷和都是我手上的老人,你只貶了楊廷和,不動唐寅,又是什麼意思?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唐寅是阿附在你的麾下,你叫我以後怎麼用他?」朱厚照一巴掌輕輕扇在劉瑾面上,劉瑾捂著臉,丈二金剛般道,「奴婢不懂得皇上的意思……」

  「你不懂,有的是人懂,你府裡不是有的是能人嗎?回去問去,真是個蠢材!」朱厚照暴風驟雨般地發作完了,起身就走,劉瑾連聲追問,也懶得回答。他出了日常處事的院子,便到供奉著孝宗牌位的小香堂去上了兩柱香,才回到正院,自從入住豹房以來,朱厚照就是隨時起臥,沒個定數,眾人都慣了,見朱厚照重新進來,便又服侍他洗漱換衣,把他收拾得一身清爽,這才默默地退了下去。

  朱厚照掀開紗帳,見樂琰靠著牆邊盤著條涼被睡得極香,嘴唇微微張開,憨態可掬,不由得會心一笑,將涼被輕輕拉好,低聲道,「真是個傻姑娘,除了我,誰要你。」又低頭親了樂琰一下,這才挪了挪,為樂琰讓出翻身的餘地,逕自躺倒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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