氐土貉
五月初三,亭縣江邊黑壓壓的,儘是搭船上江州的百姓。
傳說今年天子下江南,江州刺史預備下七艘大船,上千江帆接駕,端午當天更有千舟競渡的壯觀場面,局面之隆重熱鬧,當屬百年來之最。
不少人從揚州、亭縣、江南、東阿等地前往江州,觀看這場龍舟賽,過端陽節。一時間河道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船,浩浩蕩蕩逆流而上。
馳至揚州地界,越來越多的船湧向河道口,趙飛鴻未料過節竟是這般熱鬧,也未提前包船,只得跟了一艘小船前往江州。
小船人不多,整船隻有十來人,過了揚州地界後河道稍稍寬敞了些,一輪烈陽照耀大地,兩岸綠水青山,天空碧藍如洗。
游孟哲與宇文弘卷起褲腳,袍角搭在大腿上,兩腳浸在水裏,坐在船頭說話,趙飛鴻則在船艙內與一個老頭子喝酒聊天。
「外頭熱,別烤著了。」趙飛鴻道。
游孟哲不搭理他,小聲和宇文弘說話,宇文弘問:「你熱不熱?熱就進船艙裏歇著。」
游孟哲擺手,說:「不熱,聽說皇帝要來,不知我那乾爹來不來。」
宇文弘道:「他對你很好是不,老聽你說他。」
游孟哲點頭:「好得不能再好了。」
宇文弘微有點鬱悶,游孟哲忙拍他的背,說:「你也對我好。」
游孟哲拿著一疊銅錢打水漂,彈起來三個水花兒,宇文弘道:「你看我的。」說著食中二指挾著枚銅錢,輕輕一甩,銅錢刹那無影無蹤,緊接著河面帶出一道浪花,唰一聲掠向水天相接的河道盡頭。
游孟哲大聲叫好,拍手道:「再來個!帥呆了!」
宇文弘見游孟哲開心,自己也笑了起來,雙手手掌一搓,十指間夾著八枚銅錢,手掌一撤,嘩一聲水浪聲響,八道白浪卷起,朝四面八方分開,場面蔚然壯觀。
趙飛鴻從船艙內走出來,看了一會,動了切磋之心,開口道:「宇文弘,來過幾招如何?」
宇文弘道:「我不喜歡隨便打架。」
趙飛鴻擺手道:「不論輸贏,純粹想討教幾式。」
宇文弘說:「當年晴姐就說過,你的武心不純。」
趙飛鴻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話,莞爾道:「晴兒的話能當真?她自己的武心也好不到哪去。況且,武道之心是什麼,就連她自己也說不出來。」
游孟哲對宇文弘的武技也十分好奇,趙飛鴻一眼就能看出他很強,據說是天下第一了,到底到了什麼程度,誰也說不準,說不出地想看看這兩人比試。
「過過招嘛,我看看?」游孟哲說。
宇文弘說:「成,讓你看看。來罷,趙飛鴻。」
宇文弘袖子挽著,赤腳站在甲板上,袍襟在江風裏飛揚,趙飛鴻取出烏金棍,說:「你不亮兵器?」
宇文弘示意不用,手指輕輕一甩,左手上黃銅指套閃爍著金色光芒。
趙飛鴻道:「如此便討教了……接招!」
趙飛鴻烏金棍打了個圈,宇文弘閃電般出手,那一式快得無與倫比,趙飛鴻兵器尚在半空,宇文弘兩指便點中趙飛鴻空門,右手不動,只用左手便破解了棍勢,兩指挾著趙飛鴻烏金棍端朝後三尺處。
兩人動作登時凝住。
游孟哲不明白,趙飛鴻卻再清楚不過,宇文弘點中那處正是他棍法唯一的破綻,使力最弱之處。
「你怎麼做到的?」趙飛鴻蹙眉道。
「天下萬法可破,唯快不破。」宇文弘道。
游孟哲完全沒看懂,一頭霧水。
趙飛鴻眯起眼,收棍道:「再來。」
宇文弘收指,趙飛鴻回身挾棍一旋,喝道:「哈!」
宇文弘輕飄飄一掌,從絕無可能之處翻手按下,穿過趙飛鴻棍勢,一掌按在他肩頭。
「好!」
這下游孟哲看懂了,那一掌真正是翩若驚鴻,簡簡單單一式,卻集合了世間武學精妙,達到了大巧不工的真正境界。
趙飛鴻再不言語,以棍撐地,飛身躍起,宇文弘已化作一道白影直追上去,兩人一拉開距離,登時引起四周船隻中的乘客們驚呼。
是時江風凜冽,趙飛鴻與宇文弘的袍襟都被吹得在風裏飄揚,沿江上百小船飄然而上,游孟哲只覺眼前一花,交手二人從這艘船跳到那艘船,兩道身影快得無與倫比,趙飛鴻身影掠向百步外的一艘大船。
宇文弘停下腳步,在另一艘船上站定。
二人背後,滔滔江水滾滾東流,群山緩慢後退。
趙飛鴻喝道:「接我一招!」
緊接著于江面上揮出了天崩般的一棍。
江浪驟起,卷起丈許高的水牆!宇文弘雙掌圈轉,掌心蘊含一股柔勁,刹那間整條寒江仿佛受這柔勁驅動,卷成一個漩渦,宇文弘道:「喝!」
清朗聲音落,宇文弘雙掌前推,一道水箭受那掌力推動,破開趙飛鴻棍威劈出的浪牆,去勢未消,卷著江水直摧而去!
趙飛鴻猛然翻轉烏金棍,耍成一道圓屏,竭力一推,抵住宇文弘掌威,正面撼上的瞬間發出一聲巨響,連帶著整艘腳下大船微一傾蕩。
霎時江面上近千人響起震天彩聲,有生之年得見這等高手過招,無不瘋狂呐喊。
趙飛鴻一收棍,擺手示意認輸,宇文弘認真一抱拳,躍回小船上,到游孟哲身邊坐下。
「你怎麼練的功夫?」游孟哲詫道:「吃了什麼增長功夫的仙藥麼?」
宇文弘說:「在接天柱上待久了就練出來了,那裏的風很大,非常大。」
游孟哲道:「我能去練不?」
宇文弘色變道:「萬萬不成,很容易摔死的,整個滄海閣裏也沒幾人敢上去。」
游孟哲似懂非懂點了點頭,忽然又想到一事,叫喚道:「你當時就沒想過,要摔死了我怎麼辦?!」
宇文弘解釋道:「我也是沒辦法,跟冥尊說了,要是回不來,嗯……他會替我來照顧你,他比我厲害。」
游孟哲鼻子有點酸,不悅道:「以後別再做這種事,知道麼?你要回不來我活著也沒意思了。」
宇文弘看著游孟哲許久,仿佛有點感動,最後點了點頭。
趙飛鴻自成名後鮮有一敗,如今竟是與宇文弘實力懸殊,這等高強武技,實在是超出自己太多,當屬睥睨天下再無敵手,半晌被打擊得說不出話來。
當天抵達江州,鋪天蓋地的儘是大雨,一時間江水暴漲,上百艘船擁擠不堪,天子下江州巡城,今年端午是有史以來人最多的一年,看那架勢全城足有五六十萬,還有更多船隻源源不絕地泊岸。
天地灰濛濛的一片,及至午後大雨傾盆,簡直是從天上朝下倒水,寒江洪流猶如與天相接,千洪肆虐,萬馬奔騰,沖得無數船隻在水中搖擺,簡直是壯觀至極。
渡口處人越來越多,人潮加上大雨,泥水到處沖刷,一片混亂。
江州參知也未料有這許多人,只得派了一千二百名江州軍,用鎖鏈將泊岸的船隻連在一處,大船牽小船組成一個船陣,再架上跳板,跟隨天子南巡的御林軍也被派出來維持秩序。
上萬人緩緩登岸,場面蔚為壯觀,嘩嘩大雨,又到處都是人,游孟哲連眼睛都睜不開,聽也聽不見,狼狽不堪,被人擠著朝跳板上走,險些摔下去,一隻手緊緊抓著他手腕。
「當心點!」趙飛鴻喊道。
游孟哲被淋得找不著北,幸好趙飛鴻與宇文弘一邊一人,把他夾著才沒被人群擠散,上岸後走了近一裏地,人才漸少了些。
黃泥帶著大水從高處沖下,傍晚時天色黑得嚇人,數人被淋成落湯雞,終於順利進了城。
「你知道張遠山麼?!」游孟哲站在城門口,冒雨朝一名御林軍喊道:「他來了沒有!」
「快走快走!」那兵士無暇與他多說,揪著他衣領把他推到一邊去:「別在這堵路!」
「哎!」趙飛鴻怒道:「別碰他!」
宇文弘要動手,游孟哲忙阻住他,城門守得極嚴實,搜身問話,過一個進一個。又淋了許久,進城一看,大街小巷都在白花花地淌水,幸得江州疏水做得好,傾盆暴雨下街中積水只淹到腳踝。
天昏地暗,湧入江州的百姓以萬人計,趙飛鴻揣著銀錢先去雇馬車,雇不到,只得沿街邊走邊看。
游孟哲都快被大雨給砸扁了,一肚子火,罵罵咧咧道:「你那把兄弟呢!」
趙飛鴻大聲道:「他還是你乾爹呢!靠爹靠娘不如靠自己!」
游孟哲沒轍了,大街小巷全不是他認得的那個江州,就連躲雨的茶館裏也是人滿為患。趙飛鴻把人帶到東街,挨店問了一路,客棧全滿,最後還是游孟哲指路雲來客棧,三人方找到個臨時歇腳的地方。
「兩間上房。」游孟哲道。
「客官對不住了啊。」店小二端著兩碗開水,大聲道:「小心開水——」
游孟哲道:「哎你等等,叫你們掌櫃……」
店小二看也不看他,說:「掌櫃的在裏頭,什麼房都沒有了……來了來了!」
游孟哲氣不打一處來,朝店裏走,找到桌後掌櫃,開口道:「這是咱家的產業不?」
那掌櫃道:「等等等,誰家的來著?」
游孟哲道:「魔教的!我是游孟哲,少主,給騰兩間房成不?」
掌櫃道:「你不是姓趙了麼?」
一句話噎得游孟哲半天出不得聲,心想這消息怎麼跟長翅膀似的……見了鬼了。
游孟哲道:「我付賬嘛,給雙倍錢。」
掌櫃道:「都付賬啊!少主!」
游孟哲:「……」
「等等等……你管我叫啥來著?」游孟哲道。
那掌櫃的看著他,皮笑肉不笑,搖了搖頭,游孟哲明白了——逗他玩呢。游孟哲抬眼看宇文弘,手指朝著掌櫃戳了戳,正尋思要不要動手。
宇文弘會意捋袖子,那掌櫃忙嚷嚷道:「別亂來啊!報官的啵!打了你們也沒房住!」
游孟哲一口老血又憋了回去,悶聲道:「算了。」
真是落湯的鳳凰不如雞,游孟哲回了前堂,宇文弘道:「我去找個房子,把人全扔出來。」
游孟哲忙擺手行不通,兩人站在屋簷下看雨,趙飛鴻還冒雨在外頭挨間敲門,游孟哲道:「回來罷!待會雨小點再出去!先吃晚飯!」
趙飛鴻遠遠喊了聲,也聽不清在說什麼,招手示意他們過去。游孟哲面無表情地看,天頂滾雷一炸,方圓百里明亮如晝,嘩嘩大雨中趙飛鴻跑過來,護著游孟哲過去。
終於找到一家歇腳的客棧,狂雷電閃,整座江州城猶如在驚濤駭浪中飄搖。小客棧內光線陰暗,掌櫃在櫃檯後打著個小算盤,頭也不抬。
趙飛鴻過去付了錢,正好有兩間上房,店裏連個小二都沒有,一切自己動手,幸得吃住都在一條街上,趙飛鴻過隔壁去買面,游孟哲終於得以喘口氣,和宇文弘坐在廳堂裏烤火。
「這雨下得這麼大,龍舟還能看成麼?」游孟哲問。
「來得快,去得也快。」掌櫃懶洋洋道:「明天又出大太陽了。」
游孟哲忽然覺得那人聲音有點熟悉,轉頭瞥向掌櫃,眯起眼端詳他,掌櫃嘴角斜斜一勾,痞氣地朝他翹了翹。
游孟哲總覺得這人看上去熟得很,正待起身時趙飛鴻卻回來了,掌櫃把算盤一收,回內間去。趙飛鴻端過來三碗在隔壁買的熱騰騰的牛肉麵,回身幫掌櫃閂上門。
外頭風雨飄搖,游孟哲邊吃邊想那掌櫃,總覺得是個認識的傢伙,絕對不是遊孤天,遊孤天很高……易容術能改變模樣,卻不可能變矮。
到底是誰?
電閃雷鳴,也不可能出去逛了,吃過飯便得早早歇下,游孟哲把窗戶閂上,與宇文弘睡一處,趙飛鴻則住另一間房。孫斌想做什麼?這裏就是他的店?隔壁趙飛鴻還沒睡下,不宜輕舉妄動。
「他來這做什麼?」游孟哲小聲問。
宇文弘聳肩,游孟哲知道也不可能問出什麼來,只得道:「睡罷。」
游孟哲睡裏床,宇文弘穿單衣薄褲,斜斜靠在外床,玩游孟哲給他買的指套,兩人的衣服擱在椅上烤火,火光映著他俊秀的側臉。
游孟哲枕在宇文弘的肩上,聽見隔壁房開門聲響,趙飛鴻腳步下樓,開客棧正門出外,不知又出去做什麼。
宇文弘察覺到游孟哲心思,開口道:「他可能去找張遠山了。張遠山來了江州是不是?」
游孟哲點了點頭,心想多半有可能,皇帝南巡,張遠山或許會跟著來,到時去亭縣看他。
「張遠山也喜歡我娘是不。」游孟哲說。
宇文弘一手攬著游孟哲,答道:「嗯,他倆都喜歡你娘,但我沒親眼見到,因為當年我追下來的時候,你娘已經生趙飛鴻的氣了。」
游孟哲被勾起好奇心思,問道:「他們怎麼都喜歡我娘,是因為她長得美麼?」
宇文弘道:「不是啊。因為她不小心把情蠱給打翻了,剛好那時候張遠山和趙飛鴻都在。」
游孟哲:「……」
宇文弘:「……」
游孟哲失聲道:「你說什麼?!那玩意叫什麼來著?!」
宇文弘忙示意游孟哲鎮定,解釋道:「你還記得以前山上裝金龜子的那個匣子不?」
游孟哲茫然道:「記得啊,一個玉的小方盒。」
宇文弘:「那盒子就是你娘帶來的,原先裏頭裝的就是情蠱。」
游孟哲:「!!!」
宇文弘:「情蠱,就是……呃,用七情花研磨出的粉,聞到以後就會喜歡上……面前的人,會喜歡她一輩子呢。」
游孟哲慘叫道:「不會吧!還有這事兒啊!」
宇文弘說:「千萬別說出去啊,你娘不讓我說。」
游孟哲:「這也太坑人了,把這倆傢伙一輩子都坑裏頭了啊。」
宇文弘道:「其實不用那玩意,趙飛鴻也有點喜歡你娘的,但他這人滿肚子壞水……」
游孟哲蹙眉道:「仔細說說吧。」
宇文弘想了想,努力回憶十七年前的往事,那時俞晴先是獨自下山,來到中原大地,宇文弘是過了一段時間才追過來的。
那會兒俞晴已經認識了趙飛鴻,趙飛鴻當年還只有二十歲,英俊瀟灑,雖是武人,卻文韜武略,詩詞歌賦樣樣精通,自有一股貧寒公子哥兒的氣質。俞晴一見之下便即心折,在亭縣住了一段時間,期間又認識了張遠山。
張遠山當年對俞晴也略有好感,但還未到談情說愛的程度,也在亭縣住了一段時日。並邀請二人上西川去,俞晴當年與趙飛鴻許了終身,想與他置份產業,安安穩穩地過日子。
但趙飛鴻志向遠大,怎會甘心歸隱山林?又有剛結識的拜把子兄弟支持,只想成就一番大事業,亭縣家中門庭若市,儘是前來結交的武林人。俞晴在那處住得不耐煩了,又嫌趙飛鴻不關心自己,於是大鬧了一場,賓客們不歡而散,令趙飛鴻顏面盡失。
為此事,趙飛鴻與俞晴徹底鬧翻,兩人還未成婚,也就無所謂休不休的問題了。那天賓客散後,趙飛鴻關起門教訓,俞晴性子剛烈,又等不到趙飛鴻娶她,還被責駡了一頓,登時忍無可忍,報復性地把裝著花粉的匣子砸了趙飛鴻一頭。
當時在場的只有三個人,一是趙飛鴻,二是張遠山,三是俞晴。
事後張遠山撿起匣子,默默地帶著俞晴走了。
俞晴又在西川住了半個月,趙飛鴻後悔莫及,一路追到西川,但俞晴賭氣般地不告而別,這時宇文弘才趕到。
「到底是花粉的作用,還是咋了。」游孟哲已經有點糊塗了。
宇文弘說:「都有點用吧,我猜趙飛鴻他……呃,多半想得咱們滄海閣的秘笈……不過這可不是我說的,你娘自己說的,她說趙飛鴻不是個好東西,問過她好幾次滄海閣的來歷,裏頭都有些什麼。」
游孟哲點了點頭,要說旁的人這麼做他還不信,但趙飛鴻畢生沉醉于武學武功,又是武林盟主,有點野心也是理所當然。反正當年的人都死了,也沒必要計較太多。說到底趙飛鴻和遊孤天也有點相似,只是趙飛鴻做得堂堂正正……游孟哲想起了遊孤天,又問:「然後她就到玉衡山上去了?」
宇文弘嗯了聲,摟著游孟哲說:「她那段時候脾氣很不好,又哭又生氣的,趙飛鴻一路追著找她,她說要讓趙飛鴻記得她一輩子。就上玉衡山去了,你爹收留了她。」
游孟哲說:「她也給我爹下了那啥花粉兒?」
宇文弘道:「沒了,那匣子剩個一丁點兒,她讓我去倒了,洗乾淨。」
游孟哲不死心地問:「那你咋沒喜歡上她?」
宇文弘道:「我不怕蠱啊,況且盒子給我那會兒也是蓋著的,我拿到河邊去洗,對面有個洗衣服的老太婆,我也沒看上她……」
游孟哲道:「好罷,那會兒你多大。」
宇文弘道:「十五。」
游孟哲不住端詳宇文弘,想像他十五歲那會的青蔥模樣,想著想著忍不住好笑,伸手去捏他臉,摸他胸膛,摸到他胯間那物揉來揉去地玩。
宇文弘俊臉微紅,被他摸得硬了起來,磕磕巴巴說:「後來她……就在……玉衡山,嗯,住著了,住了幾個月,發現有你了。」
游孟哲說:「我爹怎麼會娶她?」
宇文弘說:「你爹是真喜歡她,哎,喜歡得要死,有什麼東西,全拿出來討好她,也不計較別的,你娘又看不上他。」
游孟哲忽然覺得遊孤天或許也不是那麼壞,都是被自己那個乖僻的娘親給折騰瘋的。
「她怎麼就看不上真心喜歡她的呢?」游孟哲唏噓道。
宇文弘道:「哎,這些事也說不準。張遠山中了情蠱以後,不也是一般地對她好麼?他們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她偏偏不喜歡。」
游孟哲直到現在還改不了口,問:「她嫌啞巴什麼?啞巴要是我親爹多好啊。」
宇文弘說:「她嫌張遠山不會說話,悶葫蘆似的,張遠山急得一天到晚寫書寫信討她高興,她就看不上。又嫌你爹……嫌教主說話不著調,吊兒郎當的,沒個人樣。但我倒不知道你不是遊孤天和她生的,不然該早點帶你下山,哎……」
游孟哲道:「我爹對她一定很好。」
宇文弘說:「嗯,所以我也一直信他,你待在玉衡山上,我也沒做什麼,沒想到他這麼對你。」
游孟哲想了想,說:「我說呢,怎麼啞巴還這麼待見我……」
宇文弘說:「當年的情蠱還在,聞到那玩意後腦子就不清楚了,一眼看到誰,就永遠記得她,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都是她。無論過多少年都一樣,她死了,他們都肝腸寸斷的,記得你娘一輩子,你又到他倆面前去晃蕩,樣子也長得像你娘,多半就那啥……十來年裏的思念,一下全移情移到你身上了。」
游孟哲問:「情蠱能解不?」
宇文弘想了想,說:「應該可以,找蠱母調點水喝能解。你要給他們解嗎?」
游孟哲說:「都這麼多年了,太造孽了,解了就解了吧。」
宇文弘認真地點了點頭,看著懷裏的游孟哲,兩人靜靜注視對方一會,游孟哲說:「哎。」
宇文弘眉毛一揚。
游孟哲心底充滿了說不出的溫柔,暖和的火光,嘩嘩的大雨,宇文弘薄衣下溫暖的身軀有種乾淨的男子肌膚氣息。
「我娘怎麼沒看上你呢?」游孟哲說:「你長得比他們都好看啊,和余大哥一樣的俊。」
宇文弘笑了笑,說:「那會兒我太小了罷,她嫌我不靠譜。」
游孟哲抱著宇文弘的脖頸,兩人的唇彼此觸碰,吻了許久,游孟哲籲了聲道:「來雙修罷。」
宇文弘:「你……不練轉陽功了,忘了?」
游孟哲:「哎我就是想那啥了,你懂的,快把衣服脫了。」
宇文弘說:「成,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