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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色貓系列020:三色貓恐怖館》第16章
第三章:科學怪人(4)

  「唉,臉還硬繃繃的。」石津為了活動臉部肌肉而作出各種表情。

  「好驚奇哦。你有演員的素質。」

  「是嗎?不過,那是巧妙的化妝哪。」

  「我知道了。」

  「呀?」

  「沒什麼。」片山邊駕駛邊輕笑。

  從上志學院高校轉去醫院的路上,石津在前座,片山的「未婚妻」邦子和福爾摩斯並排坐在後座。

  片山要去醫院探訪竹林明。他已接到通知,因年輕的關係,她復原得很快,已經能夠接受口供錄證了。

  邦子則以檢查手臂傷口為理由,硬要黏著片山跟著來。

  「可以記住台詞嗎?」片山問。

  「台詞?沒那種東西。」

  「沒有台詞?你不是去演戲?」

  「對嘛。」邦子在後面嚷。「是『科學怪人』哦,只要『咿咿嗚嗚』的不就行了?」

  片山終於明白水口聰子起用石津的理由。

  「那麼,綵排順利嗎?」

  「不曉得咧。」

  「你靠不住啊。」

  「因我忙著被化妝哦、穿上硬繃繃的怪衣服、大大的不合腳的鞋子之類的,連氣都喘不過來哪。」

  「你練習什麼?」

  「有哇。走法、脖子的扭動法、手的舉法──那叫水口聰子女孩好嚴格哦。大聲喊說『走得更挺些』、『什麼都不要想』什麼的。就像真的導演一樣。」

  「辛苦你啦。」單是想像已叫片山想笑,終於忍住了。「其他三個呢?」

  「他們三個好像有多少台詞的樣子,我沒看得太仔細。」好像臉還癢似的,石津拚命用力擦臉。「我沒照鏡子,有那麼可怕嗎?」

  「自己看一次就好了嘛。」

  「可是片山兄沒暈倒的關係,也許沒啥大不了……」

  石津也開始會講話了。

  「很快就到醫院啦。」

  「法蘭肯斯坦博士不在吧。」石津正經八百地說:「──對了,剛才校長室發生的幽靈騷動是怎麼回事?」

  片山說明後,石津拍一下手說:「那個一定是『葡萄牙海報』啦。」

  「『葡萄牙海報』?」

  「是的。是心靈現象的一種,據說沒人在時,東西會動、會飛來飛去。」

  「那為何會變『葡萄牙海報』?」

  「對不起。」邦子打岔進來。「你說的會不會是『騷靈』(poltergeist)?」

  「不是『葡萄牙海報』嗎?」石津嚇一跳。「聽起來是那樣發音的。」

  「算啦。」片山說。反正是石津的話嘛,不太靠得住。

  「你從哪兒聽說的?」

  「綵排的時候。不過,我餓了。」

  「別說多餘的話!」

  「對不起。好像是那個凶巴巴的導演說的。」

  「那個──什麼『葡萄……』之類的事?」

  「嗯。演戲時會用得著喎。」

  「東西突然打破之類?」

  「浮在空中,飛來飛去的樣子。我是浮不起來的了。」

  不管任何意志力,要使石津浮起可非易事,片山想。

  「不過很有趣哦。在學校中發生相似的騷動時,水口聰子馬上想到那種方案。」

  「她想到什麼?」

  「不可能用細繩吊起人來吧,那太兒戲了──好,我去查查看。」

  「劇院之鬼」、「基克爾醫生與海德先生」、「科學怪人」加葡萄牙……什麼來看?他們要演怎樣的戲?

  片山差點把車子開過醫院前面。

  水口聰子獨自站在舞台上,思考聚光燈的位置。

  「站在這裡時……影子會投在門上哪。」她喃喃地說著,往左往右地逐步移動。舞台上還沒有裝置和背景,所有場面和佈景都是在她腦子裡完成的。

  「好,這裡吧。」她用原子筆在手中的劇本上做個記號。

  講堂裡沒有一個人影──說是講堂,其實多數兼作體育館,這裡則是擺好椅子的大廳形式。

  這點聰子可說得天獨厚。兼作體育館的舞台設備有限,而且無後台,結果只能做成簡陋的舞台。

  這裡當然不夠,但她只不過是一個高中生,不允許奢侈。

  「下一個場面是……」她翻閱劇本的頁數。

  突然,講堂的燈熄了,只留下聚光燈。觀眾席一片漆黑。

  「是誰?」聰子用普通聲音說,但聲音洪亮,不愧是天生的演員。

  「是誰關燈的?回答我!」聰子有點煩躁地說。

  「是我呀。」聲音從舞台的走廊傳來。

  「──關谷君。」

  「聚光燈很適合你哪。」

  關谷的人影模模糊糊的。聰子一直佇立在強烈的聚光燈下。

  關谷的腳步聲接近了。

  「怎麼啦?」

  「我是來做『電燈泡』的。」

  「嗄?」

  「你和舞台是情侶,在約會。不是嗎?」關谷走進光輪中。

  「你想說什麼?」聰子移開視線。

  「一直跟劇本瞪眼睛,好玩嗎?」

  「我喜歡嘛。」

  「不過我想……你似乎在勉強自己哦。其實你被舞台以外的東西吸引著,但為了逃避而故意把自己關在舞台上。」

  「不曉得。」聰子覺得喉嚨僵住。為何會這樣?每次這個人在身邊時就會這樣……

  關谷摟住聰子親吻。一旦習慣了就很容易上手了。

  「──放開我!」

  感覺到關谷的手纏上來時,聰子想逃。一時失去平衡而差點跌倒。關谷順勢壓過來,和她一起倒在舞台上。聰子的眼鏡飛脫了,刺眼的燈光正面跑進眼眸。

  「不要!你……幹什麼呀!」

  聰子拚命推開關谷。關谷看起來氣力不大,然而他似乎領會到如何巧妙地躲開對手的抵抗。聰子一面承受關谷身體的重量,一面身不由己地陷入從未經歷過的感情混亂中。

  打開房門一看,竹林明從床上對他微笑。

  「嗨,看來好多啦。」片山鬆一口氣說。怎麼說,她是主動協助查案才被刺傷的緣故。

  「害大家擔心啾。」她的話很堅定。

  福爾摩斯倏地跳到床頭,「喵」了一聲。

  「噢,福爾摩斯,抱歉哦,把你交給別人保管。」

  片山把靠牆邊的椅子拿來,放在床邊坐下。

  「如果可以的話,想問一問話──」

  竹林明一看就說:「啊,那張椅子──」

  但已太遲了。椅子的其中一隻腳歪了,片山結結實實地栽個四腳朝天。

  「對不起,我沒留意到。」

  「不,不要緊。」片山爬起來。「一定是提醒我不可懶散吧。」他笑著掏出記事本。「知道刺傷你的是誰嗎?」

  「不太清楚。」竹林明說。

  「那麼,可以從一開始說說看嗎?」

  「我接到電話。男聲,說是『大學的學生課』。」

  「為了什麼事?」

  「那幢公寓是大學生專用的。他說他接到通報說,有個高中生住進來了。」

  「不是事先取得同意的嗎?」

  「我也這樣說。然後,對方好像調查了一下的樣子,又問有沒有證件。我說沒有,他說沒有不行,待會就帶證件來。」

  「很怪哦。通常是叫學生來,而不是大學當局的人前去的吧。」

  「我也覺得有古怪,但他說要好好看一下我居住的情形……」

  「然後呢?」

  「對了,他還問說有沒養動物什麼的。否則算是非法入住吧。想到如果說我養貓的話,不曉得他會講什麼,於是我說沒有。」

  「原來如此,因此你才把福爾摩斯交給別人保管的呀。」

  「是的。若是擺著器皿之類就不好了,所以一起拿去──回房後,我開始打掃。你知道啦,難免有貓毛掉地的。」

  「說的也是。」

  「當時我也太疏忽了,房門忘了上鎖。在公寓裡嘛,不由放鬆心情所致。」

  「沒察覺有人進來?」

  「因為……我用吸塵機呀。小型的,相當吵。當我想到有人站在背後時,背部一陣劇痛,就這樣往前撲倒。爬起來時……聽見關門聲。」

  「房門關起來了?」

  「嗯。然後突然意識模糊,還很冷靜地想到打電話說我被刺傷了,接著眼前一暗……」

  「等等,你被發現時,門上了鎖,鏈子也掛著哦。」

  「鏈子也掛著?」竹林明瞠目。

  「門可以從外面上鎖。可是,鏈子怎麼掛上……」

  「從窗口出去的吧。」

  「窗戶也鎖上了;而且,連內線電話也細心地切斷了哦。」

  「唷。那麼說,凶手又回來一趟啦。」

  「怎樣呢?」

  總之,關於這點,即使問竹林明也不知道。片山等於又多一個謎團了。

  「如果當時福爾摩斯在的話……」

  非常推搪的姿勢。不知福爾摩斯是否聽懂了,它把臉扭過一邊。

  「你好無情呀──對了,對那個電話中的聲音,有印象嗎?」

  竹林明搖搖頭。

  「沒印象。雖然事後想過……」

  「是不是──像造作的聲音?」

  「不,我想不是。很普通的聲音。」

  「普通的聲音?說話方式有特徵嗎?」

  「沒什麼特別。」

  片山投降了。

  「使你捲入這種事情,萬分抱歉。以後請不要再冒險了。」

  「我沒事的。」竹林明微笑。「等我完全復原了才捉凶手哦。」

  「大概不能遷就你的意思了。」片山笑道:「好了,如果想起什麼的話,請聯絡我。」

  「嗯。我馬上給你電話。不必擔心我。」

  「那可不行。那我改天再來……想要什麼嗎?我叫晴美帶來。」

  「唔……我呀……」竹林明在口中唸唸有詞。

  「嘎?你說什麼?」片山問。竹林明又低聲嘀咕。

  「我聽不清楚。」片山俯身在竹林明上面。

  「喂──」

  「嗯?」

  冷不防,竹林明伸出兩手摟住片山的頭,把他用力拉過去。片山來不及躲避,與她「衝突」了。不過,只是唇與唇的衝突,也許應該有別名稱呼!

  恰好這時房門打開,去買花束的石津和邦子走進來。

  石津瞪大了眼,只是說句:「啊,失禮。」

  當然的,邦子不會就此了事。

  「哎呀,幹什麼呀!」她吊起杏眼大叫。

  片山慌忙地坐直身子。

  「不──我在問話──」

  「太接近啦!喂!」邦子走到竹林明面前,雙手叉腰,狠狠地瞪著她。「你對我的阿義做了什麼呀?!」

  「阿義?你說片山先生?」竹林明愉快地說:「接吻罷了,有啥大不了?那是感謝的印記嘛。」

  「怎麼看都好,剛才那個不是感謝的吻哦!」

  「唷,你對吻那麼清楚嗎?」

  「你說什麼,好──」邦子挽起袖子。

  「喂,不行啊。」片山連忙阻止邦子。「她受了重傷,而你的手臂也受過傷哪。」

  「所以怎樣?不要插手女人的鬥爭!」

  這樣一來就沒法子處置了。

  「喂,石津,你來勸阻一下呀。」

  回頭一看,石津正把剛才靠牆而放的椅子拿過來。

  「祖先教落,不要插手女人的吵架。」

  「喂,那張椅子──」片山說。

  竹林明也發覺了。

  「啊,那個危險──」

  「什麼危險嘛!」邦子怒氣衝衝。「你想轉移話題?沒那麼便宜!」

  「怎麼啦?這椅子。」石津不加考慮就一屁股坐下──不知怎地,椅子好端端地站著。

  「呃……」片山和竹林明面面相覷。

  「坐起來蠻舒服的嘛。」石津咧嘴一笑。「難道片山兄比我重?」

  就在這時候,傳來「嘎吱嘎吱」……的聲音。一陣不祥的沉默過後,突然,四隻椅腳同時「崩潰」,就像四腳一併張開似的,椅子坐的部份宛如升降機般,保持水平狀態直直掉下。於是乎,坐在上面的石津也發出地震聲一齊掉下去。

  看到石津抱著花束翻白眼的滑稽樣子,大家哄然大笑起來──福爾摩斯例外。

  我們不太清楚貓是怎樣笑的,說不定它在捧腹大笑呢!

  「嚇我一跳。」石津好不容易才站起來。「要付修理費嗎?」他不安地問片山。

  「我不知道咧。總之──」

  片山話沒說完,房門打開,護士衝進來。

  「怎麼啦?發生什麼事?」

  「沒什麼……」

  「剛才這裡不是有驚人巨響嗎?」

  「噢,是椅子壞了。本來就不太好的。對不起。」片山道歉一番。

  微胖的年輕護士看看壞掉的椅子,在眾人臉上望來望去。

  「是誰坐過的?」

  「貓。」石津說。

  「貓?」

  「嗯,那邊的三色貓。」

  「怎會呢?那麼一隻小貓──」

  「它比外表重多了。因它在做健身運動,身體非常結實。」

  在石津隨口胡謅期間,片山早已和邦子逃出病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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