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徹底傻掉的三人直勾勾地盯著秦歌的肚子,盯著秦歌的肚子被衣服遮住,被被子擋住,仍沒有回神。秦歌讓閻日在身後放了靠枕,由閻日伺候著坐了起來。靠在床頭,他道:「何歡留下,你們都退下吧。」
「是。」容氏父子先退下了。申木擔心地看了眼何歡,也跟著退下了。還無法回神的溫桂和孔謖輝則是被閻日拽了出去,獨留下傻愣愣的何歡。
「何歡,到朕這裡來。」
何歡大眼眨眨,盯著皇帝哥哥的肚子晃悠悠地走到床邊,緊張地坐下了。他坐的位置離秦歌的肚子很遠。
「過來點兒。」
何歡屁股都不知道往哪放了,一點點地挪到了秦歌的跟前,這回靠近床頭,還是遠離肚子。
這時候,被閻日拽出去的孔謖輝先回了神,一把揪住閻日的領子把他壓在了牆上,咬牙切齒地低吼:「你這個該死的混蛋!這麼大的事你怎麼能一個字都不說!」說完,他照著閻日的肚子給了閻日一拳。這一拳把溫桂給打醒了。
他衝過去掰開孔謖輝的手,急急說:「皇上在裡頭呢!」
「咳咳……」閻日捂著肚子彎著腰說,「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別擾了皇上。」
沒有離開的申木也開口:「找個沒人的地方吧。」
孔謖輝的拳頭咯咯作響,努力壓下滿腹的憤怒與不安,揪著閻日把他拽到了和寢宮相連的一間堆放雜物的小屋裡。申木則攙著仍然腳軟的溫桂跟了過去。
摸了摸何歡滿是慌張的臉,秦歌吐了口氣,緩緩道:「何歡,你父王臨終前,給朕留了一封信。那封信朕原打算一輩子都不給你看的,可自從朕有了身孕之後,朕越來越猶豫。雖然有些事你父王並不想你知道,但朕覺得,你應該知道。你應該知道你父王為了你遭受了什麼,你應該知道你的身世。」
「皇帝哥哥……」何歡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他甚至非常害怕,沒來由的害怕。
秦歌坐了起來,從褥子底下摸出一塊黃色的綢布。打開綢布,裡面是一封信。他把信遞給何歡:「看看吧。」
何歡不敢接,向後躲了躲。
「這是你父王寫的信。」
何歡的大眼裡聚滿了淚,雙手顫巍巍地接了過來。秦歌也不催促,他讓何歡自己選擇。
看著信箋上父王熟悉的字跡,何歡的淚掉了下來。擦了擦眼睛,他取出了父王的信,哭著打開。他不是不想父王,無數個夢裡,他都夢見了父王。只是他長大了,不能總是哭,他不能讓父王再為他擔心。
雜物間內,閻日和申木成了被審訊的對象,當然,主要是閻日。孔謖輝不會對申木做什麼,畢竟他算是「外人」,可閻日不同。若閻日不給他一個滿意的交代,他絕對會打斷閻日一條腿!
「說!到底是怎麼回事?!皇上怎麼會有身孕?你為什麼一直瞞著?!你打算何時才告訴我們?!」又氣又急的孔謖輝快瘋了。皇上有孕!這,這是比天塌了還可怕的事!
剛剛那一拳孔謖輝沒有手下留情,閻日不斷地輕咳。申木忍不住替他回答:「這世上有一種叫『鳳丹』的奇果,男子只要事先調理了身子,服下鳳丹,便可如女子那般懷上孩子。」說到這裡,申木的聲音啞了,「殿下……便是陛下懷胎八個月生下的。」
「呵!」溫桂臉上的血色刷的沒了。
閻日低著頭接下:「陛下那時候並不是中毒,而是為了服用鳳丹而做了調理……調理的過程異常痛苦……陛下的身子又偏寒,更是比常人痛苦了百倍、千倍……」
「你!你!」孔謖輝氣得說不出話來了,一巴掌拍在牆上,硬生生拍出一個手掌印,「這麼大的事你怎麼就能瞞著!鳳丹又是哪裡來的!」
溫桂依然嚇傻了。
申木道:「這件事不能怪閻日,皇上是下了死令不許說的。之所以一直支開孔統領和溫總管,也是怕你們告訴王爺。」
溫桂這時候才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他哇啊地一聲就哭了,抓住申木急問:「皇上有孩子了!皇上有孩子了!那那那到時候皇上要怎麼生啊!」
他這一問,孔謖輝手裡的劍又掉了,申木和閻日瞬間沉默。孔謖輝猛地一扭頭,一把揪住閻日的衣領,低吼:「告訴我,皇上到時候要怎麼生!」
閻日的臉色發青,嘴唇顫抖,申木別過臉,不敢看孔謖輝的怒容,低聲道:「陛下生殿下的時候……是……剖腹……」
「啊!!」溫桂的頭皮麻了,踉蹌地退了兩步。
孔謖輝的頭皮也麻了,手也抖了:「你,你說什麼?怎麼,生的?」
閻日的嘴唇更抖了,還帶了哽咽:「容太醫說……男人產子,大多……都是剖腹取子……」
「碰!」
閻日的身體隨著他的話音落下,被人狠狠撞在了堆放著的雜物上。雜物散了一地,但無人有心情去管。
申木抓著孔謖輝揪著閻日的手說:「孔統領,這件事皇上是打定了注意,我們這些做奴才的除了聽命還能怎麼辦?閻公公不是沒有勸過,就是容太醫也勸了不止一次,可皇上一定要為王爺生下孩子啊!」
孔謖輝卻聽不進去,眼眶欲裂地吼道:「皇上調理到王爺回京的這段日子你完全可以告訴我!皇上是不聽我們的,但他會聽王爺的!若王爺知道此事定會勸阻皇上!你的愚忠會害死皇上!」
閻日的眼睛瞪大,喉嚨裡嘶嘶作響,他雙手握緊孔謖輝揪著他的手,突然全身一個發力推開了孔謖輝,嘶啞地吼道:「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以為我看著皇上遭那份罪心裡不難受嗎?!」他撲到憤怒的孔謖輝身上把人重重撞到牆上,「你知道皇上調理的時候差點疼死嗎?!那根本就不是人遭的罪!皇上的肚子上扎滿了針,衣裳都不知道濕了多少件。好幾次我都以為皇上就那樣去了……」
忍了太久的閻日控制不住地發洩了起來:「皇上疼得暈死過去,再疼得醒過來。那疼是比中毒還要痛苦千倍的疼!皇上為了王爺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了,你叫我如何告訴王爺!如何忍心碎了皇上的期望!皇上心心唸唸地就是想為王爺生下孩子,你說!你說!你叫我如何忍心阻攔皇上?!」
孔謖輝扣住閻日的肩膀一個使力,旋身又把閻日壓在了牆上:「既然皇上為了王爺已經遭了那麼大的罪,你又如何忍心讓皇上再遭罪?!剖腹!是剖腹!你知道什麼是剖腹嗎!萬一皇上有個三長兩短,你讓王爺怎麼活!你讓孩子怎麼活!」
閻日發狠地踹開孔謖輝: 「你心裡就只有王爺!只有王爺!皇上一心為了王爺,可王爺還娶妻生子!你說要王爺攔著皇上,王爺至今都沒有兒子,難道讓皇上看著王爺再跟別的女人去生兒子嗎?!你若看到皇上調理時的苦,你也不會攔著皇上!若皇上有了什麼好歹,我這條命就跟著皇上一起去!」
「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面對堅持己見的閻日,孔謖輝直接拳頭招呼了。閻日也不甘示弱,撲到孔謖輝身上就跟他扭打了起來。申木和溫桂先是一愣,然後趕緊去拉架。可兩人都是不會功夫的文弱之人,哪裡拉得開兩位絕世高手,反而還被殃及池魚地挨了兩腳幾巴掌。申木再被孔謖輝的胳膊重重地拐了一下之後,拉開了溫桂,喘著說:「讓他們打吧,打完了咱們再商量。」
溫桂哭著點點頭,索性做到了地上,不理那兩個完全喪失理智的人了,他唯一想的就是皇上和皇上肚子裡的孩子。
單獨守在寢宮門外的閻渙聽到了孔謖輝和閻日的爭執,他臉色煞白地站在那裡好半天回不過神來。就在他想著自己是不是聽錯的時候,寢宮內突然傳來一人的大哭聲,閻渙身形一動就要進去。可腳剛要邁進臥房,他才陡然反應過來裡面的人皇上。險險地收回腳,看看周圍都沒有人,侍衛們全部在院子外頭,閻渙稍稍後腿了幾步,屏住呼吸。
「嗚嗚……皇帝哥哥……皇帝哥哥……」
看完了信的何歡好似被凍住了,就那樣盯著信一動不動。秦歌知道他需要時間反應,只是握住他的手,並沒有出聲。過了好半天,何歡猛然倒抽了口氣,手裡的信掉了,他抱住秦歌就大哭了起來,哭得是肝腸寸斷、哭的是上氣不接下氣。
秦歌一手撫著何歡的背,一手護著肚子防止何歡不小心傷了他,淡淡地說:「你父王不想告訴你,但朕覺得應該讓你知道。何歡,你父王是用他自己的命生下的你。你不能也不應該對你父王有半點不尊重的念頭。男人產子,那不僅是要冒著天大的危險,更是冒著世俗的責難。為了生下你,你父王忍得辛苦,更是要計劃周詳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他到死也沒有讓你知道就是不願你背了包袱,他希望你能無憂無慮地過一輩子,希望你能何處不盡歡。」
何歡的哭聲又變高了,他緊緊抱著秦歌哭得說不出話來。屋外,閻渙靠在牆上,一手捂著嘴,一手捂著胸口,他聽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
「何歡,朕,感激你的父王。感激他給朕生下了你這樣一位好弟弟,也感激他了卻了朕的遺憾。朕這一生唯一愛著的就是梁王,朕無法忍受為了孩子而與別的女人在一起,也不願再委屈他和女人親熱只為了給朕一個兒子。現在,朕可以親自生下朕與他的孩子,朕,從未如此幸福過。」
「嗚嗚……咳咳……皇帝哥哥……父王……父王……」
以為何歡無法接受,秦歌蹙眉問:「何歡,你,怪你的父王嗎?」
何歡拚命搖頭,哭得直咳嗽。
「那你,願意做朕的親弟弟嗎?」
拚命點頭。
秦歌放下了心,沒有再問,而是摟緊何歡。他知道,何歡的哭不是因為怨,而是因為心疼和愧疚。心疼父王為他受的苦,愧疚他沒有在父王活著的時候知道此事。
哭了好久,何歡才終於能說出話來了,他渾身發抖地低喊:「皇帝哥哥……我要父王……我要父王……」
秦歌卻是只能摟緊他。那個人已經化成一縷煙,離開人世了。
「何歡,朕會像你父王疼你那樣寵著你。下回上香的時候,別往了叫你父王一聲……『娘』。」
「嗯!」何歡在心裡一遍遍喊:娘,娘,娘……
兩敗俱傷的兩人鼻青臉腫地分別坐在地上的兩端,申木和溫桂隔在兩人中間,以防兩人再大打出手。狠狠打了一架,暫時發洩完的孔謖輝舔舔被打破的嘴角,啞聲道:「現在說什麼都晚了,當前最要緊的是皇上的身子,還有幾個月後皇上生產的事情。閻日,容太醫怎麼說?難道只有剖腹?」
閻日同樣嘴角破裂,他擦擦血水,道:「容老太醫以前遇到過一個怪人,那人給過他一張調理的方子,說男人產子只能剖腹。」
孔謖輝和溫桂同時繃緊了身子。
閻日接著說:「容老太醫和容太醫的意思是,這些事情他們從未見過,那位怪人也沒有親眼見過,只是口口相傳。說不定皇上生的時候會有所不同,既然能懷上,就應該能順利生下來。所以從現在起,皇上每日都要多走動。就是女人懷著孩子若不動的話,生產的時候也生不下來。」
申木插話:「陛下懷殿下的時候心情憂鬱,又恰巧那陣子國事繁忙,沒有可信的人輔佐陛下。陛下生產的時候胎位不正,又難產,這才剖腹了。皇上和陛下那時候不同,身邊又可信的人,又有太師和王爺全心輔佐,皇上可以安心待產,皇上的情況好了許多,該是沒問題才對。何況還有兩位容太醫在,尤其是容老太醫,他的醫術那麼高明,就算到時候不得不剖腹,皇上也會有驚無險。」
不必再隱瞞,閻日一五一十地說:「容太醫的意思是只要皇上的身子康健,孩子長得好,胎位正,生產時的危險就會降低五成。皇上對外說女貞公主有孕並不是幌子,到時太子生下來對外也才有說法。」
溫桂急忙激動地問:「確定是太子了?!」
閻日語帶期盼地說:「容太醫還無法確定,不過皇上一心想要個男孩兒,我們自然要祈禱這胎是太子了!」
申木則笑著說:「放心好了,我敢擔保一定是個男孩兒。」
「怎麼說?!」另外三人都急了。
申木解釋道:「陛下也是無意中發現鳳丹一事,派人尋了很久,又查遍了所有的古籍這才找到了那副調養的方子。據古籍上記載,凡是服用鳳丹的人生下的都是男孩兒。古籍上曾提到千年前曾有一男子服下兩枚鳳丹,生下的都是兒子。」
這下就連孔謖輝都忍不住要笑了,不過嘴巴剛咧開,他就疼得抽了下。溫桂連忙擦擦眼睛,逼回淚水,笑著說:「那就好了,那就好了。」
申木卻朝三人眨眨眼:「這件事我沒告訴皇上,到時候皇上和王爺一瞧是太子,保準高興瘋了。還是讓王爺親自看看孩子的性別好。」
溫桂問:「什麼意思?」孔謖輝和閻日同時臉色嚴肅。
申木收起笑,對著閻日說:「你不會真打算聽皇上的一直瞞著王爺吧?」
「你敢!」孔謖輝第一個不同意。
閻日舔舔嘴角,蹙著眉說:「我有說我要一直瞞著王爺嗎?我本來也就打算這幾天尋個機會告訴你們的。皇上生產的時候若王爺不在身邊,別說你們了,王爺第一個不饒我。再說,有王爺在身邊陪著,皇上才能更心安吧,說不定孩子就順順當當地出來了。」
「這還差不多。」孔謖輝的口吻好了一點點,也只是一點點,道:「這件事咱們要仔細商量一番。王爺現在女貞,那邊的情況咱們也不清楚,最好是誰親自去告訴王爺。不能寫信,萬一落到別人的手裡就麻煩了。刺客的事一直沒有查出來,皇上又遠離京城,我們必須萬分小心。」
三人點點頭,閻日往中間湊湊,低聲說:「我有個主意,你們看……「」
三人都湊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