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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文之子》第54章
57、重回大陸

 “你是說,賀托勒來向你道歉?他是真心的嗎?”

 伊素蕾像在回憶似的回答:

 “是不是真心,並不重要。反正當時我並沒有接受他的道歉。”

 達夫南懸腿坐在岩石上,木劍用手拄在地上,心中思索著。

 這個時候的達夫南因為青春期而變聲的征狀非常明顯,根本沒辦法直接吟唱歌曲。所以伊索蕾改為創作的功課。每次見面,伊索蕾會唱幾遍達夫南創作的新歌後再予以評論,然後就製造出許多話題,一直討論不停。

 “換成是我,我也不會接受。”

 賀托勒動身前往大陸之前要求伊索蕾給他看伊利歐斯祭司的劍,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呢?他在人前說要替伊利歐斯祭司爭光又是什麼理由呢?如果一開始就想討伊索蕾歡心,那麼之前做出那麼多無禮事又該做何解釋?

 賀托勒簡直在態度上是一百八十度的轉變。記得在達夫南從峭壁上摔下來之前,有一次他們偶遇,他說“我會幫助你三次”,而之後賀托勒的態度大不相同。可這件事也沒有理由和伊索蕾扯上關係。

 他突然想到銀色精英賽優勝的事。

 “聽說出戰銀色精英賽的巡禮者之中,只有你父親得過冠軍,是真的嗎?”

 “嗯。”

 回答非常簡短。達夫南接著問:

 “那麼島民們一定非常企盼有新的冠軍出現!如果出現新冠軍,他們一定會像是你父親又復活過來那樣高興吧?”

 “可能吧。”

 “那麼就會有人說,這位優勝者以後會像你父親一樣,成為劍之祭司,是吧?”

 “大概吧。”

 “那麼我是奈武普利溫祭司大人的學生,不就是他的首要競爭對手了?”

 “應該吧。”

 “請問你父親是不是跟你一樣,也是用雙劍?”

 “當然。”

 “歷代劍之祭司之中,是不是有很多人都是用雙劍?”

 “……”

 伊索蕾不發一語地看了一下達夫南,然後對他說:

 “你聽人說的不多,倒是知道得挺多的!你猜得沒錯。很久以前,月島就各有一派劍法傳承下來,一派是使用雙支小劍,另一派則是使用單支長劍。第一派被稱為'颶爾萊',是'暴風'的意思。另一派叫作'底格裏斯',也就是'猛虎'的意思。”

 颶爾萊、底格裏斯,這兩個詞他頭一回聽到的名詞。沒想到在這不到一千人居住的月島上,特殊傳統居然能多得令人不可思議。才這麼一些人口,就什麼都有,實在令人難以置信。達夫南看了一下伊索蕾的表情,確信他再問下去,伊索蕾也會仔細回答。

 “我想知道再詳細一點。比如兩派劍法具體有什麼差別?傳承的人都在什麼地方?”

 伊索蕾站起身,握了一下系在背後的兩把劍。不過,並沒有拔出來。

 “看來你好像還不知道。在上村發生的……那個你也知道的事件,使得劍術高手幾乎都死光了,現在島上只剩下一知半解的劍法。他們大多是用單劍,如果硬要分類,可以說是比較接近底格裏斯派吧。不管怎麼樣,就如你所看到的,目前傳承到颶爾萊傳統的就我一個人而已。”

 正如同她所言,島上帶著雙劍的確實只有她一個人。同時,他慢慢在腦子裏浮現一個想法,逐漸具體成形。達夫南很快接著問她:

 “而且你沒有傳授給任何人。那麼,底格裏斯派呢?”

 “我父親在世的時候,底格裏斯派就已經不知什麼原因,變得相當失色。當時底格裏斯派的唯一傳人是一名老人,但他的實力平平,所以根本沒有人想要當 他的學生。那個時候想要當我父親學生的人可就多了,但他只從中收了幾名,之後就明白表示不再收學生了。可是人們還是等待有位子空出來,而不將目光轉往底格 裏斯派。”“為什麼會這樣呢?”

 “這是因為一百多年來,都是颶爾萊的傳人在當劍之祭司的緣故。”達夫南倏地從坐著的岩石站起來,低頭看了一眼手上的木劍。然後他想起不久前奈武普利溫教他的幾種新招式。

 “是因為雙劍的颶爾萊派……比底格裏斯派還要優越的關係嗎?”

 “不。”

 伊索蕾簡短地回答,後退了幾步。然後迅速拔劍,擺出一個基本招式。達夫南有些吃驚。因為到目前為止,伊索蕾一直都不想把自己的劍術教給任何其他人,甚至也不讓人看到。

 “颶爾萊一開始學的時候比較容易入門,但越學越難。至於底格裏斯,我不是非常清楚,但聽說它與一般大陸劍法不同,在初期,必須熟悉特異速劍要求的 一些技術,所以一直練到中段都相當辛苦。為了學好那些速劍技法,據說要有什麼特殊的練習……不過,這些我就不得而知了。”

 伊索蕾的劍在半空中短短揮了一下,又再收起。她回鞘的動作快得難以用目光捕捉到。“那麼說來,到了後期,底格裏斯派是不是會變得比較容易練?”

 “當然還不到可以稱得上容易的程度。不管怎樣,在初期階段,底格裏斯很難贏過颶爾萊。不過,超越某種程度的水準之後……聽說練颶爾萊的人必須花費 練底格裏斯上升三段的努力,才能進步一段。越是高段,差異越大,等到升至最高段時,颶爾萊除了努力以外,還需要特殊的身體條件和心理狀態。其中一種就是在 無我境界之下,兩手可做其他使用。颶爾萊的雙劍在長度上無差異,所以在實戰時,不管是刺出哪一劍,還是選擇對錯,都純粹由素質來決定。以精密的差異來決定 勝負。”

 “萬一沒有那種素質呢?”

 “那就會始終無法練成颶爾萊。而且也不是僅靠練習就可以學成的。只有適合颶爾萊的人才會練得成功。不幸的是,開始入門時,人們並不知道自己是不是 那種人。一旦碰壁,別人都找到門開門出去後,那時才會發覺自己沒有門路,才會知道自己不適合。這時候就只能退下來,淪為二流劍士。這種劍法既不是可以由意 志來決定,也不是靠奇跡就能練好的。反正,不適合練颶爾萊的人,越早發現不適合,對他本人越好。”

 雖然很難認同她的話,但她的語氣非常認真,使達夫南不得不點頭。

 “這真是不幸……那麼你的情形呢?”

 “我到目前都按部就班,已經抓到要領了。可是以後會怎樣,就不知道了。”

 伊索蕾臉上並沒什麼苦澀神情,只是語氣平淡地回答。反正早就知道真的無路可走時也沒其他辦法可行,所以到時候反而可以輕易就放棄——她那副模樣有些那種含意。

 “那麼說來,底格裏斯是不是練到後來會越簡單?”

 “雖然不是這樣……但據說練底格裏斯的,會產生一直不斷向前的力量。就我所知,當超越某個階段之後,底格裏斯劍術的進展會像是在枯乾原野上點火一 樣,前後不分,也不管哪個方向,就如同火勢般散往四面八方。能力不斷地發展,力量會變得難以控制,甚至每天練劍都要揮到筋疲力竭才停得下來。不過,我沒練 過?所以我也不懂這是什麼意思。”

 聽到這番話,達夫南卻跟剛才聽到颶爾萊的說明時大為不同。他感覺好像句句都能理解,就像他也認為自己有可能會那樣。儘管這番說明別人乍聽之下可能比較難以認同,但他卻像是親身經歷,很肯定地點了點頭。他問她:

 “所以說,因為那位老人沒有學生,底格裏斯的命脈已經斷了?”

 伊索蕾突然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望著達夫南。

 “你是真的不知道嗎?難道你不知道現在傳承底格裏斯的人是誰?”“什麼意思?”

 “不就是你嗎?”

 “什麼?”

 達夫南半信半疑地俯視自己的手,然後搖頭說道:

 “我沒有學過那種劍法啊。你的意思是,奈武普利溫祭司大人是底格裏斯的傳人?”

 “是啊,那個老人唯一的學生就是他呀。”

 伊索蕾的語氣變得有些辛辣,但達夫南沒能立刻察覺出來。因為他心裏一直在想,奈武普利溫是否真的在教他底格裏斯派或者類似的劍法。

 “我以前不是說過嗎?奈武普利溫祭司大人可以稱得上是自力更生型的。當時他沒花多久時間就超越了那老人的實力。老人講述傳授的,祭司大人都能一一實踐。正因為他是那種人,難怪我父親都想招攬他到門下……”

 伊索蕾突然閉嘴,喚了一聲仍然沉于思索的達夫南。

 “達夫南,你以前不是想去參加銀色精英賽嗎?”

 “什麼,啊……以前當然是很想去。”

 此時他才回到現實。伊索蕾之前好像說過些什麼,但他已經記不起來。

 “算算時間,現在去還不遲。”

 “可是大家都已經出發了!”

 “反正在大陸又沒一起行動。是分散開旅行啊,只要能在比賽前抵達會場就行了。”“可是我一個人哪里也不能去。之前戴斯弗伊娜祭司大人說過,在我成為正式巡禮者之前,不能獨自去大陸。”

 “只要有人同行就可以。”

 “可是有誰願意為了我丟下所有事情到大陸去呢?奈武普利溫祭司大人他太忙了。”

 “要不要我幫忙?”

 達夫南一時間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可是他聽得很清楚,完全不可能會聽錯。

 “你是當真……的嗎?”

 “如果你需要,我就是當真。如果不要,那就是開玩笑了。”

 他直盯著伊索蕾,但是找不到新的表情。

 “……我再考慮一下。不過,與其這樣……伊索蕾你是不是也想要去參加銀色精英賽?”“完全不想。”

 “那麼……”

 伊素蕾慢慢地在草地上走了幾步之後,忽地跳躍好幾步,動作像是在躲避一個隱形對手的劍。可在她旋轉一圈的那瞬間,達夫南卻又感覺那動作與其說是劍術的步伐,倒不如說是在跳舞。因為動作實在是太輕盈了!

 “所有一切都有困難……我也不曾去過大陸。”

 這就像是在出作業。可達夫南在煩惱之餘,卻仿佛眼前有了一條新路的感受。然後,他們彼此露出微笑。不去銀色精英賽,真的很可惜嗎?他真的很想去嗎?

 “很好啊。”

 奈武普利溫二話不說就答應了,所以達夫南一時反應不過來,呆愣了好一陣子。

 “明天考試好了!單獨考試就行。”

 “啊……等,等一下,真的嗎?”

 “這事並不困難。你不是說伊索蕾要跟你一起去嗎?她確實有充分資格當遠征隊的保護人。不過,其實坦白說,在大陸,你是比她還有經驗的旅行者。”

 奈武普利溫稍微歪著頭想了一下,接著說:

 “萬一伊索蕾要出戰,因為她不是思可理畢業的,會有點問題。但這用簡單的考試就可以解決。問題在於她有出戰的打算嗎?”

 “伊索蕾沒有從思可理畢業?”

 “是,她是聖歌的唯一傳人,而且她是島上好幾種傳統的唯一繼承者。那些傳統每一項在思可理都可以被認定為一門科目,所以她一開始就沒有入學。”

 “看來好像有點特權。”

 “她是島上第一碩學者的女兒,當然也就會有那種特別優待。”

 奈武普利溫說到這裏,泛起一絲笑容。一看到他的笑容,達夫南想起有問題要問他。

 “伊索蕾學的那種劍法,也是只有她一個傳人嗎?”“這是她親口對你說的,是的,那種劍法稱為'颶爾萊'.伊利歐斯祭司是歷代颶爾萊傳人之中到達最高水準的人。而伊索蕾也已經練到相當程度的水準。”“那麼……有底格裏斯派劍法,是嗎?”

 “是啊。”

 “所以那……”

 奈武普利溫一副並不在意的表情,答道:“底格裏斯的繼承者就是我。可是我已經很久沒用那種劍法了。”

 “是嗎……”

 這麼說來,他應該是沒有教過他那套劍法。看來這段談話最好就把它給忘了。

 “不過話說回來,我不知道該不該允許你用真劍。你覺得呢?”

 關於這一點,達夫南也一直在想,已經想很久了。他說道:

 “我覺得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你怎麼能確信?”

 “如果我不確信,那我就是不信任自己了。”

 奈武普利溫皺起眉頭,和達夫南四目相視。過了片刻,達夫南搖了搖食指,說道:

 “眼睛不要再用力了!否則皺紋可是會越來越深的!”

 “反正是我的臉,又不是皺紋少一點就會年紀變輕。我們再繼續剛才的話題。也就是說,不論行不行你都想要試一試,如果不行就等著完蛋,你是不是這個意思?”

 “我是這麼想。或許是我腦筋差吧,凡事總是很慢才覺醒,我覺得等到自己確信可以時再去試,根本就無法大膽行事。這件事,我覺得正面應對會比較好。 反正又避免不了,而且也不會突然說死就死,所以我覺得還是學習如何硬撐下去會比較好。如果失敗,就回來再花十年時間拿木劍。我不想藏起來,不想一次都沒試 就被吃得死死的。”

 “如果有機會可以回來練,那還算你運氣好。決鬥通常都是在一轉眼間就結束了。你要打一場沒有勝算的戰鬥,還有'輸掉再回去認真練十年'的想法,你覺得這樣想會讓決鬥變得比較有利嗎?”

 “我並不是要打一場沒有勝算的戰鬥。”

 達夫南站起身來,用一邊肩膀往放冬霜劍的那個地洞比了比。

 “你也知道,我從峭壁摔下來,就是那東西救了我。記得當時我只是想去拿伊索蕾的作業而已,突然那把劍就呼喚我,而在下一秒鐘,我一下子就在那裏拿 到了劍。等到我察覺自己是拿著什麼跑出來時,人已經站在峭壁上的階梯了。該怎麼說呢……,劍想要保護我。一定是這樣沒錯。”

 奈武普利溫雙手交叉在胸前,只是聽著他說。達夫南繼續說:

 “為什麼會這樣呢?這個問題我想了很久。劍只是在保護我?我想這是不可能的。我並不認為這把劍有什麼人性。它只是原本具有的自然本能較發達的無生 命物體。既然如此,如果它不是在幫我,那它是想要什麼呢?會不會是要我別死得這麼冤枉,要我在它手中死去?該不會它是在挑戰,想和我對戰?”

 “你的意思是,你不想拒絕朝你走來的戰鬥?”達夫南又低頭看著地上,說道:

 “我……我認為那把劍是非常真誠的對手。我昏迷的時候看到許多事情。看到過去有很多人拿到那把劍之後,到最後毀了自己。我一直在想它為何要讓我看 到那些場面。它是不是在告訴我,如果沒有自信就趕快逃?或者它是想在決鬥開始前把以前的戰果拿出來向我炫耀?”奈武普利溫一副啼笑皆非的表情,說道:“天 啊,怎麼聽起來像是劍找到主人的那種古老故事?喂,聽你這麼一說,連我也想用用那把劍。”

 達夫南輕笑了幾聲。可是接著說話時,他的眼睛閃爍著一股熱忱。

 “那把劍需要一個人來支配它。遇到害怕它的對手,它會一下子就把對方吃得死死的;但是遇到有支配能力的人,它就會服從。當然,它以後還是會找機會 把我吞噬掉。等到它能夠,就像我從峭壁摔落那天一樣,能夠一時之間強力支配我的心靈時,到時候就算我不想拿劍,也還是會再發生的。反倒是正面與它對決會比 較好。”

 “應該戰鬥時才戰鬥。而你,有什麼使命,真的有必要這樣做嗎?”

 “當然……我也知道擁有過這把劍的不少英雄都失敗過。他們也都是企盼勝利才與它交戰的,不過卻失敗了。但問題是,我完全不想放棄劍。所以不論勝 敗,我有挑戰的資格。當然,這把劍很強,我還很弱小……但我會越變越強直到我死。因為我會一直持續不斷成長。”“強詞奪理。你的時間還很多,何必現在就開 始跟它對決。雖然說和敵人交戰也是變強的方法,但那也得等到你強大到有能力時才擋得住敵人的攻擊啊。”

 “您說得沒錯。所以我打算等以後再使用冬霜劍。”

 “你的意思是,總有一天你還是會用冬霜劍?”

 “那是我的劍,當然要用。”

 “人人都以為只有自己會贏。就算看到一百個人輸了,也會認為自己不會是第一百零一個。”

 “當然,我也有可能被毀滅。可是即使被毀滅,也是積極的,直接使自己毀滅。只要我手腳還在,就有權利去找毀滅、走向毀滅。連避也不須避。現在躲避,我就會在瞬間被那傢伙吃得死死的。”

 奈武普利溫想著,達夫南的聲音簡直就像自己以前說過的話的回音。

 接下來,舉行了考試,也決定了出發的日子。島上又再度議論紛紛起來。因為參賽者是最有可能得到冠軍的候選少年,而且遲了一步才決定參賽;還有就是 幾近隱者的伊索蕾居然破例提議陪同,再來就是只有他們兩人單獨去大陸,甚至伊索蕾是不是單純只是擔任保護者角色,都是人們討論的話題。

 戴斯弗伊娜拒絕了斐爾勒仕修道士的附議請求。不悅的斐爾勒仕修道士只好再花幾天時間向其他祭司請求;但他們像是有什麼默契似地,根本沒有人答應。 因此,裁決被擱置下來。達夫南出戰銀色精英賽的事定案之後,錯失機會的斐爾勒仕於是計畫在達夫南回來之前煽動輿,想在他從大陸回來前驅逐他,不准他回來。

 然而,奈武普利溫在達夫南離開月島前一晚,去找了斐爾勒仕修道士。那時的天色非常昏暗,仿佛像是預告明天會放晴似的。

 “祭……祭司大人?”

 前來開門的是艾基文。他明顯一副害怕的表情,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幾步。奈武普利溫用冰冷的表情低頭看著他,說道:

 “去跟你父親說,劍之祭司來拜訪他。”

 奈武普利溫一進入客廳,艾基文就不知躲到哪里去了,連人影也沒看到。原本正在撫摸一塊圓盾牌的斐爾勒仕修道士一面乾咳了幾聲,一面站起來見客。

 “是什麼風把您吹到這兒來了?夜已深了,我正要睡覺。”

 奈武普利溫坐下來,很快說道:

 “無憂無慮當然就好睡。只是,我怕等一下就有事情會讓你整夜睡不著了。”

 斐爾勒仕微微皺起眉頭,歪著頭疑惑地說:

 “您這是什麼意思,我實在不……”

 這天,奈武普利溫的臉上儘是他之前不曾出現過的冷傲表情,雙手十指交錯放在膝蓋上,看起來像是在瞪視眼前的獵物。斐爾勒仕不自覺地把身體往後縮,一副要拉開距離的樣子。“達夫南就要去大陸了。當然,此行他是去出戰銀色精英賽,而伊索蕾會當保護人,跟他一起去。”

 “這個島上所有人都知道了。”

 “結束之後,他會回來。一定會回來。”

 斐爾勒仕盯著奈武普利溫看著,一邊的臉像是習慣性地抽搐了一下。島上只有少數幾個人不需抬頭看著有“巨人”之稱的斐爾勒仕,而奈武普利溫便是其中一個。

 “他當然是會回來——”

 “而你正在策劃想要他回不來,是嗎?我今天來,就是要告訴你,你是在白費力氣!”

 斐爾勒仕見奈武普利溫一直打斷他的話,臉都漲紅了。奈武普利溫的每句話都直截了當,甚至近乎教訓人。

 “你!這些話,是劍之祭司該說的嗎?你現在是什麼意思?達夫南他拿的那把劍很危險,這是連權杖之祭司也認同的,其他人也都充分感受得……”

 “沒錯。”

 奈武普利溫面無表情,只動了動嘴唇,露出一絲微笑。這副表情比嘲笑還要更具攻擊性。“什麼沒錯?”

 “意思是這些我全都知道。用不著再三重複。你再這樣,豈不是更讓我不高興?還有,我要明明白白告訴你,如果你現在讓我不高興,恐怕對你不是件好事。”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還不明白嗎?我請你就此停止目前對達夫南做出的不利行為。希望你不要再搞了。要是你已經做出什麼傷害到他的事,就請你自行收拾,回歸到原樣。以後要是再有人提那種意見,都是你造成的後果,請你親自站出來給我確實阻止。”

 奈武普利溫緊握住原本輕輕交錯的雙手,做出結語:

 “完全不可以讓我感覺到一點那種氣氛。”

 斐爾勒仕被奈武普利溫這迫人的語氣給嚇了一大跳。而且看他講這些話時毫無笑容的冰冷面孔,不禁有些怕了。平常劍之祭司雖然與一般人和氣相處,但其 實這是令巡禮者非常懼怕的職位。在島上,如果有人犯罪該受罰時,都由劍之祭司來執行,包括鞭刑、死刑、斬首。因此,島上殺死人最多的通常都是劍之祭司。據 說,劍之祭司的象徵物品“雷之符文”就是唯一代表有權先行處罰再做審判的劍。

 不過儘管如此,奈武普利溫所說的他實在是不懂。到底為何他要這麼說?

 “什麼呀!我為何一定得那樣做?您以為用言語脅迫,我就會退縮了?我、我可是有信……信念的人!達夫南那把劍會給月島帶來災難,即使讓我付出代價,也要阻止這件事!”

 他感覺到說話時心中的決心越來越強烈了。對!他幹嘛要退縮?情勢對他而言如此有利,而且相當順利。

 可是奈武普利溫的下一句話卻讓斐爾勒仕差點魂飛魄散。

 “代價……就讓你兒子付出代價吧!”

 奈武普利溫倏地從座位站起來,慢慢在房裏轉了一圈。然後停在驚愕不已的斐爾勒仕背後,說道:

 “請你回答。不,應該是請你選擇。”

 斐爾勒仕顫抖了一下,回過頭來。整張臉憤怒到雙眼都充血了。

 “什麼……話……胡說八道!你用什麼手段,不,你憑什麼殺我兒子……不,是加害我兒子!我馬上去找攝政閣下,告發這件事,把你……連你也一起趕出去!你竟敢、竟敢、竟敢威脅我?你想把我兒子怎麼樣?只要你碰他一根手指頭……”

 奈武普利溫看著斐爾勒仕一生氣就開始出言不遜的樣子,只是平靜但卻冰冷地說:“對於你在祭司面前不守禮紀這件事,我是一定會記下的。還有,你不必這麼驚慌,斐爾勒仕修道士,因為,我說的不是你疼愛如命的大兒子,而是你的二兒子。怎麼樣?沒那麼震撼了吧?”

 艾基文?

 斐爾勒仕又再度嚇了一大跳。這到底是什麼事呢?奈武普利溫看他那樣,於是一字一句清楚地說:

 “我簡單跟你說。我的少年達夫南從峭壁摔下來,並非只是失足,也不是因為他那把劍的因,這是由於一個少年卑劣的陰謀。想知道詳細的內容,最好直接 去問你兒子。總之,我手中握有可以揭發這一切的充分證據。如果想要,也可以在祭司會議中進行緊急裁決。你應該知道,祭司要進行裁決是不須其他人同意的,只 要有必要馬上就可以,甚至在三更半夜都可以舉行。”

 中間隔著椅子,面對面站著的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對方一直用沉著的眼神盯著自己,斐爾勒仕不知該相信奈武普利溫的話到什麼程度。

 “你說艾基文……想殺死達夫南?而你握有證據?我實在是……不!你是不是猜的。你親眼看到的嗎?如果你親眼看到,為何到現在都默不出聲?”

 “我是沒有親眼看到。不過,艾基文從這屋子書房裏,拿了一張記錄令魔法無效的符文卷軸,用它讓達夫南與伊索蕾修練聖歌的峭壁上面的魔法石消失不見,這一點足以證明他計畫要殺達夫南。”

 “怎麼證明?就算真有其事,你怎麼知道是想要殺害達夫南?”

 “如果不是要殺達夫南,那就是要殺伊索蕾了!那個地方是伊利歐斯祭司留給伊素蕾的秘密修練場所,達夫南是她的學生,所以才會知道那地方。而你自己應該也知道,如果不是要害達夫南而是要害伊索蕾,那麼,島上人們的感受會更深刻,你是要選擇那一邊解釋?”

 “不,我不是……既然是秘密場所……我們艾基文怎麼會知道?”

 “怎麼會知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跟蹤,也可能是躲藏。不過,記錄解除那種魔法符文的只有一種卷軸,島上只有五張,其中一張就在你家書房裏, 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魔法痕跡是伊索蕾直接鑒定的,她是島上屈指可數的,少數幾個擁有魔法知識的人,這我想你也應該知道吧?”

 這一點斐爾勒仕當然知道。斐爾勒仕不是魔法師,照理說他家是不該有魔法符文卷軸這類東西。可是上任攝政三個孩子之中的女兒,也就是他妹妹,是受過 魔法教育的魔法師,生前以研究為由,經常借出藏書館或大禮堂典藏的魔法物品,並占為己有。因為她是攝政的女兒,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死後,遺留下來的東西 則都被移到她哥哥斐爾勒仕的家中保管。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並不表示就可以省略掉記錄魔法物品的行蹤。具有一定水準以上的魔法物品,大都記載在以前的記錄簿 裏,而保管那東西的正是看守藏書館的傑洛。

 斐爾勒仕幾天前才整理過書房,當時已經發現有一張卷軸不見了。

 因為他天生就是戰士的資質,他也覬覦過劍之祭司的位子,只是和稀世天才伊利歐斯祭司生在同一年代,只能眼睜睜受挫。因此,現在他才會如此地努力地 想讓賀托勒當上劍之祭司;也因此,他對魔法一點兒興趣也沒有,對魔法物品也不太重視。所以發現時他也沒管遺失的卷軸是用在什麼地方,還是不見了,只當作沒 這一回事地給忘掉。

 “那……那種卷軸有五張的話,你有何證據硬說是用了我們家的卷軸?”

 “這你可以直接證明。把應該存在的卷軸拿出來啊。現在,馬上。”

 斐爾勒仕的臉色馬上就變了。他好不容易鎮靜下來,試圖做最後的抗辯。

 “也有可能早已用在其他地方了,我為何一定要向你證明那東西的行蹤?”

 “首先,你身為月島巡禮者,有義務配合祭司的調查。第二,那種魔法物品不是個人的東西,你任意拿來用就必須向權杖之祭司報告。第三,在你家中會使 用魔法物品的就只有艾基文一人。第四,其餘四張卷軸現在都被安全保管著,沒有任何人動過。藏書館的傑洛先生可以為此做證。”

 如今根本沒有地洞可以鑽,斐爾勒仕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如果想趕走達夫南,自己兒子的罪行就會被揭發,而且從奈武普利溫的表情看來,事情並不是簡簡單單就能了斷的。原來不只是他這個做父親的想為賀托勒除掉達夫南,在這之前,愚蠢的二兒子已經把所有事給搞砸了。

 要為賀托勒犧牲艾基文嗎?

 但事情沒那麼簡單。要是可以很容易分開對他當然好。但艾基文的罪行和這個家的清白息息相關。而且斐爾勒仕也不是笨蛋,他知道,要再不承認,有可能 會牽連到賀托勒成為陰謀共犯。人們都知道自從達夫南來月島之後,賀托勒和艾基文都很討厭他。再說艾基文都是聽賀托勒的命令行事,在人們面前,他一向絕對服 從哥哥的話。當然,這事也有可能被認為是做父親的命令。

 想到這裏,他突然覺得背脊一陣發寒——會不會……賀托勒真的跟這事有關係?

 “知道了……是,我知道該怎麼做。那麼……從現在開始起,我不會再說任何有關達夫南的事……這樣是否就可以了呢?”

 “不要讓我再重複剛才說過的話。從現在起,有人談到達夫南和那把劍的時候,你要當最堅持的辯護人。而我,現在就不再追究這件事。我們就當是互相保 守秘密吧。不過,你的陰謀已經在許多人腦子裏根深蒂固,僅是用你的嘴巴阻止恐怕也難以輕易解決。所以,我希望你努力一點。萬一有任何人提議驅逐達夫南和那 把劍,還要付諸實行的時候,今天我們的協定就不算數了。你讓一個少年被驅逐,代價就是失去你兩個兒子。”

 劍之祭司說話的語氣很冷酷,已經不是平常給人灑脫印象的奈武普利溫。斐爾勒仕眼前只看到一個帶著可怕眼神、好像對方一不小心說錯話就會馬上拔劍的大漢。

 “還有一點,不要再企圖做出危害達夫南的事。你也要清楚地告訴你的兒子。以後你們家的任何人要是讓那孩子受傷,就算只是企圖,讓我看到了,劍之祭司會立刻以牙還牙地反擊回去,這你可要好好地牢記在心!”

 現在已根本沒有想其他事情的餘地。斐爾勒仕可憐兮兮地彎腰求情。

 “我錯了!全都是我的錯!請你原諒……可是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要收回來並不容易。奈武普利溫祭司……請不要把我說的話和我的兒子牽連。我會盡最大努力的,但我沒了兒子,我會活不下去……”

 “你以為收拾錯誤這麼簡單嗎?雖然我相信你會努力,但萬一要是發生了什麼事,即使我毀了,也會看著那兩個小子人頭落地。以我的劍,'雷之符文',向天發誓。”

 “這是私自報仇!奈武普利溫祭司,那種話拜託……”

 “報仇?”

 奈武普利溫繞完剩下的半圈,又再回到原來的位子。從他口中響起冷酷的聲音:

 “劍之祭司本來就是月女王最強的報仇者。你忘了嗎?”出發的那天早晨,天空泛著明亮的紫光。

 碼頭上,送行的只有幾個人。可是達夫南想見到的人都來了。戴斯弗伊娜祭司與默勒費烏思祭司、歐伊吉司與傑洛叔叔,還有奈武普利溫。

 在等待阿尼奧仕拉船過來的這段時間,奈武普利溫跟達夫南與伊索蕾一一握手道別。伊索蕾有些猶豫之後才與他握手。微微露出笑容的奈武普利溫接著對達夫南說:

 “伊索蕾一直很用心教你聖歌,這次你可要幫她啊!經過埃爾貝島,往雷米走之後,照我的話去做,就可以旅途平順了。”

 昨晚奈武普利溫不知去了哪里,很晚才回來,他將那柄在大陸旅行時用的劍交給了達夫南。他終於允許達夫南用真劍了。他還告訴達夫南幾處地方,說如果在那些地方出示那把劍,報出“伊斯德。珊”的名字,會得到很好的禮遇。

 冬霜劍也系在達夫南的背上。達夫南現在不希望那把劍離開他。只是,在銀色精英賽上,他打算使用奈武普利溫給他的劍——這樣等於是代替過去無法參賽的他去爭光。

 莉莉歐佩也來碼頭送行,只不過,她並沒有走近達夫南和他說話,而是遠遠地站在通往上面樹林的山丘下,一直望著他。達夫南感覺到她的表情和過去大不 相同。現在她不像以前那樣會高高興興地跟他說話,甚至也不會頑皮地煩他。有時候在思可理突然感受到她的目光,轉頭去看,會發現她只是靜靜地看著自己。她也 不會主動找他說話,那毫無表情的臉上,投射出難以解讀的目光。

 另外還有兩個令他訝異的送行人,就是艾基文和他父親。原本以為他們只是來看熱鬧,沒想到他們卻走過來祝福他一路順風。雖然有些彆扭,但他還是勉強保持禮貌,反正是沒給他們臉色看。不過,這種感覺反而更怪。

 奈武普利溫等艾基文和達夫南道別後,隨即快活地笑著喊道:

 “小心一點,一路順風!要把伊索蕾當作是我,她叫你做什麼都要好好聽話!危險的事都要由你來做!”

 達夫南嘻嘻笑著回答:

 “我會當成是和老媽一起去旅行一樣的。”

 身旁的伊索蕾則是啼笑皆非地發出一聲嗤笑。

 接下來,搭載兩人的船徐徐朝著大海滑行,乘著流向外海的海流順勢而去。站在月島海邊的人影慢慢便遠離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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