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柒十九章

　　場上的比賽是激烈的，雖然天茗的幾個都有點不在狀態，但是，他們自然也都是不想輸的。

　　手感上不來，那就只有靠拼搶上了，因此動作就難免會大一些，犯規也難免會多一些，在一次防守中，莊航又一次犯規，省建得到兩個罰球。

　　在站位的時候，齊敬道：“喂，多金，于石頭怎么了，是不是病了，今天的他可不像他啊。”

　　王鑫一挑眼，開口：“怎么，你還想和他比投籃？”

　　齊敬一齜牙：“不識好人心，你就嘴硬吧，不光于石頭，我看今天的你們都不在狀態，和這樣的你們打，真沒意思。”

　　這句話可犯了眾怒，衛峰馬上道：“我們不在狀態，那可要問問你們的教練都做了什么了！要不是他做了那種事，現在輪到你們囂張？”

　　“喂喂，別亂說話啊，我們教練怎么了，給你們下毒藥了？下瀉藥了？這一次咱們可既沒有住同一家酒店，也沒有坐同一列車，不管怎么著，都不會牽扯我們教練的事。”

　　葛亮連忙道，平時對自家教練有什么那是他們內部矛盾，在外人面前，當然還是要維護的。

　　王鑫道：“他是沒下毒藥，但比下毒藥還厲害，他……你們教練，真是流氓！”

　　向豪正拿著球準備投籃，一聽這話，手中的球差一點都掉在地上。流氓？他們家教練是說不上正直善良，但應該，還不算流氓……吧。但是聽王鑫這語氣，還有其他人的表情，好像他們家教練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向豪不由得回頭，見沐文君正低著頭擺弄手機，好像是挺正常的。他正這樣想著，就看到沐文君抬頭了，那目光直直的向自己這邊……不是，是越過自己，直接跑到了天茗那里。

　　他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自家教練笑了，頓時，向豪的小心肝跳了起來。哦，沐文君是經常笑的，而且經常溫柔的對著自己的球員笑，每次他的笑，都能令人想到寒冷啊，冰凍啊，南極啊之類的字眼，但這次他的笑，那叫一個春花燦爛啊。

　　這個笑、這個笑……

　　向豪一時找不到形容詞，他正覺得這個笑的確好像有點不正常的時候，裁判對他發出了警告。

　　他只有把注意力轉回來，拍了兩下球后投籃，帶著這種糾結的心情罰球，那球自然是沒有意外的罰丟了。

　　齊敬瞪了旁邊的王鑫一眼，咬牙切齒的道：“你故意的吧。”

　　王鑫哼了哼：“我還說你們是故意的呢。”

　　齊敬還要說什么，葛亮開口：“大圣，別和他說話了，準備搶籃板！”

　　齊敬不再說話，王鑫在那邊狀似自言自語的道：“教練是流氓，教出來一幫小流氓。”

　　省建的那個糾結啊，向豪當場就想舉手向裁判高呼有人對他進行語言干擾，他們打球雖然說不上多么有風度，但是絕對不骯臟，從市賽到全國大賽，一路上對他們恨的人多了，但什么時候有人叫過他們流氓啊。

　　他做了兩個深呼吸，到底沒有舉手，而這個球，又毫無意外的投丟了。

　　兩投兩不中，而且更不好的是，這個球還被莊航搶走了，天茗以此打了個快攻，孔玄章扣籃得分。

　　在扣進這個球之后，孔玄章向替補席那邊看了看，于磊和歐和青坐的很近，不知道在說什么，他微微的皺了下眉，雖然于磊說自己不是病了，但他還是擔心。

　　這里面，有幾分是擔心于磊的身體的，但他也知道，于磊之所以不在狀態，恐怕也是因為那件事，所以，他更擔心的，還是于磊的心理。

　　于磊看樣子是很堅強，仿佛不管什么事都能挺得住，但是今天他卻自己開口要留下……

　　孔玄章覺得自己錯了，他應該和于磊談論一下的，不過對于這件事，他也很糾結。

　　要是別人也就罷了，他也許還能說什么，在國外，同性戀結婚都是合法的，所以，沒什么大不了的。但其中的一個是自己的小舅舅，要再說這話，就有點困難了。

　　孔大少想到這里，更是心煩意亂，而歐和青那邊，已經不僅僅是心煩意亂了。他面對于磊信任的、求知的目光，咬牙再咬牙，終于道：“石頭，那件事，其實，是個誤會。”

　　于磊恍然大悟的點點頭，整個面孔突然一亮，眼睛更是爆發出一種令歐和青眩暈的光彩。

　　那是一個釋然的、驚喜的，就如同一個在黑暗中摸索的人突然看到了光明似的，在這種目光下，歐和青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有點心虛——雖然那的確是一場誤會沒錯！

　　“不過其實同性戀也沒什么。”歐和青如同喃喃自語似的開口，他此時是有些迷糊的，有些口不擇言的，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說這些，但他還是說了，“咱們國家古代就有，現在國外的一些國家也都承認了其合法性。”

　　“但、但兩個男人在一起能生小孩嗎？”于磊當然是相信歐和青的，不過他還是覺得有點怪，其他的也就算了，兩個男人或者兩個女人怎么生小孩？他雖然對這些不是太懂，但也知道生小孩是一男一女的。

　　歐和青嘴角抽搐，徹底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同性戀的孩子問題，他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比如試管嬰兒，比如領養，但關于這些他怎么能在這個時候對于磊說？

　　而在這個時候，省建叫了一次暫停，歐和青順勢站了起來，順手拍了拍于磊的肩：“這些事，你以后自然就知道了。”

　　他說著，長吸了口氣，他需要做一些心理建設，來面對另外四個也看到了那一幕的隊員。

　　就在歐和青做心理建設的時候，沐文君正微笑的看著自己的球員：“很好，你們和天茗學的很快。”

　　向豪等人紛紛低頭，剛才那幾分鐘，他們打的實在不好。

　　“還是你們認為這場比賽，已經贏定了？”

　　沐文君看了他們一眼：“向豪，說說是怎么回事？”

　　向豪抬起頭，有些發愣，沐文君微笑的看著他，他的笑容是溫和的，目光是鼓勵的，但對向豪來說，這目光這微笑都如同千斤重擔。

　　“剛才，”向豪咬了下牙，還是道，“天茗的罵你了。”

　　“哦，罵我？”沐文君更有興趣了，“他們罵我什么？”

　　“他們罵你、罵你是流氓。”

　　撲哧一聲，省建跟著的校醫孫毅笑了出來，其他替補球員也多有捂著嘴肩膀聳動的。

　　沐文君一挑眼：“罵我是流氓啊，那還有什么？”

　　“還有，他們說，說今天他們不在狀態也是因為你。”

　　“因為我？”

　　“因為你、因為你流氓。”

　　孫毅在旁邊笑的更厲害了，沐文君也不去管他，反而摸了摸下巴。

　　向豪忐忑不安的看著他，雖然這些話他都只是轉述，但他實在不知道自家教練會不會轉怒到他身上，他正想著，突然聽沐文君又道：“還有別的什么嗎？”

　　向豪搖搖頭。

　　沐文君的目光在他們身上掃過，笑了起來：“首先，我要感謝你們對我的愛護，因為聽到別人罵我，就這么義憤填膺，作為老師的我，真的是非常感動的。”

　　他這番話說的情真意切，省建上下卻齊齊打了個哆嗦。

　　“不過，如果你們還這么維護我的話，我可能就不單單是感動了，你們都聽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向豪等人紛紛點頭。

　　“好吧，那就上場吧。”

　　向豪等人上場了，孫毅也連忙站起來：“我去上趟廁所。”

　　他說完，就向通道走去，那副急切的樣子，仿佛他真的非常需要，但從他快速聳動的肩膀來看，恐怕他更需要的還是找個地方大笑一場。

　　他能找個地方去笑，但卻苦了其他的替補球員，他們當時不在場，沒體會到那種帶點氣憤的詭異感覺，因此聽了向豪的轉述，一個個只覺得好笑，只是他們又沒膽子真的笑出來，忍得非常辛苦。

　　而沐文君則坐在那里，不時的看一眼那邊的歐和青，又翻了翻自己的手機，過了一會兒，終于緩緩的吁了口氣，他想，他知道天茗的那些人罵他流氓的原因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突然的，有點頭疼。

　　這一場比賽，天茗到最后還是輸了，雖然于磊上場后，打出了一個連奪十分的小高 潮，但畢竟他們先前已經落后差不多二十分了，而且，省建并不是平市四中那樣只會進攻不會防守的球隊，在發現于磊又手感爆發的時候，他們立刻采取了針對措施，向豪和齊敬幾乎隨時和他形成著三角狀態，一旦他拿球，兩人立刻就去夾擊，用盡一切合理甚至不怎么合理的手段干擾他。

　　當然，天茗之所以最后沒能翻盤成功，也和其他四人的狀態有關。歐和青能對于磊說那是誤會，但是他顯然是不能對其他人說的。不僅不能說，而且還要裝作不知道——雖然其他人也許都知道他知道了。

　　歐和青也知道，這種事已經影響到了他們的狀態，如果不說開，也許以后碰到省建，他們就要有問題，但這種事要怎么說開？而且，就算要說的話，也不是在現在，在這個場合。

　　于是歐和青只能一邊糾結著，一邊提點自己的球員。

　　在比賽進入到第四節的時候，其實孔玄章等人已經基本上能將情緒平穩下來了，可是他們并不是于磊，不是一想開了，就能馬上找回手感的，更何況，他們并不是想開了。

　　所以雖然他們和于磊配合的還不錯，但也只是不錯，要追上省建，甚至翻盤，顯然遠遠不是不錯就能做到的。

　　比賽結束的時候，兩隊相差四分，這個分數也代表著，天茗的第一次全國大賽，到此結束了。

　　比賽結束后，兩隊教練握手，沐文君這一次沒有抓著歐和青的手亂說話，他像一個普通的教練那樣，和歐和青握了兩秒，就松開了。

　　兩人像普通的對手那樣，寒暄了兩句，沐文君就帶著自己的球員離開了，他這個樣子，天茗的也就罷了，省建的卻都很是疑惑。

　　在向外走的時候，葛亮捅了捅齊敬：“大圣，你說教練這是怎么了？”

　　“我怎么知道。”齊敬回答的很沒好氣，他再次被于磊郁悶到了，在最后一節，于磊進了三個三分！

　　一場比賽三個三分，這種事他也做到過，但那是在全部的比賽上，而不是一節！

　　這場比賽，他一個人拿到了十八分，但是于磊也拿到了十五分，聽起來好像是他勝了，但人家的得分幾乎都是在第四節拿的！而且人家說起來，也只上場二十分鐘！

　　這場比賽他們勝了，但是，他不僅不覺得高興，反而非常的郁悶，而更令他郁悶的是，葛亮還滔滔不絕的問他：“那他這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啊。”

　　“你問我我問誰啊。”

　　“你問教練啊。”

　　齊敬差點吐出一口血來：“葛亮！”

　　正在他準備伸手掐死這個令自己郁悶的隊友的時候，前面走著的沐文君突然轉過了身：“你們在做什么？”

　　“沒事沒事。”齊敬立刻一邊捂住葛亮的嘴，一邊道，“我們沒做什么。”

　　他嘴上回答著，心中卻很是忐忑，特別是在沐文君的目光掃視下，好在這一次沐文君也沒有多看他太多時間，只是停留了一會兒，就開口道：“上車吧。”

　　原來他們已經來到了停車場，齊敬飛快的拉著葛亮竄上了大巴。沐文君又向后看了一眼，然后才上車。

　　等到省建的大巴離開后，天茗的眾人才慢慢的從籃球館出來，輸了球，眾人的心里都不好受，當然最不好受的還是歐和青，只是他不僅不能表現出來，還要打起精神安撫鼓勵自己的隊員。

　　雖然是輸了，但能走到這一步，已經不容易了，他們這一次的運氣是比較好，但若只是靠運氣的話，也不可能走到這里。他自然是想一路贏到最后的，不過那畢竟不太現實，能一年比一年更好，就足夠了。

　　“好了，都打起精神，這一次咱們是輸了，但還有明年呢，照咱們這個發展勢頭，明年，咱們起碼能殺進四強！”他說著，拍了拍手，“現在咱們先回酒店收拾一下，都給我抓緊這，咱們要趕時間去看降旗，然后去到全聚德吃烤鴨，就給你們二十分鐘的修整時間，誰晚了，就給我留在飯店里吃自助餐！”

　　他這么一說，眾人立刻騷動了起來，原本沉悶的氣氛也少了許多，于磊跟著王鑫起哄的笑了笑，見身邊的孔玄章還有點悶悶不樂的，就道：“你別多想了，教練說了，那不是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