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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君歌》第96章
九十七、瘟疫(二)

 翌日

  「小姐。」麥穗用手抵了抵林立夏,「這位爺會醫術?」

  林立夏看著遠處一身白大褂,正給人把脈的李毓點了點頭,「或許會……看上去還有些樣子。」

  麥穗再問道,「那麼小姐,額,爺為什麼要穿成那樣?」

  林立夏衝她眨眨眼,語帶調侃的說道,「你不覺得這樣很玉樹臨風麼。」

  麥穗一臉黑線,這位爺本來生的好相貌,可現在臉被塊白布遮住了口鼻,手上套著白手套,身上嚴嚴實實的裹著件白衣裳,怎麼看怎麼個奇怪法。可小姐說了,這叫防護工作,不得不做。

  「小姐。」麥穗語重心長的叫道。

  林立夏捏捏她的粉嫩的臉蛋,「怎麼了?」

  「你不覺得這位爺變了很多麼?」她可是都看在眼裡的。

  林立夏皮笑肉不笑,「有麼。」

  麥穗認真的點點頭,「比如說,爺開始助人為樂了。」

  「麥穗。」林立夏很無奈的揉揉眉頭,「你太天真了。」

  李毓李大爺會助人為樂?誤會,這純粹是個誤會。

  李毓李先生會沒有目的的幫助別人?笑話,這絕對是個冷笑話。

  「小姐,你……?」麥穗奇怪的看著嘴角抽動的林立夏。

  林立夏擺了擺手,「沒事。」

  難道她要和麥穗說,其實李毓會幫這個忙是因為自己會陪他一天?那個啥,腦子別想歪,她答應的這個一天只是陪他上街遊樂而已,絕對沒有其他的顏色。

  李毓這時起了身往她們走來,聲音低沉的道,「告訴老先生,千萬別叫別人接觸他們。」

  林立夏聞言一驚,看了看院子裡那些萎靡不振的人,艱難的開口道,「他們難道都……?」

  李毓隨手解開了身上的褂子扔到地上,「嗯。」

  林立夏按下心中無力的感覺,突然想到如果這麼危險的話,那麼他?

  「那你呢,剛才給他們把脈?」她緊張的問道。

  李毓唇角微微勾起,眸中光亮異常,「我自然知道自己的處境,不過你放心,小小疫病我還不放在眼裡,況且,我不是還有你做的防護衣麼。」

  「真的不會有事?」林立夏不放心的再問了一遍。

  李毓桃花眼微眯,低沉的嗓音帶著一絲溫柔,「嗯。」

  林立夏這才松了口氣,馬上又吩咐麥穗,「麥穗,你趕快去燒些熱水給爺淨身子。」

  麥穗曖昧的看著她笑笑,「是的,小姐。」

  林立夏又迎向李毓幽暗的眼神,嚴肅的說道,「爺,你也趕緊回房吧,沒淨身千萬別出來……」

  李毓勾上的邪魅眼角微微抽了抽,最終在她故作正經的視線中轉身離去。

  身後的林立夏立刻輕笑了聲,看到他吃憋的表情可真是……太TMD爽了。

  幾個時辰之後李毓拿了張藥方給了老者,「老先生,我缺少一味藥引子,已經叫人去城裡抓藥了,等那味藥一到一切便都好辦了。你先叫人按照方子去抓藥,這方子雖不能治癒他們,卻可以暫時穩住他們的病情。」

  老者拿者方子的手有些顫抖,「公子,老夫真是,真是感激不盡!你是我們救命恩人啊!」說完竟是雙腿一彎想要下跪。

  一旁的林立夏連忙阻止了他的動作,淡笑著說道,「老先生千萬別這樣,我家公子也是舉手之勞,您這一跪可是大禮了。」

  她抬頭看看李毓,「公子,你說是不是?」

  李毓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說的極是,先生,我只是拖延了他們的病發,可最主要還是要看他們自己,若堅持不到藥來的話也是功饋一潰。」

  老者搖頭嘆了口氣,「有希望總是比沒希望要好的。」

  林立夏有些黯然,比起那些被人焚的人,他們確實是好的多。

  老者拿了方子便步履匆忙的走了出去,屋裡便只留下了他們倆人。

  李毓抿抿薄唇,一把將她攬進了懷中,「好話倒都讓你給說盡了。」

  林立夏面色淡然一把推開了他,「我還是在給爺積德啊,對了,連霞和連佑呢?」

  李毓挑眉,「他們和隱奇一起走了啊,怎麼,沒和你道別?」

  林立夏「咦」了一聲,接著轉念想想就狐疑的看著他,「你又搗什麼鬼?」

  李毓皺眉,眸子黑不見底,「你倒是省力,什麼事情都懷疑我。」

  「難道不是你?」林立夏反問道。

  李毓湊近她篤定的回道,「不是我。」

  他沒做什麼大不了的事,只是一掌拍暈了他直接送上馬車而已。

  林立夏見了他的表情才放下了懷疑,「那他們去了哪裡?」

  李毓淡淡回道,「後日便是他們母親的祭日,所以一定要回去。」

  這句絕對是李毓造謠的。

  「立夏姐姐,立夏姐姐!」妞兒這時大聲叫著跑了進來。

  林立夏一把攔住了她不穩的身子,伸手擦去了她額上的汗水,「妞兒,你怎麼了,別急慢慢說。」

  妞兒喘的說不出話,好一會才開口說道,「立夏姐姐,你跟我去看下小丁子吧。」

  「小丁子?他怎麼了?」林立夏輕拍著她的背問道。

  妞兒一把牽起她的手就往外拉,「我怎麼勸小丁子他都不肯下來,姐姐,你去幫我勸勸吧。」又抬頭看向一直被忽視的李毓,「哥哥,你也去勸下吧。」

  李毓失笑,什麼時候他竟然是順帶的那個了?

  「妞兒,小丁子是誰?」林立夏由她拉著自己,邊走邊問。

  妞兒的聲音低了下去,「小丁子是丁大夫的兒子,可是丁大夫已經……」

  林立夏馬上意識到這丁大夫就是昨天老者說那個也被火焚的大夫,當下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妞兒很快就帶他們站定在一棵雖不粗壯可枝葉依舊茂盛的樹前,她鬆開林立夏的手仰頭大喊道,「小丁子,小丁子,你快來下來,不要怕,我會叫姐姐接住你的!」

  林立夏跟著抬頭看去,隱約看了高處的繁葉後有個人影,她面色一緊開口道,「小丁子,那上面太危險了,你快點下來。」

  上面有輕微的聲音響起,「我不下去,你們別管我。」

  林立夏放柔了聲音,「小丁子,你先下來好不好,我還沒見過你呢,聽妞兒說你可是她的好朋友。」

  小丁子哽嚥了起來,「我不下去,爹爹沒有了,娘也跑了,我不要下去。」

  「小丁子,」林立夏繼續說道,「你還有妞兒啊,姐姐也會疼你的,還有,這裡有個哥哥也會疼你的。」

  一旁的李毓想著這人果然是越來越不怕他了。

  小丁子沉默不說話。

  林立夏知道他已經有些動搖,接著說道,「對了,你是不是還沒吃飯?上面也很冷吧,你下來,姐姐煮些好吃的給你。」

  說完她便注意著上面的樹葉動了動,有個男孩子探了頭出來,他怯怯的問道,「姐姐,你可以接住我麼?」

  林立夏這才想起妞兒方才那句話,原來這孩子是上了樹下不來了,她轉頭看向李毓問道,「你能上去把他帶下來麼?」

  李毓勾起薄唇長眸微閃,「你現在是差使我上癮了?」

  林立夏淡笑,眸子裡亮亮的,「我是在幫爺積德。」

  李毓抬手掩去了愉悅彎起的唇角,黑眸裡的笑意卻是怎麼也掩不住。

  她倒好,做了什麼事情都理直氣壯的說是為他積德。不過這「為他」兩字聽著還挺順耳。

  他提步上前,剛想提氣上丹田耳邊就敏銳的聽到輕微的「咔喳」聲,當下長眸一緊,抬頭緊盯著上方。原來那樹枝不再也承受不住小丁子的重量,脆脆折斷。

  所有的事情都發生在一瞬間,小丁子尖叫掉落,李毓動作瀟灑的接住,神情快速的從慵懶變成了凝重。

  林立夏和妞兒呆呆的站著,還沒有從剛才驚險的一幕回過神,待回過神後便急忙往前走向兩人。哪知李毓往後退了好幾步,面色有些陰冷的說道,「別靠近我們。」

  林立夏聞言聽住了動作,微微的迷惑過後便瞪大了眼睛,她看了看他懷中面色蒼白的小丁子再看看他,開口道,「莫非……」

  李毓又是退了好幾步,離她們遠遠的,「他身上染了病。」

  「怎麼會」她收緊了手掌,杏眸裡滿是難以置信,「你先放他下來!」他身上沒有穿著方才的白大褂,小丁的肌膚和他也多有接觸,這樣感染上的機會太大!

  李毓半斂了眼瞼,「他昏倒了,我先帶他回去。」說罷便施展輕功飛身而去,獨留身後的林立夏一心惶恐。

  回去之後李毓不讓任何人靠近房間,連熱水也是放在門口由他自己拿了進去。林立夏輕咬著唇瓣,隔著房門問道,「他怎麼樣?嚴重嗎?」

  屋內李毓輕笑一聲,「那大夫終究不捨得自己的兒子,即使身上潰爛成這樣也不願他人焚。」

  林立夏心一驚,脫口而出,「那你呢,有沒有事?」

  李毓聞言一愣,原本陰冷的長眸裡透出絲絲暖意,「現在還不知,你們最近幾日別和我接觸,三天之後自有分曉。」

  林立夏不斷按壓著手心,難得慌亂了一回,「隱奇什麼時候會回來,還來不來得及?」

  李毓看著門外那模糊焦躁的身影,心裡湧上一股不知名的滋味,「你先別慌,去幫我把藥端來。」

  林立夏低聲應了聲「好」便轉身離去,心裡卻是焦灼不已。他方才說小丁子身上已經潰爛,那也就是說非常嚴重了,那樣的情況下兩個人還那樣接觸,他被傳染的幾率實在是太大。

  她努力想讓自己鎮定下來,可腦子裡浮起的卻是那些被人焚的人臉上的痛苦表情。她拍拍自己的臉,不會的,他說了隱奇回來就好了,可是隱奇,隱奇你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第一日,李毓將自己鎖在了房裡,飯菜都由林立夏送來,並無任何異狀。林立夏心中稍稍鬆了口氣。

  第二日,李毓仍舊是閉門不出,身子也不見不適,可那頭的小丁卻是發了病,面上也潰爛了起來,那湯藥對他毫無用處。林立夏揪緊了心臟,心裡前所未有的擔心。

  第三日,李毓身上起了密密麻麻的紅疹,門外林立夏死咬住唇瓣,眼神冰冷。

  「怎麼,這會兒也知道擔心我了?」李毓隔著窗戶對林立夏說道,細長的眸子裡波瀾不驚。

  「你不是說你不怕這小小的疫病麼?牛倒是吹大了。」林立夏壓下心中的擔憂諷刺道。

  李毓伸手細細描繪著窗沿,「小丁子身上這病和其他人的有些不一樣。」

  林立夏揪緊了袖子,「什麼意思?」

  李毓輕輕笑了一聲,雲淡風輕的說道,「他身上的可比那些人的要厲害多了。」

  林立夏將身子靠在了牆壁上,卻聽到妞兒哭著跑過來道,「立夏姐姐,立夏姐姐小丁子不行了,你快去看看呀!」

  林立夏覺得自己身體所有的血液都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冰冷了。

  處理好小丁的事情後已是半夜,她終究睡不著覺,來到了李毓的窗前。

  屋內有人低聲問道,「怎麼,半夜想我了?」

  她沒有還嘴,只是蹲了下去不發一語。

  親眼見證死亡才發現死亡離他們這麼近,而他此刻卻像是被死神點了名。

  屋內李毓披著件藏青色的薄衫,烏黑的發絲垂在胸前,那絕美邪魅的容顏上滿是笑意。

  他突然就起了興致,低沉的對她說道,「立夏,我和你說說我的幼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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