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午後的陽光懶洋洋的照著聖殿的尖塔，連時間也似乎要睡著了般倦怠，在這樣的天氣裏，失落小鎮平淡生活著的居民們大部分都在幸福的睡午覺之中。

　　步調比外面世界至少慢上三拍的失落小鎮，慵懶的氣氛在這裏自成一格。生活在這裏的人們，走路慢吞吞，吃飯慢吞吞，仿佛連壽命也比外面世界慢上幾拍一要不是這樣，怎麼能無限制的這般浪費。

　　不過，勤勞的人雖然貌似沒有，勤勞的鳥兒卻有一隻！

　　對，沒錯，就是那快要被所有人忘記掉的黑色的小鳥——那麼輕盈嬌小的身體卻能飛翔得比最臃腫的肉鳥更沉重，讓人不得不佩服它可憐的天賦！

　　尖塔的小閣樓裏，粗略看去除了一張ｙｚｓ桌椅外別無他物——當然，這只小鳥算不上物品——桌子上也很乾淨俐落，一張畫滿斑斑點點的紙平攤在上面，黑色的墨蹟仍在不斷增加之中。

　　牆角堆著一小堆褶皺的紙，從第一眼的印象而言，應該是已經使用過的，濃重的墨點滲透到紙背，像被浸泡在墨水潭裏再拎出來曬乾一樣可憐。

　　那麼，我們閣樓的主角在幹嘛呢？

　　半空中，黑色小鳥萬分艱苦的揮舞著小翅膀，努力使自己保持平衡。嘴巴裏銜著一撮沾了墨水的毛，原本雪白的紙上畫滿了縱橫交錯的線條和墨點，看起來有些規律可循，但仔細看來卻什麼都不是……

　　一個不小心，小鳥又失去了平衡，直直撞到紙上，嘴巴裏銜著的墨水毛在紙上再增添一筆勝利的痕跡。好不容易跌跌撞撞飛起來以後，發現它的翅膀也在紙上印下好大一灘墨蹟……

　　看起來，先前可能還掉進過墨水碗裏過。

　　「這就是您說——正在構思驚天動地大作的小鳥？」莫菲斯溫和的笑，如浴春風。

　　「你不覺得它真的很有毅力、很偉大？」神官大人絲毫不覺得自己的形容有誤，和煦笑看小鳥再一次往紙上撞去。

　　這一次運氣不錯，在最後一秒前，險險控制住平衡，重新飛起來了。

　　「您能看出它在寫什麼嗎？」輕皺起眉頭，莫菲斯仔細打量一道又一道迷宮地圖般的痕跡，發現這實在不是正常人類所能夠看懂的東西。

　　「您知道，我是個孤陋寡聞的小神官，不認識幾個字。」神官大人攤攤手。「如果是必須研究眾多體系文字的魔法師，或許能看出些端倪吧？」

　　「必須研究眾多體系文字」的魔法師，這句話說得一點都不假。

　　在大陸各地，記錄咒語大多使用羊皮紙，但上面的文字就五花八門了。咒語能成功施展出魔法，必須應對正確的語調和音符來誦讀，節奏也是不可或缺的重要環節。有著自身獨特文字的各個國家，記錄魔法的方式多種多樣，不過大體上，只要讓看的人能從中看出這個咒語的音調、頻率和音符就夠了。

　　精靈森林裏一些部落的魔法卷軸上，使用的是類似音樂節拍的記錄方法，這與精靈們天生的好歌喉是分不開的。

　　而人類一些較為崇尚武力的國家，完全只使用音譯的方式，用自身相對接近魔法音調的文字來代替，居住在那些國家裏不懂魔法的人們同樣能將咒語從頭讀到尾。

　　只是對他們而言，這只是一篇毫無意義的文字組合，拗口又容易出錯……

　　正是由於各種各樣五花八門的咒語記錄方式，想要成為一名魔法師首先要學的，就是精通各國語言和歷史。如果很不幸，您還想要向更高階魔法師邁進，那麼恭喜您，因為您還得學習艱深無比的古代文字及大陸史——

　　一名魔法師如果通過魔法公會的承認，正式成為魔導師以後，必定會收到大陸全系研究公會隨之而來的「語言導師」、「大陸史學通者」的稱號。

　　身為一名血統特殊的魔法師，莫菲斯當然學習了眾多文字，甚至包括一些失傳的古文字，但無論怎麼仔細看這紙上縱橫交錯的線條，莫菲斯都覺得與其說這是在寫書，倒不如說在畫符還更形象些。

　　據說，一些隱秘的部落就流傳著與現今自然魔法截然不同的其他系魔法，其中之一就是畫符——

　　《雜怪錄》裏搜集的一些符文拓本，對比眼前這張紙，實在是看不出有什麼不同：一樣的交錯複雜，且同樣毫無脈絡可循！

　　一雙堅硬的臂膀從後面伸來，輕輕將神官先生碰離莫菲斯三大步遠，帶著無可抵抗的力量將莫菲斯收到懷裏。

　　「就是這只破鳥？」大手一伸，遙空向跌跌撞撞的小黑鳥捉去。還沒反應過來，可憐的小鳥就被包裹在七彩薄膜般的球裏，飄到閣樓的門口。

　　小鳥剛剛撞向桌面，滿腦袋都是星星，又因為在球裏頭下腳上的姿勢而暈眩了。

　　「可以走了嗎？」暗黑深邃的眸子看向神官大人，緊皺的眉頭裏滿滿不耐煩。

　　「當、當然可以！」

　　腦海有一瞬空白，神官大人敏銳的直覺再一次發揮了作用。如果回答不可以，會立即從這個世界消失吧？

　　力量的絕對落差果然好恐怖！不著痕跡的繼續退離到能承受的氣勢範圍，神官大人才悄悄松了口氣。

　　不管光明是不是黑暗力量的天敵，在力量差距如此絕對的情況下，效果驚人的明確。

　　對著這樣一名妖魔，誰敢說出拒絕的話？哪怕只是一絲絲有不順他的意思的話，只怕在出口之前也就被壓扁在喉嚨口了！

　　面對這樣擁有著可怕力量的妖魔，神官大人發覺自己的心跳不自覺的加快，有著些微恐懼害怕，但渴望研究的心激動起來，甚至感覺到刺激！

　　有著強大力量卻純潔的妖魔，沒有比這更好的研究物件了吧！

　　妖魔隔空捏住小鳥的手輕輕一揮，輕飄飄的小球便以著驚人的速度從窗戶穿出去，在空中漂亮的打了一個弧旋，很快變成黑色的小點，消失在寬廣的天空中。

　　環抱著懷裏嬌小的莫菲斯正要瞬移，卻感覺到脖頸被狠狠咬了一口——跟人類差不多弱小的莫菲斯再怎麼兇狠的咬下去，也僅僅是些微麻癢而已，說起來，莫菲斯的牙齒一定更痛。

　　在暗夜的感知中，莫菲斯只有在最激動的時候才會咬他，以全身粉紅嬌嫩、氣喘吁吁的模樣，難以自抑的啃咬著他的肩膀一瞬間，從咬住的地方，一股熱流直沖而下，堅韌的兇器惡狠狠的抬頭，隔著披風抵住莫菲斯的腹部！

　　極其不巧的是，今天天氣很不錯。意思是，莫菲斯的衣服穿得並不多，於是敏銳的捕捉到了暗夜的生理反應——

　　似乎比石頭還要堅硬兇狠的物件，毫無縫隙的抵住自己的腹部，不是死人都能感覺到的！何況莫菲斯對暗夜的這物件如此熟悉，不但用手細細丈量過，而且用唇舌舔舐了許多次，甚至曾經不高興時偷偷咬過，得到的反應是對方更加明確的粗喘和愉悅的呻吟……

　　莫菲斯的臉一下子成了粉紅色！

　　這個傢伙，到底腦袋裏除了那事，還裝了什麼？

　　銀髮被灼熱的目光盯得快要燒起來了，但莫菲斯能做的不過是粉飾太平而已。鬆開牙齒，裝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難得來聖殿一次，我想去看看四層的藏書，回去後任由你處置。」低若蚊蚋的聲音，莫菲斯知道暗夜聽得到。

　　任由處置？！

　　腦海裏冒出的一大堆幻想讓暗夜如黑暗般深邃的眸子瞬間一亮，身下灼熱的部位不受控制的跳躍著抽動起來！

　　「先回去，再過來？」能滴出水來的柔和聲音貼近莫菲斯耳邊，些微呼吸拂開耳邊的發絲。帶著磁性的嗓音和從未有過的音調讓莫菲斯頭皮發麻，開始後悔剛才承諾過的事情。

　　還能不能反悔？

　　莫菲斯剛剛升起這個念頭，暗夜便察覺了。

　　這個總想著逃跑的小傢伙！明明每次都得到了極大的快感，想要怎麼做的時候也都會配合，但一個轉身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從來也不會提出想要的要求！

　　暗夜一邊恨得牙齒癢癢，一邊輕柔舔咬莫菲斯的耳垂，密密含住，細細啃咬，身下輕輕撞擊著莫菲斯柔軟有彈性的腹部，深邃的眸子緊緊盯住莫菲斯的臉，直到看見氤氳從他總是平淡的眼中出現，嬌喘從總是嘴硬的唇中吐出，嬌嫩的粉色出現在臉頰上，這才滿意的勾起唇角。

　　「先回去好不好？」輕柔的挑逗著，誘哄失神的莫菲斯。「乖，先回去吧。」

　　其實趁現在先瞬移回去做了再說也可以，但之後莫菲斯必定會將他冷藏得涼颼颼，有過多次經驗的暗夜立即聰明的學會了誘哄。

　　莫菲斯迷離的眼眸有些失神，持續如浪潮而來的快感一波接著一波。聽到問句直覺就想說好，被情欲沖暈的腦袋除了空白還是空白。心底裏想要思考，身體卻慵懶著叫囂——

　　好舒服……要……還要更多……

　　「啊——嚏！」

　　算不上響亮的噴嚏，連醞釀的時間都沒有就沖鼻而出。明確知道後果的神官大人只來得及用力捂住嘴巴，但在寂靜的空間裏，哪怕呼吸的聲音也環繞四周，何況是大半枚噴嚏？徒留下滿手口水沫沫的神官額頭冒出一滴冷汗！

　　完了！

　　神官大人腦海裏浮現出自己被分屍成碎片的景象……

　　莫菲斯比最迅速的小鹿還要敏捷，飛快跳離暗夜的掌控，原本粉紅得晶瑩剔透的臉頰瞬間漲成紫紅色！

　　天哪，看看他都做了什麼？！在光明的神殿閣樓上，有神官大人在場，卻跟一個妖魔糾纏廝混、喘息呻吟……對了，好像剛才還扭動著、不斷要求更多！

　　捂住臉頰和眼睛的莫菲斯，發誓自己再也不要見到任何人了！

　　飛快的速度兼之羞憤成怒的力道，由於怕傷到莫菲斯，暗夜只能眼睜睜看著莫菲斯從懷中溜走，只餘空蕩蕩的冷風吹過，和披風底下高高聳起的可憐部位。

　　莫菲斯在懷的溫暖，瞬間消逝得一乾二淨！

　　立刻的，暗夜殺人的目光有若實質，針一般紮向神官大人，若不是理智還記得莫菲斯當初的吩咐而收斂了力道，神官大人又早已蘊足力量防禦著，早就傷痕累累了！

　　——饒是這樣，神官大人仍舊覺得全身被壓迫得無法動作，來自四面八方的氣勢壓力簡直比鐵錘還要重，身體上的傷害還不大，體力卻源源不斷的消耗著，只等消耗完後，一舉將他壓成肉餅！

　　好好的，打什麼噴嚏嘛！要不是莫兒菲斯的小寵物鳥在這裏飛來飛去，空氣裏還飄浮著些絨毛，好死不死的偏偏飛到他鼻子裏，他怎麼會打噴嚏？

　　說到底，還是因為他們的寵物不是？

　　滿肚子冤枉的神官大人只敢在心裏想想而已。身為男人，在欲望潮起之時，遭遇到這般非人待遇，即使是自己也受不了，何況向來我行我素的妖魔？不要命了才在這種敏感時候挑釁對方的威嚴！

　　力氣飛快流失，神官大人周圍的乳白色光芒漸漸暗淡下去，妖魔的氣勢卻絲毫沒有減弱。再這樣下去，真的會死掉——

　　「莫兒菲斯救命啊！」

　　終於，神官大人拋開面子裏子，啞著嗓子求救。

　　為了正義什麼的而獻身沒有問題，但若是因為一個噴嚏死掉，那也太冤枉了些！雖然方才看到兩人忘記他存在，就熱辣辣的糾纏起來，他就已經有了被滅口的覺悟，可問題是重點還沒看到呢，怎麼能在這個時候死於氣勢壓迫的窒息？

　　聽聞呼救，莫菲斯回頭一看，發現神官大人就快要被妖魔壓迫得窒息了，連忙大吼：「暗夜！」

　　都丟臉到這分上了，還欺負神官，暗夜這傢伙！

　　臉紅到發紫，莫菲斯趕忙沖回來，將身體嵌入暗夜懷裏，手下不留情掐住堅韌的肌肉，旋轉！

　　咬人是不敢了，掐人總不致於撩撥起大火吧？

　　溫暖的身體重回懷抱，暗夜倏的收攏手臂，用力抱住柔韌的嬌小身軀，沒注意到莫菲斯在身上幹什麼，只覺得灼熱的火焰伴隨著滿足感繚繞周身，想要的感覺從堅硬的部位升起，飛速到達身體任何一個部位！

　　這種感覺根本無法控制，也無需控制，魔王大人一個瞬移，便帶著莫菲斯從尖塔的閣樓中消失，回到他們安靜又無人打擾的小屋……

　　對暗夜的瞭解多於暗夜自己，莫菲斯乖乖閉上眼睛，默認了事情的發展。

　　這個完全不在意別人看法的魔王！

　　唉……

　　幸好是在失落小鎮。要是在別的地方呢？

　　莫菲斯無法想像。

　　大約很快就會被全大陸的神官追殺了吧？

　　神官大人全身貼著牆壁，覺得全身酸軟，用力過度。

　　好歹，看了一場難得的好戲呢！

　　疲勞但得意的笑起來，神官大人發現這個妖魔就像是有了保險按鈕的禁咒，雖然危險，卻不致於致命呢！

　　好現象！

　　◇◇◇

　　睜開眼，莫菲斯有一瞬間的錯亂感。

　　被子裏裹滿了溫暖的氣息，連向來與室溫持平的暗夜，身上也帶著暖意。

　　全身上下不著寸縷。

　　事實上，在人界這麼久，莫菲斯沒有哪天晚上能穿著睡衣入睡的。當然，暗夜也是一樣。

　　長髮壓在身下，稍微動了動，就感覺到牽扯得有些疼痛。輕輕的將被壓住的長髮扯出，放在天使鵝絨被外。

　　以前一個人睡覺的時候，總是會把長髮結成辮子。然而，只要他結了辮子，暗夜總會彈一彈手指，結髮的繩便斷落。

　　暗夜還在睡。

　　習慣性的想要歎一口氣，莫菲斯又將它咽下。看著原木色的屋頂發了一會呆，才轉過身來，靜靜的看著暗夜。

　　健康而潔淨的肌膚，堅毅的臉，精緻的五官。經常充滿危險和掠奪性的眼眸，因為眼瞼的遮蓋，使得整張面孔柔和了許多。

　　任何人都不會否認，這是一張完美的男人的臉，而被子底下，還有一副完美的男人的身材。這樣受到命運眷顧的完美的男人，有著無數美貌追隨者和無上權勢的妖魔之王，為什麼會看上有著一半人類血統的、同性的自己？

　　無解。

　　不知為什麼，溫暖的被子裏，莫菲斯覺得指尖很冷。

　　暗夜魔王從來沒有說過愛。他只說喜歡。

　　喜歡他的發，喜歡他的唇，喜歡他的身體，喜歡他的聲音，喜歡他做的食物……

　　喜歡什麼的，是最靠不住的感情了。喜歡的時候如珍似寶，一旦不喜歡了，便棄之如敝履，這樣的事情見的還少嗎？

　　可是，愛是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又怎麼能奢求一個純粹的妖魔能知道？

　　結婚的平等契約，那個由妖魔之王親手繪製的契約，起初並不知它的用處，經過這麼長時間，也慢慢有了些體會。

　　可以調用部分暗夜的力量，可以略微感受到對方波動較大的情緒。至於其他，暗夜沒說，自己也沒試過，自然是不知道。

　　但無論如何，這契約仍舊是建立在魔王法則的基礎上，只要暗夜願意，隨時都能解除。或許根據平等的原則，暗夜若解除了契約，自己將能得到遠遠超過自身實力的力量補償和魔王的收藏補償，但這些，沒有辦法使他得到安全感。

　　喜歡……

　　其實，有暗夜陪伴在身邊，大部分時間感覺很安全。與以前一個人漂泊的日子相比，現在的生活更安心，每天看著他或者被強迫看著他入睡，醒來，立即又能感覺到他在身邊，看到他的清醒的眸子或熟睡的臉。

　　但是這種安全感，是相對於兩人世界之外的。

　　暗夜總有一天會膩味吧？

　　這樣的想法淡淡的，卻無時無刻不環繞在心頭。於是，他學會了從契約中感受暗夜的情緒，學會了要用怎樣的笑臉去哄他高興，要用怎樣的話語ｙｚｓ錄入讓他聽從自己的意見，以及……用身體誘惑他。

　　被一位魔王厭倦的玩具，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在這一段時間內，沒有人比莫菲斯更清楚了。被拋棄的玩具們都已經無法思考，而其他人無法如他一般更貼近暗夜。

　　其實，被一位魔王寵愛的日子，是非常容易使人陷落的，自己不也是如此嗎？從一開始只求消亡，到現在本能似的討好，那種每次醒來就出現的自我厭惡感和錯亂感，最後總會沉沉的壓抑回心底深處，加上幾把大鎖。

　　真的很冷。

　　冰冷的手。

　　莫菲斯將食指輕觸暗夜的臉頰，沿著唇角，輕輕撫上薄唇。

　　都說薄唇是薄情的象徵，顯然，暗夜魔王從來都不是多情的人。

　　薄唇輕啟，一口將莫菲斯的食指含了進去。

　　舌尖輕柔的纏繞著指尖，溫潤細膩的吸吮感覺，讓莫菲斯全身打了個顫。

　　「你在勾引我嗎？」戲謔的眼眸睜開，清醒得不似剛睡醒的人。「怎麼大清早手這麼冰？」

　　莫菲斯微笑，「我只是覺得，你的唇很好看。」

　　清晨的陽光明媚，樹上傳來聲聲鳥鳴，一派和平景象。

　　經過暗夜大清早的狂風暴雨，還能夠精神抖擻的起來，莫菲斯已經習以為常了。

　　不得不說，情人是一位魔王，是件好事，因為永遠都不用擔心「累壞了」。但也是件壞事，因為當魔王陛下還熱衷於「情欲」的時候，自己能做的，不過是與對方起沉迷。

　　至於丟臉不丟臉，這個高深的問題，莫菲斯已經完全鴕鳥的不去思考了。

　　「啾啾啾！」

　　「嘰嘰喳喳！」

　　「嘰嘰喳喳！啾啾啾！嘰嘰喳喳！啾啾啾！」

　　……如果這鳥鳴，不是沙啞得非常難聽，那麼一切就完美了。

　　今天的早餐是春捲，也就是在薄薄的面粉皮裏，裹上各種各樣的食物，再用油炸過，蘸醬吃。

　　這向來是暗夜很喜歡的食物，只是做起來比較麻煩，又需要很多油來炸、善後不易，莫菲斯向來很少做。

　　「暗夜，幫我弄點熱水，把粉絲幹燙一下。」莫菲斯一邊攤著面皮，一邊從空間袋裏摸出一團粉絲。

　　暗夜魔王接過粉絲，熟練的從空氣中凝聚起水元素球，在右掌上加熱，把粉絲放進去燙軟，最後將粉絲撈出來放進碗裏，水元素則變成小水滴，灑落在地面。

　　「嘰嘰喳喳！啾啾啾！」

　　「啾啾啾——」

　　鳥鳴戛然而止，一個隔音結界籠罩在小鳥「牢籠」的外面。

　　「幫我把這盤子放在桌上。」莫菲斯繼續攤著面皮，將面前盤子裏堆疊高高的面皮遞給暗夜。

　　暗夜接過盤子放在桌上。

　　看到莫菲斯鍋裏那張快要糊好了，暗夜不等莫菲斯吩咐，從儲物空間裏摸出空盤子，洗淨烘乾，放在莫菲斯面前。

　　「暗夜——」剛要吩咐，眼前就出現了自己想要的盤子，莫菲斯眨巴眨巴眼睛，將面皮放在盤子裏，然後看著暗夜，微笑。

　　莫菲斯沖暗夜勾了勾手指。

　　暗夜疑惑著靠近……

　　——啾！

　　柔軟的後偷襲了暗夜的臉頰。

　　「你越來越棒了。」莫菲斯湊近暗夜的耳邊，說完還壞心的吹了口氣。

　　暗夜挑了挑眉，嘴角笑起弧度，指指自己的唇。

　　「得寸進尺呀？」莫菲斯臉頰貼住暗夜的臉頰，感受底下略微冰涼的體溫，慢慢的、慢慢的往暗夜想要的方向湊近一

　　出其不意的略過唇角，在下巴上狠狠咬了一口，然後飛速逃離。

　　逃跑？

　　逃得了嗎？

　　暗夜邪笑，朝著莫菲斯的方向逼近、再逼近……

　　「啾啾啾！」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隔音結界裏的小鳥，和做到一半的早餐，全都被遺忘了。

　　不得不承認，暗夜的這只傀儡小鳥中的靈魂，真的相當富有創造力。

　　一個普通的、元素凝結成的身體，加上一個富有創造力的靈魂，會造成什麼樣的結果？

　　呐，現在就是了。

　　「嘰嘰喳喳！」放我出去！

　　「啾啾啾！」還我自由！

　　被迫棲身在結界球中的小鳥，不知何時，突破了隔音結界，用簡單的飄浮術飄進了房間，然後大聲抗議。

　　事實上，這對莫菲斯而言，並非做不到，只是很麻煩罷了。

　　但他自問如果自己是一隻傀儡鳥兒，沒有雙手、沒有魔法增幅道具、沒有念咒語的口，那麼他一定做不到。

　　「嘰嘰喳喳！」放我出去！

　　「啾啾啾！」還我自由！

　　自從三分鐘前，這只小鳥突破了門口的結界屏障，將自己「擠」了進來、大放鳥語之後，暗夜就一直而無表情的看著它。

　　「這個靈魂，有很獨特的聰明。」暗夜終於緩緩開口。「如果是以前，我會用各種各樣的結界困住它，讓它拆解，看多久能拆解出來。」

　　拆解？

　　小鳥停住嘈雜的嘰嘰喳喳，發現這男人的這個詞語，用得相當恰當。

　　從還是個人類的古老時候，它就發現，在魔法元素之間，並不僅僅是排斥和吸引，還有著錯綜複雜的聯繫，它們互相聯繫，才能形成各種魔法陣和結界。

　　當它成了一隻純粹元素構成的小鳥，突然驚喜的發現，它能清楚看到這一切了！那些聯繫中的空隙，那些可移動的結點，那些不能移動的結點，以及無時無刻不存在的、能移動，但更危險的「爆點」。

　　它相信，它只要移動錯了那些「爆點」，就會瞬間化為虛無。

　　當看明白了這一切，那麼，無論任何結界，只要它細心拆解，總能找到出去的道路！

　　——好吧，它承認還不行嘛！它花費了最多時間、最多腦力的，籠罩著它身體的這個球形空間結界，它解不開。

　　這很沒有道理。

　　如果它現在還是人的形狀，那麼它相信，自己毫無疑問是這個世界上，站在魔法領域最高點的智者！所以沒有道理，它會解不開這個男人的結界！

　　咦咦？這個結論好像有點問題，如果它還是個真正的人類，那麼它將會看不到元素結點和爆點，所以也就不能成為智者？

　　「我以為你很笨，但你其實還是有點小聰明。」暗夜盯著小鳥，看了五、六秒，然後緩緩勾起唇角，露出一枚惡意的笑。

　　四周的空氣仿佛溫度驟降，只有結界裏的小鳥仍舊在煩惱的推導邏輯性。

　　「很可惜，你很煩，所以，消失吧。」

　　伸手，淩空一捏，結界連同小鳥，一同化為虛無，只剩一顆五彩的魂珠，飄浮在空氣裏。

　　「暗夜，早餐好了。」或許，應該叫午餐。「你沒有欺負我的寵物吧？」

　　莫菲斯的聲音傳來，很快，到了房間門口。

　　欺負？絕對沒有欺負。他只是讓那嘈雜的東西回歸本原了而已。

　　「暗夜？」

　　聲音越來越近，只要兩三步就到門口了——

　　好吧，算你走運，莫菲斯對你有點興趣。

　　暗夜飛快的書寫魔法文字，在魂珠周邊構築起魔法陣，最後一個響指，一隻漆黑的傀儡鳥重新出現在原來的位置。

　　——剛才好像在想什麼東西？

　　嗯，好像是很重要的問題！是什麼呢？

　　想。用力想。

　　然而，腦袋裏一片空白。

　　怎麼會突然忘記了呢？

　　小鳥糾結的帶著球形結界飄來飄去，努力思考再思考。

　　剛還在想的，怎麼一眨眼就不記得了？

　　真太奇怪了！

　　莫菲斯看了一圈，房間裏異常安靜，對這嘈雜的小鳥來說，有些不同尋常，但除此以外並沒有發現異樣。

　　不知道暗夜用了什麼方法讓小鳥安靜，不過只要和平相處就好，他一直擔心暗夜會在他看不到的時候，一把掐死它。

　　這小鳥嘈雜的時候真的很嘈雜，但，它也是一位博學的前輩大師，應該予以尊重。

　　◇◇◇

　　有一個簡單的常識，不能以人類的食量來衡量一位魔王對食物的需求。

　　例如，早餐兼午餐，莫菲斯吃完已經很久了，暗夜還在吃。

　　暗夜向來喜歡單手吃飯，因為另一隻手，要專門用來摟住莫菲斯的腰。

　　莫菲斯面前的桌子上，站著一隻僵硬的小鳥。它本來並不是站在桌上的，也並不是僵硬的。但是有暗夜在場的時候，我們並不能讓事情完全正常化發展。

　　「前輩，之前比較忙，一直也沒顧得上您，聽說您需要紙筆，是嗎？」

　　點頭點頭。

　　事實上，並不是全身僵硬，只是身體和腳被固定在了桌上，嘴巴也被黏住了，只有腦袋可以上下左右旋轉活動。

　　簡單的點頭運動，不小心追隨著眼前飄拂的銀髮，變成了旋轉曲線運動。

　　真是太美了！

　　雖然知道是它曾經設計出的藥方的作用，但這藥方卻比它想像中的頑固無數倍，如此多天下來，理智上很清楚，但情感上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迷戀！

　　「紙和筆都有，獨立的房間也有，但是，您可以稍微的，保持一些安靜嗎？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將不會限制您的自由。」

　　不限制自由？

　　視線追隨著散發光澤的發絲，腦海裏清晰的計算：

　　也就是說，不用全身僵硬，不用被關在結界裏，可以自由的飛來飛去，並且進行自己一直以來的計畫？

　　就像之前在聖殿的高塔里一樣？用力點頭點頭！

　　「暗夜，可以吧？」

　　只要它保持安靜，暗夜就不會整天想著掐死它？

　　「只要你高興，怎樣都可以。」暗夜吃完最後一口，放下筷子，擦乾淨嘴巴。「我去後面造一個小房子給它。」

　　「嗯。我先洗碗。我們下午去河邊釣幾條魚吧？好久沒有吃烤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