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3章 氣倒張三爺
陰,無風。
黎明時,育水河畔,烏雲密佈。
若在往常這個時間,天光早已大亮,視線也極為清晰。可由於是一個陰天,所以光線顯得很昏暗。
張飛率部渡過育水後,情緒已多多少少穩定下來。
依照慣例,他理應先派人前去通報宛城。
可由於心情焦躁憋屈,加之這裡是宛城,是他的地盤,也就沒有考慮太多。遠遠的,就看到了宛城堅厚城牆,張飛總算穩住了心神。看宛城的狀況,似乎並未遭遇兵禍。不過那城中滾滾濃煙,又令他心煩意亂,於是下令加快速度。
原本以為,到了宛城,便萬事無憂。
哪知道抵達城下,卻見城門緊閉,城頭上人跡皆無。
又是這種狀況!
張飛對於這種寂靜,著實有些討厭。舞陰城下連連吃虧,他對這種裝神弄鬼的行徑,是打心眼裡感到厭惡。原本剛平靜的性情,頓時又開始煩燥起來。就見三爺催馬來到城下,剛要叫開城門,卻聽到城頭上傳來一陣急促的梆子聲響,緊跟著箭矢如雨點般,從城頭上傾瀉而來。
把個三爺,嚇了一跳。
他連忙勒馬,只是他這戰馬,是剛剛更換,還沒有完全馴服。
突如其來的箭雨,讓戰馬一下子驚了。
仰蹄直立而起,希聿聿長嘶不停。可如此一來,那如雨點般的箭矢,可就全都射在了馬身上。
那匹馬眨眼間就變成了插滿箭支的刺蝟,一聲悲鳴,翻倒在地。
這也是張飛此次出征,折損的第二匹戰馬。長這麼大,張飛還沒有出現過連續折損戰馬的情況。馬匹悲嘶,但張飛卻早有防備。當戰馬仰蹄而起的一剎那,他已經甩蹬,從馬背上竄了下來。也幸虧三爺騎術精湛,如果依照十級來計算的話,他的騎術,至少也達到八九級。
換個人,至少也要摔得頭昏腦脹。
可就見張飛從馬上跳下來,一個就地十八滾,而後翻身站起。
雖然無恙,但模樣卻很狼狽。丈八蛇矛槍也被丟到了一旁,只氣得張飛,哇呀呀暴跳如雷……但城頭上的箭矢,卻不會理睬張飛的心情。
隨著那急促的梆子聲響不停於耳,箭支越來越密集。張飛剛站穩身形,就見一蓬箭雨飛來。他連忙拔出寶劍,一邊後退,一邊撥打雕翎。這心裡面的鬱悶之情,變得越來越強烈了!
該死的,這宛城莫非易主了?
就在張飛心緒不寧的時候,身後傳來了喊殺聲。
一支兵馬,從身後突然出現。馬上一員小將,躍馬擰槍,便衝進了張飛的騎軍之中。只見他大槍上下翻飛,所過之處,那些毫無防備的騎軍,紛紛落馬。眨眼間,就有三人被那小將挑於馬下。身後那些步卒,如同一群猛虎般緊隨而上,擰槍舞刀,只殺得騎軍連連後退。
要說起來,騎軍最大的優勢,就在於他們的機動性。
在毫無防備的狀況下,突然被對方逼近,這些騎軍也就失去了衝鋒的空間。面對如狼似虎的敵軍,他們也感到很是茫然。看這些人的裝束,分明是自己人!可為什麼,要攻擊我們?
一匹戰馬,馱著一名騎軍的屍體,從張飛身邊跑過去。
張飛一咬牙,將馬上的屍體一下子拽下來,而後從地上抄起一桿長槍,翻身跨坐馬上。身上,被射中了好幾箭,不過並沒有大礙。有甲冑護身,所以大都是射中無關緊要的部位。可這也使得張飛怒火中燒,狂性大發。他跨上戰馬,撥馬就衝進了亂軍之中,大槍在手中撲稜稜亂顫,上下翻飛,圈攔挑刺,眨眼間就衝到了那員小將的跟前,「狗賊,燕人張飛在此!」
張三爺一聲咆哮,聲若巨雷。
那員小將這時候,也看清楚了張飛的長相,不由得大驚失色。
「三……」
他想說:三將軍,是誤會!
可發瘋的張飛,此時哪裡還會聽他解釋。槍疾馬快,猶如一道閃電,便來到了小將跟前。
手中蛇矛,呼的一下子刺出。
大槍在刺出的同時,槍刃更幻化出一朵朵碗口大的槍花。
小將連忙舉槍相迎,但問題是,發狂的張飛,就算是呂布再生,也會感到頭疼。
更不要說這小將,不過三流巔峰的武將水準,哪裡能擋得住張飛這狂暴的一擊。只一個回合,小將便被張飛挑殺馬下。殺了那小將的張飛,其實不解氣,復又縱馬衝進亂軍,見人就殺,逢人便刺。
「三將軍,是自己人,誤會了,是誤會!」
城頭上,趙融終於看清楚了城下的狀況,頓時大驚失色。
他連聲呼喊,喝令停止射箭。可即便如此,也無法阻止張達被張飛挑殺的命運。眼看著張三爺好似一頭瘋虎般的在人群中橫衝直撞,趙融想死的心都有!這算是什麼事,這算是什麼事!
怎麼自己人和自己人打在了一處?
「三將軍,住手,住手!」
兩名親隨,也覺察到了不妙,大聲呼喊。
張飛總算是收手,詫異的問道:「何故叫停?」
「是自己人,是自己人。」
「啊?」
張飛終於回過味兒來,環眼圓睜,掃視戰場,突然間一聲怒吼:「全他娘的給我住手。」
如雷巨吼,迴盪在半空中。
交戰的雙方聽到了張飛的咆哮,紛紛停下來,疑惑不解?
「是三將軍?」
「沒錯,真的是三將軍。」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不是是敵軍來襲嗎?」
「你他娘的才是敵軍,你全家都是敵軍!」
一個騎士破口大罵,「瞎了狗眼的東西,怎麼也不看清楚,就衝過來了?」
「不知道啊,張司馬下令出擊,小的們只是聽命行事,怎知道會是三將軍……要是早知三將軍至,就算給我等吃熊心豹膽,也不敢動手啊……」
「是啊,是啊,這是誤會。」
真的是自己人!
張飛跨坐馬上,目瞪口呆。
那豈不是,州才他殺得那些人,都是自家兒郎?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糜子方,你他娘的給我滾出來。」
張飛自然而然,就想到了糜芳,於是破口大罵。
這時候,宛城城門打開,趙融帶著人,狼狽的一路小跑上前,「三將軍息怒,是誤會,誤會!」
「誤會他娘……糜子方呢?讓他滾出來見我。」
趙融惶恐道:「糜縣令早先被曹軍抓走了。」
「被曹軍抓走?」
「是,昨夜曹軍偷襲宛城,糜縣令和向校尉被曹賊生擒活捉。
那曹軍撤走時,一把火燒了糧倉。末將是見到宛城起火,所以帶人前來救援……哪知道,三將軍這時候返回。末將還以為,是曹軍又殺回來,所以才下令襲擊,卻不想……真的是誤會。」
趙融到最後,快要哭了!
張飛氣得渾身直顫,手指趙融,片刻不出話來。
好在,他分得出輕重,聽到糧倉被燒,心裡驀地一驚……
他無暇理睬趙融,可這心裡面,好像有一把火在燒,若不宣洩出來,他覺得自己就要瘋了!
「吊起來,給我狠狠的打!」
「啊!」
「先賞他八十背花,而後收押起來。
你給我等著,這筆帳,等一會兒再和你算!」
張飛氣沖沖,縱馬便衝向城內。幾名親隨二話不說,如下山猛虎一般,衝過來將趙融按倒在地上。也不管趙融哭爹喊娘的呼喊「冤枉」,先撕了他的甲冑,而後吊在路旁的樹上,一頓狠揍。
你他娘的混蛋!
你知不知道,剛才那一陣子亂戰,折損了我們多少兄弟?
兩千騎軍,在短短的夫便死傷數百人。這死傷的人數,幾乎快趕上夾皮溝曹軍的一場大火。
張飛的親隨,也都憋著火,下手自然不會留情。
趙融被打得皮開肉綻,就地就昏死過去。而他那些手下,一個噤若寒蟬,可心裡面,卻生出強烈的不滿。都說了是誤會,怎麼還下這種狠手?你們死了人,可我們這邊不一樣死了人?
連張司馬都死在了三將軍手裡,這筆帳,又該找誰去算?
可即便是再不滿,也無人敢站出來話………………
若糜芳在這裡,還能阻攔一下張飛。畢竟,他有那麼一層關係在裡面。可而今,整個宛城,張飛最大。誰上去阻攔,那就是找死。軍卒們也只能把這不滿壓住,但心中卻感到了莫名恐慌。
三將軍說,要算這筆帳……
天曉得,他會不會找我們的麻煩?
十十十十十十十十十十十十十十十十十十十十十十十十十十十
宛城糧倉的大火,已經撲滅。
可三十囷糧草,卻被付之一炬,化為灰燼。
曹朋在燃燒糧草的時候,把庫府裡剩下的桐油,全都澆在上面。所以,這火勢很猛,很難撲滅。等完全把大火給撲滅的時候,糧草全都沒了……看著眼前一片焦黑的廢墟,張飛只覺得耳邊嗡嗡直響,一陣天旋地轉。他踉蹌兩步,一屁股就跌坐在地上,半天也未能回過神。
別人不清楚這糧草的重要性,他可是心知肚明。
宛城的糧草,是劉備在過往六年中,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家底兒。
而今化為灰燼,那接下來,又該如何是好?
胸口,一陣陣發悶。
張飛在親隨的扶持下,緩緩站起來。
「立刻,通知兄長。」
他強打精神,吩咐下去。
而後,張飛邁步前行,可才走了兩步,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喉嚨一發甜,哇的噴出了一口鮮血。
旋即,張飛倒地,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