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于磊看著對面的孔玄章,覺得孔玄章在生氣,甚至說是發怒,他有些莫名其妙,左右看了看,見馬森不斷的給自己比眼色,他一愣,然后張嘴笑了笑。
孔玄章正等著他的回答呢,見到他這招牌似的微笑,臉色又陰沉了兩分。
“我學習成績不好,總學不好,本來是要練跑步的,但、但王鑫打球來了天茗,所以、所以我也來了天茗……”于磊看著孔玄章,很認真的說,“天茗,好,我一直,都喜歡這里。”
他說的誠懇,但孔玄章卻只覺得諷刺,他盯著于磊,直把于磊盯的有些毛骨悚然,勾起嘴角笑了笑,才道:“你好,于磊,你很好。”
說完,轉身走了,馬森上前拍了拍于磊的肩,他本是要拍頭的,但一伸手,不太方便,這才轉拍到肩上:“你傻啊,怎么那么說!”
“我說實話啊。”
“見鬼的實話!你那話,我聽了都有些別扭,更何況他了。孔大少那么喜歡籃球,你這話,他會很生氣的。他又是大少爺,如果你……唉,但愿你沒事吧。”
孔玄章的確是很生氣,不過并不僅僅是因為于磊的那番話,還因為歐和青。
在當天晚上,他就找到了歐和青:“我覺得,于磊不能進天茗。”
“恩,他現在是差點,不過你也看到了,他進步很快。再過一兩年,一定很厲害。對了,你覺得他適合什么位置?要說,以他的三分球能力,小前鋒是最適合的。不過他現在的突破能力還不好。傳球接球,也不怎么樣,再說咱們隊里有你了,也不是太需要他來做小前鋒。那么中鋒吧。他身高湊合,也夠壯實。恩,那就要他練防守和籃板了。”
“我說,他不能進天茗,我反對他進來!”
正在紙上寫寫畫畫的歐和青抬起頭:“你反對,為什么?”
孔玄章將于磊給馬森說的話,說了一遍,最后道:“這個人根本就不喜歡籃球,他只是把籃球當做一個手段,把特招進來,只是笑話。”
“原來他一點也不喜歡籃球啊,這小子倒也有趣。”
“歐老師!”
“孔玄章,你有點太嚴肅了。我也有些遺憾,他本身不愛籃球,可是,你也看到他的努力了,怎么說呢,不比你這個非常非常愛籃球的人差吧。”
“歐老師,是你對我說,籃球是一項很純粹的運動。你對我說,這項運動需要百分百的投入。”他看著歐和青,“歐老師,這些都是你告訴我的,難道,就這么過了兩年,你的理念就變了嗎?”
“小孔,你覺得,咱們和二十五中比,怎么樣?”
“有什么好比的?”
“只說籃球,咱們比得過二十五中嗎?”
“天茗才開始,二十五中從二十年前籃球就很強了。”
“那就是說,天茗是比不上二十五中的了。”
孔玄章的臉黑了幾分,但也沒有反駁,這也是沒辦法反駁的,雖然這兩年天茗強勢插入,以優厚的條件吸引那些在籃球上出色的學生,去年也進入了開市四強,但要是和二十五中比,那還不是一般的距離。
更何況,開市高中籃球出色的,本來就沒幾個,這個所謂四強,也就是名頭好聽一些,真說起來,他們其實是連省大賽都沒闖進去的。
“既然咱們還不是強隊,那么為什么要要求每個隊員都熱愛籃球?當然,于磊的情況是有些特殊,其他人多少都愛籃球才會選擇進籃球隊的,他竟然來個為了上學練籃球,哈哈,也虧的他練出來了。”
他說著,又笑了起來。
“但你不是這樣對我說的!”
“是的,我對你說的不同,因為你比他有更多的路。”歐和青看著他,“如果你有事業心,將來可以繼承家業,你想做什么,都要比別人容易。你學習成績好,是錦上添花,學習成績不好,家里也可以送你到國外。你愿意從商,有大把的資金;愿意從政,也比別人多人脈。”
“你的路太多了,所以我要求你對籃球一心一意,因為我不想,你只是憑一時的熱情來打球。我希望你能真真正正的投入到一個什么東西中。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他看著孔玄章,孔玄章沉默。他不得不承認歐和青的話是對的,是的,他的選擇太多了,不管在哪個方面,他的選擇都很多。從小時候的玩具、衣服到學習用品。
他幾乎可以隨心所欲的提出任何要求,而在籃球之前,他也沒有對什么事情有過什么專注。
不過雖然此時被歐和青說服了,但回去后卻越想越覺得不舒服。他知道自家小舅舅說的都對,可是他總覺得這套說辭里面有太多偏向——對于磊的偏向!
想到于磊,更覺得煩躁:“那家伙除了傻笑還會什么?”
在他看來,根本就不愛籃球的于磊的是不能進籃球隊的,他也知道,只要自己一句話,于磊就進不來。
但他如果那么做了,歐和青一定會很生氣,說不定還會對他很失望。
孔玄章糾結著,不過他性格淡漠,小小年紀,表面控制已經收放自如,雖然一百八十個看不慣于磊,但只要于磊聰明點,不在他眼前晃悠,他也可以做到無視他。
但于磊活了兩輩子,都和聰明不沾半點關系。因為他的基本動作都是孔玄章指導的,雖然孔玄章說的很簡要,做的很馬虎,但于磊卻很感激,每次碰面,就沖著孔玄章笑,哪怕只是偶爾的視線相對,也會馬上露出他那一口白牙。笑的孔玄章每次都要克制自己沖上去揮拳的沖動。
只是他雖然克制的好,但衛峰卻是個人精,只從他偶爾表露出的態度,就知道他對于磊越來越看不上眼,因此也就變本加厲的欺負他。不僅把自己的衣服丟給于磊洗,還讓于磊洗文喬元的。
文喬元本來很不好意思,但是他也不敢和衛峰對抗,因此每次于磊幫他洗完衣服,都再偷偷買一份排骨給他加菜。
這樣一來,于磊倒不好意思了。對他來說,洗衣服完全不算什么。上輩子,他二叔因為要養他,窮的連媳婦都娶不到,他五六歲的時候就開始做家務。那時候洗衣服還要到河邊去。
夏天還好,冬天冷的河上結冰,他就和村里的那些婦女一樣,把冰冰敲開。每年過冬,他的手都是要有凍瘡的,也不覺得苦,因為所有人都是這樣。現在這有洗衣機,不過是把衣服丟進去,再舀兩勺洗衣粉的事。
因此就對文喬元說不用,但文喬元每次都要再塞給他一些東西。其實于磊不給他洗衣服,那些臟衣服也不會成為他的負擔,他每星期都要回家一次,家中自有保姆處理。
他因為個頭矮,性格也比較懦弱,一向就是被欺負的對象,現在見于磊比他還要受壓迫,很有點感同身受的感覺。
“唉,你說他為什么要欺負你呢?我想他家也是有保姆的,你看他的衣服鞋子都是名牌,皮箱還是LV的,才不差你幫他洗衣服呢。那什么,你是不是得罪過他啊。”
于磊非常迷茫,他不記得自己有得罪過衛峰,想了想,只有道:“也許,是我笨吧。”
文喬元頓時崩潰,過了半天,道:“兄弟,你真老實。你、你,唉,我也不知道說什么了,總之,以后咱倆都小心點吧。就是禾興是個不管事的,否則我看他倒能制住那衛峰。”
在衛峰的打壓下,于磊依然過的快樂而充實,每天吃得飽睡得香,臉色紅潤,神采斐然,看的衛峰郁悶無比,在這種郁悶中,到了六月份。中考的那幾天,他們都回本學校去參加了中考,畢竟還要走這個形式,當然,成績如何已經無所謂了。
在柒月的時候,他們都收到了通知書,算是天茗真正的人了。
也就從收到通知書的那一天,他們開始打掃籃球館。雖然天茗的籃球館是才修建的,但也秉承了國內國外眾多籃球隊的傳統,那就是新人打掃。
每天訓練完,高一的新生都必須把籃球擦一遍后,收入籃筐,將整個場地拖一遍。
說起來,倒也不算是太多,但只是標準的籃球場,就有六塊,旁邊還有休息區,總面積加到一起,差不多就有三千多平房,除此之外還要擦拭起碼八十個籃球。
雖然說不上多么勞累,但每天訓練完,再干這么一通,也非常夠人受了。
上一屆高一籃球隊的有九人,九個人平均做這么多打掃倒也湊合,而這一次,因為還沒有開學,新鮮出爐的高一生,就他們五個,因此打掃的任務就全放在他們五個身上了。
對于這一點,王鑫是這樣對于磊說的:“這是對你們的磨練,想當年,只有我們三個啊三個!我就是在這里,學會拖地的。”
于是被磨練的五人組就天天留下來打掃,一開始還好,雖然衛峰總撿著輕松的活干,但也還在勞動,過了幾天,他就開始越來越多的指使于磊。
于磊倒是無所謂的,反正寢室的地也是他拖的,但馬森就看不過眼了。他知道孔玄章的身份,又見衛峰和孔玄章關系好,因此就想著忍忍算了,但見衛峰變本加厲,他就不愿意了,因此見衛峰又一次把自己的活丟給于磊,就上前理論。
但衛峰這輩子,也就服孔玄章,聽了馬森的話,理都不理。
“這是你要負責的,就應該由你來做,如果你不做,我明天就告訴歐老師。”
“去告唄,我知道你喜歡打小報告。”
“我見過惡心的,沒見過你這么惡心的,明明是你錯了,還諷刺別人,我真懷疑你家大人是怎么教導你的。”
“你說什么?”衛峰的臉色一變,站了起來,“再說一遍。”
“我說你令人惡心,我說你爹媽教育失敗!”
他的話還沒有落音,衛峰的拳頭已經到了,馬森早有準備,立刻跳開,但衛峰也是打架的高手,隨即就纏了上去。
他們這邊的動靜立刻驚動了其他幾人,紛紛向這邊趕來。
于磊離得較近,剛才就覺得不對勁,第一個就跑了過來,此時衛峰已經和馬森扭打在一起了。
他上去插到兩人中間,拖開馬森。
那邊孔玄章和莊航也到了,孔玄章按住要沖上去的衛峰:“怎么回事?”
“馬森,你說我,我不和你計較,但你不準說我爹媽!”
衛峰沒有回頭,沖著馬森吼,馬森也不甘示弱,被于磊拉著,也吼了過來:“你已經惡心的令我不想說了,我就是懷疑什么樣的爹媽能養成你這個樣!”
“我怎么樣我怎么樣,你少滿嘴放屁!”
“怎么樣?你自己錯了,還扣別人屎盆子!咱們五個打掃衛生,都是一年級新生,憑什么你可以偷懶,憑什么你的活兒要于磊幫你?你手腳殘廢了嗎?還是你多高貴?人家孔玄章還做呢,你是什么!”
“是啊,我是讓于磊幫我了,但那是他自己愿意,于磊,你說,是不是你愿意!”
于磊沒想到話題扯到他身上,瞪著眼,說不出話。
馬森道:“你少欺負于磊,他有可能自愿嗎?不過他度量大,不和你一般見識。”
“他犯賤!于磊,你自己說!說啊!”
“我、我勞動、幫你,沒什么……”
“哈,你看他自己都承認了,你操哪門子心?”
衛峰非常得意,馬森不敢相信的看著于磊,于磊瞪著眼,繼續道:“我、我不犯賤!我幫你沒什么,但我不犯賤!”
他的聲音不大,但非常肯定,兩邊都是一愣,衛峰一笑,正要說什么。孔玄章按著他:“以后你的活兒你自己干。”
衛峰撇撇嘴,還要說什么,孔玄章又道:“還是說,你想我幫你干?”
“行行行,我干,我干還不行嗎?”
孔玄章轉過頭,又對馬森道:“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