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章章快吃啊。”歐君慧夾了塊排骨放在兒子碗里，“怎么，我今天的手藝退步了？”

　　孔玄章回過神，連忙說沒有。他咬了塊排骨，看向自己的小舅舅，今天歐和青也被叫了過來。

　　歐和青現在還沒有結婚，本來是在家中住的，但因為他的女朋友一直沒能確定下來，天天被自家老爸老媽以及附近的鄰居念叨介紹外加種種折磨，最后終于忍無可忍的搬了出來。

　　為了工作方便，他也住在開發區，歐君慧每次做大餐都會叫他，他沒事的時候也會過來蹭飯。

　　注意到孔玄章的目光，歐和青一邊往嘴里塞青菜，一邊道：“怎么了，小章？”

　　“沒什么，我聽說于磊要跟著省建的去打全國大賽？”

　　“他給你說了？你們倆現在的關系倒好。”

　　“那當然，章章天天給他補習呢。”歐君慧得意道，“說起來那小孩也真是的，我留他吃飯，他還非要走，你來的時候，他才走了不到五分鐘。”

　　“本來不走也要被你嚇走了。”歐和青心中暗道，但這話當然是不能說出來，因此只是道，“他也一個星期沒回家了，當然要回去看看。”

　　他說著，給自己盛了勺湯，又對孔玄章道：“不是去打，就是去看看，他又不是省建的，怎么打？”

　　“那個省建的教練為什么要叫他去看？”

　　歐和青笑了起來：“怎么，沒叫你，鬧情緒了？”

　　孔玄章皺了下眉：“我就是懷疑，那小子那么笨，這一次要跟著省建一起……”

　　他說到這里，停了下來，看著歐和青，歐和青不說話，繼續喝自己的湯，孔玄章有點按耐不住了：“歐教練，你不是說我們明年也能打全國大賽的嗎？”

　　話音剛落，就被歐君慧敲了一下：“學校是學校，家里是家里，叫舅舅！”

　　“沒事沒事，孔玄章同學這是在向我請教籃球方面的事呢，叫教練也沒錯。”

　　歐君慧更惱火了：“籃球籃球，一天到晚都是籃球，在學校還說不夠？在家里，特別是在飯桌上，不準跟我說籃球！章章，媽媽今天做的菜好吃嗎？”

　　孔玄章連忙點頭，歐和青更是配合的伸出碗：“姐，再給我來一碗！”

　　歐君慧眉開眼笑的又給他添了一碗，然后興高采烈的開始念叨自己又淘到了什么好東西，準備將家里的什么地方再改動一番，發廊里又出了什么新產品。

　　飯桌上就聽到她一個人的聲音，歐和青偶爾還給她湊個趣，孔玄章卻只會點頭贊同。

　　像他這樣的年齡，對歐君慧說的這些事最沒興趣的時候，更何況他今天心中有事，也不想敷衍，因此吃了一碗飯，就跑上樓了。

　　他走了之后，歐君慧又談了幾句，話題卻轉到了籃球上：“章章這樣，是不是也想去看那個什么全國大賽啊，要不干脆也讓他去吧，學校不出錢，我們自費！”

　　歐和青哭笑不得：“姐，你也別太慣著他了。”

　　“鄭淵潔說過，孩子是慣不壞的，我們家章章天生就是個好孩子，再慣也慣不壞！”

　　對于他姐的這番理論，歐和青實在不知道說什么，只有道：“那你真想讓小章打職業籃球？”

　　對于一般人來說，打職業籃球是一項不錯的出路，哪怕成不了明星，只在國內打替補，收入也要比一般的工薪階層好，若是能成為明星，接到商業合同，那更是不一樣。但是對于孔玄章就完全不同了。

　　歐君慧一挑眼：“他要是真想，那就讓他打，他無論想做什么，只要不殺人放火不觸犯法律，我都會讓他做的，我這輩子就這個樣了，但我一定要讓他活的高興！”

　　歐和青心中一痛，外人看來，歐君慧有一個能干的老公，聰明的兒子，父母也都有保障有地位，她每天就只需要打牌逛街，實在是再逍遙不過了。

　　但是天底下哪有這么幸福的人？你得到一樣，必定是要失去一樣的，又有幾個人能想到歐君慧一個月也不見得能見到自己的丈夫一面？又有幾個人知道，歐君慧當年其實另有心上人的？

　　歐和青想說什么，歐君慧已先開口了：“別擺出這幅樣子，我可不覺得我過的有什么委屈的，好了，我剛才問你的事，你怎么說？”

　　“這個，小章也不見得真想去看全國大賽。”

　　“胡說！我生的兒子，我還不知道？”

　　一見她瞪眼，歐和青連忙道：“好好好，我一會兒問問他，你別急別急，我問過他再說。”

　　他一邊說，一邊連忙扒飯，草草的吃了，就上樓去找孔玄章了，孔玄章正在網上亂逛，見他來了，就關了網頁。

　　歐和青和他隨意閑扯了幾句，就道：“你老媽，我姐姐，讓我問你，你是不是真想去看全國大賽，若你真想去，她愿意全力支持。”

　　孔玄章一愣，歐和青又道：“怎么，你不愿意？”

　　“不是……”他本來想拒絕的，話到嘴邊，又轉為，“那我真的能去？”

　　“別人也許有點問題，但你嘛，我想問題不大。”

　　“那我也去吧。”

　　歐和青沒說話，盯著他一直看，開始孔玄章還能若無其事，過了一會兒，就有些受不住了，有點不自在的開口：“舅舅還有什么事？”

　　“我以為，你和于磊的關系已經很好了。”

　　孔玄章點點頭，歐和青繼續看他，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好吧，那我就當你是真的想去看比賽吧。”

　　孔玄章一愣，過了好一會兒才明白歐和青原來以為他是因為妒忌于磊才要去看比賽的。

　　想通這一點，他覺得有些委屈有些氣憤，但同時又有些迷茫。

　　他早就知道省建要去打全國大賽，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要跟著去，哪怕是于磊說他自己可能要去，他也沒有往這方面想過，直到歐和青又一次提起，他才想到，原來自己也是可以去的。

　　但是他為什么要去？

　　孔玄章知道自己對全國大賽其實是說不上怎么向往的，早兩年，他就跟著自家老媽到美國看過NBA了，這種全國高中生的比賽，只是作為觀眾的話，對他已經沒有太大的吸引力了。

　　那么他為什么想去呢？

　　他想了想，覺得還真是因為于磊。不過他可以肯定絕對不是因為妒忌。

　　“我就是怕他不小心被省建的拐走了。”

　　想到這個理由，孔大少釋然了，他覺得就是這個原因！那個石頭那么笨，省建的教練又是絕對

　　老奸巨猾的，他家小舅舅好像還不怎么在意，于磊完全有可能被拐跑！

　　歐和青當然不是不在意的，于磊來天茗的時候除了投籃什么都不會——就連投籃，姿勢也不是太正確！

　　經過一年的訓練，正是要出成績的時候，若是被省建挖走，他怎么會不在意？

　　但，這是他站在教練的角度來想，若站在球員的角度，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省建的成績比天茗好，省建的機會比天茗多，沐文君的教練水平……不管他這個人怎么樣，最起碼，省建被他帶的不錯。

　　當然，于磊若真到了省建，不見得就會比天茗更好，畢竟省建優秀的球員太多，他能不能出頭，能不能成才也都是未知數，可是，這些弊端，在天茗一樣也有。

　　明年的市賽他們是沒有問題的，但是省賽真的能打出去？是的，孔玄章衛峰于磊這些人在明年都會更成熟，但同樣的，李鐸車青竹這些老隊員也都要離開了。

　　一個連全國大賽都沒有打過的球員，會被大學教練相中嗎？會被特招嗎？會有職業球隊找他協商嗎？

　　歐和青同樣不知道。

　　因此在思忖了之后，他決定把這個選擇權交給于磊自己。當然，沐文君說了不會挖人，無論這話真假，他也不用對于磊說，因此他說的，只是去看全國比賽的這件事。

　　若換成王鑫馬森，那絕對一蹦三尺高，哭著喊著也是要去的，于磊卻有些拿不定主意。他倒不是不想看，而是，歐和青對他說了，全國大賽也是漫長的，因此這個比賽注定是無法在寒假完成的。

　　當然，比賽會盡力的安排在節假日，但是也難保不會有特殊情況，而且來回的路上，也難保不會耽擱。

　　于磊糾結的就是這個。

　　自己天天這么努力，一堂課都不缺，還不見得能跟得上呢，要是缺課去看比賽，他還能補回來嗎？

　　于磊很為難，但是于躍進和徐惠玲卻都沒這方面的顧慮，一聽說他要去看全國比賽，立刻全力支持。

　　自從于磊開始打籃球，他們也開始留意籃球方面的信息，雖然知道的還不多，但也知道，這是一條路，上次在省城住的那次四星級酒店，更是鞏固了他們這方面的想法。

　　而且他們現在也徹底認清了，比起學習，于磊在籃球上也更有天賦一些。

　　父母都支持，于磊也就不再糾結了，特別是在知道孔玄章也去之后，更是放下了心。

　　在他來看，孔大少那就是好學生的代表，自己跟著他，就算缺了課，那也是應該能補回來的。

　　而對于兩人要去看比賽，籃球隊的反應也不一，有羨慕的有妒忌的有糾結的，總之幾乎一個人一個心態。

　　不過不管心中怎么想，面上卻沒有爆發出什么矛盾。孔玄章是不說了，人家本來就是特權份子，而且水平也在那里放著。至于于磊，全隊上下再找不到第二個能連續投籃一百個的了。

　　因為兩人要去，歐和青也要不時的跟隊，當然，籃球隊這邊他也不能放下不管，但是一個月抽出一兩天他還是可以做得到的，畢竟他們現在正是空閑時期，一些基礎練習隊員們自己都可以做。

　　其后的兩三個月，三人跟著省建到了河北、東北、山西的各大城市，對于歐和青和孔玄章來說，這種旅行是疲憊的、重復的。

　　但是對于于磊則不一樣了。

　　真的說起來，他上輩子也是到過不少地方的，跟著大部隊來回轉移，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但大多都是在山村，偶爾進一次城也是匆匆路過，在當時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路過的地方屬于哪個省在哪個區域。

　　而這輩子，他到過的最遠的地方就是省城，雖然在電視上他見過很多花花世界了，但在電視上看，和真的接觸到還是不一樣的。

　　歐和青和孔玄章也知道這一點，因此每到一個地方，就會叫他一起出來看看。不過他們是跟著省建來回跑的，時間有限，因此最多看一兩個景點，或者只是在中心廣場之類的地方轉轉就要回去了。

　　不過即使如此，于磊也很是滿足了。

　　這段時間，省建的全心全意就撲在了比賽上，對于他們這兩個天茗的隊員倒沒有太多理會，最多也就是碰上了諷刺幾句。但于磊是個老實的，孔大少是不屑，因此，倒也沒爆發什么矛盾。

　　就這樣到了四月，省建終于打完了他們所有的比賽，最終他們還是沒能沖破過去的記錄，依然只是拿到了亞軍。

　　其實就算是這樣的成績，已經很令人矚目了，因為到最后，他們的對手幾乎全部都是長人隊，后衛的身高都幾乎要到一百九十公分，大前鋒能比向豪等人高出半個頭。

　　省建能走到最后，完全是因為他們的外線大爆發，齊敬等人的三分手感超熱，否則在四強的時候，他們就要被淘汰出去了。

　　但即使如此，一行人也很是低落，他們早就被沐文君調教的渴望勝利，渴望奪冠，在籃球之路上，哪怕是全國亞軍，也不能令他們滿足。

　　但就算再不甘心，在結束哨吹響的同時，就誰也都無能為力了。

　　畢竟在一起這么久，也有些感情了，見他們這么垂頭喪氣的，于磊也想去安慰一下，結果還沒開口，齊敬就道：“要笑就笑吧，我知道你們一直等著我們輸呢！”

　　于磊不知道說什么了，他抓抓頭，就想退開，齊敬卻不依不饒：“我知道你在幸災樂禍！我知道你一直在這里等著呢，我……”

　　他說著，就要去抓于磊，孔玄章卻先他一步擋在于磊面前，冷冷的看著他，這時候向豪等人也趕到了，就去拉齊敬，一邊拉一邊道歉：“別在意哈別在意，他就是輸了有些難受……”

　　齊敬被拉走了，于磊和孔玄章都有些發愣，沐文君走了過來，看了一眼正在那邊收拾東西的歐和青，開口道：“唔，比賽結束了，我們說一些正事吧，兩位同學，有興趣來省城建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