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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文之子》第42章
44、陷阱預告

 已經是下午了。

 或許是因為睡到很晚才醒來的關係,回去的路並沒有想像中那樣困難。兩人以輕快的腳步走下山。首先到達的是伊索蕾位在山邊的家。達夫南說道:“一整夜沒回家,祭司大人可能一直在擔心我。”

 “嗯,說不定……”

 伊索蕾有些拉長了語尾。他也覺得心中有些不安。雖然他做了個好夢,但事情不是這樣就結束了。

 他幫伊索蕾開門,看她走進去之後,便獨自走下山。他看一看太陽確定時間,此時思可理已經放學了。一想到自己確實做了以前沒做過的事,他稍微舔了舔嘴唇。想起奈武普利溫,心中覺得有些罪過。

 如果奈武普利溫對他生氣,他會道歉的。

 就在他拐過回家路上最後一個拐角時,眼前出現了一個意外的人物。這個人一臉是一直在等著他的不悅神情,站在那裏的人是莉莉歐佩。

 “你怎……怎麼會在這裏?”她就這麼站在他家門前,而且一副等了很久的模樣,所以不用問也知道她是來找誰的。雖然昨天在思可理就已經見過她了,但奇怪的是,現在她卻令人覺得很陌生。不對,正確地說來,是自己看她的眼光似乎和以前大不相同。

 晴朗午後的巷道裏,灑著一片淡淡的陽光。

 “你到哪里去了?”莉莉歐佩雖然露出一副就要發怒的表情,但聲音卻很鎮靜。達夫南認為她是在問他為何不去思可理,所以簡短地回答:

 “我只是去……散步。”

 “花了一整晚時間?”她怎麼會知道昨晚他沒回來?不對,難道全島的人都知道了嗎?

 “……”

 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而且他覺得自己也沒必要對莉莉歐佩解釋清楚。如果真的照實講出來,似乎也有些不妥。

 “你幹嘛不回答我?”“一定要回答你嗎?”“對!犯錯的人總是這麼回答。”莉莉歐佩像是不想再看他一眼似地,立刻轉過頭去,往達夫南剛才走來的方向匆匆走掉了。

 他感到有點奇怪。達夫南走回家中,開門進屋。裏面沒有人。這是當然的事。奈武普利溫不是那種在大白天無事可做的閒人。

 他坐在椅子上,環視他熟悉的屋,可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進到屋裏之後好像更覺得不對勁,仿佛是屋裏有一股令他不舒服的氣息。

 他實在無法好好休息,於是很快站起來,往屋外走去。然後他考慮了一下,決定走向大禮堂方向。他想去見戴斯弗伊娜祭司,問她有關冬霜劍的事。

 當他覺得大禮堂前的廣場今天人特別多時……

 “哎呀,你們看,這不是達夫南嗎?”

 在島上,根本沒有同齡孩子會用這種語氣高興地歡迎他。歐伊吉司也不會用這種方式說話。

 “哦,終於來了!看來他已經玩夠了!”

 玩夠了?

 廣場前大約聚集了五六個少年。首先喊出聲音的是艾基文那夥的人,名叫皮庫斯,而第二個開口喊話的則是艾基文。至於賀托勒則不見蹤影。

 達夫南走到他們前方,問道:

 “你們說的是什麼意思?”“什麼,我們只是在激勵自己而已。你以為用那種表情我們就會怕你了嗎?”

 艾基文穿著寬鬆的大衣,他一面卷起袖子,一面嘻嘻微笑著。一排整齊的牙齒中間長著兩顆兔牙,看起來顯得特別突出。

 達夫南停下腳步,說道:“只要你們不再講一些沒營養的話,我就走。”

 “啊,你走不走都不重要。不過,你可真是令人驚訝啊!可能只有從大陸來的傢伙才想得出那種手段吧。像我們這種島上土生土長的怎麼可能想像得到?”“對啊,對啊。”

 達夫南不由自主地把手移到腰間。他們分明是想侮辱他,只是不知道他們到底在講什麼事.不過,劍並不在他身上。

 一個名叫裏寇斯的少年忽然站出來,說了一句話:

 “聽說你做了一件空前絕後的事,是嗎?”

 達夫南用低沉的聲音回答:

 “我再說一遍,你們給我解釋清楚!”

 裏寇斯和其他少年不同,他對達夫南露出恨死他的那種表情。接著他的嘴裏終於迸出了一句話:

 “消息都傳開了。聽說你和你的老師亂搞!”啪!

 一眨眼間,裏寇斯的身子就摔倒在石地板上。達夫南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麼時候揮出拳頭的。所有動作都是在一眨眼間發生的。

 不過在下一瞬間,達夫南的肩膀卻被某人有力的手給抓了起來。他的身子被甩出的同時,也有拳頭飛向他的臉孔。

 撲!

 拳頭朝他左下巴直直襲來,他想要穩住搖晃的身子的同時,又有一拳,這次是朝他下腹部揮來。他反射性地往後躬身並伸手去抓那個人的手腕。但姿勢不對,沒有抓到。

 “欠揍的傢伙!”

 低沉的聲音傳到了他耳中。原來是賀托勒。

 達夫南往後退了一步,瞪著他。不知何時,其他少年都已經圍著他站成了一圈。

 揮拳的賀托勒用冰冷的眼神瞪著他,表情顯得非常生氣。他不僅用那種眼神瞪著達夫南,也瞄了其他少年一眼,使得所有人一時之間都沉默不語。

 達夫南攤開右手手掌之後,又再慢慢握住,低沉地說:

 “要是你不說清楚有什麼事,剛才那兩拳就還給你!”“你不知道是什麼事?”

 從賀托勒的嘴裏喊出了憤怒聲。

 “你竟敢侮辱不可侵犯之人的名聲!”

 突然間,他感到一股既寒冷又熱燙的氣息從後腦勺下方的後頸直竄到頭部。終於,他大概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但同時他覺得他們這樣說令人無法容忍。達夫南一面勉強喘了喘氣,一面說道:

 “話不要隨便亂說,否則你會連後悔都來不及。”但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賀托勒像是再也無法忍受似地喊道:“你現在是跟什麼人扯上了骯髒的新聞,你 知不知道?她在我們所有島民眼中,就像神聖的公主。連祭司大人也很尊敬她,她的所有天份、所有名聲、所有高貴,不是你這種卑賤的傢伙有資格去碰的!誰都不 可以侵犯她!如果想要隨便玩,你自己一個人盡情去搞,至於她,你連一根手指頭也別碰,你這個從大陸來的髒鬼!”“……!”

 達夫南已經沒有必要再跟他囉嗦了。兩人幾乎是同時沖向對方,互相撲倒對方,滾到了地上.兩人拳打腳踢,衣服也撕破了。原本圍著他們兩人的少年們則慌亂地往後退。

 比達夫南大兩歲的賀托勒個子很高,不過腕力也強,所以一下子就把達夫南壓在地上,跨坐在他身上。可是達夫南力量雖弱,但身體彈力還行,一會兒工夫就坐了起來,把賀托勒的肩膀推下去。但是腳被壓住,所以根本無法隨意制住對方。

 艾基文不安地在他們旁邊走來走去。他雖然很想幫助他哥,但自尊心很強的哥哥一定不容許他這麼做。而其他少年也是跟艾基文同樣的情形。

 “打他!壓下去!”

 “這個從大陸來的惡魔,把他打倒!”

 達夫南又再一次被推到地上,這一回還挨了對方一拳,左腳被彎到賀托勒的腳邊。在此同時,他直立起右邊膝蓋,用力頂向對方。

 “哦!”

 賀托勒的拳頭果然非比尋常。不過,戰況一下子就又被扭轉了過來,達夫南坐在賀托勒身上,壓住了他。達夫南不想和對方犯同樣的錯誤,所以他壓制的不是腳而是賀托勒的肚子,然後給了他兩拳。賀托勒的嘴唇撕裂流出了血。不久前達夫南也跟他一樣流著血。

 “你再說一次剛才那種話,我就……”

 賀托勒伸出手來,使勁想要揪住達夫南的領口。這時候,達夫南的手靠過來,揪住賀托勒的脖子,用力壓了一下。

 “哦……”

 這一拳打得可真重,賀托勒立刻覺得眼前一片暈眩。正當他覺得根本無法呼吸,在散亂的發絲之間,他突然看到對方的表情,嚇了一跳。

 那是一個如同石頭般僵冷的表情。接下來他聽到的說話聲也和剛才激動的語氣全然不同,那是種極為冰冷的語氣。

 “我要和你決鬥。”

 從自己的嘴裏說出那句話的同時,達夫南的腦海裏鮮明地浮現出耶夫南的模樣。所有一切都是在瞬間發生的。小小的村子裏,對方要他喝下滿是蟲子的湯並且侮辱他。在受到這所有屈辱之後,最後他站起來喊出的就是這句話。

 我正式請求跟你決鬥。

 手被放開了。達夫南感到眼前茫然的那一瞬間,一隻有力的手伸過來抓住他的後頸,提了起來。從背後傳來了熟悉的說話聲,而且語氣非常地平靜。

 “在大禮堂前面打架,你們兩個未免太有禮貌了吧?”

 一聽到奈武普利溫的聲音,少年突然感到一陣混亂。因為他才剛想起耶夫南的模樣,上面卻突然有奈武普利溫的人影疊了上去。他們是不同的人,可要說他們是各自不同的人,又令他覺得是件陌生的事。

 奈武普利溫放下達夫南,接著對賀托勒伸出手來。賀托勒猶豫了一下之後才抓住他的手,從地上站了起來。一站起來,他便吐了一口哽在喉嚨裏的口水。

 “我不是那種會禁止年輕人打架的人,但要打架就去別人看不到的地方!”

 他說完之後,用手戳了一下達夫南的肩膀。

 “你看你這是什麼樣子!得塗上很多藥才行了。對了,我們去見一下默勒費祭司。他說很想念你。”

 雖然是和平常一樣的玩笑語氣,但似乎有什麼地方不一樣。達夫南有些猶豫地轉頭看了一下奈武普利溫的眼睛,覺得他的眼神裏看起來似乎有些悲傷。

 “哥,吃飯了!”

 賀托勒的全身都擦了藥,閉眼想要忍一忍疼痛,就聽到弟弟叫喚的聲音,便回過頭來.“嗯。”

 今天是艾基文準備的晚餐。他們的父母去見攝政閣下,要晚一點才會回來。

 雖然他們住的房子是村裏屈指可數的好房子,吃得也算豐厚,但他們和大陸的貴族不同,沒有任何侍從。在島上,只有在侍奉老師時才會當某人的侍從。

 賀托勒不僅力氣大,而且各方面都很優秀,也長得很帥,有這樣的哥哥,讓艾基文覺得既自豪又高興。艾基文自己則是除了偶爾會有一些狡猾的詭計之外, 根本沒有什麼長處,外表也長得畏首畏尾,沒有一點架勢。他本應嫉妒他哥哥的,但他卻沒有。因為他知道他幫不上任何人的忙,只會礙手礙腳。

 所以艾基文老早就決定,自己一生都要當哥哥最誠摯的支持者。因為在他想得到的範圍之內,這是最為明智的決定。他的父母當然也只愛這個傑出的哥哥,不過他們對這個似乎喜愛哥哥更甚于自己的平庸弟弟,則抱持著寬待的態度。這就是艾基文個人的生存策略。

 “要是奈武普利溫祭司大人不阻擋,哥哥你很快就可以把那傢伙壓成爛泥了。祭司大人一定是看達夫南那小子快輸了,才插手管這事的。”

 即使這種時候,艾基文還像是在自我陶醉似地,不專心地一邊吃飯,一邊嘀咕個不停。賀托勒沒有答話,只是喝著湯。

 “達夫南那小子只是外表囂張而已,其實也沒什麼實力,力量也不夠大。下次再遇到他,一定要揍扁他。”

 “事情沒這麼簡單。”此時賀托勒才開口說話。艾基文搞不懂是什麼意思,對賀托勒說:“什麼意思啊?哥哥你又不會輸給那小子!”

 “這不是輸不輸的問題。剛才你不是也聽到奈武普利溫祭司大人說的話?他說默勒費烏思祭司大人想念他,要他去見默勒費烏思祭司大人,不是嗎?暗地裏他是想用祭司們的權勢來壓制我們!既然如此,我就很難再找到機會跟他打了。”

 “哼,真是卑鄙……那傢伙自己說要決鬥的!要是來真的,這一回用劍治他不就行了!”賀托勒不像是在回答,而像在自言自語般說道:“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對付他……”

 艾基文自己一個人憤慨完之後,突然像是想到什麼似地拍了一下桌子。

 “對了,哥,你也喜歡伊索蕾小姐嗎?你不是一直很喜歡莉莉歐佩?”賀托勒因為揮拳打人打得右手疼痛,所以改用左手撕麵包,他一面吃一面回答:

 “我比較喜歡莉莉歐佩。”

 “那你剛才為什麼那樣認真地讚美伊索蕾小姐?”

 “因為這是種手段。”

 艾基文搖晃了一下自己的頭,像是想不透為什麼這是種手段。他平常是很會耍手段的,但現在他卻想不出所以然來。他很快就放棄思考,問哥哥:

 “我不懂。既然你對伊索蕾小姐沒興趣,那達夫南做了什麼事,跟你有什麼關係?只要把他揍扁不就得了嗎?”

 賀托勒張嘴張到一半,嘴唇破裂的地方痛得令他皺起眉頭,他答道:“你怎麼突然變笨了?伊索蕾是死去的伊利歐斯祭司大人的女兒,他的才能全都傳給女兒了。所以如果她有交往的物件,那麼你想想看,她所擁有的優勢全都會跑到誰身上?”

 “啊……”

 艾基文吃驚地張大嘴巴時,賀托勒繼續吃他的麵包,吞下之後拿了竹籃裏的一個蘋果,剖了開來。他沒有張大嘴巴,而只咬了一小口,接著他說:

 “雖然大家都說奈武普利溫祭司大人的學生會是下一任劍之祭司,但我不這麼想。一方面是因為奈武普利溫祭司大人離開島上很久的關係,另一方面,則是 除了戴希祭司大人和默勒費祭司大人算是站在他那邊的人之外,根本沒別的人支持他。戴希祭司大人年紀已經大了,該退休了,而默勒費祭司大人則是個怪人,對島 上的事沒什麼興趣。而且我還聽說奈武普利溫祭司大人的身體有病,無法活得很久。島民們都很懷念伊利歐斯祭司大人,大家都說他是最了不起的祭司。現在大家把 這種情懷全都集中到伊索蕾身上,所以她才會像現在這樣被奉為聖女、公主。所以下一任的劍之祭司可能會是伊索蕾身邊的人。也就是說,是跟著伊索蕾的男人。”

 這實在是令人驚訝的想法。艾基文睜大眼睛,喊著:“那麼說來,哥哥你也該把伊索蕾小姐追到手才對!”賀托勒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搖了搖頭。

 “像伊索蕾這種女孩,是很難搞定的。想要讓聰明厲害的女孩聽話是很累人的事,我才不會做那種麻煩事。以莉莉歐佩的地位,還有她其他條件,才是和我比較相配的人。”“那麼說來?”

 “一定要讓伊索蕾一輩子不結婚。要不然……就是奪去她的光芒。”

 真是殘忍的想法。艾基文呆呆地拿著水杯,一時說不出話來。這是一個安靜的夜晚。除了奈武普利溫睡著的呼吸聲,其他什麼聲音也聽不到。

 達夫南一個人睡不著,一直醒著。有許多理由讓他睡不著,但每當聽到奈武普利溫的呼吸聲,心裏就只有一個想法。

 是不是有什麼事讓他傷心了?

 去找默勒費烏思祭司的時候,奈武普利溫的態度和以前不同,看起來有些冷漠。回到家之後,照理說兩人應該要吃晚餐的,但奈武普利溫說他很累,連飯也不吃就去睡了。達夫南一個人吃完之後,稍微注意聽了一下,發現奈武普利溫一直都還沒有睡著。可是達夫南卻無法跟他說話。

 達夫南努力試著睡覺,卻還是睡不著。等到他感覺奈武普利溫終於睡著的時候,他從床上爬起來,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後就這麼難過了很久,想了很多事。

 他也想到了昨晚的事。昨晚真是美好,簡直令人懷疑是在作夢,但現在這個記憶卻反倒令他覺得不安。他是不是做錯了什麼?到底是什麼如此令他不安?

 當他看到眼前好像有白衣在晃動的時候……

 沙沙。

 是半透明的白衣。有東西靠到他身旁,坐了下來。

 “你在難過什麼?”

 達夫南整個人都呆住了。這可不是能夠一回生兩回熟的事。

 右耳邊傳來了輕笑聲。達夫南喃喃地說:

 “不要笑……”

 “我看你在害怕,覺得很好玩。忍不住就笑出來了。”

 這一次,達夫南很認真明白地告訴他:

 “拜託你不要再笑了。”

 形體漸漸變得清楚了。穿著白色上衣的淡金髮少年出現在他眼前,屈著一邊膝蓋坐在那裏。他正舉起他的手指頭。通過透明的手指看過去是他白皙的臉頰,後面甚至還看得到放在暗處的一張桌子。

 “好,我不笑了。可是你怎麼好像不高興看到我?”是不是要裝作一副像見過好幾次面那樣親熱的樣子?達夫南處於在不得要領的情況下,沒有回答,只是稍微動了一下嘴唇。

 “趕快說很高興見到我啊。幽靈可是很會鬧彆扭的哦!”

 這簡直就是在脅迫人嘛!

 “嗨……真高興見到你。不過,你來之前也該先預告一下才對。害得我都全身都冒冷汗了。”

 “要怎麼做?你定個規則,以後我就照做。”

 “那個……什麼,你是說,以後還會再繼續這樣出現?”

 恩迪米溫突然雙手交叉在胸前,忽地撇過頭去,說道:

 “哼,幽靈已經鬧彆扭了。”

 他這是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話。雖然達夫南覺得他還算是個可愛的朋友,但對方是幽靈,所以達夫南一面努力試著放鬆下來,一面點頭說道:

 “啊,不是的,你可以常來。你這個朋友挺有趣的。我有很多問題想問你。上次給我看的……影像是什麼呢?”

 原本想隨便找個話題來轉移注意力,沒想到一說出來就是自己最想問的核心問題。恩迪米溫雖然還是一副鬧彆扭的樣子,但並沒有漏掉對方臉上的表情變化。

 “你回到這個世界,是不是發現到時間過得比你想像要快?”確實是如此。達夫南點了點頭,說道:

 “從我失蹤那天算起,沒想到竟然過了五天之久。”

 “你那時不就是都在洞穴裏睡覺嗎?那裏叫做珠之洞,原本是讓剛死去的靈魂長久沉睡的地方。借此,他們生前擁有的強烈記憶會慢慢地凝結成一顆顆小 球,也就是珠子。這樣一來,靈魂們便把自己的邪念以發光狀態保存下來,就會失去介入現實社會的意志。所以必須妥善保管他們的珠子才行。要是不小心摔壞了, 裏面的記憶隨其種類不同,有可能會引來不同的大災難,因為……”

 恩迪米溫面無表情,只是睜大他的眼睛,說道:

 “在靈魂的世界裏,記憶就是實際的事。依照記憶的主人管理自己情感方式的不同,珠子裏面的邪惡、痛苦、意外事故,都有可能再次發生。”

 “那麼當時在我腳邊的珠子是……?”

 “你的珠子是不透明的,對吧?因為你還沒死,所以才會這樣。而且也因為如此,那些珠子可以讓你看到好幾個預知的夢……不管怎樣,反正活人要停留在 亡者世界之中,最安全的地方就是那個地方,所以我才會讓你睡在那裏。不過,洞穴本身的力量還是存在的,因此會製造出你記憶的珠子。老實說,我已經把洞穴到 處凝結的圓東西全給收集起來了。”“這麼說來……我也失去記憶了嗎?”

 達夫南一面感到驚慌與混亂,一面問道。可是恩迪米溫像是要他別擔心地搖了搖頭。

 “你還活著,所以即使在那個洞穴裏睡覺,也不會喪失記憶。不過,你記憶裏的一些情感或許會有一些改變。只是一些些,不會有什麼大影響。所以當時你看到的影像……”達夫南突然用尖銳的聲音,低聲喊道:

 “我不想改變那個記憶!一點兒也不想!”

 針草的原野以及哥哥呼喚他的模樣……

 恩迪米溫靜靜地看著達夫南的眼睛,隨即以像是有些悲傷的語調說道:

 “你以為你所擁有的記憶永遠都不會變嗎?其實早就開始變了。在你進珠之洞之前,從很早之前,甚至是現在,也一直在持續改變著。”

 恩迪米溫沒有色彩的眼瞳閃爍著小小的光芒。

 “那時候你看到的記憶……是不是你的兄弟?你的執著似乎讓已經死去的他無法好好休息。你想想看,他在死了之後的亡者世界,還在一直照顧不存在的弟 弟。我再說一次。是你擁有那份記憶,但當你看到以前的模樣時,一定對你產生了某種不同的情感吧?因為這是過去的事,因為是無法挽回的事,所以你難過、痛 苦,更加懇切但還是絕望,是嗎?”

 “……”

 “雖然那是你的記憶,但你在那裏面只是觀看的第三者而已,是無法存屬於其中的.而且那也有可能是你幾乎快要遺忘的記憶。我為了讓你看到記憶,把珠 子摔破,但其實活著的你即使記憶不見了,你的生命也不會有什麼不同。可是你看了那段幾乎快忘掉的記憶,光是這樣就已經讓你有所改變了。你還活著,活著的人 隨時都會改變,不過,死去的人就不會再變了.”

 達夫南無法回答。他不想同意,但也不能否認恩迪米溫的話是對的。他對耶夫南的那份情感真的如同幾年前,和他分開當時一樣嗎?或者是和那之前一起生活時的情感一樣嗎?

 他不想承認,可是記憶是一直在逐漸被抹去的。

 一直有新的記憶在填補那個位子。所以說,就像昨晚看到的星夜一樣……

 “好了,我們不要再談這個了。我不是為了講這個才辛苦來找你的。就如同你必須借用特別的劍的力量才能越過空間,我也是一樣,無法輕易停留在這個地方。”此時他才猛然想到——

 “那你是怎麼……來的?”

 “很讓我鬱悶的是……對這種事,我的能力一點兒也派不上用場。我可以越過空間到這裏,全是靠你留下的記憶珠子。”

 乍聽之下,他不太懂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

 “那些珠子,在記憶的珠子裏有你留在這個世界的環節。剛才不久前我出現的時候,你正在想什麼?留在亡者世界的其中一顆珠子和當時的你起了反應,幫我開了門。”

 “我想不起來剛才想了什麼事。”

 “反正那不重要。首先我告訴你,現在距你不遠的地方,存在著一個危險的東西。”

 這話實在是太突然了,達夫南連驚慌也忘了,就問他:

 “嗯,你說什麼?”

 “這東西有個足以把你吞噬掉的巨大邪惡嘴巴,你要小心。可是你再怎麼躲避,它還是會找上你的。因為,你帶著那把劍的關係。不過你小心一點就行了。你還不到該死的時候,但活著的人會失去的除了生命,還有許多東西。”

 他好像忘記了一件事。恩迪米溫說“還不到該死的時候……”的那一瞬間,達夫南才想起他是早已死去的人。已經死去的人正在談論有關死的事情,這未免也太具真實性而且近於真實了呢?

 他感覺到自己兩頰都起了雞皮疙瘩。

 “你……可以事先知道那種事,這也是幽靈的特權嗎?難道你不能幫助我,讓我不要遭受到那種事嗎?”

 “我阻止將要發生的事?我根本不知道何時,以何種方式發生!我只不過是能感受到那種事正徘徊在你的時間周圍。而且我也不能確定以後還會不會再來找 你。有時候,當我看著你留下的記憶之珠時,那一瞬間想到你和那份記憶的關聯,也許還能再一次現身在你面前。不過,我還是連摸也無法摸得到你。”

 恩迪米溫一面說著,一面從地上站了起來。半透明的白衣像翅膀般飛揚起來。達夫南看了一下四周,開始知覺到周圍那些他熟悉的東西,同時覺得恩迪米溫的模樣實在顯得很陌生.“你已經、要走了嗎?我……”

 他正想說他有很多話還沒對他說,有很多事還沒問。可他同時又想到一件事。他們明明還不是朋友,他是不是對恩迪米溫要求太多了?

 恩迪米溫像是看穿達夫南在想什麼似地,說道:

 “你是不是怕我不會再來見你了?有一個方法,你可以用你的力量呼叫我。”

 “什麼?有什麼方法?”

 “有些時候,你初次接觸的某種情況時,是不是會有重複的感覺?像是曾經遇到過,或是曾經聽過,是不是會有這樣記憶衝突的感覺?”

 雖然偶爾會有這種感受,但他總以為是錯覺。他覺得比較陌生而且感到奇怪的反而是,在某一瞬間他會突然出現預感。那並不是過去和現在重疊,反而像是已經經歷到還未來臨的過去.

 可是達夫南省略了複雜的解釋,說道:

 “有。”

 “在你體內沉睡的記憶之珠,其中有些是非常久遠的事。有的甚至是你出生之前的事。這些事會突然被認知到的原因是因為現實裏的某些事強烈地勾起了你 對過去的記憶。也就是說,記憶之珠在動搖。萬一,你以後遇到的現實非常強烈地勾起或刺激到你對過去的某個記憶,而破壞了那珠子,而且那珠子在我那邊也有的 話……”

 恩迪米溫慢慢地往後退,然後背對著門,停了一下,說道:

 “那麼那一瞬間我就能來找你了。”

 恩迪米溫又退了一步。

 接著,這個突然上門來的幽靈少年便消失在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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