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孔玄章走后，于磊抓抓頭，回憶著他先前的動作，慢慢練習，他已經習慣用手掌運球了，現在要改回來，一時還有些費力。

　　他正練著，衛峰走了過來：“認識一下吧，將來都是一個隊的，我叫衛峰，天茗初中的，打后衛。”

　　“我于磊，十二中的……”

　　只從外表上來說，衛峰和賊壞這兩個字還是很有距離的。身高一百柒十五公分，細長眼，有酒窩，不說話的時候也看著干干凈凈的，一笑，就又帶出幾分靦腆。

　　而且，于磊向來是不知道怎么拒絕人的，見這人對他表露出善意，也連忙回應。

　　“歐老師讓孔大少教你這沒錯，他的動作比那些高中部的都標準，不過他性格不好，教你的話可能沒有太多耐心，怎么樣，他剛才說的你都記住了嗎？”

　　“記、記是記住了，但還不行……”

　　只是運球的要領并沒有什么復雜的，孔玄章又只是大概的說說，并沒有解釋，所以雖然于磊還不知道要怎么做，但那幾句話還是記住了。

　　他也說不出自己的感覺，現在聽衛峰問，本想再請教一下，衛峰已道：“記住了就好了，其實也沒有什么。剛開始都不習慣，你多練練就好了。最好球不要離手，還有，這個姿勢你不習慣，以后啊就不要坐在椅子上，吃飯上課的，都這么站著，習慣了，你的姿勢也就出來了。我聽說你過去都沒打過球，做新手，就是要多用功。”

　　于磊點點頭。

　　“好了，你好好練吧，我也要去做練習了。”

　　衛峰對他笑笑，拍著球走了。于磊看著他的背影，只覺得王鑫是不是弄錯了，這衛峰，看起來很好啊。也許，兩人是有矛盾？

　　想不通，他也就把這個問題放到了一邊，繼續做自己的練習。而那邊衛峰已經得意的向孔玄章邀功了，他把自己剛才對于磊說的話敘述了一遍，最后道：“大少，這傻小子要真照著我說的做，他就有苦頭吃了。”

　　在籃球中有很多基本技巧，比如持球、盤球、運球，但在這些基本技巧中，還有一個基本的，就是站姿。

　　只有姿勢對了，才能做到快速啟動，才能做到更好的運球，也才能更好的保護自己。

　　這個姿勢有種種的好處，但是，卻不漂亮，真要形容的話，有點像猴子。也就是雙腳分開與肩同寬，身體前傾，膝蓋微屈，頭在膝蓋之后——這就要求頭和身體要保持一條直線，不能太向前探了。

　　這個姿勢在球場中還沒有什么，因為你來回運動，不斷奔跑，真正停在那里的時間并不多，可要私下練習，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這幾乎就相當于練馬步，能堅持五分鐘就很了不起了。

　　衛峰對于磊說的都是真話，但是他們當初練這個姿勢，也就是在球場上練練，而于磊要真按照衛峰說的吃飯上課都那樣站就不是一般的找罪受了。

　　孔玄章皺了皺眉，想說什么，但想到于磊剛才的傻笑和那明顯托詞的回答，就把話又吞了回去。

　　“算了，他回去試試，不行自然也就放棄了，讓他吃點苦頭也沒什么，而且，他還不見得真照著學呢。”

　　想到這里，就拋開了這個問題，轉而進行自己的練習。

　　他所不知道的是，于磊回去就按照衛峰所說的練了起來，在飯桌上，他就像個大馬猴似的捧著碗，于家夫婦雖然覺得怪異，但聽他說，練籃球都要這個樣子，也就隨他了。

　　只是徐慧玲有些心疼他當天的飯量大減，不過再一想，這關系到他以后的出路，因此也狠著心，沒有勸他。

　　吃過飯之后，于磊也沒有馬上入睡，而是找到自己的籃球，拿著布仔細的擦了一遍。

　　他想著很久以前，自己也這樣擦過槍，那時候他把槍當做自己最好的伙伴，雖然那是日本人產的，卻可以幫他打日本人。

　　而對籃球，他卻沒有這種照顧，因為住樓房，他沒有辦法在室內練習，所以回來后，總是把它放到床底下。

　　“拳不離手曲不離口，我以后，也要時刻帶著它。”想到過去老輩人經常說的話，他覺得自己也應該這樣對待籃球。

　　擦完后，他試了試抓球，今天他看到很多籃球隊中都能這么把籃球抓起來，有一個人還這樣抓著球把球送到了籃筐，當這個動作完成的時候，很多人都在下面鼓掌。

　　他不知道這叫暴扣，是最能激勵人心鼓舞士氣的一種投籃方式，但是他知道，這就和他的投籃一樣，也非常有用。

　　他回憶著別人的動作，抓了幾次，卻怎么也抓不起來。

　　“是我的手太小了，還是說這也許是需要技巧的？”他決定下個星期到籃球隊的時候再好好問問。只可惜王鑫要和高中隊的訓練，一直很忙，而且還在另一邊的場地上，中間休息的時候，也不好跑過來，他也不好過去。

　　“王鑫說他們都不好惹，但我不惹他們，他們也應該不會對我怎么樣吧。”

　　于磊雖然沒少受嘲弄，但從小到大也沒有真正的遇到過什么暴力事件，這第一是因為他從小長的就比較壯，比同齡的孩子都高。第二也是因為他小時候就打出過名堂。那還是因為于詠。

　　斯斯文文的于詠從小就比較受男孩子歡迎，有的男孩就是奇怪，越喜歡一個女生，就喜歡欺負她。

　　這種心理于磊是不知道的，見有人欺負自己的姐姐，當時就上去了，直把那個大他兩歲的小孩打的嗷嗷叫，從那以后見了于詠都繞道走。

　　因為這件事，小學六年，于家的兩姐弟都沒有遇到過什么麻煩。再加上于磊的時間，過去是用到學習上，后來是用到跑步籃球上，基本就沒有和同齡的小孩一起玩過，也沒有和別人發生過矛盾，所以對于王鑫的話，他也沒有太放在心上。

　　在他想來，自己恭恭敬敬的請教人，那人最多不給自己說唄，還能怎么樣。

　　因此在第二個星期，他就向衛峰請教了起來。

　　衛峰倒也不推辭，只是笑道：“飯要一口口吃，你抓不起球，其實是你手指的力量不夠，你要練手指力量。怎么練？做俯臥撐會吧，以后別用手掌了，用手指吧，每天做一百個，保準你的力量就上去了。對了，你的姿勢練的怎么樣了？”

　　“我、我天天練，還沒練好……”

　　“那要加強努力，那個最關鍵了。”

　　于磊用力的點點頭，衛峰看了他一眼，又道：“練籃球就是辛苦，不過大家都是這樣過來的，而且你又是新手，更要努力是不是？”

　　于磊繼續點頭。當天回去，他的鍛煉，除了扎馬步吃飯外，又多了一項手指俯臥撐。

　　這個比練站姿更難，第一次他只能做五個，不是累，而是手指疼，要換做別人，也就不做了，但他牢記衛峰的話，他起步晚，要想趕上別人，也只有比別人多用功。

　　因此咬著牙，做幾個休息一下，又繼續做。

　　他在這邊哼哧哼哧的做，那邊就把于詠驚動了：“石頭，你做什么？”

　　“我做俯臥撐，姐，是不是打擾你了？我到外面去。”

　　“不是打擾，是我看你做的很難過，你好好的做什么俯臥撐？”

　　于磊把衛峰的話說了一遍。

　　于詠迷茫了，她不懂籃球，也不知道這到底對不對。不過她覺得于磊做的這么難受，總是不好因此道：“石頭，那個衛峰讓你這樣練手指力量，我也不知道對不對，但他并沒有讓你一下子練一百個對不對？要不這樣，你每天早上練三十個，中午練三十個，晚上再練四十個。等練一段時間，你習慣了，再多練。”

　　于磊也覺得一下連一百個有些太難了，何況衛峰的確沒說過要一下子做一百個，所以，就分成了三批。但就是這樣，第二天，他的手就腫了起來，而他只以為這是自己不習慣的緣故，就和跑步、投籃一樣，一開始他也跑不快，投的手臂酸疼，時間長了也就好了。

　　因此雖然疼的連筷子都拿不住，他還是每天堅持做夠一百個。一個星期后，他的十個手指已經腫的不成樣子。

　　星期天，他照樣到天明，歐和青一見，臉立刻陰了下來。

　　“你知道你是做什么的嗎？你是打籃球的！我為什么要你？是因為你有籃球上面的天賦！籃球是用你的手打的！不是用腳踢的！你把自己的手弄成這樣，你以后還要不要打球？怎么弄的？做俯臥撐？做俯臥撐把手弄成這個樣子？誰讓你做俯臥撐了？孔玄章，過來！”

　　歐和青一通嘶吼，然后把孔玄章叫了過來：“我讓你看著他，你就這么看的？”

　　孔玄章看了眼于磊，道：“我就叫了他怎么站立怎么運球，別的什么都沒說。”

　　“孔玄章沒有教你，那你這是跟誰學的？”

　　于磊沒有吭聲，站在那兒，過了半天，扯開嘴角，笑了一下。歐和青差一點沒氣暈過去，他長吸了口氣：“你還笑？你他媽的笑屁啊，你以為我是在這里給你說笑話？逗你樂？我告訴你于磊，你別以為你就來定了天茗！別說你現在還沒來，就算來了，我說不要你，你照樣給我滾蛋！”

　　“不、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不是笑話，我、我沒當……”

　　他竭力想辯白，想說自己笑，只是不知道說什么，同時希望減輕歐和青的怒氣，但歐和青正在氣頭上，哪有功夫聽他這么磕磕巴巴的辯解，眉一皺，手一揮：“今天你回去吧。”

　　“老、老師……”

　　歐和青根本就不理他，轉身向高中部那邊的訓練場走去。

　　于磊張了張嘴，又面向孔玄章：“我……”

　　“你真是我見過的最笨的人。”孔玄章說完也走了。

　　“怎么樣怎么樣，老歐訓他了吧，我看老歐那臉色都快成鍋底了。”

　　他一過去，衛峰立刻上前笑道，孔玄章皺了下眉：“以后你別管他了。”

　　“我當然不管他了，我只逗他。這傻小子手腫成那個樣，該不會真的天天在家練一百個手指俯臥撐吧，他要是把手指練錯位了，我看老歐也不會要他了。”

　　“他根本沒提你。”

　　衛峰一愣，又立刻道：“他提我我也不怕，我沒有說錯啊，練手指力量就要做俯臥撐，我可沒讓他一口氣做，也沒讓他一下子達到，是他自己笨，難道還能賴到我身上了？”

　　“總之，你以后別再逗他。”

　　衛峰還想說什么，但見他臉色不好，也就嘟囔了一句：“不逗就不逗，大少你說什么就是什么。”

　　星期天，籃球隊的訓練也不會太晚，在六點的時候就結束了，隊員們去換衣服，歐和青收拾了一下，也就離開了。

　　才進隊的低年級球員自然會打掃衛生，而天茗還有專門的工作人員負責巡視，所以也不用他操心。

　　他拿著摩托車鑰匙向外面走，走著走著覺得不太對勁，一回頭，正看到于磊，看到他回頭，于磊仿佛一驚，身體動了動，又站在那兒。

　　“你沒回去？”

　　于磊先先露出那一口白牙，然后道：“歐老師，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有力量，我新學……”

　　看他努力的想表達，歐和青也有些失笑。過了一下午，他原本的氣也消了，再想想，這孩子也不是做壞事也不是偷懶，就是心急，訓練不得法。

　　這樣一想，又覺得他傻得可愛，因此也笑了笑：“我知道你努力，但是于磊，努力也要講究方法，你把手練成這樣，還怎么打球？萬一骨頭出了問題，你可能這輩子都毀了，知道嗎？”

　　于磊點點頭。

　　“以后，我讓你做的事你再做，不讓你做的事……恩，你如果想做，先來問問我，對了，你知道我的電話嗎？我給你個電話，就算你等不到星期天，也可以先給我打個電話。”

　　歐和青找出筆，在他手上寫了一串號碼，看了他一眼，又寫了一串：“這是我的手機號，不過你少打，手機收費很貴的。”

　　“我知道……雙向……”

　　“對，雙向收費，走吧，你騎車了沒？沒有？你坐公車來的？”

　　“跑、跑過來的。”

　　歐和青歪了下頭：“恩，不錯不錯，體力也是基礎，不過今天就別跑了，我送你回去，走吧，少跑一天，也不會影響你的人生。”

　　說著，不由分說的拉著他上了自己的摩托。

　　兩人都沒有發現，在另一個方向，孔玄章等人已經站在那里好一會兒了。

　　“老歐對那傻小子還真不錯。”衛峰撇嘴道，“大少，你剛才怎么不叫住老歐，你不是要請他吃飯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