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圣皇血脈
風雨飄搖的黑暗之夜﹐
世間三惡逞兇天地﹐
唯我圣皇獨劍擎天﹐
蕩歌處拔劍長嘯﹐
挑動萬里戰云﹐
雙獅所至風雨散盡光明重現﹐
印下不朽之名……
這首《圣皇之歌》隨游吟詩人傳唱大地﹐一代圣人名垂不朽﹐可動人的歷史詩篇承載的真是光輝歲月嗎﹖
「偉大的圣皇是光輝的太陽﹐是圣潔的月亮﹐照亮我們的心靈……」
吟頌者引頸高歌﹐一遍遍用歌聲頌贊著圣皇的光輝事績﹐充滿敬意的聲音像女神溫柔的手指撥弄著聆聽者的心弦﹐被故事和歌聲打動的人們忍不住熱淚盈眶﹐紛紛張開雙臂面向天空﹐向心中的天神投以最崇敬之情。
或激動﹐或肅穆面孔間不經意地閃過一絲淡漠的微笑﹐仿佛投入湖心的小石子掀起了淡淡的漣漪。
吟頌者感覺到投入眼簾的畫面有一絲怪異﹐不經意地掃了一圈﹐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又揚起因激動而脹紅的臉﹐呼喚著心中的神冥。其它人都沒有在意這小小的不和諧﹐因為它的存在實在太渺小了﹐渺小到像雪地里的一只老鼠。
沒錯﹐正是老鼠﹐一只灰色的老鼠﹐瑟縮在樹丫背后靜靜地觀望著樹下的人們﹐尖尖的鼠嘴微翹﹐兩側不斷顫動的胡須像是在嘲笑人類的無知﹐片刻后牠站了起來﹐像是懷緬往外般凝望著遠方。
他﹐此刻不過是一條渺小的老鼠﹐但這只是生命中短暫的一刻﹐因為他不過是暫時寄托在一只老鼠的軀體上的人類靈魂。
他叫甚么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現在﹐沒有人會在意老鼠叫甚么名子﹐將來叫甚么那是將來的事情﹐他暫時使用了幼時的小名――默石
他﹐來自一座世界上最偉大最神圣的陵寢。
他﹐踏著死亡軌跡而來﹐說得更玄乎一點﹐雙腳分別踏在現實與幽冥世界。
他既不是死靈﹐因為他的身軀沒有死﹐卻也算不上活人﹐因為失了自己的身體﹐現在只能算一個飄靈﹐四處飄蕩的靈魂。
人﹐對他來說只是一段十七年的記憶﹐現在是一只老鼠﹐當然老鼠也不過是這一年來的臨時替身﹐至于將來是甚么……天知道
雪﹐撒鹽般稀稀落落地下著﹐飄飄搖搖﹐滿眼都是雪早就被積雪壓彎了腰的樹枝越發吃力﹐一段橫枝突然吃不住力﹐啪喳一聲斷了﹐墜落的積雪揚起一片雪塵。
嘎!受驚的飛鳥群不知何時又回到了白色的樹林﹐帶來了刺耳的鳥鳴﹐也把默石的思緒拉回到現實﹐白雪皚皚的大地映入眼簾﹐現實世界的美麗深深觸動了沉默。
墓室那段難以磨滅的記憶只能用恐怖來形容﹐幾經生死﹐幾度絕望﹐為了活下來﹐他經歷了普通人一生都未必會經歷的事情﹐付出了別人難以想象的代價﹐承受著難以想象的壓力﹐但活著站在這美麗的世界里﹐一切都付出值了。
那是劍與血的歲月﹐那是生與死的拼殺……
今天﹐是逃出生天的第一天!
無論如何﹐我活了!
他傲然望向天際﹐哪怕只是一只老鼠﹐也要堅強的強下去。
當然﹐老鼠不是終點﹐只是新的一段人生的開始﹐如今的目標卻是那些活生生﹐強而有力的人類身軀……他掃了一眼下方﹐一個個鮮活的身影是那樣的誘人﹐每一個都讓他產生占有的沖動。
盡管「封魂之印」可以用在死尸上﹐可他并不打算這么做﹐失去活力的死尸根本不值得耗費力量。
樹林間突然一陣騷動﹐縮在大樹下休息的人們也都像針扎似的跳了起來﹐腦袋左甩右甩﹐作賊似的不斷朝四周張望﹐緊繃神經把眉頭都擠成一團﹐唯一的孩童受到突然而來的驚慌氣氛感染﹐一頭扎入了少婦的懷抱。
空氣驟然繃緊﹐凝重地讓人窒息。
老鼠的胡須又翹了翹﹐再度嘲笑懦弱的人們﹐可母親的眼神顫動了小小的生靈。
「穆勒﹐別怕﹐媽媽在這里。」
人堆中唯一的女性緊緊摟住剛剛三歲的孩子﹐美麗到極點的身影最多只有二十出頭﹐但慈祥的聲音和堅定的眼神足以讓任何人動容﹐守護在旁的男人們仿佛突然領悟了保護女人和孩子的義務﹐再不慌亂﹐迅速圍攏﹐在看似母子的一對周圍做成一道屏障﹐盡管這一舉動沒有任何實際的意義。
小孩被安全感包圍﹐小眼睛又一次充滿了信心和笑容﹐臉上綻放出天真的笑容。
空氣突然一蕩﹐風雪中一聲清晰地馬嘶像利劍般破開空氣﹐瞬間便侵占了樹林﹐人群電擊般戰栗﹐無助而又憤恨的目光不約而同掃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手都摸上了武器。
沉重的氣息連默石都有種窒息的感覺。
風﹐呼嘯而至﹐連蒼天都似乎怕了它﹐連忙收起細雪避開了﹐豁然開朗的視野卻將一股濃烈的死亡氣息送入人們的眼中和心中﹐飄搖的雪塵夾雜著馬蹄聲呼嘯而至﹐速度快如閃電﹐一轉眼已經沖入樹林。
灰色﹐白色的世界里飄來了一片灰云﹐瞬間占據了整個眼簾﹐灰色戰甲﹐灰色戰馬﹐灰色戰刃﹐僅僅十三騎﹐卻像是滾滾涌來的洪潮般氣勢磅礡﹐勢不可擋。
舉劍﹐揮出﹐落下――
一切都太快了﹐快到人們以為是幻覺﹐當烏云飄過帶起了一抹艷紅﹐林外的守衛者甚至連呼叫的機會都沒有便直接倒下了。
默石努力讓老鼠身子站直﹐視線觸及那一抹艷紅﹐呼吸突然加速﹐很少看過這么干凈利落的出手――迅捷﹐清晰﹐敏銳!
從抬臂到收劍﹐整個過程清晰明確﹐就連馬的速度和角度都配合得天衣無縫﹐簡直就是一門藝術﹐可惜多了些殘酷和血腥﹐當然這還不足與他所經歷的相提并論……在他心里世上沒殘酷比得上那小小的空間!
戰馬停在十五米外﹐當灰色披風靜靜垂下時﹐十三個身影才真正映入眼簾﹐純灰色的身復印件身就透著無情和殘酷﹐干練的身軀被灰色戰甲緊緊地包裹著﹐不斷滲出濃烈的殺氣﹐沒有人敢看他們的眼睛﹐二十六雙眼睛仿佛是殺氣凝合的產物﹐充滿了恐怖氣息﹐他們就仿佛是地獄派來的死亡使者﹐帶來了死亡。
看到他們﹐默石直覺地認為殺人者就應該是這種形象。
「穆卡洛大哥!」
一聲嘶心裂肺的慘叫從那位少婦的喉嚨中發出﹐也帶起了孩子的哭聲﹐沖動的身軀被身邊的兩個男人按住了﹐雖然憤怒﹐但男人們還是保持了冷靜﹐而女人只有哭泣﹐清秀而瘦削的臉上滾下了晶瑩的淚珠﹐仿佛是諷刺﹐殺人者的劍尖也滾下了鮮紅的血珠﹐綻放在潔白的雪面上﹐艷麗無雙﹐卻又殘酷無比。
「住手!」
「你們這些無恥的屠夫﹐用你們的眼睛看看吧﹐殺害這樣的孤兒寡母不覺得可恥嗎﹖」正義而激清的控訴﹐在風雪中鏗鏘有力﹐仿佛正義之力可以破除一切阻礙。
默石冷冷地看著控訴者﹐沒有實力的正義根本就臨死里的哀鳴。
「藍心正義使團﹖這事與你們無關﹐滾!」領頭騎士刀鋒般的目光掃過﹐薄薄的嘴唇間傳出刀子般冰冷刺人的聲音。
藍心正義使團﹖
默石看了看樹下的身影﹐幾名男子都是普通農夫的裝束﹐灰土布的棉袍子透著鄉村的古樸氣質﹐除了身上帶著武器外再也沒有任何特別之處﹐不過從他們的站姿倒是何以看出都是有身手的人﹐而站位也反應出守護者的立場。
「既然是正義使者﹐就沒有理由放棄正義﹐只要我們活著就絕不容許邪惡的你們屠殺婦女和孩子!」
一名四十余歲的高大男子提一把重劍踏前出人群﹐聲音與騎士一樣冷傲﹐臉上洋溢的正義之手﹐堅毅的神色不容動容﹐而他們同伴們也紛紛踏前﹐用行動和聲勢表示決心。
白與黑!
仿佛是光明與黑暗的對峙﹐自稱正義與真正的正義沒有任何關系﹐行為才是判斷的標準﹐而現在這兩者似乎融合了﹐騎士們凌厲的手段已經把自己于在了邪惡的一方。
「很好﹐聽起來很正義﹐可惜我對你們的正義不感興趣﹐用你們的血證明你們的正義吧!也許﹐到地獄去訴說正義還有點用。」
戲謔的聲音中﹐滴血的利器再次舉起﹐黑色身軀散發的殺氣越發濃烈﹐戰馬也感覺到主人的殺意﹐不斷踢打著雪地﹐撩起陣陣雪粉﹐仿佛是催戰的鼓聲。
「大家準備!」
八名藍心正義使團的武士臉色非常凝重﹐呈半月形向前散開﹐把母子二人擋在身后﹐盡管他們知道這樣的陣式應付戰馬沖刺很吃虧﹐卻是最有效的保護陣式。
正義是不會計較生死的!
母親停止了哭泣﹐緊繃的空氣就像針把恐懼和悲痛縫在了傷口內﹐為了孩子必須活下﹐如果要活下去只有堅強﹐軟弱絕不能得到可憐﹐因此她拔出了匕首。
「你們這些卑鄙的家伙﹐圣皇陵就在附近﹐你們就不怕報應嗎﹖你們不是人﹐是惡魔﹐天神會唾棄你們﹐圣皇會懲罰你們。」
「很好﹐等你們見了圣皇替我們問聲好﹐也見了外孫女和外曾孫他會很高興。」騎士隊長陰陰冷笑﹐手中大劍一揮﹐身后的十二像風一樣呼嘯而動﹐空中又是一陣鳥鳴……
圣皇的外孫女和外曾孫﹖默石驚訝地望向那對母子﹐那個高傲而又可憐的家伙正被禁錮在九幽冥域﹐沒想到他的親人竟在他的陵墓附近被追殺﹐多么諷刺的一幕。
最美麗的女子﹖默石突然想起圣皇最后的留言。
持匕而戰的少婦在寒風英姿颯爽﹐渾身上下都透著另人眩暈的美麗﹐玉脂凝化的肌膚﹐仿佛寶石鑲嵌的眸子﹐眉宇之間又透著成熟的風韻﹐連默石這樣的少年都有些迷醉。
不會就是她吧﹖
「你們千辛萬苦建起了圣皇陵﹐現在又要來追殺圣皇血脈﹐你們簡直就是無恥的典范。」
騎士隊長冷笑道﹕「算了吧!圣皇當年到處留情﹐私生子沒有七八十也有四五十﹐到了曾孫這一輩恐怕已經不計其數。」
「上!」
藍心正義使團的人一出手才展示出武士的風范﹐尤其是帶頭的中年武士﹐樸實無華劍術﹐一橫一劈都充滿了勁力﹐清晰可辨﹐或許這才是代表正義的劍術﹐因為正義本身就與花哨無關。
八對十三﹐武士對騎士﹐還沒開打優劣已經相當分明﹐盡管藍心正義使團的人戰意旺盛﹐每一個都懷著誓死如歸的決心和信念﹐但他們并沒有表現出高人一等的戰力﹐又沒有馬力協助﹐很快就落入下風﹐所幸的是戰場在林間﹐戰馬的沖刺多少受到一些影響﹐才給了他們一線生機﹐僅僅是一線。
那對母子猶如風雨飄搖的小船﹐隨著劍浪搖擺不定﹐險象環生﹐這還是因為騎士們沒有把她們當成第一目標。
「邁爾斯﹐你們走吧﹐不要為我們母子再死人了。」少婦毅然決然地叫著。
金鐵交鳴聲陣陣﹐枝頭的飛鳥瞬間散盡﹐只是我這只小小的老鼠依然伏在枝頭觀望﹐我知道自己不算正義﹐但至少討厭邪惡﹐婦女的憤怒和小孩的哭泣讓我的倒向了她們﹐當然﹐誰也不會指望一只老鼠拯救這對可憐的母子。
「不!我們是為正義而戰﹐絕不退縮!」中年武士奮力一擊逼開對手﹐回頭給了少婦堅定的笑容﹐看得少婦熱淚盈眶﹐忍不住抽泣起來。
「為你的正義去死吧!」
獰笑聲中過后﹐兩道鮮血伴隨著慘叫飛濺上樹干﹐留下了鮮紅的血痕﹐最高的一點正好落在了默石的身后﹐腥氣和熱氣傳來﹐他心中一動。
好歹從圣皇的手里得到了「鯨流」﹐實力不足的情況下可以突然增加數十倍甚至上百倍的力量﹐對于還是新手的他非常有用。
算了﹐替那死老頭干點活吧!
誰也不會在意一只老鼠﹐渺小是劣勢﹐也是優勢。
騎士們下馬了﹐面對八個受了傷的武士﹐高傲的心靈誘使他們離開了最有利的位置﹐帶著冷漠甚至是冷酷的表情朝八人圍攏﹐準備屠宰這八個不識趣的對手。
「結束了﹐正義的各位!」
冷漠的騎士隊長終有了一絲表情﹐一絲笑容﹐勝利獨享的笑容﹐其它人也放松的神經﹐準備享受殺戮的快感﹐猙獰的表情連我這只老鼠都覺得惡心﹐別說是人﹐武士們盡管在等死﹐卻都流露出高傲圣潔的表情﹐也許他們相信死也是一種撼悍衛正義的方式。
默石討厭口中的正義﹐宣誠自己正義與放屁沒甚么區別﹐但他尊敬真正的正義執行者﹐武士們高潔的目光和母子的親情足以說明他們的心靈。
他不是一個好戰者﹐只是討厭騎士們猙獰的表情﹐曾經的他多魔向往成騎士﹐因為騎士一直是光明的象征﹐可這些人――只有黑暗
雪的冰冷仿佛滲入思緒﹐殺念化為刀劍散入風中﹐默石輕巧地跳到了一名騎士的身邊﹐仔細打了高大的身軀后﹐目光停留在染血的左腿上。
去死吧!
小小的鼠爪悄然變成了人手形態﹐直接伸入被劍割裂的傷口﹐一道黑色的漩渦狀印紋在奔跑中鑄成﹐隨即被印在了肌膚﹐這便是默石擁有的力量――「印」
騎士絲毫沒有察覺自己已經踏上了死路﹐依然冷笑著走向﹐但一眨眼﹐世界就是不存在了。
「啊――」
血光綻放﹐隨即是一聲撕心裂肺的殘叫聲﹐不是來自可憐的武士﹐而是發出高傲的騎士的嘴里﹐騎士們驚愕地發現同伴倒在了血泊之中﹐原本只是受點輕傷的左腿腫大了近十倍﹐傷口大開﹐鮮血像泉水一樣噴了出來﹐場面恐怖之極﹐看得他們頭皮發麻﹐四肢冰冷﹐眼中滿是疑惑。
砰!又是一個團血霧﹐另一名騎士陷了進去﹐他甚至連慘叫的機會都沒有就倒下了﹐因為他的傷口在臉上﹐腫大的臉部同樣撕裂了傷口﹐嘴被自己的血堵住了﹐誰也經不起這樣恐怖的流血﹐生命與血一起流逝了。
第三個﹐第四個……
連續五名騎士經歷了血爆﹐直挺挺地倒在了雪地里﹐若大一片林地已經被染成了紅色。
艷麗的粉紅﹐如同幽靈般顫動騎士們的心靈。
「有鬼!」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誰下的手﹖」
騎士隊長撕心裂肺地尖叫著﹐臉色煞白煞白的﹐手僵直地握在劍柄上﹐幾乎失去了控制力﹐聽到聲音中顫抖的懼意﹐武士和那對母子都有種滿足的快感﹐這些殺人不眨人的劊子手終于也知道害怕了。
地獄般的恐怖畫面徹底顫動了騎士們的心﹐這樣的場面絕不是藍心正義使團的武士們的成果﹐唯一的解釋就是冥冥之中有天神在護佑。
一名騎士突然轉身跳上馬背撒腿就跑﹐他的同伴隨即反應過來﹐紛紛路上馬背蒼皇而逃﹐誰也不敢再留下來﹐生怕遭遇同伴一樣的命運﹐高傲的騎士隊長此時只剩下窘迫和狼狽﹐還有深深地懼意。
調整好心情迎接死亡的武士們被突然而來的變化驚呆了﹐強大無比的敵人竟然在轉眼之間死于非命﹐大概只有天神才能做到這一點。
劫后余生的興奮染紅了一張張面孔﹐擁抱﹐歡笑﹐慶賀……
沒有人相信一只老鼠殺了五個強大的騎士﹐默石傲然回到枝頭﹐沒興趣讓人察覺到自己的存在﹐更不想受到鼎禮謨拜﹐事實上他最初的目標就是這些劫后余生的人﹐現在倒是有可惜那些失去生命的健壯軀體。
從人到鼠﹐擺脫了法力罩護和圣皇陵的束縳﹐然而真正的人生卻是從鼠到人﹐再從借來的載體回到自己的身軀﹐選擇第一個人類載體非常重要。
「圣皇庇佑﹐一定是圣皇在庇佑屬于正義的我們……」
耳邊不斷傳來人們對圣皇虔誠祈禱﹐一遍又一遍﹐默石忍不住發出一聲冷笑﹕
圣皇﹖如果那個家伙也能照亮人的心靈﹐世上估計都成瘋子了――算了﹐讓那可憐的家伙沾點光吧﹐好歹那時候也沾了他的光。
幽影山谷最后時候匯入靈核的力量并沒有體現出來﹐讓他多少有些失望﹐不過靈魂之核的強大多少彌補了心理上的缺失。
當然﹐少婦所表現出來的虔誠遠比其它人理所應當﹐對于這位美到極點的少婦﹐默石有種異樣的感覺﹐這種感覺來自離開幽暗山谷時圣皇最后的那一句。
找到世上最美的女人!
送入圣皇陵陪葬的那些花季少女每一個都很漂亮﹐也許是死前某種瘋狂抹去了些更吸引人的東西﹐與這位少婦相比都相形見拙﹐而且這位少婦還是圣皇血脈﹐單是這一點就很容易與那一句扯上關系。
不會是她吧﹖
獲取一個女人的身軀也是一種選擇﹐只不過這個身軀還背負著巨大的壓力以及沉重的血仇﹐他沒有興趣擁有人類的身軀后立即成為追殺的對象。
「圣皇一定已經成了天神﹐是他用神之手拯救了我們﹐因為我們是正義的。」
「正義萬歲﹐正義無敵!」
獲救的人激動地又跳又叫﹐就連那中年武士也是如此﹐活像一群郊游的孩子﹐卻沒有人真正思考想過其中的緣由……人有時候真是無知地可怕!
神之手﹖
默石低頭看了看小巧的老鼠爪子﹐或許真是神之手也說不定﹐否則怎么可能剛剛見完圣皇獲得了還不清楚的力量﹐現在就救下了他的外孫女之一﹐不過如果可以選擇﹐一雙「人之手」似乎更有意義。
無論是甚么手﹐都早已被鮮血污染了﹐即便小小的一片樹木也能掀起血雨腥風。
氣氛漸趨平靜﹐默石竄回樹丫﹐如果不是時間不容許﹐圣皇那個外曾孫倒是個有趣的選擇﹐美麗絕倫的母親﹐強大的外曾祖父﹐被人追殺的命運﹐一切都充滿了戲劇情。
十個身影已經收拾好東西急速離開了樹林﹐他們正以最崇敬的心情感激默石﹐否則不會走幾步就回頭朝戰場看一眼﹐嘴里還念念有辭﹐像是在禱告﹐但被感激地對象卻一點感覺也沒有﹐五個騎士的死是因為他們該死﹐故事中正義總是最終的勝利一方﹐他只是不想看到顛覆的一幕而已。
默石不認為遇上這群人只是一種偶然﹐混亂殺戮一定會還會伴隨著他們﹐跟著這群人也許很容易找到理想的載體﹐混戰中受傷昏迷的機會很高﹐因此他一個蹤身跳上了少婦背上的皮革袋上。
星光灑滿了征途﹐勁風嗚嗚地穿梭在山嶺叢林之間﹐仿佛幽冥的號角﹐這片地域就叫做「幽冥的號角」﹐起因也正是因為山間詭異的風聲。
凄瀝瀝﹐陰森森﹐仿佛千魂同泣、如同萬鬼共哀﹐鬼注神驚般的聲音擰成了一團塞進了一雙雙耳朵里﹐膽大的武士也忍不住四處張望﹐小孩更是哆嗦著身子縮倦成一團﹐驚慌失措地把腦袋緊緊貼在武士背上。
八個身影披星戴月艱難地步行在雪地上﹐唯一那只老鼠悠閑地縮在遠比外面溫暖的空間里。
「依斯琳卡夫人﹐我們必須走快一點﹐騎士對血腥就像狗一樣敏銳﹐后續的騎兵很快就到了。」名叫邁爾斯的劍士隊長望著前方的山影略顯不安。
少婦點點頭﹐雖然她非常剛烈堅毅﹐但女性的體質無與職業劍士相比﹐何況這些日子的長期顛簸也讓她疲憊不堪。
「快到邊界了﹐騎士再兇也不可能越過邊界。」
「你懂甚么﹐以圣皇的地位和召喚力﹐敢對他的血脈下殺手足以說明圣騎士大公國的決心﹐那些忠誠的騎士恐怕根本不在乎惹怒翡翠邦聯﹐他們要的只是完成任務﹐否則圣騎士王會劈下他們的腦袋。」
「那些惡魔!」一名劍士咒罵著。
默石縮在袋口張望﹐雪后的星光格外美麗﹐照在大地上泛起陣陣銀芒﹐按星位判斷這群人正往東北方向行進﹐那里是圣騎士大公國與翡翠邦聯的邊界﹐也就是說這群人要通過那片邊界進入翡翠邦聯。
「兩國的邊緣很模糊﹐越過前面的那個山頭就可以進入不明顯的邊區域。」
默石突然回頭看了一眼﹐老鼠的聽覺遠比人類更敏銳﹐呼嘯的山風隱隱夾雜的馬蹄聲﹐恐怕這十個人很難順利進翡翠邦聯的國境。
一分鐘后﹐邁爾斯也有所察覺﹐突然停下腳步轉頭神色凝重地望向西方﹐又令眾人驚訝地匍伏在雪地。
「騎士來了。」
淡淡的一句遠比凜洌的山風更讓人不寒而栗。
默石猶豫著要不要再替這群人做點事情﹐怎么看這些家伙都比騎士順眼﹐而且比起這些劍士、少婦和兒童﹐騎士的身軀更讓他喜歡﹐或許可以在即將發生的戰斗中混水摸魚撈到一具好身體。
「加快速度﹐快!」
七個大人和一個孩子的組合絕對無法應付源源不斷趕來的騎士。
默石早已打量了四周﹐走并不是一個好辦法﹐夜色漆黑如墨﹐山嶺間有許多可以藏身的地方﹐騎士長途奔襲不可能帶上獵狗﹐要找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除非有足夠的人手以把整片山域鎖封住﹐如今敵人的狀況未明﹐不顧一切地狂奔反而會暴露行蹤﹐更何況雪地里的奔行速度慢的可憐。
十分鐘﹐馬嘶聲就清晰地回蕩在山嶺間﹐強烈的回音與山風齊鳴﹐氣氛驟然緊繃﹐透著讓人窒息的壓抑感。
事實上八個人離邊界那段小山脈已經很近了﹐翡翠邦聯與圣騎士大公國之門間雖然界線分明﹐但誰也沒有派兵駐守山嶺﹐只在山嶺與海岸之間的狹長通道建立了關卡。
然而他們顯然低估了敵人的智慧和能力﹐只是發現錯誤的時候已經晚﹐當他們鉆出樹林面向一峽之隔的邊界時﹐赫然發現前方的峽谷內早已被火把照得燈火通明﹐一支由六百人余人組成的軍隊一字排開擋在峽谷﹐火光照映下仿佛地獄派來的追魂使者。
殺氣!
凄風冷嘯﹐就連武士們也禁不住打了兩個寒噤。
「這是怎么回事﹖」依斯琳卡驚得花容慘淡。
「翡翠邦聯的軍隊﹐想不到兩個國家為了利益竟然聯起了手﹐看來這邊早就料到我們的逃竄方向﹐我們來不及準備。」邁爾斯充滿無奈的眼神投向東方。
不是藍心正義使團決策失誤﹐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了﹐從營救到現在不過三天時間﹐組織還沒有來得及布置完善的救援計劃﹐更沒有想到翡翠邦聯會狼狽為奸﹐連手欺負這孤兒寡母。
「夫人﹐我很抱歉﹐也許我們的旅程就此終結了。」
「邁爾斯﹐帶我兒子走!」
年輕的夫人展現出超越常人的堅毅﹐或許這就是圣皇血脈的展現﹐至少默石是這么認出﹐這份自信與豪氣﹐和被困九幽冥域的圣皇一模一樣。
「夫人﹐我們不能――」
「不!」依斯琳卡打斷了邁爾斯的話﹐執著地道﹕「我的速度根本不能逃開﹐但你們還有機會﹐軍隊雖然不少﹐但還不足以封鎖山區﹐你們的速度快﹐只要小心至少還有機會。」
邁爾斯沉吟了幾秒﹐轉向最年輕的幾名劍士﹐「卡古克﹐馬赫﹐博爾金﹐你們三個帶人走﹐從側面往南逃。」
「隊長!」
「這是命令!」
三名劍士對視了一眼﹐由卡古克領頭﹐抱起昏睡中的孩子轉身就往南奔。
「等一等!」
依斯琳卡突然歇斯底理地狂奔過去﹐一把從卡古克手里奪下孩子緊緊地摟在懷里﹐緊緊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