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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文之子》第53章
56、戰場

 少年們圍坐在快要熄滅的火堆前方,各自手持一根樹枝,翻攪著還未全熄的灰燼。一名少年的樹枝終於有了斬獲,隨即嘻嘻大笑了出來。

 “好像已經熟透了哦!”

 達夫南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不過,他知道那東西很甜的。像個長長的根莖類東西,在火裏烤一烤,可以吃它表皮裏淡黃色的東西。

 會燙嘴,所以他們一邊呼氣,一口接著一口咬著吃,不知不覺間已把雙手和嘴角弄得黑黑的。一縷輕煙冉冉往夜空升去。幾隻小鳥在昏暗樹林裏嗚叫。

 達夫南忽然想到以前的事,說道:

 “生火可真是件難事。還記得以前,在旁邊看別人生火好像很簡單,等到自己試,卻怎麼也生不起來。”

 說完這番話,看看周圍的人,卻感覺到朋友們的臉忽然變透明了。不過,這只是非常短暫的瞬間。達夫南繼續接著說:

 “是在好久以後我才學會生火的。那是我到雷米王國之前的事。”

 一說完話,“雷米”這兩個字卻奇異地一直在心中揮之不去。像是在這個地方他不會用到的名詞。

 “越過雷米邊境,遇到他之後……”

 真是怪了。

 他越說,越覺得像是在講實際不存在的事情。也像是在述說很久以前發生的故事。他越是想再繼續講下去,就越是聽到耳邊有其他說話聲縈繞著,而且逐漸變得清晰。那是一名女子的聲音。是誰呢?啊,原來是她在叫他回去。

 此時,少年們彼此面面相覷,用眼神交換意見。過了片刻,坐在身旁的尼基逖斯向達夫南伸出手,說道:

 “托你的福,好久沒玩得這麼開心了。”

 尼基逖斯外表看起來像十二歲左右的小孩,他一面皺起鼻子,一面嘻嘻笑了起來。他的臉頰和鼻樑原本有被弄黑的痕跡,但不知何時卻變淡而且消失了。就在達夫南睜大眼睛的時候,他的臉孔又再次變得透明了。

 “是啊,現在已經到了你該回去的時候了!這段時間和你玩得很開心。下一次再……不過,可能也不會有下一次了。”

 另一個少年也對他告別,然後又有另一個少年也走過來拍了拍達夫南的肩膀,與他道別。過沒多久,大夥兒都繞著他圍成一圈。他轉過頭去,看著站在他們那一圈以外的一名少年。恩迪米溫靜靜地微笑著對他說:

 “玩過癮了吧?高不高興啊?”

 感覺記憶如同潮水般退去又再湧上。清空了之後,又再度裝滿新的事物。

 “高興……”

 同時也是在這一瞬間,他發現時間過得比想像中久。如今,朋友們個個都不再是剛剛不久前富有生氣的臉孔,而是變回像以前那種沒有骨頭和肉的蒼白模樣。連他自己也……一樣。與此同時,他記起了不在自己手上的劍。

 冬霜劍正在呼喚著他。那聲音確實越來越大聲。當然,其中也摻雜著許多別的說話聲。有些是邪惡的,有些是看不出善惡的。而這些全都帶有危險性。

 慢慢地,他在心裏喃喃地說著。混沌不明的冬日之劍,為何會在峭壁救了我?

 它是想跟他較量嗎?還是它、以為可以吞噬他的靈魂?或者……它是在期待這一次它可以真的成為支配者?

 突然間,一名少女說道:

 “我知道是誰在呼喚你。是那個漂亮的小姐!”

 嚇到波里斯的不是這話的內容,而是這說話的聲響。他還想起了一件事。最初跟著他們來到這塊樹林地時,他們的聲音就是這個樣子。可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卻漸變成為剛才那種具有實感的說話聲。

 而現在所有人全都回復到最初的那種聲音。這等於是在瞬間製造出了距離感,比重複說“我是陌生人,我和你存在於不同的世界”還要更具震撼效果。

 “嗯,我也看過那個小姐。從她小時候一直到現在。”

 “你們不覺得她小時候比較可愛嗎?她父親還活著的時候,是個非常天真的小頑固。”“現在你們是說伊索蕾……嗯,也就是說,你們是從她小時候看到現在?”

 突然一層記憶覆蓋了上去,他記起來了。伊索蕾!她從剛才就一直坐在他身旁。從很久之前就每天都來看他,凝視他的臉,對他說話。一直都有聽到的,但為何現在才察覺到?

 曾和他玩得很開心的那些朋友們,也就是那些小幽靈,他們互望了一下,接著望向恩迪米溫。連達夫南也看著恩迪米溫,對他說:

 “說給我聽,她以前的事……啊,對了,有件事我一直真的很想知道。伊索蕾和奈武普利溫……兩個人是什麼關係?有什麼誤會?你們看到過吧,一定都知道,是吧?全部都知道,是不是?”

 樹林變得一片漆黑。因為火堆熄滅之後,光線也隨之消失。他們曾經一起玩耍喧鬧的樹林逐漸變成一片昏暗黑影的樹林。

 恩迪米溫拍了一下手,指尖就出現了一圈泛著碧光的光圈,成為唯一的光源。

 “他們的事應該直接去問當事人。我只能告訴你一件事。如果你現在回去,就可以算是送給她一份最好的禮物。”

 禮物……?

 那光圈逐漸變大。同時,達夫南的腦子變得清醒,眼前則變得一片模糊。

 “不要忘記,只要你沒忘,以後還是可以再見面的。不管是誰都一樣,只要你一直想再見到……即使是那個人也可以再見到。”

 “那是因為呼喚的力量。呼喚會牽絆住所有的靈魂。”光線模糊了他的視覺,讓他看不清楚。原本腳踩著的地方消失了,但卻仍然還是踩著某種東西,美麗 的樹林像灰燼般消失不見,朋友們的揮手如同蝴蝶般飛散開來。失去他們了。然而卻找回了其他的,那是他曾經企盼的,唯有活著的靈魂才能期盼。

 他回來了。

 一睜開眼,首先見到的是被白布半掩著的屋頂。那白布像是不實際的東西似地,徐徐飄逸著。因為這樣,他一時無法看出自己是在哪里,直到眼珠慢慢移動,看到旁邊的人。

 他看到端坐在椅凳上的伊索蕾。

 長長的白色棉布裙擺有幾點褐色圓點花紋。細滑的腳踝上,裙擺斜斜的陰影不時搖曳著。纏繞在她手腕的一條長帶子垂落在她裙子縐褶之間,帶子尾端有支小小的鑰匙,像隱藏的約定般掛在上面。

 這些都是現實世界的事物。

 而伊索蕾則像是感受到目光似地,抬頭看著他。

 他感覺像是睡了個好覺之後清醒過來,同時又覺得像是從美夢之中忽然醒來而心中有幾分不舍。但感覺最深刻的,是所有一切似乎都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如同結束一次長遠航行,結束一段長久流浪,現在終於回到了家。

 兩人互相注視著,達夫南開口,緩緩地說出第一句話。

 “生日快樂,伊索蕾。”

 就這樣,宛如魔法般的一句話便又再重新開始了所有的事。他像是個晚起床的小孩,有些難為情地在村子裏走著。人們雖然會瞄一眼走過他們身旁的達夫南,但並沒有和他說話。

 在他與幽靈們如同作夢般玩耍的這段期間,其實已經過了一個多月的光陰。他原以為只是三四天,在這段時間裏,他們在樹林裏玩兵將遊戲,還跑去找洞窟和樹幹洞穴,撿石頭堆在空地,在火堆旁笑著入睡。他記得的就只有這麼多了。

 從前的傳說故事裏,都是在另一個世界呆不久,實際世界就過了幾十或幾百年,跟這比起來,也許這次就不算什麼吧。然而,其實他也沒到其他地方去,他 只是一直沉睡著。聽戴斯弗伊娜祭司說,他是留下肉體,只有靈魂出竅去做別的事;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跟那些幽靈少年們玩得很開心的時候,看起來像是在與自 己相同的普通小孩一起玩,就可以說得過去。

 不過,一個月來不吃不喝,而且不曾醒來,卻可以這樣一起床就行動自如,這就很奇怪了。現在的他只是有些乏力,並沒有什麼疼痛的地方。

 回憶起那時發生的事,內心深處卻有一股難以釋懷的情緒。他朝著那應該存在的階梯一腳踩下,就往下掉了。照理說,身體應該會散成碎塊的,但他卻活了下來,唯一可以解釋的,是因為冬霜劍的力量……

 想到這裏,等他回過神來一看,鼻子快要撞到家門了。

 “散步回來了?”

 這是他後退一步推門進去時,從裏面傳來的聲音。突然間,達夫南心中湧出一股滿足感,讓他甩掉了剛才的混亂心緒,不管三七二十一,跑到奈武普利溫的背後,很快抱住他的頸子。“我差點就切到你的手了,小子!”

 奈武普利溫正在用磨刀石磨匕首消磨時間。可是達夫南一進來,他便放下了手邊的事。“我去散個步。沒想到都已經是春天了。”他昏迷不醒的這段期間,春天已經悄悄來臨。奈武普利溫一面把磨刀石包在布裏,一面回答:

 “當然啦,會等人的也只有人類而已。”

 “歲月不饒人,是嗎?”

 “所以歲月會讓人看到變老的臉,造成安慰與滿足。”“這就是等待的含意嗎?”

 奈武普利溫讓達夫南放開手臂,便轉過身來。好久沒這樣近看奈武普利溫的臉了。可是一接觸到他的眼神,達夫南立刻把話吞了下去。

 以前的奈武普利溫雖說不是很年輕,但面容看起來比他實際年齡要年輕。在培諾爾宅邸接受訓練時,他紮著長髮開心大笑的模樣,至今都還歷歷在目。可是現在他的臉上卻看起來瞬間長起了細紋,額頭和眉間甚至都已經快有粗紋了。

 達夫南正要說什麼的時候,奈武普利溫就先開口說:

 “也有不等人的。銀色精英賽的遠征隊伍早就已經出發。”

 去不去銀色精英賽,他都無所謂。這時候他才真正感覺到,自己跟著來到島上之後,處處都讓奈武普利溫擔心。而自己又不是他的親生兒子,還讓他背負這種種包袱,自己對他實在是太不公平了。

 兩人既不是父子關係,也不是師生關係,亦非單純的朋友關係……反倒比較像是嚴格的保護人與不知世間冷暖的少年。如果說他們一個是要走自己的路的偉 大人物,一個是崇拜他的小孩,那所有一切就單純多了。可是他們兩個都有相同的缺點,他們都是在石地裏跌跌撞撞的人,都孤立無援、孑然一身。

 有時候他真希望奈武普利溫可以在他前面幫他開路。讓他看到寬廣的路並指引他方向,告訴他怎樣做最好。要他放棄劍他就放棄劍,要他忘記大陸所有事他 就忘記,要他別跟誰打架他就立刻和那個人和解,像個不成熟的少年,只從他手中接下他給的水果,這是達夫南希望的.尤其是在最冷的時候,特別是在不知該往何 處走的時候……

 但事實上卻無法這樣。因為奈武普利溫是不會指引他該走哪條路的,而他也不會照做。這兩者之中不管是誰的判斷在先,反正兩種情況都不會發生。不管是 否有人建言,他都無法放棄劍,無法忘掉哥哥或叔叔的事,也無法原諒賀托勒。對於令他無法釋然的伊索蕾,他也無法拋棄對她的那份感情。

 這些都是屬於他的戰爭。任何一件事他都無法置之不理。

 “生命是你的……你自己該去擊退,或勝或敗,不管是哪種情形,都要自己去解決去面對才行。我也是一樣,我生命中的每場戰鬥都無法教別人代替我。因為,沒有人可以教別人去扛他的包袱。”

 奈武普利溫說完之後,用右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頰,隨即站起身來。他的臉孔變遠了,同時也變得昏暗。達夫南跟著站起來之前,又再看了奈武普利溫一眼。他又感受到了他很久沒感受到的那種預感。

 距離他越來越遠的臉孔。

 同樣,他的存在也會在不久的將來,從達夫南的生命之中退去。

 達夫南很快就恢復了體力。

 大約經過五天,他已經可以開始做他平常做的事。他去思可理上學,又再開始上伊索蕾的課。而且也繼續開始和奈武普利溫用木劍練武。達夫南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因為無法參賽而怠惰,所以他特別認真。

 冬霜劍又再交回給奈武普利溫。可是達夫南如今對冬霜劍已經有了不同的看法。那可以說是——“既然無法逃避,就喜悅面對”的心態。既然那是一把無法放棄的劍……

 奇怪的是,他只不過睡了一個月,身體動作卻變得相當輕盈。在和恩迪米溫那些幽靈一起玩耍時,他是在沒有肉體只有魂魄的狀態,當時確實能像恩迪米溫那樣動作敏捷輕巧。可是現在已經回到原來的模樣,他感覺似乎還是受到當時能力的影響。

 雖然和那時候有差距,但踏地跳躍的腳步確實快了很多,只要一出現目標物件,他會反射性地在握木劍的手腕加上彈力,揮擊出劍。雖然和老師的劍術比起來,他的準確度還不夠,但奈武普利溫要壓制住他的速度,也已經有點費力了。

 雖然達夫南對自己突飛猛進的原因感到困惑,但奈武普利溫似乎為此相當高興;而且同時好像在考慮什麼事,但他並沒有說出來。

 達夫南一面揮出木劍抵擋攻勢,一面卻在想,以他目前的程度,就算是和賀托勒再次對決,就算是出賽奈武普利溫年輕時無法參加的銀色精英賽、幫奈武普利溫爭光,都是綽綽有餘的事。

 去參賽銀色精英賽的只有十一個人,可是島上現在的氣氛卻變得異常沉靜。會不會是因為那些去參賽的人,原本就是島上說話聲音比較大的人?

 不過,留在島上的人中,還是有人不放過他。

 “那小子是清醒了,但潛在的危險卻一點兒也沒減少。那個可陽的東西仍然在島上,我們仍然是冒著滅亡的危險,過一天算一天啊!”

 其實每天焦慮度日的也就只是斐爾勒仕修道士而已。他為了送大兒子去大陸而暫留在村裏,之後他延長了停留時間,每天都去拜會別人。達夫南醒來之後, 他乾脆一天去見三四個人,主張要把帶著冬霜劍的少年趕回大陸,或者甚至應該把他殺死。而且還常常去找攝政。如果達夫南一直沒醒過來,也許他還不會主張處 罰!但現在他已經把劍和劍的主人同等看待,認為兩個都是邪惡的,應當一起消滅掉。

 戴斯弗伊娜祭司在第三次聽到來找她的斐爾勒仕重複上面的話,並掩飾她疲憊的表情。實際上,她可說是很厭倦了,但是要正確下判斷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事,所以她沒有清楚表態。“你要表達的意見我都已經很清楚了。你是請求對達夫南公開裁決,是嗎?”“是的。櫃之祭司法依斯瑪大人也說,如果希望裁決就予以 裁決。我的意思是,希望祭司大人您可以對我的提議表示附議。”

 “表示附議?”

 可想而知,法依斯瑪祭司一定被這個人給煩死了。而且猜也猜得出來斐爾勒仕在打什麼如意算盤。

 在島上,為了防止隨意進行裁決,所以只有修道士以上的人才有資格提議裁決。普通人要是遇到利益受害的事希望進行裁決,都得去找修道士或祭司,說明 自己的立場之後請求裁決。修道士共有十七名,非修道士的思可理老師有五名,祭司六名,這些人之中只要說服了其中一人,就可以進行裁決。進行裁決時,提議的 修道士、祭司或老師算是原告人,他們也就不敢隨便答應提議裁決。

 斐爾勒仕身為修道士,原本就可以提議。但在這種情況下,他為了達到目的,又作出不武斷的樣子,所以需要有其他修道上或祭司附議。附議的人是祭司本就不錯,更何況是島上最有智慧的權杖之祭司,那幾乎就等於裁決前便已勝訴。

 “嗯,原本我是可以不用說出來的……修道士之中已經有超過十名對我表示贊同。雖然屆時是由法依斯瑪祭司大人下判決,但他應該不會無視這麼多人的意 見吧。現在的問題並不在於是否有罪,而在於具體給那孩子什麼樣的處分。我個人是希望下令放逐到大陸,這是最寬宏的做法……但也有一些人主張更嚴厲的方法。 這麼一來,祭司大人您也應該表達您的意見吧?”

 斐爾勒仕並不是不知道戴斯弗伊娜對達夫南有好感,可是這個問題不是可以用個人好惡來處理的;因為,如果戴斯弗伊娜拒絕裁決,那麼到時在裁決會上若斐爾勒仕勝訴,戴斯弗伊娜便不免會遭人指責有失客觀。

 雖然斐爾勒仕沒有明講,但戴斯弗伊娜明白如果進行裁決,對達夫南會十分不利。而如果達夫南輸了,被下令驅逐,奈武普利溫不會置之不理。說不定他會跟那孩子一起去大陸。然而,這樣不行。

 戴斯弗伊娜認為奈武普利溫的傷無法在島外治癒。當初也是她派阿尼奧仕去說服在大陸流浪的奈武普利溫回來的。現在時間已經過了這麼久了,他的生命就快要結束。她不能讓他死。事實上,戴斯弗伊娜比達夫南還要捨不得奈武普利溫。

 “關於附議的事,我會再考慮。明天給你答覆吧。不過,你要答應我,到明天為止,不要再去找其他祭司要求附議了。”

 “這是當然!我怎麼可能連這種禮貌都不懂。”

 斐爾勒仕高興地走出戴斯弗伊娜的家。而走不到三步,就迎面碰到了奈武普利溫。他正要去找戴斯弗伊娜。

 兩人都停下了腳步。斐爾勒仕比奈武普利溫年長許多,但在劍之祭司面無表情的瞪視之下,他也不由得像個做虧心事的小偷一般瑟縮了一下。

 “您最近好像很忙哦。”

 拋下這句話之後,奈武普利溫就往戴斯弗伊娜的家中走去。留下斐爾勒仕一臉不悅地盯著被關上的門,然後,他吐了一口口水在地上。戴斯弗伊娜看到斐爾勒仕才剛出去,奈武普利溫就立刻進來,輕歎了一口氣。在他拉椅子坐下的同時,對他揮了揮手,阻止他說話。

 “我知道你來是要對我說什麼,可是現在我已經很難再幫你的男孩了。”

 要是可以的話,她希望奈武普利溫能將達夫南與他自己的命運分開來考慮。達夫南一直是個很堅強的孩子,即使被獨自送回大陸,他也能很快地適應活下 去。當然,即使如此他畢竟是個年紀輕輕的孩子,她知道那樣的處分很殘忍。但是奈武普利溫無法久活,這個問題更嚴重。她絕對不能讓他也一起走。

 “祭司大人,姐姐。”

 剛才似乎一時有些緊張的戴斯弗伊娜臉上微有放鬆,就更顯得淒然。她已經老了,而她這個如同小弟般被她照顧過的小少年而今臉上也有了皺紋。

 “我想到你開始長鬍子的那個時候,就忍不住想笑。”

 雖然奈武普利溫平常就不是很會修鬍子的人,但今天臉頰看起來卻修得很好。奈武普利溫摸了摸下巴,露出微笑說道:

 “姐姐您生第一個小孩的時候,我在還嫉妒過那孩子呢!你知道嗎?”

 有好一陣子,兩人不發一語地彼此看著。奈武普利溫嘴巴微張,慢慢地發出聲音,說道:“最近我感覺到,自己像是靈魂和肉體將要熄滅之前的燭火一樣,突然開始燒得很亮。”戴斯弗伊娜簡直都快說不出話。

 “你……”

 “您不說,我也知道。我自己感覺得到。或許是因為這樣吧,所以我更是關心那小子。”戴斯弗伊娜用力搖頭。就算她沒這麼搖頭,她的聲音也已經斷斷續續的。

 “奈武普利溫,不行,什麼都不可以放棄。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和那個孩子的人生不同。不一樣的。”

 “當然。可是只要能給他的,我全部都想給他。如果說我現在還對我的生命有所依戀,我所遺憾的就是不能照顧他更久一點。我想教他多一點……生命總是會結束的。不管是誰,都一樣!已經拖延很久了,但我想再過一兩年應該就要結束了吧。搞不好今年也說不定!”

 “奈武普利溫!”

 微笑消失了。奈武普利溫雙手合起撐著下巴,低下頭,又再抬頭仰望屋頂。這房子已經很久了。小時候,這屋頂曾經看起來是那麼地高,連這點他也還記得很清楚。

 “我希望那小子跟伊索蕾……能夠幸福快樂。他們兩個還挺合得來的。”

 “……”

 戴斯弗伊娜想起了以前的事。固執的三個人,伊利歐斯祭司、奈武普利溫都不退讓,當時的記憶又再次浮現於腦海之中。那時候她多希望能夠圓滿解決。可是一道永遠無法破壞的厚牆被豎立起來……然後愛就失去了……

 戴斯弗伊娜伸出手來,放在奈武普利溫的手背上。她滿是皺紋的手背上突出的青綠色血管微微跳動著。

 “你要我怎麼做?”

 奈武普利溫的嘴角浮現出宛如孩童般的笑容。那種笑容令人想起他以前的模樣。

 “姐姐,我要什麼您總是會給我。”

 戴斯弗伊娜點了點頭,奈武普利溫接著說:

 “斐爾勒仕修道士是不是說他要提議裁決?我的目標是不管用什麼方法都要阻止裁決。只要能達成目的,任何方式甚至脅迫我都不惜考慮。我的證據都已經準備好了。請姐姐您先判斷一下。”

 “……是什麼意思?”

 “達夫南……那孩子並不是自己不小心失足從峭壁上摔下去的,是有某種陰謀介入。也就是說,島上的某個人,想殺害他。”

 戴斯弗伊娜眨了好幾下眼睛之後,說道:

 “你是不是說那是賀托勒做的?可是沒有確切的證據,是不能懷疑他的。”

 “可能不是賀托勒。雖然他是最有心要殺害達夫南的,但他不是那種做這種手腳的人。”“那麼是誰做出這種事的?”

 “我就是來把推理的結果告訴您的。”

 這時,從房間外傳來聲音,隨侍說有另一個客人來了。戴斯弗伊娜正想要謝絕訪客,奈武普利溫隨即揮手阻止,然後直接問隨侍:“是不是藏書館的傑洛先生來了?”

 “是的,他說一定要見到祭司大人。”

 “姐姐,請讓傑洛先生等一下,說馬上就會請他進來。他是帶資料來給我的。”

 戴斯弗伊娜要隨侍照著奈武普利溫的話去做之後,她盯著奈武普利溫的臉看了好一會兒。雖有很多話要說,但她都沒講,只說了一句話:

 “你……真的沒有別的路可走了嗎?沒有可以好一點的……那種方法嗎?”

 “我僅存的幸福都在這裏了。除此之外,我還能寄望有什麼好的?”

 “你的人生還沒有結束。你還有很多時間可以為你自己而戰。生命不是那麼輕易就會結束的。為什麼你沒有看到剩餘生命的其他面呢?”

 “不。”

 奈武普利溫一面搖頭一面閉眼,然後睜開眼睛說:

 “我的人生要我在選擇的戰場上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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