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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離騷》第19章
☆、第十九章 一年變(下)

  第二天雪停了,但天氣仍然陰陰的。

  跑堂的小二睡得迷迷糊糊,忘了添火炭,被孫大娘的搟麵杖敲醒。酒肆裡沒醉的伸著懶腰往外走,醉了的被人拖著往外走,還有那不想走的,還在接著要酒喝。

  方晉就是那個不想走的。

  私心上,他還想再見一見洛老闆。

  思忖了一宿,他還是想向洛平求教一下,如果太子殿下真如他所說的「福壽不夠」,那麼他還有什麼其他的選擇麼?比如說……深藏不露的二皇子殿下?

  他看得出來,洛平絕不是一個甘心做區區酒肆老闆的人物。他跟他有著同樣的野心,還有對權勢同樣的嚮往,而且他比他更瞭解當今朝堂的局勢,沒道理會止步於此。

  所以他想說動他,與自己一同前往秣城。

  他沒有白等,不久,洛平走進酒肆,把食盒還給了孫大娘,要了一碗粥兩個包子,吃起了早點。看樣子他不住在酒肆中,但每日都來此處用膳。

  方晉正要上前搭話,洛平剛巧看見了他,先是一愣,隨後笑道:「我家的酒這麼好喝嗎,竟讓閣下捨不得進城了?」

  方晉順著他的調侃接話:「倒不是你家的酒有多美味,只是到了別處,恐怕喝不到這樣不要錢的酒了。」

  洛平面露疑惑:「不要錢的酒?這話怎麼說?」

  方晉作出嚇了一跳的樣子:「洛老闆難道忘了嗎?你說過,這一頓,是你請我的。」

  洛平哭笑不得,心說從昨晚一直吃到臨近晌午,你這一頓也吃得太狠了點。

  不過想想也是,這人是從不讓自己吃虧的,寧可他負天下人,也不會讓天下人負他,佔別人便宜也能被他說得理所當然。

  丟開這些扯皮的話,洛平知道方晉等在這兒是為了什麼,但他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便道:「差不多該進城了,再晚恐怕又要有風雪,洛某祝閣下一路順風,就不送了。」

  一聽他下了逐客令,方晉急道:「洛平,你不與我同去嗎?你年紀輕輕,滿腔抱負,就這樣被罷官,甘心嗎?」

  洛平斂了笑意,正色道:「皇上說得明白,罷我十年的官,如今一年未過,你讓我回到京城裡去,不是平白讓我被笑話麼。再者,我若真的又攪和到官場中,便是抗旨不遵,洛某可背不起這樣的罪名。」

  他一番慷慨陳辭說完,方晉瞅了他半晌,忽而輕笑出來:「洛平啊洛平,你騙得了別人,卻騙不過我,你可不是什麼安守本分的人。你不肯進城,絕不是因為什麼聖旨……」

  「閣下多慮了。你我不過剛認識一天,我如何想的,你怎麼會知道。」

  「不遠不近地棲居在京城郊外,守著官道做生意,洛老闆,你究竟在等什麼呢?」

  「……與閣下無關。」

  兩人對望著沉默,一時間有種劍拔弩張的氣氛,竟把一旁再度打起瞌睡的跑堂小二給驚醒了。小二見勢頭不妙,蹭地就跑到後堂去叫孫大娘了。

  最後還是洛平先開口緩和:「洛某還有事,就不耽誤閣下行程了,如果閣下以後需要什麼説明,就來酒肆找孫大娘。」

  他執意不肯相告,方晉也別無他法,深深看他一眼,只得告辭離開。

  此時真正一手打理酒肆的孫大娘出來了,詢問自家老闆怎麼回事,洛平道:「以後此人若是再次前來,就好好招待他,酒菜的錢也都免了。」

  孫大娘微怔,應了聲知道了,沒有多問。

  洛平看著方晉離去的背影,心中頗多感慨。

  雖然他們當年算是政敵,在許多事情的見解上有分歧,大大小小的爭執也從來沒消停過,但不管怎麼說,周棠要成大業,少不了此人的幫助。

  這一年的冬天格外寒冷。

  洛平坐在窗邊,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望著外面的鵝毛大雪,不知在想些什麼。

  又起風了。

  寒風刀子一般刮進來,吹滿袍袖,獵獵作響,洛平一杯冰茶下肚,惶惶然才感覺到寒意,攏了袖口,關上窗,止住了賞雪的心情。

  就在這幾日了吧……

  他心算著,太子殿下的壽限,就要到了。

  宣統廿四年冬,太子周楓病逝。

  朝中各股勢力再次掀起翻天覆地的變化,太子的幕僚紛紛謀劃著另投明主,此時尤以三皇子周朴最為活躍,他以禮賢下士的姿態四處招攬能人,府邸整日門庭若市。

  與他恰恰相反的是二皇子周檸。自太子去世後,周檸始終閉門不出,謝絕任何來訪。奇怪的是他這一方的支持者並不比周樸少,甚至還有原太子的幕僚主動要效力於他。

  在新的太子人選中,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呼聲最高,其他幾位皇子也都在忙於應付家族裡的期盼與要求,即使沒有爭皇位的打算,也不得片刻清閒。

  此時的秣城就像一個巨大的漩渦,而整個漩渦的中心,就只有一個人最悠閒自在,那就是七皇子周棠。

  掃荷軒。

  「小夫子,你又要考我麼?」

  「哈,在我看來,較之老三那種高調的作派,還是老二更聰明更能洞悉事態。老三雖然招攬了不少支持者,看似羽翼豐滿,其實根本就是虛張聲勢。要說太子之位,最終還是父皇說了算,可他現在算是把父皇徹底得罪了。」

  「太子喪期未滿,老三就開始大張旗鼓地挖牆腳,說明他始終沒有把太子放在眼裡,甚至還有點盼著他死的意思。父皇最疼愛的兒子就是大哥,他是絕對不會青睞這樣不念兄弟之情的皇子的。」

  「而老二就厲害了,不管他是不是真的為太子之死傷心難過,至少他做出了服喪的樣子。表面上閉門謝客,實際上暗中籠絡了不少太子的死忠,我才不信他那個小宅院像外面看上去那樣風平浪靜呢。」

  「不過啊,小夫子,我覺得他們這些做法其實都沒什麼大用處。」

  「……」

  「怎麼?你不信我看出來了嗎?」周棠唇角彎彎,頗為自負的樣子。

  「我可不會那麼膚淺地看待這件事,要我說,父皇根本早就做好打算了。」

  「在他立周楓為太子的時候,就已經把一切都佈置妥當了。」

  「我說得對嗎,小夫子?」

  「……」

  料峭春風拂過對面的白瓷碗,碗裡的茶水盪開一圈圈漣漪,一根立起的茶葉旋轉著沉了下去,輕輕落在碗底。

  星目流轉,獨坐在那裡的少年板起臉,不滿道:「小夫子,你到底是點頭還是搖頭呢。我說得這麼辛苦,你不獎賞我一下嗎?」

  依舊是一室沉寂。

  少年眼中漸漸浮起一絲怨懟。

  已是一年過去了……

  小夫子,時間實在過得太慢,剩下的九年,你還要讓我空對一碗清茶自言自語嗎?

  你怎麼忍心呢!

  我周棠發誓,若是再讓我遇上你,我一定耍盡無賴把你纏住。

  什麼九年十年,都滾一邊去!

  你一日是我的小夫子,終身都別想逃掉了!

  *******

  周楓的喪期既過,皇上下旨召見了所有皇子。

  由於年事已高,又逢痛失愛子,皇上的氣色很不好。面頰有些灰白,時而咳嗽,不過雙眼仍是炯炯有神,半點不顯混沌。

  關於父皇召見他們有何事,各個皇子心中都有揣摩,只是他們沒有料到,事情居然會如此沒有回轉的餘地。

  此時的真央殿中,只有周棠的臉色看上去還算正常。因為他本就沒有什麼期盼,所以能更加冷靜客觀。事實上他在心裡嘀咕著:小夫子你看,我猜得一點也不錯吧?

  皇上拿出了一份詔書,還有一冊附在《大承典則》中的摺子。

  他先把摺子讓所有皇子看了一遍,不理會他們或震驚或憤怒或淡然的表情,逕自說道:「這是一年前由朕親自授意,由曾經的大理寺洛寺卿擬定的律令……咳咳,所謂長子繼承製,想必你們應該明白,父傳長子,長子傳長孫。歷代嫡庶之爭,無不鬧得大承雞犬不寧、山河破碎,朕不希望看見你們也變成那樣,故而有此制度。」

  三皇子周朴沉不住氣了,慘白著臉向前一步:「可是父皇,衡兒尚且年幼,恐怕難以擔當國之重任啊!」

  「所以就需要你們做叔叔的多多提點他啊。」皇上輕嘆,「楓兒走得早,膝下唯有這一個獨子,子承父志,於情於禮都無不妥。況且衡兒並非愚鈍之輩,自幼又由名師教導,是決計不會丟我們大承的臉面的。」

  「可是……」

  周樸還要再說,被皇上厲色打斷:「朴兒,你在楓兒死後做的那些小動作,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大哥屍骨未寒,難不成你還要與自己親侄子相爭嗎!」

  皇上的這番話,封死了周樸的退路,也給其他皇子傳達了警示。

  周棠這時候想的卻是,原來小夫子的離開不是因為給什麼冤案代寫訴狀,真正的原因,是他一手草擬了那份長子繼承製度。

  皇上罷了他的官,是為了防範他與其他皇子相互通氣,從而妨害大皇子和皇長孫的利益。不過,這樣做某種程度上也算是對他的保護,畢竟在皇權爭奪的中心,想要全身而退幾乎是不可能的。

  同時周棠更加確信了,這一切都是父皇處心積慮了多年,一步步安排好的,他們的那些花花腸子,絕對動搖不了這個決定。

  果然,皇上接下來讓他們看的那份詔書,便是立周衡為太孫的詔書,還有要求他們幾個皇叔盡其所能地輔佐周衡云云。他當著他們所有人的面,給詔書蓋上了璽印。

  ——塵埃落定。

  之後皇上詢問他們有什麼打算。

  在那份長子繼承製度中,出於對皇太孫安危的種種考慮,要求其餘皇室子孫分駐各州,只留兩位皇子在京中扶持太子勢力,連尚未成年的皇子也是一樣,不得逗留宮中。

  於是皇上讓他們自己選擇要去哪裡。

  二皇子周檸站出來說自己要留在秣城,盡心竭力輔佐皇太孫。皇上允了。

  三皇子周朴跪地悔過,向天子起誓,今後必定忠心對待周衡,請求皇上讓他留在京中。出於對左丞相一族的牽制,皇上也允了。

  四皇子周柯請命去濱州,他的外公是濱州定海大將軍,他說想在那裡多多磨礪,為大承的海防盡力。皇上讚他有志氣,欣然允了。

  五皇子周杭最是隨意,他問皇上大承何處風景最雅美人最多,皇上說青州,他便嚷著要去青州。皇上雖然罵他頑劣風流,但還是笑著允了。

  六皇子周楊其實很想跟三哥一起留在京城,皇上自是不會同意,不過出於愛護,讓他去了距離秣城較近的延州,那裡的官員大多是左丞相的門生,也好照顧他。

  問到周棠時,周棠上前一拜:「父皇,兒臣想去越州。」

  「越州?」

  「正是。」

  「為何想去越州?」

  越州雖說不是什麼偏僻之地,但長年匪患成災,百姓不得安居,皇上多次下旨剿匪,可收效甚微,是個極難管轄的地方,不知周棠為何要去那裡。

  「因為兒臣聽聞那裡的山水皆有靈性,有人說在那裡見過仙人,還有人說山中有種果子,名叫釐兒果,吃一顆可以百病全消,吃兩顆可以延年益壽,吃三顆就可以得道成仙,兒臣想去尋找看看,若真有此果,便帶回來讓父皇品嚐。」

  聽了周棠的話,皇上一時哽住。

  他怎麼也沒想到,眾位皇子之中,唯一把「孝」字放在心中的,竟是這個幾乎從未得到過他關愛的孩子。

  皇上定定地看著周棠,眼前有短暫的迷濛。失去愛子的痛苦,讓他意識到父子情是多麼彌足珍貴,他忽然有些愧疚起來。

  他剛剛發現,這個孩子的個頭居然躥得這麼高了。

  他也剛剛發現,幾個孩子中間,原來周棠的眉宇最像自己。

  皇上當即答允了周棠的請求,還贈了他一把北淩寒玄鐵鑄造的寶劍,供他防身之用。儘管在他的印象中,周棠並不會武。

  周棠不卑不亢地謝過,退到一邊。

  越州啊……

  他的嘴角勾起一個彎彎的弧度。

  那裡是小夫子的故鄉。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預告:

七殿下,罪臣洛平在此恭候多時了。[是的,我又一次提前預告了……我是人民的孫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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