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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文之子》第45章
47、情勢劇變

 一股熟悉的味道。

 這股味道確實曾經在哪兒聞到過。這味道有些刺鼻,有點腥臭,一直不斷地刺激著他的嗅覺.一開始聞起來像是苦藥的味道,可是卻又感覺像摻雜著一股水腥味,或說是像丟到陸地上慢慢幹掉的魚。

 到底是什麼味道……

 賀托勒上到大禮堂入口處,達夫南也踩上最後一階,站在可以看到入口的位置。兩人暫時停止了擊劍交戰。賀托勒似乎也感覺到了那股味道。

 賀托勒的背後有兩根圓柱及一個半毀的門。大禮堂的屋頂還很完好。但是大門的上半部毀損了,所以看不到裏面。

 賀托勒又再往後退了一步。然後用腳往後踢開了壞爛的門。門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門扉已破掉了半邊。賀托勒沒有往後看,但是正對大門的達夫南卻可以 清楚地看到狀況。同時他也感到驚訝:為何賀托勒不在寬廣的地點比,而想要進到裏面去?裏面堆著的是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門被踢毀之後,四周的味道更濃了。達夫南感覺到被埋藏的記憶開始在隱約萌動。

 這是屍體腐爛的味道。

 生命終結所散發出的惡臭變得越來越強烈,這種味道他以前只聞過一次,那是他無法輕易忘記的味道。

 賀托勒猛然往後一跳,進到了裏面。仍然殺意堅決的達夫南握著劍也接著進到了裏面。因為忙著奔跑,所以兩個少年都沒注意到已經跑到了伊索蕾家所在的山麓。

 艾基文很怕伊索蕾。因為幾天前,賀托勒在伊索蕾家門外大膽喊叫時,他也在場!不對,即使不在場,他也是賀托勒的弟弟,不是嗎?

 他一直覺得很奇怪的是,當時她一定在屋內,受到這麼大的侮辱卻一點兒反應也沒有。他猜想她可能是因為害怕,甚至也可能是因為她跟一般少女一樣情感脆弱。不過如今當她出現在他眼前的那一瞬間,恐懼感就再度升起。她不是會原諒人的那種人,她也不是會忍受侮辱的那種人。

 她可是那位即使要付出代價,也會該殺就殺的劍之祭司的女兒啊!

 “站起來。”

 歐伊吉司原本因為艾基文而驚嚇不已,如今聽到頭上傳來的冷漠聲音,突然腦袋清醒了一些.是伊索蕾!伊索蕾是達夫南的聖歌老師。雖然他很怕她,但她或許不會對達夫南的事置之不理。

 “我、我有話要告訴你!”

 艾基文的臉皺了起來。雖然他想使眼色,但歐伊吉司早就看也不看他一眼。歐伊吉司躊躇地站了起來,目光只投向伊索蕾。

 “快說。”

 伊索蕾的氣勢像是要拔劍,不過她只是撫了一下被風吹散的短髮,沒有採取任何動作。白皙的手就直接放了下來。

 “嗯,那個……那個……達夫南現在有危險!”

 他並不是期待會有“你說什麼!”的反應,不過,伊索蕾卻只是稍微抬了一下左邊眉毛,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

 “具體說清楚一點。”

 艾基文知道他絕不可能打得過伊索蕾,趁機往後退了一步。事情演變成這樣,最好的對策是跑去追已經先走一步的吉爾老師。必須儘快告訴他這件事,尋求對策。

 對於艾基文一副想要悄悄逃走的樣子,伊索蕾是連看也不看一眼。因為她原本就不喜歡介入孩子們的紛爭。從很早以前開始,便經常有孩子們互相看不順眼打架,而她偶爾也會像現在這樣制止這種事。

 “現在達夫南和……賀托勒正在繼續他們上次的決鬥……可能要打到兩個人其中一個死了才會停止……可是剛才我聽到,吉爾老師和艾基文在暗中計畫著……某種陰謀……”

 “……”

 島上的大人,甚至是少年之間,如果意見不合常會用決鬥來了結,這種事一年大概會發生一次。孩子們打起來時,大部分會有大人勸阻,但偶爾還是會有沒注意到的情況,發生殺人和被殺的事。

 這伊索蕾也知道。而且她對於用劍解決紛爭的方式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如果遭受侮辱,忍氣吞聲的人是愚蠢的,有仇恨本來就該報仇才能了結。因為,她畢竟也是月女王信仰之地長大的少女,而且她也是從會走路就開始拿劍的戰士。

 不過這件事和她大有關聯,這一點她不可否認。當時她為何要沉默?其實她在屋內把賀托勒卑鄙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可是她覺得如果那一瞬間推開門去大聲反駁,反而是很愚蠢的事。她相信應該找到其他方法解決才對。

 “……所以呢?”

 達夫南居然代替自己去跟他決鬥?那也就是說,他認為這種問題須要他的辯護?那麼,這代表著……自己須要依靠達夫南?他是以什麼身份這麼做?以向她學習聖歌的少年身份嗎?

 應該不是吧……

 “如果賀托勒贏了,達夫南就不會活著回來了!達夫南如果贏了也……也……反正……他們是想要置達夫南於死地!”

 “我知道了。”

 伊索蕾突然轉身。開衩下垂的白上衣衣角畫出了一道弧線。

 “你……去找其他可以解除你不安感的人吧。”

 歐伊吉司以為伊索蕾會對這件事置之不理,驚訝地用呆愣的表情看著她的背影。可是伊索蕾卻不是走向她家,而是以快速步伐走上山去。

 此時他才明白她的意思是“去找其他人來幫忙”。歐伊吉司長長地籲了一口氣。他應該去做他能做的事,可是他真的能做什麼事嗎?

 砰砰、砰砰、砰、砰、砰。

 有人在敲門。而且很急的樣子。

 戴斯弗伊娜祭司看向大門,露出怎麼辦才好的表情。她不希望現在說的話走漏出去。可是敲門的人有可能是要轉告重要的消息。畢竟這裏是決定島上重要事情的大禮堂。

 “我去看看。”

 默勒費烏思站起來,往門邊走去。本來應該是奈武普利溫先站起來去開門的,可是他低著頭,正陷入思考之中。

 “什麼事?咦,你不是歐伊吉司嗎?”

 一看到對方是個小鬼,默勒費烏思皺起了眉頭。他認為原本正在進行的重大談話會被一件小事打斷。

 “有什麼事?”

 “呼、呼、呼……現在……奈武普利溫祭司大人……在這裏嗎?”

 歐伊吉司找對人了。如果是達夫南的事,第一個會想出來解決的人就是他。當然,要找到經常在村外巡視的劍之祭司,並不是件簡單的事。他先跑到別的地方,繞了一圈才來到這裏,已經浪費很多時間。和伊索蕾分開之後,至少已經過了半個小時。

 “在。你找他有什麼事?”

 “非常……重要的……達夫南他……達夫南有……危險……”

 歐伊吉司今天實在是跑太多路了。他怕會被已經不見人影的艾基文抓到,所以一點兒也不敢休息。一聽到達夫南這個名字,奈武普利溫回頭往後看。然後猛然站起來,很快往大門方向走過來。

 “原來是歐伊吉司,達夫南發生了什麼事?”“有人想要殺他!”

 “你說什麼?”

 這才是他要的反應。奈武普利溫彎下腰來,緊抓住歐伊吉司的兩肩。然後很熱切地問他:“那孩子發生了什麼事?是誰想要殺他?”

 “啊……”

 眼前的景象令達夫南說不出話來。同時耳邊出現轟隆作響般的聲音。那些記憶中的久遠聲音全都傳到了他耳邊。內容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那聲音要傳達的訊息只有一個。

 碧翠湖。

 那個有著腐爛屍體與怪物的沼澤。殺害他家人的惡靈之湖。

 他怎麼可能忘得了?

 在大禮堂中央,又再現於他的眼前了。雖然規模比較小一些,但髒綠色的腐水幾乎就跟記憶中的碧翠湖一模一樣。水太過混濁了,根本看不出有多深。

 這座大禮堂和下村的規模大小差不多。不過大禮堂是建在十多階的階梯之上,在這裏怎麼會有這種東西呢?

 沼澤……怎麼居然不是生在土地上,而是在堅硬的石頭上,而且還是有屋頂蓋著的地方?“這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

 他們繞著沼澤打轉。慢慢變成是達夫南站在建築物內側,而賀托勒已繞到入口邊。隔著石頭上湧出的腐水,他們彼此注視著對方的臉孔。他們仍然想要殺死對方。

 現在是大白天,不同於晚上看到的黑暗沼澤。但嗅覺所感受到的味道已完全攫住了他的記憶,因此即使這個地方有陌生的牆壁包圍著,還是很像記憶中的那座湖。

 “幹嘛來這個地方?”

 “我現在應該告訴你了。嗯,這裏的景象看起來是不怎麼好。不過為了達到目的,只好這麼做了。”

 賀托勒沒有持劍的左手伸到背心內側,拿出一樣東西。那東西看起來像是黏貼信封的紅色漿糊,圓圓的一團。

 達夫南毫無表情,只是翕動嘴唇,說道:

 “你還帶了要贏過我的其他秘方嗎?”

 “不,是你輸給了我。”

 賀托勒把左手往前伸,讓那團紅紅的東西在手掌上面滾動。這東西不單純只是漿糊。因為它一接觸到沼澤冒出的腐化臭氣,中心處便開始冒出明亮的朱紅光芒。不過看起來不燙手。“勝利的路有好幾條,但你只知道一條,我卻知道很多條。”

 賀托勒的手高舉。咻,那團東西被丟進沼澤裏。

 像有什麼發亮的東西往上湧出……可是立刻就消失了。眼前剩下的只有沼澤中央燃燒著的橘色火光。片刻之後,那東西突然發出轟隆響聲,並且爆炸開來。

 前面什麼都看不到了。

 “哈啊……哈……”

 彌漫的綠色煙霧掩住了視線。更糟糕的是有一股要香到刺穿肺腑的香氣。說不定那是有毒的氣體。

 “再見。我以後會想到再回來的……”

 聲音越來越遠,連最後幾個字都快聽不到了。達夫南像是喝醉酒那般,雙腿搖晃著,膝蓋開始發軟,最後真的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真是的……

 為何坐在地上起不來……?拋開一切不就是為了不要變成這樣嗎?

 不是想過要毫無保留地來轉變所有一切情勢嗎?曾經流過血、流過淚,難道還有什麼東西沒被犧牲過嗎?

 是什麼不足呢……“你的血。”

 耳邊響著吱吱喳喳的聲音。然後像是嗡嗡作響的蜂群,接著逐漸變為真正的說話聲。陰影在耳語著,是他周圍聚集著的一些陰影。

 達夫南靠在牆邊,無力地伸直雙腿。腳邊腐爛的綠水在蕩漾著。他頭腦恍惚,而且視覺麻痹,四肢僵硬。

 雖然所有一切都變得麻痹,但奇怪的是,細微的知覺還是存在,操控著他的身體。他甚至能感受到觸及他腳底的水波,全身的觸覺宛如針刺般毛骨悚然起來。

 “你的血……與你共生的血與肉。”

 說話聲逐漸變得大聲。

 “我選擇的你不能死。”

 “你不能死。”

 “你不能死。”

 噹啷。

 他的右手鬆開,劍掉在地上,然後他慢慢地將右手放到耳邊,無力地掩住耳朵。然而那說話聲仍然繼續執意地鑽進他耳中。

 “水不死亡的生命……你要不要啊?”“要不要啊?”

 “要不要啊?”

 他想要動嘴巴說話,卻是不可能。

 “你想殺死他吧?你想對他報仇,是吧?”“想對他報仇,是吧?”

 “想對他報仇,是吧?”

 他的嘴角感覺到腥臭的液體。他說話的聲音小到連自己都聽不到了,但達夫南還是翕動嘴唇:

 “不需要……你多管……閒事……”

 “你看著吧。我殺死他時,你要看清楚。要是我殺死了他,你就是我的了,永遠不死,做我的隨從。”

 “做我的隨從。”

 “做我的隨從。”

 “我不……要……”

 達夫南又想要站起來。可是腰部離開牆壁的那一瞬間,卻差點往前栽倒。好不容易雙手按在地上,才像小動物般搖搖晃晃地直起雙腿。“咦……”

 賀托勒停住腳步,很驚訝地看著對方。繞過大禮堂,他正要走回村子,就看到坐在傾倒圓柱上的人。那不是別人,正是吉爾老師。

 “幹嘛這麼驚訝?”

 賀托勒被嚇了一跳,隨即想了一下。因為一直是艾基文在兩人之間傳話,所以他們不曾面對面談過這件事。不過從吉爾老師那裏拿到的那團紅紅的東西,在半信半疑之下使用之後,果然充分發揮了效果。賀托勒是在看到達夫南倒在地上後才出來的,所以他認為一切都圓滿結束了。

 但是這人為何來到這裏?

 “看來事情已經順利處理好了!”

 吉爾老師看到賀托勒是單獨一個人,嘴角揚起了齷齪的微笑。他的腦子快速轉著,立刻有了新的陰謀。

 “……”

 確實是進行順利。但賀托勒還是存有一抹自尊心,因為手段卑鄙,所以根本無法和別人一起高興。即使自己感覺做得好極了,也不想讓這個人看到他高興的模樣。

 “我有一件事忘了告訴你。所以才會親自跑來。”

 “……什麼事?”

 即使努力建立起自尊心,也是沒用。因為這未免也太假了!吉爾老師不出聲音地咧嘴笑著,從他一直坐著的地方一躍而起。

 “那個東西,我給你的那個東西確實是毒沒有錯,但是吞噬掉人之後,會變得不太安定。

 所以必須在門前刻上符文才行。這樣才不會散到外面,只會在裏面沉靜下來。“”為何現在才說呢?“

 “所以我不是趕緊跑來了嗎?”

 吉爾老師很快地移動腳步,從賀托勒身旁經過。然後他突然停下來,回頭說:

 “你不跟我去嗎?要跟我去做好結尾才對吧?”

 “……”

 好像有點不對勁,但賀托勒沒有充分的理由拒絕。雖然吉爾老師剛才坐在圓柱上的模樣,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趕緊跑來的樣子。

 但他終究還是不得不跟著過去。此時賀托勒感覺到已經是和吉爾老師同搭上一條船。只要有一方狠下心,就有可能不得不去消滅掉另一方。即使沒有消滅,也一定會終生留下一個大污點。

 賀托勒再度走到大禮堂入口處時,有些遲疑。心裏覺得很不對勁。於是他對走在前方的吉爾老師說:

 “到這裏就可以了吧?符文應該寫在哪里呢?”

 “你再上來一點。”

 吉爾老師的眼睛刺向剛才賀托勒用腳踢毀的門。感覺裏面有些微的煙霧氣息。

 太好了。他一面露出微笑一面轉身過去,手裏偷偷握著一團東西。和剛才賀托勒拿的一樣,只不過小了很多。

 所有一切都將結束……他們兩個人都死掉之後,剩下他一人,就可以活著享受長久以來的渴望。即使審判者月女王正低頭垂視,他也不擔心。因為長久以來他實在是受了太多不平等的待遇。

 “趕快上來幫我啊!”

 賀托勒實在覺得不對勁,就在他踏上第三階的那一瞬間——

 轟隆隆!

 某種東西帶著巨大的氣勢往外迸出,並且將半毀的門給撞成了碎塊。原本站在門前的吉爾老師滾到階梯下,賀托勒也受到衝擊,同樣摔到階梯下方。兩個人連疼痛都來不及去感受,急忙抬頭一看,他們的臉都因驚愕而僵住了。

 “那、那個是……什麼……東西。”

 那不是大白天裏正常人的眼睛會看到的東西。黑暗的煙霧逐漸變成閃閃發出黑光的一團。漸漸地,看得到形體了。那東西的頭部大約在兩米高的地方,高高聳起的黑色翅膀合著,隱藏住身體,很難看清楚長相。

 翅膀立刻就展開了。

 在轉眼之間,翅膀變成一張像要遮住天空的巨大帳幕。當他們感覺視野快被掩蓋的時候,翅膀上面像野獸尖牙般的爪子露出了白亮的光芒。

 翅膀一拍,那怪物就下到階梯的下方。它那雙令活人四肢僵硬的眼睛像暗紅的火光般燃燒著。

 不過,真正恐怖的是它張開嘴巴的時候。

 他們不禁掩住了耳朵。好像聽不到任何聲音,但耳膜還是像快爆裂般持續振盪,連掩住耳朵的手也在不停地抖動。他們還是得掩住耳朵,要不然腦漿可能會從耳朵裏流出來也說不一定。感覺到體內的壓力在增加,血管隨時會爆裂,簡直痛苦得快要令人發瘋。

 “啊……哦……在……”

 吉爾老師,也就是吉爾雷波,他一面吐出聽不清楚的呻吟,一面開始在地上爬。廢墟的灰塵與尖銳的石塊刮傷了他的膝蓋,刺進他的手腳,他也似乎完全感覺不到。他好像早巳連前方也看不到,甚至是他在往怪物的方向爬,也沒有察覺到。

 賀托勒剛才原本是在階梯下方,因而被彈到距離怪物稍遠的地方,所以比吉爾老師要鎮靜一些,他清楚地看到了所發生的一切事情。他看到怪物的翅膀上面 最巨大的兩個爪子往前突刺。其中一個爪子立刻咻地刺穿了吉爾老師的背部,貫穿身體,壓碎了地面的地磚。原本在爬著的吉爾老師身體便停住了。

 眼睛、耳朵、鼻子……七孔全都湧出了鮮血。可是多數的血都往下流到地磚上,看起來像是紅色鮮血注流到如同枯乾血管般裂開的石頭縫隙裏。宛如在廢墟的地上湧出泉水般……而另一個爪子則是朝比較低的地方,也就是臉孔,正面撲去。

 啪!

 在這之前,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但眼前的終結更是快速。仿佛像爆竹爆開一樣,頭向四方潰散開來。留在地上的已經不是人類的屍體了。

 “啊啊……”

 賀托勒全身顫抖著。不,應該說他連靈魂也在顫抖。他腦中只是在想,這一切實在是邪惡到了極點。他根本沒有心思去想,到底是什麼錯了,從哪里開始犯錯的,以及現在該怎麼辦。

 當他下決心要殺害一個少年時,想到過會死,但根本和現在所看到的死法完全不同。他現在才真正感受到死亡。死亡不是可以死得乾淨俐落,很單純地結束的,眼前這血肉模糊的人也是死,而被他留在那裏面的少年也是死……

 不停顫抖的他叫出了一個自從他懂事以來就不曾再叫過的名字。

 “偉大的女王啊……”

 達夫南睜開了眼睛。

 他想不起來自己是什麼時候閉上眼睛的。不過他確實看到了許多東西、經過了好一段時間……他想他看到了黑暗、沼澤、著火的宅邸……

 這裏只有他一個人,不過模糊他頭腦與視線的那些綠色煙霧還是存在著。

 他剛才是不是昏了過去?那麼他為何還沒有死?

 他猛然站起來。同時發現他的身體又開始聽他使喚了。

 他看到劍就掉落在他身旁。他原想去撿起來,卻突然縮手。他嚇了一跳,看了一下自己的手.他沒有想停下來,但手卻自己停住了。

 他又再慢慢地朝劍伸出手。可是他清楚看到,自己的指尖想碰劍的那一瞬間,就又再縮了回去,他的胸口震了一下,內心裏很明顯地有種莫名的不對勁。

 不可以去拿那把劍。

 達夫南搖了搖頭。不對,到底是為什麼不能拿劍?說不定賀托勒就在外面,可能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為什麼會這樣呢?

 不過,還是不能去拿劍。

 但是……

 達夫南最後還是沒有去拿劍,他慢慢繞過沼澤,走向門邊。他看到沼澤慢慢地動盪著。仿佛那下面有個大洞,會冒出新的水。

 不久,當他接近門的時候……天啊,當他看向已經不存在門的位置時,他不禁呆住了。不僅是門,連牆壁也被打掉了一些。好像有什麼巨大的東西通過的樣 子。而且他還注意到一點,那裏到處可見沼澤的骯髒泥塊掉在地上,還有髒水滴下的一些斑點水漬。如同有人掉進沼澤之後站起來一口氣跳出來的樣子。

 曾有一次,他看過與此相同的景象。

 他沒有時間多想,身體顫抖了一下,然後他就沖到了外面。接著他就看到兩個他不敢相信的景象。

 第一個景象是:冬霜劍就放在門前左邊的地方。他不曾把劍放在那裏。

 另一個景象則是階梯下方……站著一個可恨的東西,而且受到白天陽光照射也絲毫無事地直直站立著……那是他記憶中的大敵!

 “哦啊啊啊啊啊!”

 賀托勒面對幾乎已經近在眼前的死亡,竟連逃跑也沒想到。當他聽到刺耳的喊叫聲,猛然抬頭。在這一瞬間,這種情況下,他的耳朵竟然聽到這毫無恐懼的 喊叫聲?越過怪物的肩膀看過去,一個他以為已經死掉的少年正站在階梯上面。少年雙手空著,但就在少年身邊,有一把劍開始散發出一道很稀罕的光芒。他將少年 留在大禮堂時明明沒有看到那把劍的,怎麼好像劍會移動,會跑到想去的地方?

 “死亡……死亡……這麼多的死亡!難道你還想奪去更多生命?”

 周圍的所有一切,達夫南都視而不見,他眼裏只有一個東西。達夫南低頭,立刻撿起冬霜劍,同時邁步飛奔過去。這一?那的舉動既不是勇氣也不是蠻勇, 兩者都不是。他是在半覺醒的狀態下,現實與夢想摻雜著。現在的他是以前在碧翠湖前丟下哥哥逃跑的小孩,同時也是要將此仇報復回來的另一少年。

 白亮的劍被高舉起來。還剩下幾階的階梯時,他縱身飛躍,用力砍向了敵人的翅膀。

 不對,應該是說他以為砍到了。

 原本倒在地上的賀托勒明白這一刻正是他唯一的機會。令人驚訝的是,怪物避開了達夫南的劍。然後它一面收起一邊翅膀,一面往另一方向跳去。賀托勒很快地站起來,死命地跑開,想要逃離那裏。可是他突然感到一股罪惡感攫住他的腳踝,令他停了下來。

 不久前,看到吉爾老師的死狀而感受到的巨大恐懼又再度湧了上來。看到了那一幕,他才第一次感覺到他的殺人罪行不輕。如果依照月女王的訓誡,有罪之 人與無罪之人,誰都可能隨時會死,而且死是理所當然的,那麼為何還要相信自己的生命還有活著的價值呢?島上所有人只要一言不合就輕易說要殺人,而且就殺死 人,他們真的曾經體驗過死亡嗎?

 一定沒有,因為他們都沒死,還活得好好的。

 只有這種看過爪子一揮就割斷脖子、人頭落地的景象的人,才有資格宣告終結別人的生命,不對,或許應該是,只有實際死過的人才有資格殺死他人吧!

 他轉過身去。

 “達夫南!”

 達夫南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聲音。怪物雖然身形龐大,但竟然以驚人的速度移動開來。達夫南繼續追擊,向前連揮了好幾劍。賀托勒因為不知道達夫南的過 去,覺得這個他曾經想要殺死的少年實在是勇氣大得令人驚訝。換作是自己,就算給再多的酬勞,也不會這樣做的.他重新握住劍。這麼做並不是為了感謝對方,也 不是為了要謝罪。而只是因為他覺得應該這樣做。他仍是月女王的子民……承受它的訓示長大的,當然應該有所報答才對。

 “也接我……一招!”

 當他發覺他抖動的劍尖已經刺到怪物背部時,他的身體已飛到半空中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被什麼打到的,可是眼前已經一片黑暗。不過當他的手摸到胸口噴出的溫熱鮮血時,心中開始感到非常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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