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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文之子》第41章
43、白色貝殼

 “你在想什麼?”

 雖然現在是夏夜,天氣並不冷,但還是那種能蓋有一條被子會比較好的天氣。屋裏有一個老舊的壁爐,但裏面堆滿了一些骯髒的東西,如果硬要去清理會很費事,所以他們也就算了。

 “我開始後悔把你帶來這裏。”

 伊索蕾坐在木床上,雙手抱著膝蓋。幾個有螢火蟲三倍光芒的火光環繞在她身體四周,其中一個正停在她的金髮上。這些就是屋裏的全部光線了。

 “你是指帶我到這屋子?”

 “不,我是指在這裏過夜這件事。”

 原本坐在地上的達夫南忽地站了起來,說道:“我在這裏好像讓你很不方便。我到外面去好了。”伊索蕾比達夫南年紀大,但也只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少女。 而且雖說達夫南年紀小,其實也只比她差三歲多而已。在這種夜裏只有他們兩個人,而且是在深山裏的空屋內過夜,自然是有些不自在。

 達夫南推開門的那一瞬間,伊索蕾說道:“算了。你就呆在這裏吧。”

 達夫南搖了搖頭,說道:“不。我習慣露宿,不用擔心。”

 他走出去,正要關上門時,又傳來說話聲:

 “那就開著門吧。”

 達夫南照她的話做,讓門打開著,然後走出去,繞到屋子後方。伊索蕾造出的火光有幾個也跟著過來,讓地面有了一些光線。後牆旁邊有個老舊手推車之類的東西,掉了一個輪子,被丟置在那裏。推車已變成灰色了,而手把之間則長著綠綠的雜草。

 他坐在推車旁邊。夏夜裏的土地與空氣相當溫暖。他背上倚著的木牆可能是因為建造的人技術不錯,所以還相當光滑。一抬頭,便看到以斜斜角度上升的屋簷。這是一間很小的屋子,十七年前在這裏面出生了一個金髮的女孩,然後她的母親就合上了眼睛……

 繁星閃爍。發出比他懷念的那片土地上的星星還要更加明亮的藍光、金光、橘光。

 “呼……”

 心中好久沒這麼平靜了。

 他想起和幽靈少年恩迪米溫的對話。當時達夫南曾說過死人的世界應該很平靜,結果恩迪米溫卻說“比你想的還要更加無聊”。死了之後真的會去觀察活人,過著如此無聊的生活嗎?不對,死人還過生活,這話挺奇怪的!

 恩迪米溫說的永遠的夜、永遠睡覺……曾經,在奇瓦契司以及在安諾瑪瑞的領土上被追捕時,他是多麼企盼能夠如此。當時他真的可以說是別無所求,他希望的就是能休息,能不受任何人妨礙地獨自過生活。

 可是現在……即使有幾個好人在他身邊,但有時他也會覺得無聊,無聊……不知從何時起他也開始煩惱起無聊了。無聊是什麼樣的感覺呢?在他看來,還是比死或被利用要好一些.可是現在他卻不希望無聊。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想到自己身邊已經沒有冬霜劍了。一開始戴斯弗伊娜祭司要他暫時把劍交給她的時候,他是既驚慌且突然生起了警戒心,直接就拒絕了她。不過最後他還是答應了她,把劍交給了她。

 下了決定之後,他曾經半信半疑自己是否真能平撫沒有劍的不安心情。有好一陣子他確實是有些不安。但現在卻不同了。雖然這是因為祭司答應一定會歸還,但也許是因為別的原因,該怎麼說呢……

 或許是因為,冬霜劍的存在曾經使他有自信吧。

 事實上,“有自信”形容得並不夠恰當。那與其說是他所要求的自信,倒不如說是每次出狀況時必須具有的那種自信。在求生存的過程當中,他走了一段很 艱辛的路,讓他不知不覺變得有自信起來,而且他也沒想過這種有自信的狀態是對還是不對。直到重心失去了之後,他才瞭解到自己所感受到的是空虛而非不安。

 可是現在又大不相同了。他原本被冬霜劍壓住的那顆心已被其他事所裝滿。現在就算暫時沒有那份重量,他也不會覺得空虛,反而覺得變輕鬆了。

 那把劍對他而言就像是責任之類的東西。好像是對過去,以及對過去的無力感的一種補償.

 “達夫南。”

 聽到背後突然傳來聲音,他嚇了一大跳。他發出移動聲響的那一瞬間,那個聲音又再度傳來:

 “原來你真的在那裏。”

 是伊索蕾。看來伊索蕾坐著的那張床就在牆的另一面。

 圓圓的火光像是頑皮小精靈那般飛了上來,照耀他的臉頰。然後就立刻飛向牆壁的方向去了.他的眼睛跟著火光移動之後,才發現到原來牆上有個如同拳頭般大小的洞。火光立刻就往洞裏鑽了進去。裏頭傳來了小小的驚歎聲。

 “啊,這個洞,原來還在啊!”嗯,這話聽起來很是溫馨。

 “這是什麼洞呢?”伊索蕾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比面對面說話時還要更加活潑有朝氣。

 “在我很小的時候,每到夏天我和爸爸兩個人就會來這裏玩。這裏是我和爸爸的夏天別墅。嗯,也就是說,我們會來這裏旅行,來到這裏我總是很興奮,爸 爸卻會硬要我早一點睡覺。可是這裏的夜景多美啊,我又捨不得睡!我那時非常不聽話,為了要看夜空,就在牆上鑽了個洞.結果被發現之後,還被罵了一頓。呵 呵……”“看來你小時候很固執哦!”

 達夫南一面如此說,一面跟著笑了出來。突然,他一仰望天空,發現星光也似乎跟著笑聲搖曳著。

 “事情還沒結束呢。爸爸用一團羊毛把洞給堵住了,但我常把它拿掉,還將白色貝殼從那個洞往外丟下去。這麼做是期待爸爸有一天會發現到。後來果然不負期待,爸爸發現到了那一小堆的貝殼,而且還在洞裏放了漂亮的松果。”

 伊索蕾的聲音似乎不曾如此好聽。她輕輕喘了一口氣,說道:“我睡醒後發現那些松果,真的好高興。”

 達夫南低頭俯視洞的下方,想看看那個以前放有貝殼的地方。而有個如同珍珠般大小的火光則像是看出他的想法似地,輕輕落下,照耀了那個地方。當然啦,那裏什麼東西也沒有。甚至就連曾經有過什麼東西的痕跡也看不出來。

 然而他還是伸出手,把手放在那個位置。像是要接住快掉落下來的貝殼一樣。

 “貝殼是從哪兒來的?”“海邊。就是我們去過的那個地方。在懸崖下面有一片很小的白沙灘。真的很小。就算是十個小孩在那裏玩也嫌小。不過,那裏只 是可專給一個小孩玩的遊戲區。那是我爸爸發現後送給我的地方,我會在這專給一個小孩玩的海灘上撿貝殼。”達夫南突然有股幻覺,像是耳邊聽到了海浪聲。

 像是看到白色的沙灘。

 一個女孩和她爸爸慢慢地走著走著,偶爾彎下腰來撿東西。而未曾見過的伊索蕾父親則和女兒一樣有著漂亮的金髮。

 “白沙灘,真想去看看。為什麼剛才你不告訴我有白沙灘呢?”一陣輕咳聲之後,傳來了回答:

 “現在我不想帶你去看。”“哦……”

 達夫南抬頭又再仰望天空。流星在繁星之中劃出短短的光芒之後,便消失了。生命結束了的星星掉落下來,但還是有星星繼續閃爍著金光。

 “你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平常伊索蕾很少這樣直接問話,可是今天卻有好幾次都是這樣。

 “我很羡慕你。我和父親完全沒有什麼美好的回憶。我父親並不喜歡我。”“為什麼?”

 “並不是因為我有什麼錯,也不是因為我父親壞心才這樣……”

 他的父親優肯。貞奈曼活在世上,一直都只是在忙著造出最適合生存的條件。他認為必須守住家園以及家傳之寶,他的弟弟讓他經歷痛苦,所以他認為第二個兒子同時也是“弟弟”的波里斯,是耶夫南的包袱,並且視之為潛在的危險。

 “原來如此,所以你哥哥才會代替你父親來愛你!”聽到這句話的一?那,少年感覺到了好久沒有的淚意。他原本想硬把淚水吞下去,但伊索蕾似乎感到不對勁而用安慰的語氣說道:

 “你沒事吧?”

 “沒……沒……事。”

 他好不容易費力深吸了一口氣,此時感覺有東西碰觸到他肩上。轉頭一看,原來是一隻手。是伊索蕾透過小洞伸出的手。

 “我唱歌……給你聽。”

 雖然只是指尖稍微碰觸到,但卻連她的呼吸也似乎感覺到了。達夫南把頭靠在木牆上,就這麼靜靜地、靜靜地、靜靜地坐在那裏。

 令我跟隨小鳥與眼淚以及被遺忘的旋律每一個每一個每當接近之際我的心就會跟隨著他令我呼喚碧色星星與迎春草以及吹拂而過的風一個又一個每當回來之際我的心就會呼喚著他令我懷念舊衣與緞帶以及褪色的發絲一個離開我的人每當憶念之際我的心就會懷念著他

 “……”他的喉嚨不再哽咽了,只有一行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雖然沒人看到,但達夫南像是沒臉見人那樣不好意思地微笑了。

 “好美……的歌。”伊索蕾偶爾吟唱出來的歌曲雖然歌詞含意不容易理解,但她所要表達的都能很快輕觸到達夫南的內心。這究竟是因為聖歌本身的力量,還是因為伊索蕾歌聲的力量,就不得而知了。“聖歌就是這樣……”

 木牆有些搖晃。她好像躺下來了。

 “聖歌是祈禱的歌曲。是一股內心擁有的力量。剛才你不是問'這次也唱聖歌讓我飛起來不就好了'嗎?行不通的理由就是因為,聖歌原本並不是為了某種 目的而做出來的。並不是某些歌是要讓人飛上天,或者某些歌是要安慰人,而是在於吟唱聖歌的人如果深切希望,就會出現與其希望相符的聖歌。這種時候唱出來, 才能達成希望。”

 達夫南稍微發出笑聲,說道:

 “那就不一定得唱得像你一樣美了。我這麼不會唱歌,所以一直害怕永遠無法唱得跟你一樣好!”

 伊索蕾覺得有些啼笑皆非地回答:

 “如果你能感覺出自己唱得美不美,要是覺得現在唱得不夠好,就很難做好祈禱了!”

 “說的是。”

 過了一會兒之後,伊索蕾像是想安慰他似地說道:

 “你也不是真的唱得很差。再努力一些,歌聲就會變好了。”達夫南搖了搖頭,說道:“這個嘛,恐怕我已經唱不出美麗的歌了。”

 “為什麼?”

 “因為我快到變聲期了。”

 變聲期這個名詞是奈武普利溫告訴他的。自從上次見到恩迪米溫,回來之後他的說話聲音就變得有些沙啞,很難再跟以前一樣清晰,原以為可能是睡覺受寒得了感冒,但奈武普利溫卻說也有可能不是感冒。

 “說不定你的聲音會變得更有魅力。你看,教我聖歌的不就是我爸爸!”“反正我會有一陣子聲音混亂。啊啊,我看你一定會教我教得很煩。”“要不要我教你無言的祈禱?”

 傳來了伊索蕾又再起身坐著的聲音。時間流逝,已經是過了午夜之後兩個小時,但他還是不想睡覺,意識仍然很清醒。

 “雖然你看不到,不過慢慢跟著我說的去做做看。”他點了點頭,然後才想到她看不到,於是開口說道:“好。”

 “把雙手舉起來,在頭上雙手互握,手臂打圓。”

 “我做了。”

 “這個動作的意思是'請看這裏'.”達夫南舉起雙手在頭頂上做出水甕的形狀之後,笑著說:

 “'請看這裏'.好,我背起來了。”

 “然後右手臂往前伸直,左手臂彎曲之後手掌靠到右手手肘內側。”“手掌是攤開的嗎?”

 “嗯。”

 “我做了。”

 “這個動作的意思是:'我想在你身邊'.”

 “'我想在你身邊'……”

 “這一次只有右手攤開,往旁邊舉起。手肘呈直角彎曲,就像跟人說再見時一樣的動作。可是手不要搖。”

 “是這樣子嗎?”

 說完之後,達夫南笑了出來,連伊索蕾也笑了。因為根本就不可能看得到。不過,他們還是都沒想到要跑去牆的另一邊彼此面對面。

 “就當成你做對了吧。這是'好好呆著'的意思。”

 “我也猜到是這個意思。”

 “接下來是……”

 伊索蕾一個接著一個,把“我答應你”、“來這裏”、“拿過來”、“等一下”等等這類句子教給他。達夫南覺得很有趣地跟著做了之後,突然想到一件事,於是問她:“可是,伊索蕾,你教我的這些句子怎麼都跟祈禱好像沒有關係?”

 “嗯……”

 伊索蕾先是沉默了一下。許久之後才傳來了回答:

 “這是我和我爸爸之間的信號。我曾有一陣子得過腮腺炎,幾乎都不能說話了。當時實在痛得非常難過。那個時候我爸爸教了我聖歌,但是因為我沒辦法自 己唱歌來養病,所以他就想到可以換成用手來唱歌。他只花了一天就完成構思,全部教給我。原本更加複雜,單字也很多,但我幾乎都已經忘了……”

 達夫南點了點頭,說道:

 “你慢慢回想,再教我。因為我覺得挺有趣的。”不知道伊索蕾在屋裏是什麼樣的表情,不過,她只是如此說道:“我想到後再教你。和你講一講,說不定 還會再想到更多。”夜已經深了,終於再過不久就要天亮。徹夜聊天的他們也漸漸感到疲累。大約在太陽快升起前一個小時左右,伊索蕾終於說道:

 “現在有點想睡了,最好還是閉上眼睛睡一下吧。”“這樣明天才不會走路失足,才能平安回家。”兩人同時發出了會心的笑聲。看不到彼此的臉孔反而如同沒有距離一般。

 “晚安。”

 “你也是,晚安。”

 變安靜了。過了好一陣之後,少年的嘴裏低聲喃喃自語著:

 “真是個奇怪的夜晚。你和我,兩個人都過了個奇怪的夜。”少女睡著了,沒有回答。

 一陣風吹了過來。

 夢裏,在貝殼裏頭有個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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