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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師執位Ⅱ八 恢網(天師執位系列)》第13章
第十三章

  溫和悅耳的男中音,帶著敖劍一貫的優雅風範,燈光將他的臉部表情照得很清楚,躊躇滿志的笑容,仿佛在暗示聶行風,現在的贏家是他。

  「並不是很久。」聶行風走過去,淡淡說。

  「保全很過分,雖然你暫時離職,但還是公司的股東,他們居然不讓你進去。」

  敖劍皺眉,似乎真的爲聶行風的遭遇抱不平,聶行風也懶得戳破,這家公司還是他們聶家的,如果沒有敖劍的指令,保全部門絕對不敢阻攔自己進公司,敖劍這番說辭倒讓他覺得這人很有表演天分,他笑了笑,等敖劍繼續往下說。

  「外面很冷,進來坐吧。」

  聶行風拒絕了敖劍的邀請,說:「就在這裏說吧,我想我們之間不會有太長的話題。」

  敖劍聳聳肩,「經曆了這麽多事,你的脾氣還是一點都沒變。」

  「難道公爵沒聽過一句話,叫江山易改本性難栘嗎?」

  「行風,你該知道,其實我不是什麽公爵,而是羿的大哥,修羅界的主人。」敖劍往身後椅背上靠了靠,雙手交叉搭在膝蓋上,說:「修羅界永遠離不開厮殺征戰,年複一年,我有些膩了,所以跑來人間遊玩,順便想見識一下當年連海神都能殺死的殺伐之神的風采,于是我很湊巧的碰到了那個倒黴的伯爾吉亞公爵,更湊巧的遇到了你。」

  這些話即使敖劍不說,聶行風也早想到了,他對敖劍的自爆身世不感興趣,問:「喬在意大利遇到了麻煩,你知道吧?」

  敖劍點頭,聶行風又問:「是你提供的情報?」

  他相信喬從小在黑道上混,跟對手談判,不會不在安全上謹慎對待,他會被暗算,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通風報信,而這個人除了敖劍他想不到別人。

  「呵呵,雖然喬這個堂弟挺對我的脾氣,但有人要對付他,又花了大價錢來求我,我沒法不幫忙,畢竟我現在的身分是公爵,而這位公爵跟他的堂弟關系又不是很好,我不答應,很容易被人懷疑到。」敖劍聳聳肩,一臉的無可奈何。

  聶行風對敖劍的思維模式完全無法理解,在西區療養院喬中了槍,他還幫忙提供傷藥,怎麽一轉身就落井下石?喬雖然常跟敖劍對著幹,但絕對無法真正觸犯到敖劍的利益,那些怕被懷疑的話都是托詞,最大的可能是敖劍對付喬,是在間接向自己示威。

  「說吧,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麽?」懶得再拐彎抹角,聶行風直接問道。

  敖劍攤了下手,「老實說,你的智慧和神力讓我很滿意,但你的處事方法我很不認同。」

  「我從來沒想過要讓你認同。」聶行風冷冷道。

  「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幫我。從跟你認識到交往至今,撇開你一些無傷大雅的弱點來說,你是個很好的合作夥伴,當然,如果可以,我希望張玄也跟我一起合作。」

  似曾相識的話語,聶行風記得之前李蔚然也對他說過類似的話,他隱隱覺出敖劍的目的,那將是個他不希望聽到的話題。

  「你也要學李蔚然,准備征服整個人類世界嗎?」他冷笑問。

  「征服?」敖劍輕笑:「何必那麽麻煩呢?我認爲現在的人間根本就不需要存在,我們可以創造出一個更完美更完整的新世界,就像修羅界一樣,神鬼難犯。」

  也就是說敖劍想將不滿意的事物毀掉,然後換成自己喜歡的模式,可是這裏不是修羅界,不可能任由他胡來。

  聶行風冷笑:「想玩創世紀的把戲?可惜你不是神。」

  「我是。」敖劍點頭,鄭重申明:「惡神也是神!」

  「是又怎樣?即便是正神,也沒資格說這樣的話!」

  「資格的基准是能力,我相信自己有這個能力。」敖劍冷聲說完後,覺得在沒正式翻臉之前,氣氛沒必要搞太僵,于是問:「殺伐之神,你司職斬殺天下厲鬼惡獸,那麽是否可以坦然漠視人類中的醜惡是非?」

  聶行風劍眉一挑,敖劍又說:「世人汲汲營營,不都揣了個私字?爲了得到命書,不惜同門相殘;爲了自己的兒子掌權,可以使用邪術去殺害情敵的孩子;爲了拿到學術成果,可以無視生命,利用人的軀體做試驗;怕自己公司倒閉,所以拚命裁員,根本不顧失業人的死活,這些人你不覺得他們比厲鬼惡獸更凶殘百倍嗎?身爲殺伐之神,你該比我更明白這個腐敗的人間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因爲他們早遺棄了自己的良知,連修羅都不如!」

  敖劍很少這麽長篇大論,但此刻道來,卻字字铿锵,讓聶行風無從辯解。

  敖劍所說的正是他心裏一直無法認同的地方,所以每次事件結束後,他心情都不會很好,因爲事件裏透出的陰暗遠遠蓋過了他內心一直抱有的正義,但即使如此,他也不認爲敖劍就有資格毀了人間。

  敖劍目不轉晴地盯著聶行風,滿意地看著這張俊秀的臉龐隨自己的述說露出迷惘,雖然一閃即逝,但毫無疑問他一直以來秉持的自信在動搖,哪怕只是一點點,但滴水穿石,足可以將他的意志慢慢摧毀。

  敖劍嘴角勾起輕輕的笑,很滿意自己的說辭,可惜下一刻他就看到對方眼簾擡起,墨瞳裏閃爍著無法撼動的堅定神采。

  「請不要偷換概念,我只知道不管是人還是神,都無法決定別人的命運,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一個人做錯了事,一定會得到制裁,也許是法律,也許是報應,或早或晚,沒人可以逃脫!」

  晚風將聶行風的發絲輕輕吹起,路燈照在他剛毅的臉頰上,透出屬于遠古戰神的淩威氣勢,敖劍有一瞬間的愣神,但隨即恢複過來,玩味地笑著看他,說:「你很固執,不過,固執有時候並不是一種美德。」

  聶行風覺得自己跟敖劍不能溝通,他甚至無法理解敖劍的想法,于是問:「你是修羅王,又何必一定要來人間攪和?已經有人因爲你的行爲死亡了,難道你喜歡以別人的死亡來奠定你的神威嗎?」

  「與神威無關,只是我比較喜歡這個遊戲。」敖劍靠著椅背,悠閑自得地說:「我只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別人的生死與我無關,自始至終,我沒動手殺過人,比起人類,我這個修羅王可仁慈多了。」

  聶行風最無法容忍的就是這種漠視生命的想法,話不投機,他冷冷道:「既然你是修羅王,那麽,管理修羅界秩序才是你的本分,別把自己看得太高,你的靈力還沒達到毀天滅地的程度!」

  敖劍嘴角仍勾著笑,眼眸中卻已是冰冷一片,淡淡道:「我不需要毀天滅地,我只要讓所有人服從就好.你也看到了,現在聶氏財團的人都唯我是從,很快,我也會讓商界所有的人也聽我號令,只要我給他們需求的東西,就沒人能抗拒!」

  四目相對,兩人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絕不妥臨的執著,半晌,聶行風淡淡道:「希望你不要爲今天的決定後悔。」

  「這話也許該由我來說,無法做朋友,那就是敵人,不過事實上,這不是個讓人愉快的結論,而且你這個結論也下得太早。」敖劍笑了笑,說:「你有沒有想過張玄將爲你今天的決定做出怎樣的犧牲?」

  聶行風一怔,眉頭輕微皺起,他不明白敖劍怎麽會突然扯上張玄。

  敖劍看在眼裏,微笑說.。「你真不是個稱職的情人,不過你跟張玄在一起,也許只是爲了得到他的神力,達到你回歸殺伐之神的願望,所以才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所謂天神,其實跟我們惡神一樣,唯一的區別是我們看中的東西,會光明正大的去奪取,而不像你們靠心機欺詐。」

  聶行風冷笑,他知道敖劍在故意激怒自己,不過就這一點他沒必要解釋,他對

  張玄怎麽樣只要張玄明白就行了。

  「你也好不到哪裏去。」聶行風掃了車裏一眼,反唇相譏:「洛醫生沒跟來,想必他不知道你爲了邀我入盟,軟硬兼施吧?」

  他想以敖劍的神通,如果想動手早就動手了,他一直按兵不動一定有很重要的原因,而這個原因跟洛陽絕對有關,如果洛陽是普通人類的話,他相信以洛陽的個性,不會漠視敖劍在人間這麽胡作非爲。

  敖劍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說:「你會幫我的,如果你不想張玄有事的話。」

  「你想怎樣?」

  「不是我想怎樣,而是你,行風。」敖劍看著聶行風,路燈下他睑上的笑顯得高深莫測,說:「忘了告訴你一件事,我前幾天碰到過李蔚然,作爲我放他一馬的條件,他給我看了那半本十世命書……」

  敖劍故意頓了頓,滿意地看著聶行風的墨黑瞳孔猛地緊縮,才慢悠悠說:「有關張玄的將來,很糟糕啊,如果你執意要一意孤行的話……合則雙贏,分則兩傷,你再好好想想吧,我等著你的答複。」

  聶行風怔住了,看著車窗緩緩升起,玻璃另一側的臉龐諱莫如深,一瞬間,他感到心莫名地向下沈了沈。

  最初敖劍那樣說時,他只認爲是脅迫,但後來敖劍提到了李蔚然,提到了命書,而他所說的那個結果正是自己最擔心的,因爲他跟張玄都感應到了命書裏的畫面,雖然堅信自己絕不會傷害張玄,但毫無疑問的,在聽了敖劍的這番話後,他整個心都在動搖。

  真是可惡,這麽重要的事放在最後才提起,就像聰明的賭徒會將最重要的牌放在最後關鍵時刻亮出一樣,不管是在氣勢上還是在心理上都壓過了對方,而他現在,就如敖劍意料中的,有些亂了陣腳,雖然臉上不動聲色,但他知道自己的刻意掩飾瞞不過敖劍,這一仗還沒正式開始,他在氣勢上已經輸了。

  恍惚看著敖劍在車裏向自己搖了搖手,車開動起來,很快就融入夜色之中。

  聶行風站在原地,看著前方,夜色晦暗無邊,看不到盡頭,冷風撲面拂來,帶著徹骨的寒意。

  修羅殘忍嗜殺,遠不是敖劍表現出來的這樣優雅,和他合作,那將是一場無法想象的劫難。

  修羅界是靠一場場血腥厮殺建築起來的,人間如果淪爲修羅地獄,也許會比修羅界更加慘烈,但如果跟敖劍對立,張玄就將遭受傷害,那也是他無法容忍的事實,敖劍很陰險,抛給他這個兩難的問題,情跟義之間,讓他無法取舍。

  「董事長……」

  呼喚隨風傳來,聶行風轉過頭,發現張玄不知什麽時候把車開了過來,停在他身旁,很擔憂地看他。

  「你要欣賞夜景也要找個好的地段,站在風口上玩什麽風度啊。」

  張玄跳下車,拉聶行風轉到副駕駛座那邊,把他推進車裏,自己也上了車,又握握他的手,很冷,感覺到周圍不該屬于人間的乖張陰氣,張玄皺皺眉。

  剛才他在大廈後面等了很久,都不見聶行風返回,下想打電話讓他煩心,于是開著車在附近兜圈,最後繞到大廈前方,就看到聶行風站在路邊發愣,連自己靠近都沒覺察到。

  「你的手好冰,今晚回家幫你熬姜湯暍,這個季節流感盛行,要是你傳染給小侄子,爺爺會殺了你。」張玄揉著聶行風的手,啰啰嗦嗦地說著,有時候說話不單是爲了溝通,還是一種緩和氣氛和心情的手段。

  「我剛才遇到敖劍了,喬出事是他搞的鬼。」聽著張玄的絮叨,熟悉溫和的語調讓聶行風從剛才的僵冷氛圍中緩了過來,手恢複了溫暖,他說了聲謝謝,把手抽回來

  「白目威脅你?」

  而且絕對是以自己作爲籌碼來要挾的,這一點張玄深信不疑。也只有在眼自己有關聯時,聶行風才會表現得這麽緊張,那個白目混蛋明顯是看出了這一點,才故意這樣做。

  這樣想著,怒氣突然無法遏制地湧了上來,碧藍眼瞳裏金波閃爍,是海神發怒的征兆,聶行風看到了,忙說:「也不是威脅。」

  玄冥的脾氣比想象中還要差啊,聶行風苦笑,覺得羿沒說錯,以張玄對敖劍的厭惡,如果他知道了風雷引的用法,絕對第一時間引天雷將那只修羅鬼打得魂飛魄散。

  「敖劍前幾天跟李蔚然見過,還邀請我們跟他合作,被我暫時拒絕了。」聶行風把剛才跟敖劍的對話簡單複述了一下,除了命書的事。

  「暫時?」

  「嗯,現在許多商社公司都被敖劍控制住,他還想要的更多,在這種情況下惹惱他,如果他跟李蔚然合作的話,會對我們很不利。」這些話並不是信口開河,不過聶行風最終沒跟敖劍徹底翻臉,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因爲張玄。

  「李蔚然如果真毫無忌憚的話,早就出來跟我們挑釁了,還會像老鼠一樣躲得這麽嚴實嗎?再說,我們幹嘛要怕白目?董事長,下次他再敢來騷擾你,馬上叫我,我不把他的修羅界弄個一塌糊塗,我就跟你姓!」

  「你早就跟我姓了。」

  聶行風被逗笑了,心裏卻歎了口氣,他哪是怕敖劍,他怕的是傷害到張玄,敖劍究竟有沒有說謊?究竟命書裏記載了什麽?是不是真像自己預料的那樣,許多不該發生的事情依次發生,促使自己不得不殺了張玄?

  張玄開著車,還憤憤不平地說:「董事長,別小看海神的神力,雖然犀刀曾傷到我,但如果我真想恢複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也許可以,但一定會付出相應的代價,這世上沒有一蹴而就的事,而這個正是聶行風不願去面對的。

  「是啊是啊,全天下你是最厲害的。」不想自己被敖劍逼進惶惑擔心的死胡同,聶行風收拾好心情,跟張玄開玩笑。

  「那你打算怎麽辦?」

  「按兵不動,看敖劍接下來想怎麽玩。」

  聶行風按兵不動的策略沒順利實施,當晚他們回到家就收到一封匿名信,上面寫著如果想知道李蔚然的下落,明天一早去方圓書屋,條件是必須是聶行風和張玄親自登門,投書的人是用毛筆寫的,最後還龍飛鳳舞地寫著知名不具。

  看來對手見他們一直沒去方圓書屋,等不及了,于是直接把線索抛過來,料定他們爲了木清風的安危,不管情報真假,都一定會去的。

  「你怎麽看?」大家湊在一起看完信,聶行風問張玄。

  「字很醜,這人一定沒念過多少書。」張玄看了一會兒,一本正經地回答。

  衆人默然,只有霍離很好心地幫腔,說:「是啊是啊,寫得比我還差。」

  「我去。」若葉說。

  這段時間他帶傷四處尋找李蔚然,已經疲果不堪,但一聽有師父的消息,憔悴的臉上立刻露出喜悅,生怕聶行風不允,很焦急地請纓。

  聶行風沒說話,把那封信遞到漢堡面前,它歪頭看了一會兒,說:「海神大人沒說錯,字真的好醜,不過……我好像在哪裏見過這個筆迹呢。」

  自從下定決心跟隨張玄後,陰鷹對他的態度根本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說話要多狗腿就有多狗腿,口氣有多谄媚就有多谄媚,小白在旁邊聽不下去了,問:「你們地府的人都喜歡溜須拍馬嗎?」

  「要想在陰界混,這是基本,尤其是像我這種快遞員……啊,我想起來了,這筆迹我是在陰界傳遞書信時見過的,是誰……」

  它還在努力想,被聶行風打斷了,微笑說:「不用特意去想了,反正我們馬上就能知道。」

  「董事長,我……」生怕聶行風不讓他一起去,若葉急忙叫道。

  聶行風用眼神示意若葉鎮定,說:「既然李蔚然把挑戰書送過來了,我們當然要應戰,明天大家各司其職,一定要把木老先生的元嬰救出來。」

  看到他略帶微笑的臉龐,張玄暗中打了個響指,就他對招財貓的了解,這是運籌全局前的笃定表現,董事長要反擊了,可惜對手太笨,又沈不住氣,在這時候畫蛇添足地送來匿名信,根本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不打自招啊。

  想到明天就可以跟李蔚然正面交鋒,張玄很興奮,摩拳擦掌,這場仗一定要打得漂漂亮亮,讓董事長別總那麽擔心,他的能力加董事長的運氣,這世上還有什麽事是辦不到的?

  方圓書屋的店主是個年近七旬的老人,頭發都斑白了,正靠在櫃台旁的藤椅上曬太陽。

  書屋面積不大,又座落在比較僻靜的街道拐角,所以生意不是很好,而且小書屋的裝潢也有問題,正門面朝西北,陽光只能勉強掠過門口,根本照不進屋子裏來,由于沒裝窗戶,導致裏面很暗,尤其是角落處,如果不開燈,根本看不到書架上擺放著什麽書籍。

  這也是生意不興隆的一個主要原因,不過店主似乎不在意,頭垂著,半瞇著眼,也不怕過路行人順手牽羊拿走擺在門口的書籍。

  腳步聲傳來,眼前似乎暗了暗,店主睜開眼,發現擋住亮光的是兩位身材修長的男人,站在他面前,微笑看他。

  「歡迎光臨。」

  店主說得很敷衍,聶行風沒在意,把那封毛筆字迹的匿名信遞給他,說:「有人留信讓我們來這裏。」

  店主接過來看了,點點頭,起身領他們去裏面房間。書屋內外由一道很薄的簡易木板門隔開,進去時,張玄忍不住轉頭看看門口,問:「老板,外面沒人耶,沒關系嗎?」

  聶行風橫了張玄一眼,似乎埋怨他亂說話,還好店主沒在意,呵呵笑道:「書送有緣人,無妨無妨。」

  聶行風看看書屋門口擺放的書攤,今天天氣很好,陽光灑在書本上,可以隱隱看到上面浮動著的陰氣,那是一些無法輪回的遊魂,在人間胡亂遊蕩,因走投無路才附在書上,如果有人順手拿走書,可想而知那會出現什麽樣的後果。

  不過,能讓陰魂依附在書上接受日月精華,這個店主更加不簡單,于是聶行風給張玄使了個眼色,讓他小心,可惜對方沒看懂,一臉懵懂地隨他走進裏面的房間。

  裏屋不大,同樣沒有窗戶,牆上糊的壁紙因爲年代已久,褪落成暗黃色,讓房間顯得更加陰暗,牆角胡亂擺放了一些雜物,正中是一對竹椅,店主請他們落座,兩人剛一坐下就感覺涼氣撲來,這裏很陰冷,夏天絕對是避暑勝地,不過冬天就不那麽令人愉快了。

  椅子很破舊,透過竹子編的斑駁椅背,可以看到後面牆壁上貼著一些暗青道符,因爲潮濕符紙邊角都翻卷起來了,店王轉身關上門,門闩落下,張玄看到他鎖門時飛快做了個結界手訣,他正要說話,被聶行風及時用眼神制止了。

  店主關了門,又走去一邊拿出茶具准備沖茶,聶行風攔住他,說:「我們來就是想知道李蔚然在哪裏,如果可以找到他,到時一定重謝。」

  「他曾在這裏住過幾天。」店主要沖茶明顯是在做場面功夫,被阻止,立刻停下了,坐到了他們對面。老人嘴巴有點尖,說話時頭微微仰起,像只瞇著眼打量獵物的狡猾老狐狸。

  「那現在呢?」張玄搶著問。

  「離開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那你還寫信讓我們來?」張玄不悅地問。

  「兩位貴客可能搞錯了,寫信請你們來的不是我,是我上頭的人,我只是負責看店。」

  「那請你們上司來。」

  聽了聶行風的話,老人眼睛微微瞇起,嘴巴咧開,發出抱歉的笑,「對不起,上面的人有事要辦,過不來,只是交代讓我好好招待你們。」

  「你好像搞錯了吧,我們是來找人的,又不是來聊天的。」張玄說完,又轉頭看聶行風,「既然沒有,那我們走吧?」

  聶行風沒動,而是微笑看老者,說:進門容易進,未必容易出,是吧?」

  店主點頭,雖然還在笑,但神情中卻帶了幾分恭謹,說:「不會請你們待很久,只要幾個時辰就好。」

  「這麽說那封信根本就是陷阱,你的上司是故意引我們過來的?」被騙,張玄很氣憤,鼓起嘴巴瞪老人。

  店王略微躬躬身,算是表示歉意,不過不放他們離開的意圖十分明顯。

  聶行風轉頭看看周圍,目光落在椅子後面貼的那些道符上,說:「這裏好像是陰陽兩界的出入口,那麽你就是亡者的引路人了?」

  「只是個小職務,說出來讓人笑話。」

  「小職務?」張玄瞪眼大叫:「能引遊魂上路,很厲害耶,那你的上司不用說一定是小白無常啰?」

  老人嘴角抽了抽,顯然很不適應那個稱謂。

  聶行風卻不再說話,剛才他靠近書屋時就發現這裏陰氣頗重,但又不見有惡鬼惡靈出沒,就覺得奇怪,後來進了書屋,看到牆上貼的道符就明白了,這裏是連接陰陽兩界的通路,而引路人是負責引領無主遊魂進入輪回的,所謂書屋只是個幌子,當然是越不起眼越好,難怪老人不擔心書被拿走,有遊魂看著,誰也拿不走,貪心的人,說不定還會遭到一些小懲罰,白無常留書讓他們過來看來是早有預謀,今天想要出去,只怕沒那麽容易。

  他眼簾擡起,微笑問老者:「無常爲什麽一定要留我們在這裏待上幾個時辰?」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上頭的命令,我只是照辦而已。」

  聶行風繼續笑問:「他肯定你一定能留得住我們幾個時辰?」

  「嘿嘿,我那點小把戲,當然留不住,不過有人留得住。」

  「是誰呀?」張玄好奇地問。

  店主不說話了,遲疑地看聶行風。

  身爲陰界的引路人,他對張玄和聶行風的事早就如雷貫耳,但眼前這位年輕男子跟他想象中不同,俊秀剛毅的一張臉,做出的表情卻過于柔和,尤其是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少了天神的霸氣淩威,倒有幾分奸險算計的味道,這種人不好惹,他們的算計心和報複心都絕對強大,就像狐狸,水遠不會表現出狼一樣的凶殘,而是在很親密地和你說笑同時突然竄上來狠狠咬你一口。

  老人沈不住氣了,一個聶行風已經不好對付,再加上張玄,他就是有三頭六臂今天也別想討到便宜。

  心裏詛咒那個給自己交代了這麽棘手任務的上司,卻不敢怠慢,突然沖上前,亮出指訣,口中念念有詞。

  聶行風身後的幾張道符被靈力驚動,立刻飄離牆壁,小屋子裏頓時陰風大作,許多在陰界飄蕩的遊魂看到光明,立刻爭先恐後地飛出,都擠在陰陽兩界的出口,妄圖跑出來。

  「喂,七月早過了,你幹嘛打開陰間大門?」

  看到身後突然冒出個大洞,張玄首先的反應是嚇得蹦到旁邊,等看到洞口越來越大,爭著往外跑的鬼魂越來越多,很快,整個小屋子就被陰魂充斥得滿滿的,他不知道該怎麽辦,眼睛飛快看聶行風,事發突然,聶行風卻毫不慌亂,並指在那個陰風密布的漩渦處劃過,被他的罡氣震到,那些原本急于跑出來的陰魂又嚇得返了回去。

  「用這種手段強迫我們留下,實在太卑鄙了,這是陰界中人該做的事嗎?」聶行風盯住站在一旁的陰差,冷聲喝問。

  懾于他的威嚴,老者不敢答話,身爲看守陰陽交界口的引路人,除了引鬼上路及鬼節外,是絕下允許擅自打開這條通路的,不過即使被喝斥,他也沒有將圍繞在屋裏的陰魂趕回去的舉動,陰界等級森嚴,顯然對于上頭的指令,他不敢違抗。

  「白無常爲了把我們留住,還真是煞費苦心。」

  聶行風冷笑,那陰冷笑容看得老者後背發寒,他也知道這樣做萬一出了事,後果不堪設想,所以提前在門口做了道防禦結界,以聶行風和張玄的道行,要破結界出去當然易如反掌,但如果那樣做,跑出來的陰魂也會一起跟出去,所以只要自己不封住陰界出口,以聶行風的個性,就一定不會強行出去,無常說這個辦法雖然是險棋,但絕對萬無一失,陰差也這麽認爲,但現在明明是自己把他們困住了,可怎麽感覺被釣住的是自己呢?

  不容陰差細想,就見聶行風手一揚,一柄玉色小劍亮了出來,淩空一陣飛劃,空中頓時現出一個金色符錄圖形,他暍道:「歸位!」

  罡氣到處,那些剛脫困的遊魂被嚇得四處逃竄,不由自主便隨著他的道符指引飛回了陰陽交界的入口裏,聶行風隨即手腕轉動,玉劍像是活物般飛出去,當空豎立在那道陰門前,有玉劍罡氣攔住,雖然陰門大開,也沒有鬼再敢跑出來。

  終于感覺到不對頭了,老者看看那柄當空懸挂的帶有修道者罡氣的玉劍,再盯住聶行風,戰戰兢兢問:「你……」

  聶行風一笑,伸手做了個指訣,老者只覺眼前金光閃過,站在他面前的兩位俊秀男子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對小孩子。

  那個耍白玉小寶劍的最多才五、六歲的樣子,一身白衣勝雪,像是粉雕玉琢的娃娃,不過身上卻充滿了修道人的罡氣;另一個年紀比較大些,不過看起來有些呆呆的,氣勢遠不如那個白衣娃娃來得淩厲。雖然白衣娃娃在沖他微笑,但那狡黠笑容讓鬼差覺得這個孩子的心機絕對跟他的身材成反比。

  「大哥的法術還是很厲害的,可以撐這麽久,連陰差都瞞過去啦。」霍離仰慕地說完後,又看看小白,「不過小白你剛才要寶劍的樣子更帥!」

  小白無視小狐狸的恭維,看著陰差,微笑說:「董事長神機妙算,早知道你們這裏有陷阱,所以施了個小法術,讓我們來了。」他轉頭瞅瞅懸著空中的玉劍,說:「那把劍是我當年司職刑獄之神時的法器,要鎮住陰界之門幾個時辰還是綽綽有余的,反正現在大家都出不去,不如坐下來繼續聊天吧。」

  老陰差腦袋耷拉了下來,這都是什麽事啊?上頭交代任務時沒說他們家裏還有位來頭這麽大的上仙啊,兩邊都得罪不起,可憐他一個小小的陰界引路人,被夾在中間左右爲難。

  「我們也是身下由己啊,請上仙莫怪,都是李蔚然那個混蛋……」

  小白不耐煩地擺擺手,打斷了老人的絮叨,這些事他們都知道了,不就是李蔚然手上有什麽把柄,讓這幫地府的家夥下得不聽他的命令,所以在這裏設陷阱引他們上鈎嗎?不過這些小把戲哪能瞞得過董事長?

  所以昨晚大家商量後決定將計就計,由他和小狐狸扮作聶行風和張玄的模樣來牽制地府的人,這時候若葉他們肯定已經找到了李蔚然的老巢,兩邊火拚一定很有看頭,可惜他們要在這裏待上幾個時辰,什麽戲都看不到。

  很無聊,小白看看周圍,還好屋裏放了不少藏書,于是吩咐霍離拿幾本過來看,又對有點嚇呆的老陰差說:「泡壺茶吧,我看書時喜歡暍茶。」

  陰差再度怔住,「您不命令我封住陰界之門?」

  「你也是奉命辦事,大家都是混口飯吃,我不爲難你,悶幾個時辰而已,我無所謂。」看著他,小白笑嘻嘻地說。

  可是,我有所謂啦!那笑容在陰差看來比威脅更令人恐懼,他額頭上不斷冒出汗珠,有種預感,在接下來的幾個時辰裏自己絕對不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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