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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賊》第321章
第312章 延津大撤退(六)

 建安五年,二月。

 在原來的歷史上,官渡之戰的序幕才不過剛拉開而已。

 但在這個時空,序幕已近尾聲……曹操和袁紹在延津戰場,展開慘烈博弈。從白馬之戰到現在,已持續了近五十天。雙方的損失頗為巨大,酸棗城下,用屍橫遍野形容,毫不為過。

 從一月下旬開始,除延津之外,又開闢了數個戰場。

 臧霸屯守齊郡,和袁譚屢戰不止。雙方都投入了大量人力和物力,但卻不分伯仲,難分勝負。

 在歷史上,袁譚同樣是一個被小覷的人物。

 他手下還有審配辛毗這樣的謀士,給予臧霸極為沈重的壓力。

 而在東海郡,夏侯淵呂虔卻展現出摧枯拉朽般的力量。二月初,海西軍正式展開了行動…………信任海西都尉步驚,在徐州刺史徐理的指揮下,兵分三路,挺進東海。潘璋王買各領一千五百人,攻克司吾、沂城,斬劉備麾下大將劉安首級,屯駐沐水下游,周倉在朐山登陸之後,與鄧芝合兵一處,兵臨羽山,夏侯淵佔領蘭陵,次子夏侯霸屯兵次室亭,呂虔自瑯琊出兵,佔領利城、既丘。四路大軍合兵一處,向郟縣步步推進,使得劉備有些難以為繼。

 二月初六,昌稀接到臧霸書信後,在襄賁獻城投降。

 劉備見形勢不妙,立刻棄守郟縣,率領部將向彭城郡逃逸……

 夏侯淵和徐理都沒有想到劉備會如此果決的放棄郟縣,以至於措手不及,使得劉備從兩人之間穿行而過,逃匿無踪。二月初八,王買渡過沐水,兵臨郟縣城下。此時的郟縣,已經成了一座空城。不過王買聽步驚勸說,並沒有進駐郟縣,只在城外駐營,等候夏侯淵抵達。

 至此,東海戰事徹底平息。

 劉備在東海郡只堅持了二十日,便潰敗而走。

 不能說劉備沒本事,只能說劉備運氣不好。東海郡三面環敵,背靠大海。原本劉備希望藉麋家的聲望,在東海郡立足。可問題是,麋家在經歷了海西的打壓之後,早已經變得衰頑,影響力大不如從前。昌稀雖為東海郡太守,畢竟盜匪出身,在東海郡並沒有太深厚根基。

 相比之下,海西的影響力遠甚於昌稀這位東海郡太守。

 不管是此前的鄧稷,還是如今的步鴛,明顯更能得到百姓的接納,所以劉備之敗,也是早晚。

 史書曾記載,建安五年,劉備駐守下邳。

 昌稀也曾起兵造反,並且讓夏侯淵非常頭疼。當時劉備在徐州的聲望不差,加之麋家並未受到太大的打擊,所以昌稀才能成功。可如今,麋家衰頹,劉備更四處漂流,根本無法給予昌稀支持。單憑一個小小的東海郡,失敗是早晚的事情。所區別在於,歷史上昌稀在經過這次叛亂後並未被曹操所殺,而這一次,昌稀歸降之後,夏侯淵二話不說,就砍了他的人頭。

 這樣做,同樣是對臧霸的一種警示!

 “司空,友學這樣做,是不是忒毒辣了些?”

 酸棗城中,董昭忍不住詢問曹操。

 他得到消息,說曹朋在瀆亭大開殺戒。一共只有八百多兵馬,曹朋一下子就殺掉了近四分之一。

 如今瀆亭,設四部軍司馬。

 其中飛睡可以刨除,黑睡也不好計算其中。

 四部軍司馬,只有兩部滿員,曹朋在瀆亭的作為,也著實引起了不少人的爭議,言他殺戮過重。

 曹操不禁笑了“潰軍不可用。”

 “友學若不以雷霆手段,焉能治軍?依我看,他沒有做錯。至少現在,瀆亭方面非常平靜,不復早先散亂局面。我聽人說,瀆亭整日練兵,士卒們的士氣很足。這難道不是一樁好事嗎?”

 “可瀆亭兵力………”

 “這件事,國讓已呈報過來。”

 “友學言寧取五百精卒,不要烏合之眾。嗯…想倒也有道理,他那裡倒是不需要太多兵馬駐守,只看軍卒是否訓練有素。此事,我看就到此為止…………我既然把瀆亭交給他,就不想再過問了。”

 曹操言語中的意思非常清楚,這件事到此打住,不必繼續追究。

 董昭跟隨曹操已久,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

 既然曹操認可了曹朋的所作所為,再追究下去,也沒什麼用處。兩百軍卒?又算得什麼事?

 酸棗每天死傷的人數,都不止兩百。

 不過由此也可以看的出來,曹操對曹朋,寵愛有加。

 董昭出了大廳,心中卻盤算著另一樁事:既然司空對曹朋如此信賴,是不是應該拉近些關係?

 他想了想,轉身順著迴廊來到前廳衙堂公房之中。

 一個中年男子,正在處理文案。聽到腳步聲,男子抬頭看去,見是董昭,便連忙起身相迎。

 “兄長,你怎地來了?”

 這中年男芋名叫董訪,是董昭的弟弟。

 不過,和董昭在建安之初便歸附曹操不一樣,董訪之前曾在張繡麾下做事,去年才隨張繡投奔曹操。如今,董訪在司空府接替田豫的職務,為軍謀掾,司空主簿。他請董昭落座,而後恭敬詢問。

 董昭坐下後,沉吟片刻道:“元謀,有件事我想拜託你去做。”

 “什麼事?”

 “瀆亭校尉曹朋,你知道吧。”

 董訪笑道:“可是那火燒白馬,斬顏良,誅文醜,俘虜高覽的曹八百?我又怎可能不知此人?”

 “他乃主公族子,不過早年流落南陽。”

 “你和張伯鸞的關係不差,能不能問一問,讓張伯鸞給曹朋一個功名?也算是你我一段善緣。”

 “功名?”

 董訪愕然不解。

 董昭說:“曹朋雖然是主公族子,可籍貫卻在南陽郡舞陰。”

 你也知道,主公族人眾多,如果從譙縣取功名,恐怕不太容易。可如果沒有功名,對曹朋必然是一大遺憾。他需不需要這功名,是一件事,可有沒有功名,卻是另外一樁事情………既然無法從譙縣給予他功名,何不請張伯鸞舉薦他一個孝廉之名?他在南陽郡長大,由南陽郡舉薦倒也符合規矩。而且,曹友學為父而作《八百字文》,也堪稱當今一大孝行”

 董訪不是傻子,雖然反應有點慢,可聽完董昭這番話,便立刻明白過來……“這件事並不難,張伯鸞其實也一直在為他早先宛城之戰時的事情而感到恐慌。”

 如果能有這樣的機會,他斷然不會拒絕​​。反正南陽郡每年都有舉薦名額,今年乾脆就舉薦曹友學走了。

 “恩,這件事你要趕快去做。”

 “等此戰結束之後必然會有人想起這件事情。與其被別人討得這份情誼,不如咱們自己獲得。你剛附主公,雖有我照拂,畢竟有些單薄。曹朋聲名響亮,而且人脈頗廣。看樣子主公對他的信任,絲毫不輸於其他人。既然如此,你就盡快和他拉上關係,將來也有照應。”

 “弟即刻寫信,今天就讓人送往宛城。”

 董昭點點頭,和董訪閒聊幾句起身想要離開。

 就在這時,從門外走進來一名小校,“董主簿許都六百里加急。”

 “哦?”

 董訪連忙上前,從那小校手中接過信筒。

 他扭頭向董昭看去就見董昭一蹙眉,走上前接過信筒“我立刻去見主公,許都六百里加急,必有要事。”

 董訪點頭,忙和董昭辦了交接的手續。

 董昭拿著書信匆匆返回花廳,卻見曹操正準備出門。

 “主公,許都加急。”

 曹操聞聽,連忙上前接過來,把書信取出。

 片刻後,他眉頭漸漸舒展,臉上露出一抹快意笑容。

 “立刻召集眾將,前來議事。”

 “喏!”

 董昭不敢怠慢,連忙轉身準備離去。

 卻聽曹操道:“對了,派人去瀆亭,讓友學前來。”

 看起來,主公對那個曹朋,還真的是夠重視。一個小小的瀆亭校尉,說實話並不足以列席會議。

 而曹操卻在這時候把曹朋找來,豈不是說明了,他對曹朋的重視?

 董昭覺得,自己之前的決斷,並沒有做錯。

 也許,應該再親密一些?

 “主公,不若我親往瀆亭走一趟?”

 “也好。”

 董昭立刻領命而去,曹操站在台階上,臉上的笑容漸漸隱去,取而代之的,卻是一派凝重。

 終於,要開始了?

 細雨靂靂,二月時,春雨不絕。

 董昭帶著親隨,沿官道行進,只見路兩邊,綠柳搖曳。

 從酸棗離開之後,他一路直奔瀆亭而去。當途經小潭時,就見一座軍營在潭邊矗立,從營中傳來嘹亮號角聲。一隊隊兵馬,從營中開拔出列。士卒冒著細雨,在空曠的原野上操練。

 他們的操練,並不似常規操演。

 而是在一連串的口令聲中,不斷變換隊形。

 一員大將正端坐戰馬上,穿著和軍卒羊無區別。

 在他身邊,幾名小校不斷搖晃令旗,傳遞口令……

 董昭認得這員大將,好像是叫韓德。

 此前曾在長水營做事,跟隨夏侯尚……後來,被調至曹朋麾下,如今應該是一部軍司馬。

 “信之。”

 董昭招呼一聲,催馬上前。

 信之,是韓德的字。

 聽到有人呼喊,韓德扭頭看去。

 見是董昭,他連忙撥馬迎過來,在馬上拱手道:“董祭酒,您怎麼在這裡?”

 “我奉命往瀆亭,有事要見你家校尉。”

 “怎麼,你們這種天氣,也要照常操演不成?”

 韓德笑道:“祭酒笑話了,這那算得什麼操演?不過走出來活動一下,免得他們無事可做。”

 真正的操演,還是得到瀆亭大營那邊。

 校尉操練起來,比這可要狠多了……

 董昭眉頭一蹙,朝著那些在細雨中練習隊列的軍卒看了看,有些弄不太明白。

 不過,他倒是知道,這種隊列是曹朋創造出的練兵之法。當初典韋和許褚相爭的時候,典韋就是靠著這種操演之法,在短短時間把一群臨時徵召來的銳士捏成整體,並且戰力奇強。

 後來這種隊列操演,被許多人所採用。

 虎豹騎也是按照這種方法訓練,據說效果非常好。

 只是,這“一二一二”的喊,真的能有用?至少在董昭看來,還看不出什麼好處。

 與韓德說了兩句,董昭便帶人離去。

 一路上,他都在思索,曹操叫曹朋過去的原因。

 難道說………

 董昭搔搔頭,似乎想到了什麼!

 抵達瀆亭大營的時候,雨已經停了。

 可是董昭卻被軍卒,攔在了大營之外。

 看守轅門,負責警戒的,是郝昭所部黑睡。

 “非是小人不肯放行,實校尉有令,未得准許,任何人不得進出營寨。”

 “那煩勞你代為通禀一下。”

 董昭倒是沒有生氣,反而輕輕點頭稱讚。

 他對身邊的親隨說:“沒想到這曹友學,倒是頗有些周亞夫之風。”

 黑睡進大營後,不一會兒,就見田豫跑出來。

 董昭不由得有些生氣,這曹朋的架子,未免太大了些。你雖說是司空的族子,可我是司空祭酒,論官職比你大了好幾級。我是前來為司空傳令,你把我擋住也就算了,怎地連迎接一下也不見呢?

 田豫看出董昭的不快,在進入轅門後輕聲道:“非是校尉不迎接,而是校尉正在操演兵馬,脫不出身來……

 “哦?”

 董昭聞聽,不免有些好奇“那可否帶我去觀摩一番?”

 “這個……倒不成問題,只是那邊環境有些不好,只怕怠慢了祭酒。”

 董昭大笑,連道無妨。

 田豫帶著他,直奔後營校場。這後營校場的面積很大,毗鄰河畔。只見一片泥濘的空地上,一隊隊軍卒,正大聲的呼喊口令,在列隊行走。水坑,泥塘,在他們眼中似乎全然無視。在一面麾蓋下,曹朋站在一輛戰車上,手扶佩劍,表情嚴肅,凝視著軍卒的隊列操演。

 “你們為什麼不前進?為什麼停下來?”

 就見一隊兵卒,在河邊突然停下。

 從曹朋身後飛騎衝出一名小將,來到那隊兵卒面前,厲聲嘶吼。

 “軍侯,再往前就入水了。”

 “那就入水!”

 軍侯面目猙獰,手中短棍狠狠的抽在那隊長的身上“校尉並沒有更換口令,既然沒有更換口令,你們就要繼續前進。不要說入水,就算在你面前的是刀山火海,你們也不能退縮。”

 說著,他一把從那隊長的手中搶過令旗。

 “聽我口令,踏步前進。”

 在這名軍侯的帶領下,一隊軍卒竟無視面前大河,邁步行進。

 董昭站在校場邊上,看著眼前這一幕情形,也不禁目瞪口呆…………這,又算是哪門於操演兵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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