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聶行風走進總裁辦公室,聶翼正坐在那裏,翻看桌上的文件,老人神情很淡然,完全看不出剛參加過一場決定公司存亡的緊急會議。
「對不起,爺爺。」聶行風走過去,慢慢說。
對聶翼,聶行風懷著很重的負疚之心,爺爺年紀很大了,這個歲數的老人該兒孫滿堂,享受天倫之樂,而不是在公司坐陣,替自己阻擋各方面射來的冷箭,他虧欠爺爺太多了。
「對一個戰士來說,體現他生存價值最好的地方就是戰場,不是嗎?」聶翼把文件放下,微笑看他,「一直在家裏養花釣魚,骨頭都生鏽了,好不容易有這麽個機會,我當然要出來看看。」
「可是敖劍不是普通人,那幾名董事都因爲他強行收購股份出了事。」聶行風一臉憂慮。
如果只是單純的商戰,他不會爲爺爺擔心,但敖劍不是人類,甚至不是普通的魔,再加上他身邊還有李享那個變態,爺爺不可能是敖劍的對手,所以,他無法看著爺爺爲自己擋陣,他跟敖劍之間的恩怨應該由他們自己來解決。
「你該明白,敖劍要對付的不是聶氏,他想對付的是你,你走了,他就等于是打了空拳,縱然有天大力量,也半分都使不出來。」老人家微笑說:「而且,人也好,鬼也好,魔也好,都不是沒有弱點的,敖劍的弱點就是他的高傲。」
高傲的人不屑于出那些下三濫的招數,活了這麽久,老人把一切都看得很透澈。
李享雖然狠毒,但沒有敖劍的允許,他也不敢亂來,他的所有行動都隨敖劍意志發揮,就比如那幾名董事的出事,敖劍會那樣做,是因爲他迫切想進聶氏,跟聶行風一較高下。
但這個希望現在落空了,在沒有目的的情況下,他不會對自己出手,至少暫時不會,在商界縱橫幾十年,他相信自己的判斷力,也相信自己有能力應付即將到來的一切。
聶行風當然明白爺你的意思,他是聶翼一手帶出來的,祖孫之間有著不爲人道之的默契,早在聶翼出現的那一刻,他就猜出了爺爺接下來的行動,老人在爲他擋駕,甚至不惜把聶睿庭推到風頭上,讓他得以輕松退出這場爭鬥。
不過聶睿庭的出現出乎他的意料,這也說明,他還是低估了爺爺統籌盤算的實力。
「爺爺,睿庭什麽時候回來的?」
「股市剛才變動,我就跟他打好招呼了!」
「他那性子,這一輩子都不會玩夠本,不過我跟他說你有麻煩,他就立馬回來了。那孩子做事有股沖勁兒,短時間內交給他做的事絕對做得讓你滿意,不過要是一輩子讓他做同樣的事,他可能跑得比誰都快,公司一直都是你在忙活,該是讓他出出力的時候了。」
聶行風突然很感動,那個他一直覺得需要自己保護,見麻煩就跑的弟弟,居然在聽到他有事的時候第一時間趕回來,他歎口氣:「睿庭還年輕,我怕他撐不住。」尤其在面對敖劍這種口蜜腹劍的對手時。
「小鷹長大了,就該放它飛翔,一味把他護在羽翼下,只會讓它忘記翅膀的作用。」聶翼淡淡道:「你太過保護了,睿庭沒你想得那麽弱,如果你見過那家夥扮豬吃老虎的本事,就不會這麽說了,再說,他身邊還有顔開,你以爲別人能討到什麽便宜去了?」
聶行風一愣,想想剛才聶睿庭在董事會上意氣風發的慷慨陳詞,真有些不知人間疾苦,拿生意當消遣的二世祖,相信當時在座的各位董事也是這麽想,但實情究竟如何,他突然不敢肯定了,因爲這一年多時間裏他跟聶睿庭聚少離多,也許弟弟已經成長起來了,在自己沒有看到的地方。
「放手去做你的事吧,公司你就不用擔心了。」
「我的事?」
「張玄那孩子不是遇上點麻煩嗎?你去幫著看看是怎麽回事,藉此避開麻煩,這裏有我跟睿庭,想欺負咱們聶家的人,也得掂掂自己的分量!」
「謝謝爺爺!」聶行風喉嚨有些哽咽。
「一家人說什麽謝字。」老人有些不高興,淡淡道:「我從木頭那聽說了一些有關你們的事,出身都不簡單啊,不過總裁也好,天神也好,在長輩眼裏,你們永遠都是長不大的孩子。」
聶行風怔住了,突然很想知道木老先生出事前到底跟爺爺說了多少內情,爺爺又是怎麽看出自己恢複記憶的,不過想了想,還是沒問,就給老人一點享受惡趣味的空間吧。
「這個給你。」
聶翼從貼身的口袋裏掏出一枚玉環,純純的白玉,只有拇指大小,聶行風接到手中,手突然一沈,玉比想像中重得多,沈甸甸的像負載著某種靈力。
「這是木頭給我的,讓我找個合適機會轉交給你,他說上面加附著他的靈力修爲,也許關鍵時刻可以幫到你。」
聶行風詫異地看聶翼,雖然不明白木清風的用意,但猜想他這麽說一這有所指,他有些懷疑那位老先生看過命書了,所以才能未蔔先知地爲自己鋪路。
「爺爺,你好像跟木老先生關系很好。」
「想打探爺爺的隱私嗎?」老人收起了最初的從容,斜乜他,一臉警覺。
聶行風噗哧笑起來,「不可以嗎?」
「你跟張玄在一起待久了,別的沒學會,好奇心倒是學了個十足。」聶翼淡淡說:「好不好不知道,不過要說交往最長的,那就非他莫屬了。」
「原來爺爺信神算,是因爲木老先生。」
「誰說是他,當初就因爲不信,還跟他結結實實幹了一架。」
那段幼年的記憶已經久違到讓人足以遺忘的程度,那年夏天,聶翼去別墅避暑,聶家別墅離木清風修行的地方很近,一來二去兩人就認識了,不過聶翼從小受的是無神論的教育,兩個半大的孩子在基本信仰上達不成共識,于是爭吵演變成互歐,每天打一場,慢慢就越打越熟。
「我最早是不信命的,直到木頭幫我捉到一個想嚇唬我的小靈體,我才明白世上的確有其他事物的存在,也開始信命,後來進入商界,經曆的事情多了,就越發相信,否則也不會去祈求什麽海神契約了,再後來你命相不好,疾病連連,我找了那麽多神算都解不了你的禍,我反而不信了,所以我這輩子,一直在信與不信之間打轉。」
「那爺爺你現在是信?還是不信?」
老人看著聶行風,面對一臉求知欲旺盛的孩子,他臉上浮出狡黠的笑:「該信的時候信,不該信的時候不信。」
聶行風絕倒。
他相信,如果現在張玄在這裏,一定會屁顛屁顛跑過去給爺爺來個大禮,大喊:「皇上聖明。」
想著那幕場景,他情不自禁笑了。
「孩子,將來不管遇到什麽困難,你都記住,所謂命書只是個死物,天命不可違,但人命是靠人來創造的。」老人起身,走到聶行風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說:「聊了這麽久,張玄只怕早在外面等急了,去找他吧。」
聶行風點點頭,交待爺爺凡事小心後告辭離開,在出門時,他充滿敬畏地問:「爺你,有關這一切,你到底知道多少?」
「我什麽都不知道,只不過當一個人歲數大了,經曆得多,自然懂得怎麽去處理問題。」聶翼一臉微笑,讓人無法窺到微笑後的虛實。
聶行風覺得自己離爺爺的這個境界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說起來,在聶家,還是爺爺最狡詐吧?
取行風來到會議室,出乎意料,走廊上還有很多人,是祝賀聶睿庭榮升總裁的董事們,另外還有一些不熟悉的面孔,看他們的舉動應該是記者之類的人,聶行風不由暗歎爺爺的老謀深算,不過那些人好像被特別交待過,雖然看到他出來,也沒有冒失地過來問話,董事們就更不會了,現在新總裁剛就任,討好還來不及,誰會去管一個剛下馬的舊人。
急匆匆跑過來的只有張玄,一臉擔憂地看他,問:「怎麽去了這麽久?跟爺你溝通的怎麽樣?爺爺是不是很生氣,我幫你去勸勸他吧?」
果然是患難見真情啊,雖然是演戲,但人生百態都盡寫在這篇戲文裏,看著張玄焦急的模樣,聶行風心裏突然有些發熱。
他搖搖頭,掃了眼衆人,敖劍也在,不過只是笑吟吟地看熱鬧,沒有過來攀談的意思,洛陽面色淡漠,看不出他的內心想法,李享卻不在。
聶睿庭正在跟幾名董事交談,看到聶行風,微笑著走過來,眉間滿是上位後春風得意的神態,向他伸出手,說:「大哥,今後還請多多指教。」
聶行風沒回握,看都沒看他,轉身走過去,聶睿庭的手尴尬地停在半路,聶行風沒回頭,不過可以猜到這幕兄弟阋牆的畫面一定有人抓拍下來了,快的話,晚報就能刊登出來。
走進電梯,聶行風按了直接到一樓的按鍵,張玄跟進來,跟聶行風在一起這麽久,他還是頭一次看到他這麽大失風度,聶行風很疼弟弟,可是剛才那一幕讓他感覺兩人關系徹底崩裂了,雖然聶睿庭剛才的言談舉止是囂張了些,但也不至于到翻臉的程度吧?
越想越擔心,張玄急忙又問:「真這麽糟糕嗎?爺爺不問青紅皂白就把你撤掉了?那你……」
話說到半截就折斷了,下半句被吻狠狠封住,聶行風把張玄推到電梯壁上,不帶絲毫猶豫的,緊緊吻住他的雙唇,吻,與其說激烈,倒不如說狂熱,帶著超出控制範圍的擄攫氣勢。
張玄有些被嚇到,在他的認知中,聶行風從來不會不知控制,尤其是在公衆場合,他一直都很懂得把握分寸,但當冷靜的枷鎖一旦被卸下,他的所有行爲就開始失控,這樣的聶行風讓他害怕,不是怕他這個人,而是怕他遇到了很傷心的事,才會把他刺激成這樣子。
「我們在電梯裏。」被吻得氣喘籲籲,好半天張玄才得以開口提醒。
他一向喜歡玩刺激,但不等于喜歡被人免費觀賞,而他清楚地知道現在他們熱吻這一幕早被保全室的工作人員看個正著,他不介意自己會怎樣,但招財貓在自己公司這樣做,似乎有失身分啊。
這個念頭剛閃過,張玄就泄氣地想到,他家董事長的頭銜已經被摘掉了,他一定是太難過了,才會這樣玩激情。
過了好久,聶行風才放棄跟張玄的糾纏,但沒有撤開身,而是緊緊抱住他,下巴靠在他肩窩上,似乎在尋找可以支撐自己的力量。
張玄沒有推開他,招財貓難得一見的失意,作爲唯一的依靠,他當然不會推開,兩人就這麽相互倚靠著,直到電梯到達一樓。
聶行風拉著張玄的手走出聶氏財團的大樓,來到車前,張玄覺得他心情不好,不適合開車,便搶過他的車鑰匙,自作主張坐到駕駛席上。
「我破産了。」車往回開的時候,聶行風一臉沈痛的說。
沒到破産這麽嚴重吧?最多只是頭銜沒了,張玄沒在意,說:「不做就不做了,要管理這麽一個大公司也很累人的。」
「可是以後我沒法養你了。」
「換我養你。」張玄從沒像現在這樣慶幸自己的先見之明,「這兩年我也賺了不少錢,放心吧,我不會因此抛棄你的,一只招財貓我還養得起。」
聶行風一臉狐疑地看他,「有多少?」
張玄沖他打了個響指,示意他靠近,然後貼著他耳邊輕輕說了個數字,聶行風很吃驚地看他,「沒想到你在我身上搜刮了這麽多,那我現在的帳戶上還有多少錢?」
「基本上,你屬于無産階級。」張玄吹著口哨,很得意地笑。
聶行風覺得自己該跟爺爺學學了,否則什麽底牌都讓張玄看到,那以後還不被他吃得死死?雖然現在已經是這種狀態了。
他歎了口氣,覺得自己該實話實說,「其實,事情沒那麽糟糕。」
「咦?」
「爺爺是故意這樣做的。」
靠著椅背,聶行風將爺爺的考慮和做法簡單講了一遍,聽完後,張玄一轉方向盤,把車停在路邊,面無表情地目視前方,好半天沒作聲,聶行風還以爲他生氣了,正想找話勸解,就見他眉眼彎起,手用力捶方向盤,嘿嘿大笑起來,「爺爺太厲害了,他簡直是我的偶像!」
一想到聶翼四兩撥千斤,輕松化解了敖劍的來勢,張玄就開心地直笑,難怪剛才敖劍的表情鎮定得過分,原來是啞巴吃黃蓮啊,工于算計的敖劍這次被爺爺釜底抽薪,他一定郁悶透了。
「其實,我還是很擔心爺爺。」
「不怕,爺爺這麽狡猾,想算計他,敖劍還差些,我真笨,沒想到爺爺會這樣打算,爺爺大人大量,莫怪莫怪。」把玩著聶行風遞給他的那個小小玉環,張玄笑嘻嘻說。
聶行風轉頭看他,「你剛才不是沒有懷疑過吧?」
「有啊,不過當時那氣氛就算我有懷疑,也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斷。」張玄不無感慨地說:「只能說你們聶家老奸巨猾的本性是遺傳啊,老狐狸帶小狐狸。」
「張玄!」
看著張玄縮著脖子嘿嘿嘿的笑,聶行風很無奈地想,要說狐狸,小神棍更像只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小狐狸呢。
「不過,照敖劍多疑的個性,估計騙不倒他。」
「騙不倒,也沒想騙他,爺爺那場戲就是作給大家看的,讓敖劍知道,想對付我,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敖劍已經買進了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短期內他撤不開身,想對付我只能暗地來,至于公司那邊,他是個聰明人,知道把公司搞垮,對他沒好處。」
有關這一點,聶行風和聶翼抱有同樣的想法,他所謂的擔心更多的是怕爺爺身體吃不消,畢竟也是一把歲數的老人了,不管是精力還是體力都不能跟年輕人相比,把爺爺拖進這場是非中來,他感到很抱歉。
張玄明白聶行風的心思,沒說什麽,把玉環還給他,順手拍拍他手背,聶行風反手抓住,握在手裏輕輕摩挲著,下意識的小動作,是緩解心緒的最佳良藥。
張玄任他握住,用另一只手重新把車開起來,笑道:「奸詐的招財貓,做戲做到電梯裏,就怕別人不知道你失意似的,我用兩個漢堡打賭,電梯裏的畫面一定上今晚晚報。」
「趁機看看公司被安插了多少敖劍的人,不是很好嗎?」聶行風靠在椅背上,阖目養神,隨口說,手擺弄著張玄修長的手指,像貓發現了有趣的玩具,捉到後便不肯再放開。
其實,當時在電梯裏他是看到張玄那麽擔心,突然心有感觸,一時間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才吻他的,並不是在作戲,吻到一半時才想起可能會有人偷偷攝下錄影,不過情到深處,不想推開,也就無所謂了,無非是在兄弟阋牆後再追加一筆私生活靡亂的報導,世人悠悠衆口,任他們說去吧。
「現在你無官一身輕,我正好也放大假了,准備去哪裏玩?奉陪到底。」開著車,張玄問。
「爺爺讓我幫你辦案。」
「切,真沒勁。」張玄嘴上雖然這麽說,不過還是認真想了想,覺得好久沒跟招財貓聯手辦案了,這似乎是個不錯的提議。
「不過我想先去醫院看看那兩位生病的董事。」
聶行風不想因爲他跟敖劍的私人恩怨牽扯到無辜的人,可惜事情已經發生了,他只希望結果不是太糟糕。
到了醫院,聶行風去了解了兩位董事的病情,情況沒到最差的程度,但也不樂觀,陳董是心髒病突發昏厥,他兒子說是他在跟敖劍交談後突然暈倒了,之前並沒有心髒病史,李董的車禍也很糟糕,車被撞得稀爛,人也一直處于昏迷狀態,另外兩名出國的董事聶行風聯系不上,不過猜想他們的情況不會好很多,兩個人病笃的狀態讓他很不舒服,對敖劍的厭惡直線上升。
「其實這兩個人都已到了命限的時候,就算敖劍不做什麽手腳,他們也不會活太久。」回去的路上,見聶行風臉色不好,張玄安慰他。
張玄剛才看望那兩位董事時,看到了逐漸與他們軀體分離的魂魄氣息,等魂魄完全脫離身軀,就是他們生命完結的時候,這跟敖劍沒關系,純屬是大限將至,敖劍最多是利用了他們對生命的承受程度,他自語問:「不知這跟洛陽的存在有沒有關系?」
雖然被洛陽算計過,但張玄對他的印象一直不錯,他認爲以洛陽的個性,絕不會允許枉顧生命的行爲,敖劍似乎很聽他的話,至少表面上看是這樣。
「有一部分關系,不過我想即使洛陽不勸解,敖劍也會這樣做。」聶行風冷冷道。
敖劍是個聰明人,並且很狡猾,他要殺人再簡單不過,卻偏偏不動手,而是玩這種遊離在不觸犯生死准則邊緣的把戲,既達到目的,又不會落人口實,將來被自己質問,他會很輕淡地說一句——你瞧,我什麽都沒做,他們本來就快死了,我並沒輕視人類的生命,在這一點上,殺伐戰神,我跟你是一樣的。
那混蛋應該早知道他們的身分了,否則不會一直圍著他們打轉,李享想得到自己的身軀,李蔚然想得到自己的神力,那敖劍呢?也許他想要的更多,那就是所謂的臣服和效力,自己跟張玄的神力加起來,在敖劍眼裏絕對是個取之不盡的寶藏,他恨不得完全霸爲已有。
如果真跟敖劍撕破臉,他們的勝算有多大呢?聶行風靠在椅背上,阖目思索,張玄他不知道,而他自己根本無法跟敖劍抗衡,也許是上次殺帝蚩時消耗得太大,也許作爲戰神的轉世,他所擁有的靈力終究有限,有種感覺,自己很難恢複到當初殺伐之神的功力,他的靈力對付普通精怪綽綽有余,但絕對不可能是敖劍的對手。
所以,以目前的形勢來看,還是不跟他們翻臉比較好,他有太多要保護的人,不到萬不得已,不可以輕易出手。
「好癢……」
耳邊傳來張玄的笑聲,聶行風一直在把玩他的手,從手指到掌心,像是玉石匠在精心打琢一塊美玉,反複地摩挲掂量,寶貝一樣的供在手心裏,珍惜守護,還有一點點的任性,所以張玄只是抱怨了一句,並沒抽回手。
聶行風也笑了,沒睜眼,只輕輕說:「張玄,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
話聲被突然傳來的手機鈴聲壓下去了,因爲聶行風的任性,張玄一直用一只手駕車,好在跟隨聶行風久了,他的駕技大有長進,所以還吃得消,不過不識相的電話鈴打斷了短暫的甜蜜,張玄抽回手,看看手機顯示,是葡萄酸,猜想他有新發現,張玄急忙按開接聽。
可是事情發展並沒像他想得那麽順利,電話接通後葡萄酸先是一連串的抱怨,吵得張玄幾乎想挂電話時,才說裴少言今天臉色很差,看來昨晚是遭受了同樣的經曆,可惜他昨晚探路一無所獲,連別棟的門都沒進得去。
「你的法術沒差到這個程度吧?」
『當然不是!』事關面子問題,葡萄酸立刻否決:『進不去,我也很奇怪,今天特意在房子周圍轉了轉,發現一件很奇怪的事,房子周圍的花草是我沒見過的品種。』
作爲在骊山上修煉了幾百年的狐狸精,葡萄酸對花草的熟悉絕對強過任何一位花農,他懷疑那是否是一種異花,白天可以任意進出,到晚上後就會轉成結界,讓外人無法進去。
「你志異小說看多了。」張玄嘲笑:「這個季節,不管什麽品種的花都只有一種結果,就是枯黃。」
各門各派的結界他聽說得不少,但還從沒聽過花草結界,要是真有那東西,那想出這種結界方式的人一定很浪漫。
『總之,我最終還是沒進去,擔心了裴少言一晚上,還好他沒事,不過照這樣折騰下去,看他樣子也撐不了多久。』
聶行風想起裴家樓房四周的確種植著不少花草,不過這個季節都凋零了,他當時沒注意,聽了葡萄酸的話,他向張玄示意把手機拿過來,問:「主樓這邊晚上有沒有發生怪異的事?」
『這邊倒是很安靜啦,有什麽問題嗎?』
聶行風沒回答,隨便聊了幾句後,挂斷了電話。
「董事長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麽?」張玄可不像葡萄酸那麽好打發,轉頭狐疑地看他。
有一點點的疑惑,但還不是很明了,聶行風說:「等我想明白後跟你講。」
「那我們接下來去哪裏?」
「回家吧。」想了想,聶行風說。
今天發生了很多事,他感覺有些累,心裏像是有塊重石壓著,他需要緩解自己的情緒,現在這種狀態,即使勉強去查案,也不會查到什麽線索。
車轉了個方向,往家裏開去。
「張玄。」一陣沈寂後,聶行風突然說:「好好保護自己。」
「嗯?」張玄顯然沒聽懂,奇怪地看他。
其實聶行風更想把他們的真實身分告訴張玄,讓張玄在對付敖劍時有心理准備,可是前塵往事千絲萬縷,卻不知該從何說起,該怎樣說起,所有回憶就像麻線團,只會越解越亂。
「我記得你以前說過你有失憶,一直都沒想起來嗎?」聶行風嘗試著問。
張玄眨眨眼,很明顯,他對這個問題非常的迷惑,聶行風自嘲地一笑,他在幹什麽?想不想起有那麽重要嗎?反正就算一直失憶,張玄對敖劍也絕對有戒心,避開他探尋的目光,聶行風說:「沒什麽,總之提防敖劍就是了。」
「放心,我不會給他傷害你的機會。」張玄轉回了眼神,話說得很輕,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又像是一種宣告。
聶行風笑了,他是擔心張玄,才那樣提醒他,結果對方跟他抱有同樣的心思。
車走到中途,張玄拐進了道邊的超市,說:「今晚想吃什麽?我下廚做給你吃。」
「不用了。」難得張玄主動下廚,不過聶行風想了想,還是選擇拒絕,有那份心意就好,實踐就不必了,要知道,小神棍的廚藝比他的法術更差勁。
張玄把他拽下了車,「你跟我客氣什麽?平時都是你伺候我,今天換我伺候你。」
家裏好像沒有胃藥,以防萬一,回頭還是買一瓶吧。
看著張玄興致勃勃地把各類蔬菜肉類往購物車裏放,聶行風很現實地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