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喜愛我們小說狂人的話,可以多多使用登入功能ヽ(●´∀`●)ノ
登入也能幫助你收藏你愛的小說~跟我們建立更深的連結喔 ♂
《符文之子》第9章
10、蘿茲妮斯

 群山在俯瞰,蒼天在俯瞰。

 不知道這條路伸到何方,也不知道山的那一邊等待著他的是什麼,只是盲目地走啊走。

 季節在變。

 影子在變。

 “哎呀,我為什麼要穿你們下人穿的衣服!”

 “可是小姐……沒有其他的衣服了呀。”

 為了遷就這位已是火冒三丈的小主子的脾氣,一群侍從圍在身邊,連連地卑躬屈膝。服侍這麼一個刁蠻的小姐到遙遠的國度去旅行,其實從一開始就註定是一場無厘頭的鬧劇,但是主人都允許了,做下人的只能敢怒不敢言。

 或許是上天對這場鬧劇的懲罰,他們在旅途上,每天都有意想不到的麻煩和狀況發生。不幸中萬幸的是,一直沒出什麼大的紕漏,他們此刻已經結束旅行,踏上了歸途。

 “拿別的衣服來!我可是伯爵的女兒!你們要搞清楚,我怎麼能穿著這種衣服出門,會有損我爸爸顏面的。”

 如果此刻他們是在他們自己的國家安諾瑪瑞這種擔心不是沒有理由。可是此時此刻,他們離自己的國家還有將近十天路程,那些喜歡評頭論足的王公貴族離這裏還有十萬八千里。

 “可是小姐,這裏是郊外,根本沒有地方可以買衣服呀。”

 “怎麼還會有這樣的國家?”

 這個十二歲的小女孩,伯爵的小女兒,一廂情願地認為,自己所到之處都應該像安諾瑪瑞的首都卡爾地卡那樣,大街上到處都有琳琅滿目的高級服裝店。如果讓她穿著那些破舊的衣服,她寧可一輩子都不出門,但是碰到這種倒楣的事情,自己也很是無奈。

 前一天夜裏的一場雨,路面上積了不少水,滿是泥濘的道路走起來十分吃力,於是他們在湖邊暫時停下來休整。這時候也不知道是誰的疏忽大意,本該關得 嚴嚴實實的馬車門忽然開了,小姐的衣箱滾了下來,整個的掉進湖裏。結果蘿茲妮斯的裙子都被泥水弄得斑斑駁駁,面目全非。這次旅行中全權負責蘿茲妮斯起居的 老資格侍女薇拉則發誓,如果被她查到誰是罪魁禍首,就要將那個人的手腕掰折。這個女子骨骼粗壯,個子高大,體重也超出了一般男子的一倍,因此,他發下的那 個誓言變為實際行動的可能性也不是完全沒有。

 “如果不喜歡,就不要換下來嘛。”

 救星出現了。伯爵一行人從鎮上趕來了。雖說這位小姐刁蠻成性,但也有一個人可以讓她乖乖地聽話。培諾爾伯爵十分疼愛自己的這個女兒,平常都用蘿茲 這個昵稱稱呼女兒,只要是女兒的要求,都會竭力地滿足她,但是,絕對不容許自己的女兒不懂規矩沒教養,即便是同下人之間的糾葛,也會處理得非常公正,不偏 不倚,因此,身邊的下人都非常尊敬這位伯爵。

 “爸爸,可是這一件已經髒了……”

 她想用半是撒嬌的口吻抗辨幾句,但是馬上意識到這對她父親不起作用,便無可奈何地接過了薇拉遞上來的衣服。也難怪我們的小姐如此排斥這件衣服,這是作雜物的少女凱蜜兒的衣服,但畢竟是伯爵府的下人穿的衣服,也不像蘿茲妮斯所說的那樣淩亂破舊。

 蘿茲妮斯雖然換上了那件衣服,但幾乎沒有裝飾的及膝短裙,仍然使這位一貫衣著華麗的千金小姐心存不滿。恰巧看到與自己同樣年紀的下女凱蜜兒就站在自己旁邊,便把所有的怨氣都撒到那個可憐的孩子身上。

 “快滾開!不要讓我看到你這個倒楣的傢伙,真是氣死我了!”

 凱蜜兒連忙一溜小跑地從馬車後面繞了過去。也是,自己居然和小姐穿這一模一樣的衣服,也難怪小姐發脾氣。這個時候最好離小姐遠一點比較安全。

 “蘿茲,小心又弄髒衣服,快到馬車裏面去。”

 只有爸爸的話,蘿茲妮斯才會當成正確的來接受,所以聽到爸爸這麼說,馬上點了點頭,打開了馬車門。薇拉走過來噌地把她抱起來放進了馬車裏,隨手關上了車門,接著掉轉頭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這是一支擁有三輛馬車的龐大的隊伍。以伯爵的尊貴身份之所以離開安諾瑪瑞,不辭辛勞來到奇瓦契司共和國,是為了走訪夫人認識的幾個比較有勢力的選 侯商討幾件大事。奇瓦契司的政治局勢一向處於不安定的狀態,不知道什麼時候原有的政權被顛覆,過去精心編制的關係網隨時可能支離破碎。培諾爾伯爵的莊園, 如果不包含安諾瑪瑞的殖民領地提亞,便與奇瓦契司相接,因此,同這個國家的關係問題,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南部安諾瑪瑞自古以來盛產葡萄和杏仁,還有令美食家垂涎三尺的松露(蘑菇的一種),這塊土地也因為這些特產而享譽大陸。威嚴聳立的帕諾薩山脈橫向 穿過南部安諾瑪瑞,山的兩頭分別叫做亞拉松和貝克魯茲。兩個地方都擁有著得天獨厚的氣候條件和美麗的山間風光,以及豐富的南方特產,因此難分伯仲,不相上 下。

 培諾爾伯爵的莊園就在貝克魯茲。奇瓦契司也有許多富有的財主,不可能不貪圖各種美食帶來的無限商機。為了貿易往來而開闢道路,放在什麼時候都是無比重要的。雖說國王的權利至高無上,但是這方面的權利歷來都是直接掌握在領地的主人伯爵手中的。

 伯爵不在的那一段時間負責照顧隊伍的秘書修走了過來,恭敬地低下了頭。伯爵問道:

 “怎麼樣,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吧?”

 “當然。主人的事情辦得還順利嗎?”

 “嗯,還比較順利。”

 修點了點頭,接著換了個話題。

 “我已經派人打探過了,到達提亞的邊境還需要三天的時間。入境之後,就可以找個像樣的地方讓小姐舒舒服服的休息了。”

 安諾瑪瑞與提亞相接壤,提亞無意得罪大國,因此,在培諾爾伯爵面前,不管是軍哨的騎士還是各地的領主都是畢恭畢敬的。

 “是啊,這次走的比較遠,落茲一定已經十分疲倦了。這孩子平常很少出遠門的。”

 “不管怎麼說,她堅持下來了,好好休息一下,可能會令她性格平和起來的。”

 修的話並不屬實,蘿茲妮斯會溫柔對待的人屈指可數。修在其中只能占得半個席位,但是出於明確的職業意識,他並不介意。

 泥濘的路面較之前有了明顯的好轉,馬車隊伍又開始往前趕,打算在天黑之前到達這鄰近最大的城市克瓦雷。雖然與那裏的領主沒有什麼交情,不可能在城 堡中過夜,但應該有幾家好一點的旅店落腳。到了那裏之後,伯爵打算先買些好吃的東西慰勞一下鬱悶的蘿茲妮斯,順便還可以進一步確定一些不十分確切的情報。

 “看,快看那個傢伙!”

 “小東西,怎麼就一個人,也不讓大人領著。”

 “是從哪來的?”

 克瓦雷雖說是個大城市,但格局嚴謹,住在裏面的人可以一眼識別出外地人。這個地方不屬於交通要道,外地人的數量並不多,因而更容易辨認。

 更何況,他們是今天入城的外地人當中最引人注目的龐大隊伍。三輛馬車配上十二個騎士,看似主人模樣的三十歲左右的男子騎著一匹出眾的白馬,走在隊伍的最前面。這一班人馬的去向,不用說,肯定是克瓦雷最有名的“紅花大門”旅館。

 包括克瓦雷在內的奇瓦契司中南部地帶,盛產一種名為“番紅花”的高級香料,在當地的出口商品中佔有不小的比重。“紅花大門”旅館中最為有名的料理就是以“番紅花”為底烹調的薰制鮭魚。當然那也反限於商人帶著滿車的薰制鮭魚從沿海地區進城的時候。

 “看起來,好像很疲憊的樣子。”

 幾個城裏人聚在一起說,在小聲議論著什麼,他們議論焦點的是一個少年,緩慢地走在這繁華街頭。看他的穿戴不是很襤褸,不像是個乞丐,這一點使他們更加疑惑不解。這個少年如此引人注目最大的一個原因,卻是他攜帶的物品。

 那分明是一把劍。白色的劍鞘,也不知是用何種材料鑄成的,商店的照明燈照在上面,瞬間的功夫竟泛出五彩斑斕的色彩。這把劍對眼前這個孩子來說卻太 大,也太貴重了。雖然配了掛劍的腰帶,由於刀身過長,腰帶幾乎成了一種擺設。少年也只是把那把劍用胳膊夾住,十分吃力地在地上拖著走。如此張揚,實在也是 沒有辦法的事。還是一個孩子,帶著那樣一把劍,對於他是個不小的負累。

 注視著那個少年的不只一般的老百姓,他走過的每一個角落都有充滿好奇心的眼球追隨著他的一舉一動,其中,包括幾個身份詭秘的人。

 培諾爾伯爵府年幼的侍女凱蜜兒因為不勝蘿茲妮斯的糾纏,乾脆躲到了街上,想試試運氣,看看能不能為小姐買到新衣服。邊走邊打聽,一路閑狂覺得十分 愜意的凱蜜兒也看到了那個配劍的男孩,可能是因為從未見過這種景象的原因,凱蜜兒的眼神好像粘上了那個少年,到後來,竟不知不覺地跟在他身後。當那個少年 駐足望著街上的一幢房子時,凱蜜兒也跟著停下來,少年看著的是一家看起來有點破舊的旅館。對於一直生活在伯爵府的凱蜜兒來說,住在那種房子裏面的十有八九 是些遊手好閒、不務正業的流氓或小混混之類的人。而眼前這個少年卻不像那樣的人,便不由得對那個少年說:

 “喂,那種地方很危險,不適合像你這樣的孩子。”

 少年沒有馬上回過頭來,而是極其緩慢地將視線移到了凱蜜兒的臉上。正對上少年的眼睛,凱蜜兒覺得心頭猛然地縮了一下。儘管這少年看上去跟自己年齡相仿,卻有著與這個年齡極不相稱的眼神。

 過去的十二年,因為身份的需要,習慣了察言觀色的凱蜜兒,練就了一雙很會識別人的眼睛。少年的眼睛深深的陷進眼眶裏,顯得陰沉沉的。好像不單是因 為忍饑挨餓,或是吃盡苦頭。那眼神裏藏著一抹散不去的陰影,天真的凱蜜兒看不懂藏在裏面的內容,那種眼睛,只有經歷過磨難,看到過殘酷場面的人才會擁有。

 “沒關係的。”

 少年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回答了一聲,便轉身進了旅館。

 這已經是波里斯離開哥哥的第五天。哥哥賣掉媽媽的遺物換回來的錢還剩下一些。這短短的五天,波里斯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孤獨,也深切體會到曾經哥哥 的存在是多麼大的一種慰藉與依靠。這種想法並不是一朝一夕間形成的,但當波里斯真正面對失去哥哥的這一現實的時候,想像與現實之間巨大的反差,仍然讓他難 以接受。

 第一天,為了省錢,波里斯到一戶人家行乞。女主人先是用十足懷疑的眼神審視著他,直至確定他是個無家可歸的小要飯的,才施捨了一碗狀似粥的東西。 待波里斯狼吞虎嚥的吃下去之後,女主人便安排他在雜物間睡了下來,到了夜裏,這家的男主人回來了,他虛情假意的叫波里斯安心休息,便回了房間。

 由於思緒複雜久久不能入睡的波里斯,隱約聽到了男女主人的竊竊私語。他們一致認為這孩子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是個討飯的,現在專門有一種人,帶那些走 丟的孩子找到父母,在從他父母那裏狠敲一筆錢。如果我們把這孩子交給他們,說不定能撈到點好處。萬一找不到他的父母怎麼辦?那就或者賣到雇擁兵團裏去,或 者賣到實行奴隸制度的安諾瑪瑞。聽上去,無論是何種管道,都不會是虧本的買賣。而女主人好像被自己的男人說動了。

 波里斯等到他們夫婦睡去之後,躡手躡腳地從雜物間溜了出來,因為怕他們發現而追趕,波里斯整夜都沒有停下來,一直在向前走。

 現在的波里斯,聽到鳥兒揮動翅膀的聲音都會膽戰心驚的。這跟以前的波里斯判若兩人。以前還住在貞奈曼莊園裏的時候,時常跟哥哥一起去獵鷓鴣鳥,運 氣好的時候,還能獵到一兩隻。現在,到了夜晚,想生一堆火,他按照哥哥教導的那樣嘗試了好幾次,可是縱使他怎樣努力都無濟於事,可惡的火苗好像是故意捉弄 他,還沒等柴禾燃起來就已經滅掉了。只好緊縮著身子度過寒冷漫長的一夜,第二天繼續趕路。方向也無從辨別。可稱得上是唯一一件遺物的冬霜劍越發沉重了。一 整天都吃不到像樣的東西。跟哥哥在一起的時候時常捉來吃的兔子之類的小動物好像都消聲匿跡了,別說是小動物,就是個鳥蛋,連影子都看不到。隨手摘下來的果 實,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吃到嘴裏又酸又澀,但他來不及考慮這些,吃得一乾二淨。

 又過了一天,運氣不錯的波里斯發現了一個小鎮,但是始終猶豫不決,拿不定主意該是借宿人家呢,還是找一間旅館住下。最終他哪都沒去,買了一小塊面 包,在偏僻的地方找了個人跡罕至的角落過夜。由於秋收還沒有全面開始,堆積糧食的倉庫空著。空蕩蕩的糧倉裏,連一捆稻草都找不到。可波里斯對於這些早已麻 木了,啃了幾口麵包之後,躺在又硬又冷的地上合上了眼睛。

 天還沒有破曉,波里斯就從睡夢中醒過來。突然伴著胸口處一陣疼痛,一行清淚滑了下來。他拼命忍住了突如其來的眼淚,張開乾澀的嘴,又啃起了麵包。

 波里斯已經放棄了要去找姑婆的念頭,畢竟生長在奇瓦契司,他也知道屬於對立的兩種政派的親戚,相互間不存在往來的可能性。

 那我究竟應該往哪走?經過反復思考得出的結論是,自己無路可走,無處可去,如果有哪戶人家願意收留我,哪怕是當個傭人也好。在目前的處境下,什麼出身,自尊心之類的東西早就已經不重要了。自己答應過哥哥,一定要活下來,只有這個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想找事做,還是到大一點的城市比較好。波里斯便把之前聽說過的克瓦雷定為目的地,在第五天的時候到達了克瓦雷。

 “請給我一間房。”

 負責掌管旅客資料的是這家旅館主人的女兒,今年十八歲的塔妮亞。當她看到一個小傢伙自己走進來,學著大人的口吻跟她要房間住,覺得新鮮極了,不禁好奇地問:

 “你是一個人來的嗎?”

 “是的。”

 少年還小,但聽他說話的口氣又不像個不懂事的孩子,而且他的聲音不卑不亢,不慌不忙。塔妮亞猶豫了一會,聳了聳肩膀,一副很為難的表情。

 “那給你一間便宜一點的房間,你看怎麼樣?”

 “就這樣吧。”

 “是五額索,房間在廚房旁邊,雖然床不大,但你睡足夠了。”

 波里斯拿出事先就已經數好的銀幣地給了她。為了不給自己添麻煩,他覺得錢袋子還是不要隨便拿出來。

 看著塔妮亞接過了錢,波里斯壓低了聲音猶豫地說道:

 “然後,還有……”

 個性爽朗的塔妮亞對眼前這個隻身出來旅行的少年懷有濃厚的興趣,操著較以前親切的聲音回問道:

 “還有?”

 “我是說,您知不知道什麼地方需要像我這樣的……不給錢也可以,只要供我吃住就很好了。”

 波里斯在某種程度上,跟耶夫南是一樣的秉性,多年的上流生活,讓他們不知道該怎樣開口求人。所以,這樣的話要從他嘴裏說出來,是需要相當大的勇氣的。聽了這話塔妮亞不禁睜大眼睛,重新看了他一眼。

 “你是想找事做嗎?”

 “是的。”

 “啊哈……”

 波里斯第一次揚起頭認真看了塔妮亞一眼,想著如果自己也有塔妮亞這麼大該多好。塔妮亞也在望著波里斯的臉,憑藉生意人特有的眼光,她覺得波里斯不像是平民家庭裏走出來的孩子。

 “真的什麼事情都可以嗎?”

 聽見塔妮亞說出這種意想之外的話,波里斯緊張地回答:

 “是的,無論什麼事情都可以。”

 “有些什麼地方需要人手這個我也不太確定,不過上次聽鐵匠鋪的傅甯叔叔講起過,他那裏好像需要一個助手,我再幫你問一問吧,如果那裏不行,就找那些在這裏出入的商人吧,他們有時候也需要人給他們作些雜務。”

 眼睛望著頂棚自言自語好一陣的塔妮亞接著講下去:

 “其實呢,像你這般清秀的孩子,好像很是討那些有錢的太太夫人們的喜歡呢。”

 波里斯沒再抬起頭看塔妮亞,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臉上,眼皮垂了下來。望著默不做聲的波里斯,塔妮亞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

 “總之一有什麼好消息,我會馬上轉告你的。你先去休息吧。”

 波里斯深深地點了一下頭,之後就進了房間。塔妮亞偏著腦袋想,這孩子有沒有吃過晚餐呢?

 “所以說,買不到啦?”

 凱蜜兒很害怕看到與自己同齡的這位小姐的臉,因為小姐到現在還穿著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衣服,自己在城裏轉了一圈也沒發現買成衣的商店,真不知道該怎麼交待。

 “那你就不會找找別的地方?這麼大的一個地方,難道都沒有衣服買嗎?這裏的貴族都穿些什麼呀!”

 “因為這裏是郊外,所以小姐……像小姐這樣身份的人穿的衣服都是要定做的。”

 “哼!”

 穿著下人的衣服,哪里都去不了,蘿茲妮斯只好躺在床上生悶氣,這時,外面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蘿茲,是爸爸,可以進去嗎?”

 雖說女兒還小,但是因為爸爸已經把她當作淑女來對待,所以不能被爸爸看到自己的這個樣子。蘿茲妮斯急忙從床上跳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子,回答說:

 “可以,爸爸。”

 門開了,蘿茲妮斯一眼就看到爸爸胳膊上搭著一件全新的連衣裙,而且是自己最喜歡的草綠色,一看就知道是不折不扣的高級貨,蘿茲妮斯又驚又喜的叫起來:

 “爸爸!”

 尾隨而來的秘書修關上了房門,培諾爾伯爵開口到:

 “我的小淑女因為沒有衣服而著急,所以爸爸馬上就去弄了一件回來,怎麼樣,喜歡嗎?”

 已經接過連衣裙在身上比劃的蘿茲妮斯,臉上已經浮現出燦爛的笑容。

 “喜歡,很喜歡。”

 “那趕快換上,跟爸爸去逛一逛,多見識見識才能做個真正賢明的淑女。”

 “是。”

 伯爵走了出去,蘿茲妮斯在凱蜜兒的?明下脫去那件令她厭惡的裙子,換上了新衣服。端詳著鏡中的自己,蘿茲妮斯的臉上浮現出隱隱約約的微笑。

 淺檸檬色的頭髮隨意的垂下來,綠色的眼珠放射著寶石般的光芒,自己竟是如此美麗,美得自己都暗暗地吃了一驚。不單純是因為嶄新的連衣裙,更是因為陰霾的心情終於雨過天晴。凱蜜兒也在一旁拍手叫好,迎合著小姐的情緒。兩個人歡歡喜喜地來到了樓下。

 伯爵已經在下面做好準備等著她了。伯爵翻身騎上了馬,蘿茲妮斯在下人的?明下,兩腿放在一側也坐了上去,然後很不解地問:

 “可是爸爸,這件衣服是在哪里買的?凱蜜兒明明說只看到了成衣店的呀。”

 “爸爸就是在那家成衣店買的。”

 蘿茲妮斯的眼睛睜得溜圓。

 “那怎麼可能……”

 “其實這件連衣裙是別人定做的,爸爸只不過用雙倍的錢把它買下來。”

 “哦。”

 蘿茲妮斯這才釋懷地笑了笑,然後十分舒適地靠在拉著韁繩的爸爸的懷抱裏。

 一行人馬出發了。秘書先生修和三個護衛騎士跟在伯爵後面。凱蜜兒望著他們走遠,心裏暗暗地羡慕起小姐,伯爵是那麼無微不至的照顧著她。自己的爸爸 呢,只要有幾個錢就到外面喝得酩酊大醉,而且已經在幾年前離家出走,至今沒有半點消息。自己剛剛懂事就賣到貴族家裏當傭人,對他也沒什麼感情。

 “喂,喂……開一下門。”

 準備來找少年的時候,塔妮亞才發現自己有多糊塗,居然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敲門前塔妮亞認為,少年肯定睡得很熟,所以不會那麼快應門,沒想到裏面馬上有了回音。

 “你快出來一下,鐵匠鋪的叔叔想見見你。”

 看來少年根本就沒有睡下。往外走的時候塔妮亞向波里斯問起他的名字。

 “叫……波里斯。”

 “我呢,叫塔妮亞。”

 本能地覺得,不能說出自己貞奈曼的姓氏。塔妮亞也沒有刨根問底,直接把他帶到靠近角落的一張桌子前。在那裏有個四十開外的男子在喝著啤酒,個子高大,胳膊尤其粗壯。

 “傅甯叔叔,就是他。”

 男子用眼角的餘光把波里斯上下打量了一遍,說道:

 “這麼瘦弱,你,能承受鐵匠鋪的活嗎?”

 波里斯根本不知道鐵匠鋪要幹些什麼。本想下意識地點點頭,但還是照直說:

 “說實話,我並不知道鐵匠鋪都做些什麼活。”

 “呵。”

 叫傅寧的這個男子放下了啤酒杯,波里斯感覺到他的眼神又在他的身上掃了一遍,然後說道:

 “不像是個會說謊的騙子,一眼就能看出來你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是哪個家族的?最近發生械鬥了?”

 “……”

 波里斯陰鬱的眼神讓傅寧覺得十分熟悉。

 儘管傅甯只是個鐵匠,因為有幾次機會做過用於戰爭的武器,所以對戰爭瞭解得很透徹。這所謂戰爭,主要是發生在統治階級之間,無論誰勝誰敗,對平民 百姓來說影響都不大,因此像他這樣對戰爭敏感的人還是少數。奇瓦契司雖說已是共和國時代,但依然是不折不扣的階級社會。平民連基本的選舉權都不具備。

 “不想說?”

 傅寧察覺到波里斯的沉默,也沒有多問什麼,只是端起酒杯喝光了剩下的酒。

 “明天一早到鐵匠鋪來,先試試,如果適應不過來,就攆你走。”

 波里斯老老實實地接過了他的話,但塔妮亞卻喜上眉梢,因為她瞭解傅甯叔叔的脾氣

 這麼說已經是通過面試了。

 “喂,你還不趕快說謝謝?”

 經不住塔妮亞一再催促,波里斯低下頭表示了謝意,然後被塔妮亞拉回到了房間。塔妮亞囑咐波里斯在房間等,不一會從廚房盛了滿滿一碗溫熱的湯回來。

 “你還沒吃晚飯吧?喝點湯吧。”

 湯料很豐富,可以看到沉在碗底的蔬菜和肉片。波里斯怔怔地望了塔妮亞一會,還是接過湯碗喝了起來。塔妮亞撲哧笑了一聲說道:

 “喂,你應該養成表達自己謝意的習慣。”

 其實這句話並不是在責備波里斯,塔妮亞已經敏感地從波里斯的眼睛裏讀到了這些。

 “謝謝……你,姐姐。”

 雖然有點難為情,波里斯還是從口袋裏取出乾癟的麵包片蘸著湯吃了下去。塔妮亞只是面帶微笑看著他。

 吃了點東西,身體逐漸有了點溫度。塔妮亞端著空碗出去之後,波里斯躺在床上陷入了沉思當中。

 鐵匠鋪那地方是製作農具或是武器什麼的,幹的肯定都是些粗重的活,可這些都不成問題。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經歷和磨難之後,他在心裏總結出了一些經驗教訓。此刻,正是這些經驗讓他不得不苦思冥想。

 我可以信任他們嗎?

 假裝恩人接近他們,奪取貪慕已久的寶劍,還要把自己賣到兵團的那一幫人,藉口為他安排住處,卻在他身上做發財夢的那一對夫婦,就連身邊親近的人,面臨危機的時候也可以背叛對方。

 塔妮亞姐姐和傅甯叔叔雖然看起來很和藹可親,但也不能保證他們是無私的,對他沒有絲毫的企圖。越是身邊最親近的人,越是陰險毒辣。

 波里斯輾轉反側,最後還是坐了起來。傍晚時分,波里斯拿起劍,避開在服務台忙碌的塔妮亞姐姐,來到了大街上。他想去找找,那個鐵匠鋪是否真的存在,如果可能的話再打聽打聽那個鐵匠是否正直,他實在不願意再冒險了。

 剛剛來的街上,波里斯就差點被突然沖過來的四匹馬踩在腳下。騎士們無視街道上的人群,莽撞地駕著馬狂奔而來。人群猶如驚慌的螞蟻四散逃開。

 “籲——”

 波里斯還沒來得及避開就在地上縮成了一團。就在那一瞬間,有一匹馬就在他的正前方停住了。由於慣性,馬還不停地踢騰著兩條腿,一下踢到了波里斯的肋下。他勉強縮著身體,躲到了一邊,但是疼痛的感覺遲遲沒有消退。

 “幹嗎?擋我們的路,你想找死啊?”

 說他擋路,簡直就是誣陷,剛才根本就不是他的錯。當波里斯忍著疼痛站起身的時候,看到四個盛氣淩人的傢伙坐在喘著粗氣的馬背上,迫近眼前。他們好像專門為了惹是生非而出現在這裏,彼此之間交換著齷齪的笑容。

 “竟敢擋本大爺的路,還不趕快跪下求饒,愣愣地看什麼!”

 周圍的人群被他們囂張的氣焰嚇住,只想著讓自己儘快逃離這個是非之地。波里斯還沒有面對過這樣的情況,他還不習慣于向別人低頭。

 “很抱歉妨礙到你們,但是,各位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騎馬也是不對的吧?”

 “什麼?”

 “聽聽,那個雜種在說什麼,是不是頭腦不清醒啊?”

 騎士們以一種無辜的表情做著虛假的笑容,其中一個人這時說道:

 “大哥,要不您去給他點顏色瞧瞧,讓他清醒清醒,怎麼樣?”

 “我正好有這種打算。”

 在最前面沖過來的那個人,高高地舉起了鞭子,不由分說地抽向了波里斯。

 啪!啪!

 鞭子毫不留情地落在來不及躲閃的波里斯的背和肩上,留下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這對一個小孩子的體質是種超負荷的考驗。波里斯晃晃悠悠地跌坐在地上,為首的那個騎士再一次揚起了鞭子,皮開肉綻的痛楚又一次清晰地襲來。鞭子梢滑過臉龐,嘴角也溢出了血。

 “大哥,你的教訓還真靈,自己就跪下了!”

 看到波里斯倒下來,其中一名男子幸災樂禍地說到。另一個男子附和到:

 “清醒了沒有,小子?不想變成僵屍的話,趕緊跪下來求我們!”

 聽到外面吵吵鬧鬧的,塔妮亞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急忙來到大街上,卻目睹了這樣一個無理取鬧的場面。塔妮亞不由得火冒三丈,但是束手無策。她很清楚,冒冒然地得罪這些所謂的貴族們,後果將是誰都不敢想像的,沒人知道她將面臨什麼。猶豫不決的塔妮亞沖進旅館叫到:

 “爸爸,爸爸,你在哪!傅甯叔叔!你們快出來看呀!”

 波里斯覺得周圍很嘈雜,令他懊惱不已的卻不是來自肉體的疼痛,而是一種發自肺腑的羞恥心。他看了看系在腰間的冬霜劍,如果我要是個大人,可以隨心所欲地揮舞這把劍該有多好,不,如果哥哥此時此刻在我身邊,只要耶夫南在的話……

 這一切不過是毫無實際意義的願望而已,兩樣都只是虛幻的,不著邊際的。他用劍支撐著身體,艱難地站了起來。顫顫微微的兩條腿已經不聽使喚了,但是波里斯仍舊一言不發地,直挺挺地站在那裏。

 沒有辯駁一句,也沒有向他們屈服。

 “還真是個狠角色……”

 這時,有一個人翻身下馬,沖著波里斯走過來,看起來是四個人中輩分最小的一個。他來到波里斯的跟前,一把揪住波里斯的領口,掄起波里斯向旅館的柱子砸過去,由於力道太猛,柱子都被震動了。

 “像你這種臭要飯的,以為自己骨頭有多硬,就該這麼教訓,她長長記性,看你下次還敢不敢和貴族對抗!”

 !?!

 又是兩下。接著那個傢伙用空著的另一隻手捏住了波里斯的臉,不斷地在手指上加力。碩大的手掌覆蓋住波里斯的整張臉,強韌的手腕把波里斯的脖子折向一邊。在波里斯的脖子幾乎被向後折斷的時候,再次被那個傢伙撞向柱子。由於強烈的衝擊,波里斯頭腦中已是一片空白。

 “怎麼樣,這次徹底清醒了吧?”

 “……”

 鐵匠傅甯和塔妮亞沖到了大街上,恰巧看到這一幕。就在這個耿直的漢子要衝上前去幫忙時候,從背後傳來一個人威嚴的聲音。

 “這是在幹什麼?”

 人們的目光齊刷刷地轉過去,今天真是撞了鬼了,是騎士們在這裏聚會嗎?五匹馬整齊地停在那裏,為首的是一個身穿高檔服裝,騎著白馬的男子,他正坐在那裏向另外四個騎士大聲斥責著。塔妮亞認出來,這個人是今天進城來的外國貴族。

 “你說什麼?”

 正在毆打波里斯的那個男子轉過頭來。這時候伯爵一行人中的兩個人翻身下馬跑過去,把他推到一邊,扶起了波里斯。

 而這一切,波里斯完全不知道。

 由於頭部被猛烈地撞擊,波里斯甚至無法做出任何反應,就那樣虛軟無力地任由那兩個人扶著。

 “你是什麼東西,來干預我們的事情?”

 用鞭子抽打波里斯的那個傢伙剛想反問幾句,就被伯爵毅然決然的聲音壓了下來。

 “我不是本地人,但是我決不會任憑你們這些無賴當街這樣欺負一個小孩子。不想嘗到苦頭的,馬上在我眼前消失!”

 “呦呵,口氣倒不小。”

 一場決鬥避免不了地要發生了。可以聽到紛紛掏出武器的聲音,一副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架勢。圍觀的人們儘管都在向後退去,卻沒有人離開,顯然誰都不願錯過一場好戲。

 塔妮亞和鐵匠傅甯不便上前搭腔,只能在一旁靜靜的觀望著。

 事態並沒有按照好事者的期待演變下去,發展成一場激烈的械鬥。因為不過幾招的功夫伯爵一行人的優勢便昭然眼前,尤其是中年伯爵精妙絕倫的劍術,更 是一口氣把對方兩個人打下馬來,還非常巧妙地避免了造成重傷。被打下馬的兩個人開始還不住地謾?著,但是看到自己的同夥紛紛敗下陣來,臉色霎時變得慘白, 灰頭土臉地逃到一邊。伯爵威嚴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趕快牽你們的馬,離開這裏!”

 他們明白沒有繼續追究下去已經是萬幸了,只好一聲不吭地照著伯爵的話去做,不敢有半點的違抗。

 “快把孩子馱上馬,再去找個大夫來!”

 接到伯爵的命令之後,有個人領命似的低下了頭。他四下看了看,走到塔妮亞面前詢問附近有沒有大夫。塔妮亞用一種自己也搞不懂的苦澀的口吻告訴他:

 “大夫就沒有,你往前面那個胡同拐進去,第三家住著一個藥劑師。”

 把混亂的場面安排穩妥之後,伯爵調轉馬頭,走向被修抱著的蘿茲妮斯。目睹了一場突如其來的爭鬥場面,蘿茲妮斯睜大了眼睛,顯得驚慌失措。

 “沒關係,蘿茲,一切都結束了。爸爸不是常常教導你嗎?遇到這種不人道的事情卻不聞不問的人是沒有資格當貴族的。你要記住,貴族有多少權力,就有多少相對的義務。”

 蘿茲妮斯望著被一個騎士抱上馬的波里斯。少年已經處在半昏迷的狀態,因此,他沒有聽到蘿茲妮斯當時所說的一句話:

 “我討厭這個髒孩子!”

 但是不管蘿茲妮斯說了些什麼,伯爵一行人就這樣帶著重傷的波里斯離開了旅館。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