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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學生又怎樣》第6章
正文 第六章

 糖水鋪子

 放假沒幾天快開學了,希妙又攛掇著趙水光去上瑜珈,希妙說:“小光,誰讓你那麼能屈能伸,一看就是練瑜珈的料。”

 趙水光本是懶得和她扯,看看手上的卷子,作業都差不多了,就去了,反正試上課也不用她交錢。

 哪裡知道第一次上課,居然是運動量最大的流瑜珈,希妙這賊人是能偷懶就偷懶,明明練舞蹈的筋骨那麼活絡,能做到的動作硬是做一半就好,就這一半也是相當的漂亮,苦了趙水光,半年沒運動的老胳膊老腿,只好死掰,做完之後,只有五馬分屍的感覺。

 走出新世紀大廈,腿都軟了,卻聽得希妙說:“哎,那不是上次看到的大帥哥嗎?小光,是你們老師吧。”趙水光的注意力本是集中在腿上的,聽她那麼一說,抬頭一看,果真是談書墨,一身復古格子紋毛呢大衣正從旁邊的大廈走出來,英倫風的搭配使得談書墨身上學院派的華貴氣質顯露無遺。

 趙水光還沒花癡完呢,就聽到希妙喊:“老師”趙水光很想掐死希妙,積極個什麼勁啊,他什麼時候變你老師啦。

 談書墨從來沒想過人家在大街上喊老師是說他,還是逕自往車位那走,希妙看談書墨沒有反應,拉了趙水光就上前去,趙水光累得腿都快沒了,只好磕磕絆絆隨她扯,希妙跑近了喊:“老師”,談書墨才回了頭,看到趙水光耷個腦袋喊:“談老師好。”冬日裡大大的太陽照下來,只看得到她的翹得肆無忌憚的短髮。

 趙水光自打上次之後就有些尷尬,想想還是抬頭說:“談老師,這是我好朋友,希妙。”“希妙這是談老師。”介紹人時,把年輕的先介紹給年長的,地位低的先介紹給地位高的,這等兵荒馬亂的情況下,趙水光還是穩得住的。

 談書墨對希妙點了下頭,說:“你好。”

 車窗滑下來,一看那標誌性的鳳眼就知道是誰,楚菲菲見到趙水光很是開心,剛才還嫌談書墨丟他在這裡很沒意思,一下子又找到樂子了,開心地說:“小光妹妹,真巧啊,怎麼在這呢?”

 趙水光說:“楚大哥好,來這練瑜珈的。”

 楚菲菲說:“啊,那你能把腿扛到臉上啦。”

 趙水光答:“不能。”想我練那幹嘛,又不是準備去要飯。

 希妙說:“小光,難得見到你朋友,兩位有空嗎?到哪去坐坐聊聊?”

 趙水光知她是職業病又犯了,希妙是學編劇的,一天到晚最喜歡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人一不小心,就被她寫去了,正像阻止呢,楚菲菲卻說:“好啊,晚上才有事,小光妹妹請客,咱不能不去。”

 趙水光心裡憋啊,什麼時候變成她請客那,趕緊就往談書墨那看,心想哪有老師願意老和學生玩的,哪有老師讓學生請客的,您一定是不會去的。

 談書墨本是拉開了車門依在那的,看到趙水光殷勤的眼神,說:“那……”彎了手指輕輕敲了敲車頂,很是愉悅:“就走吧。”

 趙水光滿臉菜色被希妙二話不說拉上了車,楚菲菲發動車子問:“小光妹妹,咱上哪去啊。”

 趙水光本是烏雲罩頂,想能到哪去,去五星飯店不如把我賣了,學小說裡的,咱大家都去吃麵條吃蓋澆飯,本小姐到哪去找那七拐八繞的店啊,再看看前面的那兩位主,一個比一個金貴。不管了,既然你們讓我決定就別怪我啊,說:“湖南路。”

 一路上都是希妙和楚菲菲寒暄,希妙邊說話邊拿出手機兩手連彈,把手機甩給趙水光,趙水光一看:我聽單陽兄弟說這姓楚的是大軍區少將,難怪那天那人喊他楚少。趙水光早猜到談書墨,楚菲菲那群人非富即貴,但她是在不懂什麼官銜,也懶得和希妙八卦。

 “前面是步行街,就這停吧。”趙水光說,車停好,四人慢慢走過去,一路搶鏡無比,趙水光開始後悔自己的決定。這一路上男人要不就是皮夾克,要不就是羽絨服,裹裹攘攘,穿大衣得也皆不如談書墨,楚菲菲的考究,加上這兩人長相又極佳,女人不好意思地多看兩眼,男人氣鼓鼓地看看但又敗下陣來,更甚者心裡還要安慰自己這兩人肯定是特殊職業。

 “到了”趙水光,在塊花花綠綠的門牌下停住,楚菲菲跳後兩步,一看牌子:糖水鋪子。叫出來:“小光妹妹,你確定是這。”趙水光笑,不顧後面希妙掐了她一把,笑的更甜說:“這裡的湯水很好吃的!”心想,快說啊,不要進去了,大家撒油拉拉。

 談書墨本是手插兜裡站一邊的,看見趙水光骨碌碌轉的眼,就猜到這孩子在耍什麼花招,對著趙水光燦爛一笑說:“來都來了。”細挑的眉眼妖冶逼人,抬了腿就進去了,趙水光想,這談書墨絕對得惡魔氣質啊!

 糖水鋪子裡不大其實極其雅致,藤編的椅子,白桌布的桌子,架子上還有最新的時尚雜誌,在這喝糖水的人不是很多,大家一般都是買了帶走,只有小情侶會講究氣氛地留下,此時也只有兩三個桌子的人。

 談書墨,脫了大衣外套坐下,露出了裡面的V字領羊毛衫,開口不大,卻隱約露出微凸的鎖骨,堅硬的骨線,領口的三條紋飾邊清楚地框出微微的胸肌線,舉手投足間身體輕輕滑過絨衫,貼身但不緊身的裸露散發出恰如其分的性感。

 四人坐定,開始點單,趙水光和希妙駕輕就熟,點了一份杏仁豆腐,一份紫玉西米,趙水光推薦說:“談老師,楚大哥,他們這的芝麻糊很出名的,都是自己磨的,也不是很甜。”這樣說一是的確是知道大多男生都不喜甜食,還有個小心思就是,趙水光知道吃完芝麻糊牙齒上都會粘著小小的黑芝麻沫,我看你這談書墨怎麼優雅。

 楚菲菲點了凍鴛鴦,談書墨說:“就芝麻糊好了。”

 不一會糖水就上來了,一碗灰乎乎的芝麻糊就擺在談書墨精緻的臉下,談書墨眉頭也不皺,伸出修長的手指捏了白瓷勺舀了一口,沒說話,趙水光有點擔心,以為他不喜歡吃,挖了自己的杏仁豆腐到談書墨的碗裡說:“談老師,你嘗嘗這個,我還沒吃過,不好吃可以和你換。”

 趙水光平時和一棒子女生吃慣了,都是你嘗嘗我的,我喝喝你的,不喜歡就換過來的,一時也沒覺得不妥。

 談書墨看見杏仁豆腐像個小白胖子一樣浮在芝麻糊上,有點好笑,這個趙水光有時大大咧咧像什麼都不放在心上,其實對別人的一舉一動觀察的仔細,比同齡人的心思敏感很多,有點小聰明整整人,卻還會內疚。

 其實趙水光哪裡知道,談書墨對咖啡過敏,一喝額上就起疹子,就是在英國都是紅茶代之,她沒選正經的咖啡店反幫了他。談書墨在國外待慣了,那的甜甜圈,小餅乾比這種甜度大烏見小烏,他知道這甜但又怎麼會吃不下去呢。

 談書墨挑了白白嫩嫩的杏仁豆腐慢條斯裡的咽下去,趙水光本是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的,希妙卻在旁邊擠眉弄眼,想想臉紅起來。

 最吃驚的人是楚菲菲,他坐邊上看見談書墨把杏仁豆腐送進嘴裡,覺得這談書墨是腦殼壞掉啦,他們倆從小玩到大,印象最深的就是小時候,他跑談書墨家玩,一時口渴,拿了談書墨的水杯就喝,從此以後,談書墨連那水杯碰都不碰,倒成了他楚菲菲在談家的專用水杯。

 楚菲菲那個憋屈啊,爾後知道,談書墨對誰都這樣,長大後,他們那一幫子人一起打球,男人都是一瓶水傳來傳去喝完的,偏偏談書墨就是不喝,不喝也有人專門送水給他。

 楚菲菲抱出自己的鴛鴦奶茶,樂顛顛地對談書墨說:“來來,嘗嘗兄弟我的。”談書墨轉頭,冷冷一瞟,一雙眼睛似笑非笑,楚菲菲二話不說收起自己的奶茶。

 氣氛一時有點尷尬,談書墨身出手去,挑了趙水光剛看了擺旁邊的時尚雜誌來看,室內放著柔美的音樂,俊美男人坐在窗邊,窩籐椅裡,一手支了腦袋,另一隻修長的手指翻動膝上的書頁,微眯了眼睛懶懶的看,趙水光和希妙突然覺得“米娜”是書上最最有氣質的雜誌。

 楚菲菲掃了眼花花的雜誌說:“唉,這些女還沒咱小光好看。”

 希妙笑得開心擺明有戲看,趙水光連忙說:“沒有,我覺得這個女生好看。”身子隔了桌子探過來,指頁面的模特,談書墨看見白白嫩嫩的手指努力伸過來。

 楚菲菲起身在趙水光後面的架子上,拿了‘ELLE’,伸手拉趙水光坐下,彎腰指給趙水光看封面說:“我知道,你們談老師喜歡這款。”趙水光看看歐洲美女火爆的身材,點點頭,也是,談書墨原來喜歡這款。楚菲菲就站著興致高昂地和趙水光討論,一邊的手搭在趙水光肩膀上,低著的腦袋快擦到趙水光的短短的頭髮,

 談書墨放下書,不動聲色的看,這兩人何時那麼熟,希妙吃著自己的西米露,看看這邊看看那邊,很是有勁。

 終於,談書墨,皺了下眉,這一皺,趙水光沒看到,楚菲菲沒看到,談書墨自己不知道,希妙看到了,談書墨甩了書,站起來,淡淡地說:“走了。”楚菲菲愣了下,笑了笑拿了外套跟上。

 走了五步,談書墨回頭,懶懶地喊:“趙水光”,

 趙水光聽到,立馬起立,立正,談書墨一笑,潔白的牙齒,可以拍廣告了,哪有什麼黑色芝麻沫啊,趙水光很是懊惱。

 “多寫4頁紙的作文,手寫,作業紙,每行20字,不許空行,開學交。”轉身,走人,下了樓,說:“楚菲菲,掏錢。”楚菲菲認命買單。

 趙水光欲哭無淚啊,離開學還有幾天啊,希妙在一邊笑得快把西米露噴出來了。

 這一邊,楚菲菲邊開車,邊看向老友冷冷的側臉,他不知為什麼覺得談書墨對趙水光很是上心。

 說起談書墨,楚菲菲也是一肚子的火,他楚菲菲自小也認為自己是帥哥一枚,談書墨長得是漂亮,他楚菲菲也不差啊,可惜自幼稚園開始就是談書墨是第一,楚菲菲就只能認第二,老師喜歡,同學買帳,好不容易,這談書墨高中說是要出國了,可把他高興的,就等著風聲水起了,可發現姓談的這小子走了之後,他一樣是風光了,可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過了幾年,談書墨回來,他還是屁顛屁顛地回來做他的第二,沒辦法,誰讓談書墨就是有這氣勢呢。

 他又不是滋味的瞄瞄談書墨,同樣是男人,他也輸得心服口服,但這樣的人是真能喜歡個十七八歲的孩子,沒理由啊。

 楚菲菲想著想著居然問出來了,談書墨看了他一眼,轉臉還是看著窗外,冬末的樹都是光禿禿的醜的可憐,土地也是灰濛濛的,車開過去,卻能看到,有幾顆小苗嫩嫩綠綠的冒出倔強的頭。

 他按下車窗,吹入冬日的寒風,把手搭在窗邊,指尖穿過一陣陣風,他的聲音輕輕淡淡卻不無真誠:“不小心看到一顆歪歪倒倒的嫩芽,一開始也只是給它陽光,也曾在澆水的時候想像它會爆發出怎樣的花朵,後來開不開花,結不結果都不記得了,都已經不重要了。”

 到這把年紀談書墨也知道,對一個人好奇感興趣也許是一切感情的開始,但他向來都不壓抑自己,不逃不避,就,順其自然好了。

 車子啪地一下,打了個滑,楚菲菲驚訝的表情在他那妖氣的臉上甚是滑稽,談書墨笑了笑說:“楚菲菲,我來開吧。”楚菲菲呆呆地滑開安全帶,下車,談書墨換好位置,做在駕駛座上說,搖下窗對還在做石雕的楚菲菲說:“楚菲菲,你剛剛說什麼來著,我都不知道自己喜歡洋妞,你自己走回去好了。”發動,絕塵而去。

 可憐的楚菲菲少將,在寒冷的風中,看著他的奧迪越來越遠。

 綠肥紅瘦

 學校周圍的樹葉偷偷冒綠的時候,高三的日子已經過去了三分之二。

 開了學後,趙水光的班是理化班這學期除了語文數學外語物理化學再沒有其它課了,老師看來看去就那幾張臉,雖然有時候談書墨的臉很是賞心悅目,但生活也再無所圖。大人們總說高三了緊張了,其實對這群孩子來說並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些什麼,只有被老師拉著團團轉。

 人生就是這樣,當你站在某個點上不知身處何處,再走幾步回頭一看都已山明水秀。

 這周輪到趙水光值日倒垃圾,別人對這活是能躲就躲,她是樂顛顛的接受,趙水光不認為倒垃圾有什麼不好,又不用一大早到學校,又不用站著打掃,頂多放學晚一點,扛了塑膠袋扔了就好。

 等班上的人都走得一個不剩了,趙水光收好書包,當她拖著垃圾袋走到西走廊的時候,卻聽到有婉轉的口哨聲,高高低低斷斷續續一首曲子,她突然想起剛才背的課文:“大珠小珠落玉盤。”

 拖了大袋子往下走幾步,只看到樓下的臺階上坐了個清瘦的身影,微揚了腦袋,兩手隨意撐在身後的臺階上,手肘彎出閒適的弧。廊上的風吹來,吹起了白色的校服衣角,吹散了悠揚的口哨聲。

 “陳思揚”趙水光喊,趙水光和陳思揚都是班幹,從高一到分班之後還是在同一個班,算是朋友了,平日裡陳思揚就是個極穩重的孩子,像趙水光這種人不知怎麼就是和陳思揚的氣場無緣反倒老吸引些瘋瘋癲癲的人,例如希妙,再例如高蕁,其它的還可以一一列舉。

 那人回了頭,果真是陳思揚,“趙水光,你還沒回家啊?”

 “我倒垃圾呢”趙水光指指腳邊的黑色袋子,“你在幹嗎呢?”走到陳思揚的臺階上坐下。

 “沒什麼,對了,你預備志願準備怎麼寫?”陳思揚抬眼問趙水光

 陳思揚也是個漂亮的孩子,雖然這時候的男生都還沒長開,自然是沒有談書墨那種男人的大氣,但也是清俊的臉蛋,看著有說不出來的舒服。

 趙水光瞄到陳思揚搭在書包上的空白志願書,說:“還沒有填,你怎麼寫?”

 陳思揚轉過臉去,輪廓模糊在夕陽的光暈裡,他說:“我不想填了,不想上大學。”

 趙水光一下子就愣了,她心想這陳思揚是毛病吧,他那種分數不是想報什麼學校就報什麼學校嗎,趙水光徹底被炸飛了。

 陳思揚許是覺得沒人說話,回頭看了眼趙水光呆呆的臉,笑說:“我是說我現在不上大學了,反正我兩年後要跟家人移民去澳洲了,到時還是讀不了。”

 趙水光這才明白,陳思揚繼續說:“雖然我家人說先在國內上著將來轉學分,但是我相信談老師說的,應該拿出勇氣來做自己想做的事,我還有兩年就要走了,國內還有很多地方沒有去,很多事都沒有做,我不想就這樣子等下去。”

 17歲的少年說著這些話時眼裡閃著璀璨的光。

 趙水光想起談書墨的演講,難怪陳思揚那時聽得那麼激動,這談書墨真是毀人不倦啊。

 趙水光一直覺得陳思揚只是成績好點,能力強一點,看著這樣的陳思揚不知怎麼突然有種感動的感覺,一個敢於追求自己理想的人總是讓人心生敬佩。

 陳思揚看趙水光崇拜的眼神不好意思的笑笑,跳起來,說:“來,來,我幫你倒垃圾吧。”

 單肩背了書包,拖了黑乎乎的大袋子就往樓下走。

 此後的幾日,趙水光發現在西邊走廊經常可以遇著陳思揚,兩人閒聊,陳思揚說他已經申請了IVPA國際志願者,陳思揚說第一站要去西藏,漸漸熟起來,很奇怪的,兩年多的同學比不了幾天的交心。

 其實還有個原因,趙水光看到陳思揚會想起另一個已遠走他鄉的人,他說過他不想走,可是也逃不過父母的安排,如果他能有這樣的時間,是否也會如此神采飛揚地和她訴說他的理想,那該有多好,那該有多好,每當這樣想著,趙水光心裡有一塊就濕潤起來。

 過了幾日,有個男生跑過來問:“趙水光,你覺得陳思揚怎麼樣?”趙水光正在收英語作業,想都沒想說:“很好啊。”那人笑得一臉詭異,跑開。

 於是,下午的時候,新鮮出爐的流言就是:“高三三班的班長和學習委正在‘敘’”,敘是當年流行的一詞,好聽點是手拉手關係,講白了就是有一腿。

 趙水光很是莫名其妙,這話題真是聳動極了,多配啊,學習委和班長,她自己想想都覺得是出校園愛情劇,關鍵是她趙水光和陳思揚之間連根毛都沒有,什麼時候多了一腿了,她自己都不知道。

 陳思然和趙水光骨子裡是同種傲氣的人,自然不會理會這種謠言,照樣該怎麼樣就是怎麼樣。

 趙水光知道有句話是流言止于智者,事實證明她和智者搭不上邊,過了幾日,流言就變成了:三班的趙水光還和師大附中的前校草‘敘’過。趙水光好生佩服,這種舊事也能被挖出來。

 連高蕁都跑來說:“小光啊,你比一班的×××還紅。”

 趙水光這次真笑不出來了,因為這個謠言是真的。以前的種種又回到了眼前,似乎走哪都有人說:“看看,趙水光,希望的×××”,而今北冰洋另一端的那人知道她和他的名字又被放在了一起會有如何的表情?

 人會常說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趙水光相信這樣的人是有的,但絕對是個聾子,政治老師說了,人是社會人。於是,我們不得不學會去適應社會。

 終於,在某個風和日麗的下午,趙水光同學和陳思揚同學一起被請進了老師辦公室,這兩個常常進出辦公室的優等生,第一次因為這種尷尬的原因被請進來。

 王莉莉老師也很是尷尬:“陳思揚,趙水光,老師也相信你們。”

 趙水光很好笑,如果相信那她幹嗎要站在這,但還是低了頭聽話。

 王莉莉繼續說:“你們兩個都是好學生,一向比其它同學自覺,怎麼會……”

 這時響起敲門聲,談書墨走了進來,海洋藍的開司米系扣背心,絨絨的毛線一下子帶進滿室春意,王莉莉趕緊站起身來,談書墨淺笑說:“不忙,我來找下上屆試卷。”掃了眼趙水光,往文件櫃走。

 王莉莉看見站在眼前的兩個得意門生,坐下,努力收會流連的眼光,苦口婆心勸到:“再過幾個月你們就上大學了,那時幹什麼不行呢?你們好好想想。”

 趙水光差點就笑出聲來,真的到了大學就幹什麼都行,為什麼每個人都這麼說,只有希妙捏著她的耳朵罵:“放屁,別以為上了大學就了不起,不過換個地方繼續混,騙人的!”

 到底誰說的是真的,那為什麼人人都擠破頭了要上大學?

 在這一刻,趙水光突然很羡慕陳思揚,他已經數著自己的步子向前走,而她的呢?

 為什麼剛剛在教室裡她還覺得他們在同一跑道上,現在只有自己一人在向不知名的未來奔跑?忐忑不安。

 王莉莉說:“趙水光你先回去吧,好好努力,陳思揚你留下。”趙水光看見她拿出那張空白預備志願。

 趙水光點頭離開,關上門的時候,看見談書墨站在古舊的書架下翻試卷的身影。

 趙水光沒有離去,站在辦公室門口等待著,“吱呀”一下,門開了,是談書墨走出來。

 趙水光突然覺得像做了錯事,低著頭,尷尬極了,談書墨走了幾步,她想想還是喊:“談老師好。”

 談書墨停住,側了身子。

 趙水光囁囁諾諾小聲說:“那個,不是陳思揚。”

 偏是這麼小聲,他也是聽到了,他淡淡的說:“我知道。”隱隱露了笑意。

 他記得那時她說過的有喜歡的人,如果真的是那男生的話,這孩子不該如此煩惱,所以他是知道的,不是他。

 趙水光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麼,她想談書墨這種人一路上順風順水,以他的傲氣也必是什麼都不會放在眼裡的,自然不會像她一樣為流言蜚語這種小事煩惱。

 談書墨對於趙水光的留言也是有所耳聞,但沒有太多的驚奇,他相信現在之於她痛苦的事以後必定是值得微笑的財富,大家都是如此過來的。

 但談書墨又是知道趙水光看似什麼事都不著緊,其實心思敏銳,放在別人身上的事擱她那破壞力可能加倍。

 談書墨轉身說:“我從不拿別人的缺點委屈自己,也從不拿別人的優點為難自己。”

 對於她,他只能說那麼多,還有三個月了,以後不會再有一個談書墨,事事親為提點,一切只能靠她自己走出來。

 趙水光也是聽懂了,猛的抬頭看過去,原來學校的樹葉已經碧了一大片,探頭探腦伸進走廊來,微風吹來,發出“沙沙”聲,那日陽光灑下來,談書墨身後的樹葉閃著黝黝的光,生氣逼人,那樣的人站在那樣的景裡一下子撞入心裡。

 談書墨扭頭看了眼勃勃生機的葉,轉身,消失在走廊拐角。

 不一會,陳思揚出來,充滿歉意地對趙水光說:“不好意思,連累你,我下禮拜就不來學校了。”趙水光搖頭:“沒事兒。”

 陳思揚和她並肩而行,說:“我下個禮拜就不來了,家裡也同意了,我去南非的志願也批了。”

 陳思揚撓撓頭語氣堅決:“少不了被我媽罵,但我要去的,我查過,國外像我們這麼大的也早有參加了,還有很多日本人都去做。”

 趙水光停下,真誠地說:“加油。”

 陳思揚笑說:“你也是,先走了。”

 趙水光看著他筆直的背影,在很多年後,她會想起坐在樓梯拐角吹出青澀口哨的夕陽中的少年。

 天馬行空的少年,年少輕狂的青春。

 漸行。漸遠。漸無聲。

 春日靜好

 之後的幾天,趙水光都很是迷茫,她對陳思揚說加油,其實也是為自己加油.

 高三到最後的日子反而是不忙亂的,最後的一個多月,該做的都已經做了,沒做的急也沒用。

 趙水光經常會在寫完作業的時候拉開窗簾去看萬家燈火,聽到隔壁才上初中的小妹妹練長笛的聲音,望到對面樓有戶人家老爺爺和老奶奶坐沙發上看電視的背影,偶爾聽到大人罵小孩子的聲音,日子反而寧靜悠長,寧靜得可怕了,她想到底什麼樣的生活是自己想要的,現在的一切艱辛以後值得嗎?

 從小到大,長輩都說要上個好初中,上個好初中可以升個好高中,升個好高中就可以考個好大學。

 那考個好大學以後呢?日子是不是就這樣了,對於未來的道路,趙水光還只是個18歲的小姑娘,充滿了不安。

 以前她對自己要走的路很明瞭,長大,變成熟。但她卻發現成長是要付出代價的,趙水光覺得這樣的日子過得很麻木,但又覺得自己還不可悲,到真正有一天連麻木的感覺都沒有了才是可悲。

 雖然談書墨說:不拿別人的優點委屈自己。在陳思揚的理想面前她覺得自己亂得像一團線,一扯反而更緊。對於感情,她想不開。對於生活,她參不透。

 時間就像拉鍊一樣發出“呲拉”一聲在身體上滑過。

 趙水光坐在英語口語模擬考的準備教室裡,抬頭看到窗外,花開正好,卻突然發現自己的高中生涯就要這樣結束了。

 米妮站起來,拍拍趙水光說:“我上樓考試了,等下在校門口等你。”

 趙水光回頭嬉皮笑臉說:“GOODLUCK”硬是把“K”的音發成“KO”,被米妮打了一巴掌。

 班上的學號是按名字排的,偏偏好趙水光同學就是最後一個,她也不介意,低頭背誦課文反正多點時間。

 48號上去,趙水光起身抽了簽,打看:Talkingabouttoday’sweather.這題不錯,才背到。

 過了15分鐘,趙水光抱了大大的書包上樓,在門口等著,走廊上很是安靜,為了保持考場的安靜,這層樓是清場的,過了一會只聽清清冷冷的聲音:“下一個,進來”

 趙水光一聽這聲音就知道凶多吉少,硬著頭皮,進了教室,果真是談書墨

 教室的桌椅已經重新擺放過,空空曠曠只留一張桌子在中間,談書墨坐一邊正低頭看表,另一邊還有一張空椅子,趙水光把書包放門口地上,上前拉了椅子坐下,身子端正,手放膝蓋上。

 談書墨不知什麼時候已抬起頭來,一手轉著紅筆,一手支著頭,漆黑的眸子靜如夜空。

 室內一時很安靜,樓底下學生的打鬧聲遠遠飄過來。

 “Howareyou?”談書墨開口,濃重卻又性感的英式腔。

 趙水光很是納悶,範本上不是這句啊,還是說:“Good,thanks.”

 談書墨的紅筆點點測評紙,發出“嗒嗒”的聲音,趙水光開始局促起來。

 不一會,談書墨拋下筆,一笑,說:“趙水光,我看你一點都不good,是nottoobad吧。”

 趙水光一驚,抬了頭看去,那人坐在陽光裡,乾淨的亞麻衫,金色圖騰的袖扣,冷峻的臉,這樣的一個人,轉眼已快一年了,他,卻絲毫未變。

 趙水光笑笑說:“老師,我沒有什麼,真的。”如果向他訴說這種煩惱,必是會被笑話吧。

 趙水光習慣了在老師面前當個好學生。

 談書墨是知道趙水光的焦躁的,但他除了靜觀其變,也無可奈何,這是每個人成長必經的路,任何人說什麼都沒用。很多年後,再回想這樣的迷茫或許連執著的原因都記不得了,青春就是讓你張揚的笑,也給你莫名的痛。

 談書墨瞥見她握起的手,轉頭看向窗外說:“做好手邊的事吧”聽起來聲音淡淡,卻不知他心裡已是糾結。

 他還是放心不下這孩子,也嘲笑過自己。他談書墨做事什麼時候有過猶豫,但就是對著這個趙水光,他老是對這孩子低著頭徘徊的身影戀戀不忘,讓他不由伸出雙手拉她一把。

 是啊,未來的路還很長,難免有點忐忑,先做好在眼前的事,卻也是在邁向遠方。

 這樣短短的話卻把趙水光拉了回來,與年長的人相處永遠受益良多。

 如果說談書墨的長相令人羡慕,那他的氣質就是令人嫉妒,這樣的氣質是經過歲月沉澱的,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這在趙水光這個年齡的學生是用來仰望的,

 趙水光愣愣得看著談書墨清冷的眉眼,再過幾日學校就要放考前假了,或許這是最後一次像這樣面對面和談書墨說話。

 看他的輪廓在陽光裡模糊,她突然覺得很是感傷,這樣的感傷,和同學的分別又是不一樣的,這個談書墨教給她的東西絕對比做為老師教給她的多很多,生命中有這樣一個人這樣不求回報地對你好,在這樣的時刻碰上這樣的人是她趙水光的福氣。

 趙水光誠心誠意說:“談老師,謝謝你。”站起來對談書墨認認真真的鞠了個躬。

 談書墨坐在那裡,眯著眼睛看那孩子,彎了腰板,低下頭去,露出青色的發線,他突然想伸出手去,捏緊了自己左手又鬆開。

 她直起身時想,這次的考試就或許就那麼結束了吧,一切也都是那麼結束了吧,心裡流淌過莫名的酸楚。

 轉身的時候,被人扣住了手腕轉過來,溫溫的東西就貼上了唇,趙水光只能那樣扶著課桌僵硬地站在那裡,談書墨的身子隔了課桌探過來,趙水光瞪大了眼只能看到他濃密的睫毛輕輕地扇動著,像染上的蜜一樣泛著晶瑩的水光。

 那一刻,春日的和風溫柔地擦過她的眼睛,操場上少年們打球的喧鬧聲一下子遠了,窗外那顆古舊香樟的青澀氣息被微風送過來,圍繞在鼻尖和他身上的菸草香混在一起漲得滿滿的讓人屏住了呼吸。

 桌上的測評單突然被風吹亂了。

 Talkingabouttoday’sweather,那一日,春日靜好。

 趙水光從來都不知道這樣一個渾身散發冷冽氣質的男人會有如此熾熱的唇,像點燃生命一樣把她燙著了。

 她嚇得一把推開他,回都不敢回頭,跑出教室。

 趙水光突然明白談書墨的強大,更確切的說,她的生命中從來沒遇過這樣的男人,看似一切淡然,實則對想要的人,事很是執著,但聰明如斯的人向來都是慢慢計畫,坐在那不聲不響,關鍵時刻卻像頭豹一樣兇猛地撲過來。

 趙水光也不笨,再怎麼年少自是知道什麼人可以親近,什麼人惹不起。惹不起,她只有逃。

 談書墨收回手,看著那像只驚慌失措的小倉鼠般逃竄掉的女孩消失在拐角,他承認自己是心急了,但他談書墨做事從來都不後悔,他一向都沒有抱著一顆單純的心去當她的老師,他本來就不是如此樂善好施的人,他,從不掩飾這一點。

 慢慢走出教室,低頭看到牆角的大大的書包,如她的主人一樣委委屈屈地窩在那裡,輕薄的嘴角微微上揚,一手插在兜裡,微彎了腰,一把撈起包,往樓下走。

 趙水光跑出教學樓,才發現把包忘了,那個後悔啊,誰讓自己被美色沖混了頭!

 捧著紅彤彤的臉,在一樓的大廳來回踱步,只有等過會人走了,再偷偷上去拾回來。

 “趙水光”來人站在樓口喚,修長的身子,卻拎著大紅色皺巴巴的大書包,當然也不損帥氣,只是一下子就把他周身冷淡的氣沖散了。

 趙水光猶豫了半天,看到他靠在扶手上不耐的挑了眼:“再不來,我扔了。”

 趙水光這才慢慢走過去,從白玉般的手上接過她髒兮兮的包,她說:“謝謝,談老師。”

 談書墨自嘲一笑,抬腿往上走。

 趙水光想想,還是說:“以前我不相信空間的距離,現在我又怎會相信時間的距離?”語氣認真卻露出倔強的味道來。

 他回過頭來,那女生抬眼過來,一雙大眼裡水光盈盈。

 樓外的葉子早已全碧得泛出光來,一陣微風吹來,樹葉沙沙地顫動,想極了一眨一眨的眼睛。

 之後有天夜裡夢見希望,醒來已不記得夢裡發生了什麼,坐在床上,抱著被子想了半天。

 5月23日,是希望的生日,她是記得的,想打電話過去還是忍住了,今後每一年的今天都會有人第一時間祝你生日快樂,但那人,不是她趙水光。

 淩晨的時候,手機響了,陌生的號碼,趙水光坐在床上,看見來電顯示,想這麼一長串是哪個農村的號碼吧,接過來,有點不清楚,有人說:“喂”偏是那樣,她也明白是誰了,一瞬間手機熱到燙耳。

 希望說:“小光,你好嗎?”趙水光恩了一聲,兩方都是長久的沉默,你已不在我的生活,能聊些什麼。

 希望半響說:“沒事,只是想給你打個電話,掛了啊。”

 趙水光的心突然柔軟,她說:“等等,希望,生日快樂。”

 希望那時靠在廚房的窗戶邊,看見對面的外國老太太牽著她的黑貴賓走過窗前,溫哥華的天氣難得特別的好,抬頭仰望被大大的太陽晃了眼,希望閉上眼去聽那熟悉的聲音。

 他笑說:“恩。”趙水光爬到床邊掀開窗簾一角,外邊卻已是漆黑的夜,她說:“希望,對不起。”

 對不起,我曾沒有堅持,對不起,我曾以為戀戀不忘的東西卻在說著不會忘記的時候模糊了痕跡。對不起,我曾如此相信世間再沒有的上那樣的感情的了,但,我卻動搖了。

 希望的聲音從話筒裡傳來說:“我知道,沒事,啊”,最後一個“啊”子,上揚了聲音,像在寵溺地哄孩子。

 又匆匆說“不說了,考試加油。”來不及等趙水光講什麼收了線。

 我也想過要你幸福,真心的祝願過,但是現在的我卻無法對你真誠的祝福,不願意接受沒有我也能幸福的你,所以還不如什麼都聽不到,什麼都不說。

 那一邊,趙水光覺得明明就在腳下另一邊生活的人,為什麼老是如此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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