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孔家的三樓，現在已經快成天茗的另外一個聚集地了，過去只是于磊經常來這里報道，現在衛峰、莊航，連帶著馬森都經常過來了。

　　衛峰來，是和孔玄章一起弄電腦的，在電腦上他當然比不上孔玄章，但反正也不是什么高深的技術，他也弄的來，孔玄章本來是準備把自己試驗的網站放在網上的，但因為于磊的事，他決定還是再等等。

　　他原先只是有一個遠期目標，那就是變得足夠強大，而現在，他更有了近期計劃，那就是他必須出國。雖然那一天被他岔了過去，但是，自家老爸既然動了這方面的心思，以后，恐怕還會往那方面想，而下一次，他不見得還能岔過去。而且，還有他老媽。

　　孔玄章知道歐君慧很疼自己，如果他今天說不上學了，恐怕自家老媽也只是和他談談，只要他能拿出一定的理由，也不會勉強他。但如果看出他在這上面動了心思呢？

　　孔玄章不知道歐君慧會做什么，雖然她在歐和青的事情上表現的很開明，但如果那件事換到自己身上，結果還會如此嗎？

　　而且，自家小舅舅那件事是因為鬧的太大，沐文君又在省城，她實在不好做什么，但如果換做了于磊，換做了開市……孔玄章知道自己的老媽實在是有太多辦法了。

　　也就是為此，他才將衛峰和莊航也叫上，當人多起來的時候，于磊也就不顯眼了。

　　他本來是沒有叫馬森的，馬森本來也是不想來的，但陰差陽錯下，馬森還是來了，而且來了之后就不想走了，開玩笑，這里這么多NBA的錄像，這么多的游戲，這么高配置的計算機，這么快的網速，這么……因此，就算他覺得衛峰不順眼，孔玄章也有點不合拍，但反正他來也不是看他們倆的，所以他每天也跟著于磊厚著臉皮的往這邊蹭。

　　五個人，孔玄章和衛峰一般是要守在電腦前的，而于磊和莊航則是看電視，而馬森則不一定，碰上他喜歡的球隊，他就會跟著蹭電視，如果沒有，他就去玩游戲，總之只看他們的話，是完全體會不到高考的感覺的。

　　當然在現在來說，他們也都沒想過大學，衛峰在知道孔玄章要出國后，就在考慮自己是不是也要出國，不過他倒沒有想過和孔玄章一樣到美國，他更中意的，是法國。

　　而莊航的家人已經幫他聯系好了武警學校，當然，說是武警，也不是那種包分配的，在那種學校上幾年，出來之后是說大專不大專，說中專不中專，其實從某方面來說就是混日子。

　　不過莊航的父親就在孔萬青的公司工作，幾乎算是孔萬青的跟班加司機，因此他到那個學校，更多的是訓練，學習一些必要的技巧，如果孔玄章將來回來，那么他就會像自己的父親一樣，而如果孔玄章走別的路，他大概就是進保安科了，他對于這樣的路也不排斥，他從小就和孔玄章上一個學校，小時候還和孔玄章一起被自己的父親接送。

　　以前，孔萬青還說過，讓他好好學習，將來也送他出國這樣的話，但后來見他真不是這塊材料，也就不提了。不過不管是否出國，他也已經習慣跟在孔玄章后面了。

　　孔玄章對他不錯，雖然不是說非常照顧，但也從來沒有欺負過他，當然他小的時候也有過疑惑，也有過憤怒，但是后來，他漸漸的也想通了。

　　因為孔玄章，他才能上重點中學、重點高中，才能有免學費、高補助這樣的待遇，如果沒有，也許以他的身高還是會被籃球隊挑中，但是不可能從初中的時候就被培訓。

　　他知道自己不屬于那種有天分的，他也沒有于磊的那種毅力，如果不是更早的接觸籃球，他是不是能打上主力、首發都不一定，將來，更不知道會怎么樣。

　　至于馬森，他還沒有想好自己的未來，不過他過去兩年多都在混日子，大學是早就沒有可能的，因此也不準備在這最后的時間里難為自己。

　　就這樣，五個人天天在孔玄章的三樓里呆的也非常逍遙。

　　這一個星期六，天茗沒有比賽，因此五人組早早就聚集了過來。

　　現在就連馬森在這里呆的已經很習慣了，一來就自動的去翻冰箱找零食，然后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孔玄章拿了一瓶脈動遞給于磊：“今天何老師找你了？”

　　于磊點點頭。

　　“他和你說什么了？”

　　“他說……你安排的有問題。”他擰開脈動，喝了一口，“那個，孔玄章，你是不是故意，安排我做核心……還有，出風頭啊。”

　　“什么出風頭？”

　　“就是，何老師說上次的比賽，之所以打的那么難，就是因為太向我這邊偏移了，六中那邊一定是早就研究好了的，否則不可能那么有針對性，何老師說，這種安排其實不好，會讓別人摸清咱們的套路，以后打比賽，就難了。”

　　“這是何老師說的？”

　　于磊點點頭。

　　孔玄章想了想，道：“我不能說何老師說的不對，但你看，每個球隊其實都有自己的特色的對不對？這其實和套路沒關系。喬丹和約翰遜的組合，全世界都知道他們的套路，但誰能擋住他們？再比如，咱們去年遇到過的平市四中，他們年年打進全國大賽，甚至幾乎年年打進八強，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其實就有一個或兩個核心，遏制住他們的核心了，也就能打敗他們了，但是能做到的，又有幾個？球隊的輸贏，其實和套路沒有太大的關系的。”

　　“當然，現在球隊是向你偏移，可是你本來就是中鋒，其實歐教練當年也是想將你立為核心的，就是當年你的三分球……”說到這里，他頓了頓，又道，“但是今年，你的三分已經很成熟了。你看就像上次的那場比賽，如果當時我不把球傳給你的話，你覺得咱們能從內線突破嗎？很難對吧。”

　　上一場比賽的最后時刻，內線擠得水泄不通，雖然說勉強出手也不見得不行，可是那就完全是撞大運了。孔玄章說的合情合理，又扯上了歐和青，于磊聽著連連點頭。

　　不過他還有點疑慮，畢竟何益是教練，是專業，但不等他開口，孔玄章就又道：“其實這些也不完全是我安排的，我是先和歐教練通了電話的。”

　　“你和教練說了？”于磊立刻來了精神，“這些都是教練讓咱們打的？”

　　孔玄章看了他一眼：“怎么說是教練，你就這么有勁？”

　　于磊笑著看他，孔玄章拍了他一下頭：“真是教練，否則我又沒當過教練，怎么會知道要怎么做？”

　　“我還以為真是你呢，你本來就什么都會。”于磊笑呵呵的說著，將下午何益對他說的話完全拋到了一邊。

　　何益說的話有道理，何益是老師，但如果和歐和青相比的話……那完全是沒有可比性的，雖然現在歐和青甚至已經不在中國了，但在于磊想來，只要是歐和青讓做的，都是正確的，起碼，關于籃球這一塊是一定正確的。

　　他沒有去想，過了這么長時間，隔了這么遠，歐和青怎么可能對每一場比賽都做出適當的調整，怎么可能對球隊還下這么大的心力，就算這些都能做到，他又是怎么研究每一個對手的？

　　這些，于磊不是想不到，但在他看來，歐和青是絕對厲害的，孔玄章是絕對聰明的，他們兩個聯手，當然是沒有問題的，而且，歐和青也對他說過，會以他為中心建立球隊的，只可惜自己在過去，一直沒有達到應有的標準，而等到他終于能穩定下來的時候，歐和青又離開了。

　　現在，能通過這種方式，繼續按照歐和青的方式打球，那絕對是再好不過的，至于其他的，那是連想也不去想了。

　　看說服了他，孔玄章也不再糾纏這個話題，轉而道：“你想過以后要做什么嗎？”

　　于磊眨眨眼，好像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孔玄章又道：“我看你一直在學英語，是不是準備考外語系？”

　　“想是想過，不過，我可能是考不上去的。”于磊想了想，最后還是老老實實的說，“我就是聽人家說，要是英語好了，也能找到個不錯的工作，還說當導游，那個英語導游，也怪賺錢的。”

　　他說到這里，有點羞澀的笑了笑，他自己也知道，他不是當導游的那塊料，不過真要說起來，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到目前為止，他唯一比較擅長的，也就是籃球，再熟悉一些的，就是賣水果，然后，就是家里一般的維修，比如通下水管道，換水管，過去于家的這些事都是他和于躍進一起做的，現在于躍進不能做，就是他每次回家都檢查一遍，見到有不對的，立刻先修理了。

　　他也想過，如果是出賣力氣，或者是做維修工的話，他大概也是能做的，他也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好，但是，如果有更好的選擇，他當然也會選更好的，他也希望依靠自己的力量，而令家人不再拮據。

　　他也不知道自己學的英語以后是不是能用的上，但學了總比不學好，既然他已經不太可能上大學了，那多會一點，趁著現在還能學習的時候多學一點也總是好的。

　　“如果讓你以后再打上十年、甚至十五年的籃球，你愿不愿意？”

　　于磊笑了：“你就逗我，哪能打那么長時間啊，又不是打職業的。”

　　“你先說自己愿不愿意吧。”

　　“我愿意也沒有用啊。”

　　“你只要愿意就好。”

　　于磊有點疑惑的看著他，孔玄章又道：“在下面的比賽里，你一定要好好表現，不要管何益說什么，我讓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他說完又加上一句，“這也是歐教練讓你做的。”

　　于磊更是疑惑了，但還是老老實實點了頭。

　　孔玄章看著他，仿佛想說什么的樣子，但卻始終沒有開口。

　　“怎么了？”

　　孔玄章別過臉：“沒事，你去看碟子吧。”

　　于磊雖然不怎么聰明，但他表現的這么異樣，也知道是不對的，因此就開口：“你有什么話就說啊，什么都行。”

　　“我沒什么話要說。”

　　“可是……”

　　“好了，我也要去做我的東西了，你想吃什么自己拿。”

　　他說著，走了出去，只留下于磊疑惑的抓頭，他是真的覺得孔玄章剛才有點不對勁，那眼神，都有點怪，就仿佛……他想了想，突然覺得孔玄章剛才的眼神就和他過去見過的狼似的。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立刻就被他掐滅了，他甩了甩頭，覺得自己剛才想的真不對，孔玄章人這么好，又對他這么好，他怎么能把他和狼想到一起？真是太不該了！

　　而這個時候的孔玄章則是呆呆的看著屏幕，他的目光無意識的滑到右下角，那里顯示著時間，他點開，時間和日期都彈了出來，2006年1月11日，離高考，還有將近半年，而要真正出國，恐怕還要七八個月，甚至更久。

　　七八個月……想到這里，孔玄章突然有一種煎熬的感覺，起碼要到七八個月，他才能真正的做什么，才能真正的表達一些什么，在這之前，他什么都不能做。

　　在這個時候，他突然有點理解沐文君了。

　　在以前，孔大少看沐文君那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這里面，有本身的氣場不合，而更大的原因還在于，他覺得沐文君這個人沒有半點的責任感。

　　在孔大少的心中，自家小舅舅當然是絕對不會做那種，野外和人熱吻——還是和一個男人熱吻這樣的事的，那么會出現這樣的場面，自然是沐文君的錯，而會做出這種事的沐文君，不僅大腦缺根弦，本身也不負責任，但凡他有一點理智，有一點為歐和青著想的念頭，他都不會讓那個場面被他們看到，更不會被拍照，以至于最后自家小舅舅只能遠走他鄉。

　　但是現在，當然孔大少還是看不上沐教練的，而是他突然能夠理解了，原來，真的有些事情，是控制不住的；原來，真有一個詞，叫情難自禁。

　　想到這里，孔大少自己都有點牙酸，他甩甩頭，收回心思，不過，目光又一次的轉到電腦的右下角，還有半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