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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賊》第161章
第149章大地震之商屯(二)

 “爹,鄧縣令走了!”

 送走了那稷和曹朋以後,麥仁又回到了小院裡。

 他登上閣樓門廊,在窗下匯報。一層厚厚的圍簾,遮擋在門前。

 從裡面傳來一陣急促的咳嗽聲,伴隨著重重的喘息。片刻後,圍簾挑起,從裡面走出一個男子。黑黑的皮膚,身形短小,老爺,外面風大,太爺請您進屋說話。 ”

 麥仁點點頭,邁步走了進去,可是當他和那男子錯身而過之後,臉上頓時浮現出一抹濃濃的厭惡之色,那男子,正是麥成,說實在話,麥仁也不知道,麥熊為什麼會信任麥成。

 想當初麥成投奔過來的時候,麥仁對他就不怎麼看得上,也不知道是拐了多少道彎兒的親戚,以前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這個人,突然跑過來,麥仁怎可能會看得上?而且麥成長的又有些猥瑣,給人的感官不算是特別好。並且言語粗俗,有時候身上還會不經意的流露匪氣。

 好歹也是書香門第,麥仁再怎麼說,也是茂才功名,焉能看得上這麼三個親戚?

 可偏偏,麥熊看得上。

 不但讓麥成留在了身邊,還非常關照。

 此前,麥成留在縣衙,麥仁就覺得不太合適。

 鄧稷到任之後,立刻將麥成拿下。麥仁一開始也不想理睬,後來還是麥熊傳話,他才出面。

 好在,鄧稷挺給他面子。

 屋子裡,有一股濃濃的藥味。

 火塘子裡面,炭火燒得正旺,使得廳堂裡很暖和。

 正中央是一副床榻,後面還豎著一面屏風。屏風上,鑲嵌有一面銅鏡,一個老者正躺在榻上。

 “父親!”

 “鄧縣令走了?”

 老者說話很含糊,而且還有一點海西獨特的鼻音夾雜其中。

 如果不仔細聽,只怕是很難聽清楚他在說什麼。好在麥仁也習慣了,所以並不是特別因難。

 “是,已經走了!”

 “他來幹什麼? ”

 “一是拜會父親,想要聆聽父親教誨,二來則是想告訴我,三天後,他將在縣衙設宴,請孩兒赴宴。”

 “赴宴?”

 “是啊,據說還有其他人。 ”

 麥熊咳嗽了一下,挪動略有些臃腫的身子,在床榻上翻了個身。

 一張極其醜惡的面孔,顯露出來。一臉的皺紋,幾乎遮掩住了他的口鼻眼睛。一道傷疤從額頭一直劃到了耳根子上,更使得他看上去格外猙獰。當年麥熊組織鄉鄰抵禦盜匪,被盜匪所傷,這道疤痕,就是在那時候留下來,時隔許多年,依舊鮮紅。他一開口,那傷疤就會輕輕蠕動,好像一條蚯蚓般。麥仁不由得低下頭,那麼過去這麼多年,他仍舊不太適應。

 “有誰?”

 “好像說,海西有頭面的人都會受到邀請,包括孩兒在內。 ”

 “恩。”

 “爹,你說我去還是不去?”

 “你看著辦……咳咳咳!”

 麥熊一句話沒說完,就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而後吐出一口發黃的濃痰。

 麥成連忙上前,攙扶麥熊。

 “老爺,太爺身子骨不強,恐怕說不得太多話。”

 麥仁臉色一變,刻要開口,卻見麥熊朝他有氣無力的揮了揮手,這到了嘴邊的斥責,又生生咽了回去,這麥成,太無禮!

 世家大族有世家大族的規矩。

 麥家雖然算不得世家豪門,但也算是官宦門第,書香門第,自有他們的規矩擺放在那………

 家主說話,哪容的一個小小旁支插嘴?

 更何況,麥仁從來沒有把麥成放在眼中,更沒有把它看成麥家的子弟。

 哼了一聲之後,麥仁甩袖離去。

 出了閣樓後,他又停下了腳步,在門外說:還有一件事情,那縣令剛才還問了我一件事情。

 “咳咳,何事?”

 “他問我知不知道魚吻銅鎮的事情?”

 門窗後,傳來一聲輕響,好像銅孟被撞翻的聲音。

 “魚吻銅鎮?”

 “是阿,那縣令說,他在縣衛的房間裡發現一個暗格,並且在暗格中發現了魚吻銅鎮………呵呵,他還問我,那魚吻銅鎮是不是和李廣力的寶藏有關,孩兒只能推說不知道依我看………,那個縣令的德行是乎也不怎麼好,他上任以來,所做的事情,所為皆是求財貨爾以。

 這種人留在西海,只怕於西海無好處。

 孩兒想走一趟廣陵,拜訪一下陳元龍………不行的話,就把他趕回去,他怎樣說都不是西海人,怎可能為西海著想?

 門窗後鴉雀無聲,過了好一些兒,麥熊那混濁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竟然有主意,去做就是了。”

 “諾!”

 麥仁並道:“過三天後的酒宴,孩兒就不去了!”

 “恩………”

 得到麥雄的首肯,麥仁似乎鬆了一口氣。

 別看他麥家在西海有頭有臉,可是在廣陵郡,也算不得什麼,如果出身門第,在廣陵郡當首推陳氏,如果算財貨,在廣陵郡當首推於台魯家,反正這左右都算不到麥家………如果在以前,麥熊身體健康的時候,還能說上話,那麼現在麥熊病倒,麥家的話語權也隨之削減。

 別看麥仁是茂才,現在在廣陵,實在不太耀眼。

 如果沒有麥熊的支持,麥仁又怎麼趕走鄧稷?鄧稷不管怎麼說,都是朝廷命官,麥仁還沒有這個信心,能夠說服陳廣去頂住朝廷的命令,如果是麥熊同意,可行性就相對增加。

 趕走了鄧稷………

 麥仁那圓呼呼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意。

 這西海縣,到頭來還是我麥家的!

 鄧稷在縣衛準備設宴,宴請貴客。

 這消息很快便傳揚了出去,九大行首那顆懸著的心,一下子放回了肚子裡。

 不怕你有動作,就怕你不吭不響,就算沒有點閱歷的人,都能感受到,鄧稷最近的平靜,似乎是為大動作做準備,到底是什麼大動作?又會給西海帶來什麼變化?大家都有些擔心。

 因為那鄧稷明顯和前幾任縣令不同。

 他似乎更能隱忍,更懂得輕重………

 以前陳昇囂張跋扈,是何等猖狂,所有人都以為那鄧稷在西海待不了多久,可是沒想到那鄧稷突然在沉默中爆發,不但解決了問題,還將陳昇一家滿門毀掉,其手段之毒辣,令人咋舌。

 而後北集市整頓,曹掾署成立。

 其強硬之初現徵兆。

 那些不願意配合的人,在短短數日間被清除。

 或是被查出短缺過往稅匯,或是有鉤結盜賊之嫌疑。

 不是被打入大牢,便是被淨身出戶,家產被抄沒了不說,人也被趕出西海縣城。

 鄧稷之前所針對的,大都是一些小商家,可是誰都清楚,隨著鄧稷在西海的地位漸漸鞏固,他遲早會有別的動作,商賈們的心思很簡單,民不為官鬥!能用錢財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

 他們等待著鄧稷出招,可是鄧稷偏偏又沒有措施。

 這也使得商賈們開始擔心,擔心鄧稷下一步的行動,就會針對他們………

 商賈也不是沒有想過聯手對抗鄧稷,但是陳昇之前舉就就歷歷在目,莫非不得已,他們也著實在不想和官府對抗,現在,他們終於等到了!對鄧稷在縣衛裡設宴,說明一切,都能商量。

 這也是鄧稷在縣衛第二次設宴。

 跟第一次的門口羅雀相比,這一次的情況,有了明顯的變化。

 消息傳出之後,人們就爭相打聽,這次縣衛會請什麼樣的人去赴宴,九大行首,自然無須諱言,西海的一些名流縉紳,也可能會在邀請之列,但其他人勒?一時間,西海的商賈們削尖腦袋想要獲得邀請,雖然還不清楚這次酒宴的目的,不過能夠推斷,必然會有大事件發生。

 上一次鄧稷設宴,一拳摧毀了陳昇在西海數年間建立的根基。

 那麼這一次………

 人們議論紛紛。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三天過去。

 縣衛並沒有大肆裝潢,和往日一樣,只不過清掃了一下街道而已。

 大門兩邊各有五根索馬樁,是給門衛用來停放車馬所用,天剛一黑暗下來,大門就變得熱鬧起來。

 第一個到來的人,是金市行首黃整。

 他不但來了,而且還帶來了貴重禮物,一套由劉朝末年名士蔡邕親手所做的[論語]石碑。

 注意,是石碑,非拓文。

 早年間,蔡邕因得罪了十常衛,受到迫害,流亡江北。

 蔡邕的才華自然無須諱言,德行也不算差,只是明身器重了些,前半生,他與十常衛相抗爭,得了偌大的名聲,只是到了晚年,被董卓威迫,不得以出仕,但他出仕的目的,還是為了編撰[劉室傳記],董卓雖說粗俗,可是對仕人也是看重,給予了蔡邕高級的待遇………

 所以董卓死後,蔡邕為他哭喪。

 卻不曉得罪了司徒王余。

 那生氣阿………

 在那麼殘酷的政治鬥爭前提下,你不好好做你的學問,卻跑去為董卓哭喪,起不是為王余臉上無光。

 所以蔡邕被王余殺害。

 不過蔡邕一生,其才學無數,更極為重視教學。

 流亡江北的日子裡,蔡邕還為了當地開了一個名院,渡寫了[論語],並雕刻成碑,立於名院內,黃巾之亂後,那塊名為"論碑"的石碑便不知去向,黃整也不知道從何聽說到,曹朋好[論語]的消息,於是費盡心思,託人購買禮物,不成想卻買來了這麼一塊石碑。

 雖然不是什麼金銀財寶,卻足以體會黃整的心思。

 諸如此類的禮物,也有不少。

 九大行首都是人精,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送來的禮物千奇百怪,卻能件件透出他們的心意。

 至准燈初上,門衛門前的木樁,掛起了燈籠。

 客人們也紛紛抵達,還其中,也包跨了久不露面的西海教育人王成。

 一進門,王成便笑呵呵的與眾人打招呼。

 黃整打趣道:王先生你最近真是神出鬼沒,難找的緊阿。

 諸公海量,諸公海量………誠前有些日子有些瑣事,以致於一直不在家中,今天凌晨才返回,一回來就聽說鄧縣令設宴,成豈能不致?聽說諸公前些日子找我?未能相見得罪阿,得罪阿。

 他一臉笑容,周旋於眾人間。

 麥公何故不見?

 王成突然問到。

 呃………不知道阿!木作行首潘勇看了一眼堂上眾人,也不由得有些奇怪的說:按照道理,麥公也因該來了,怎麼到現在看不見人影?

 正說話間,乎聽後堂傳來呼聲,鄧縣令到!

 緊跟著,鄧稷以後堂夾道快步走出。

 累諸公久等,海涵,海涵。

 他笑呵呵的拱手道:既然大家已經來了,那酒宴就開始吧。

 鄧縣令,麥公好像還沒到。

 哦?

 鄧稷眉毛一挑,眼光閃動,從宴席上看過。

 旋即一笑,既然沒有來,那就不用等了。

 所有人聞聽這句話,心裡面不由得一跳,黃整等人相視一眼,眼中都露出了駭然之色………

 難道說,鄧縣令和麥仁鬧翻了嗎?

 應該不會吧!

 之前鄧縣令設宴,也只有麥仁和王成前來捧場。

 聽說前些日子,鄧縣令還去麥仁家中,當時兩人相談盛歡,怎麼這一扎眼的功夫,就鬧翻了?

 麥仁和陳昇的情況不一樣。

 陳昇,只是個爆發戶,雖然強橫,但根基並不深厚。

 可麥仁可是本地老牌縉紳,在他背後,代表著本地的利益,如果鄧稷和麥仁鬧翻了,起不是說………

 有道是,宴無好宴。

 如果鄧稷和麥仁真的翻了臉的話,我們出現在這裡,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適?

 幾個本地縉紳的臉色,變化不停,似乎有些猶豫。

 鄧稷笑道:來人阿,上酒。

 慢!

 一個老者漠然的起身,拱手道:鄧縣令今日設宴,宴請我等眾人,實在是我等草民的榮幸。

 只是………鄧縣令今日請我們過來,揪竟是什麼用意?

 呃,這個嘛,我們可以邊吃邊說。

 鄧縣令,你還是把事情先說清楚吧,否則我們這心裡面還是憋著,就算山珍海味,我們也吃不下。

 一個老牌的本地縉紳,展現出了一個極為強勢的姿態。

 麥仁的缺席,似乎給這酒宴,一下子帶來了不同的味道………

 鄧稷面色無常,依然帶著淡淡的笑容。

 他放下手中的酒杯,看著那老者,對他那種強硬的態度,似乎並不在意,反而輕輕點點頭。

 既然如此,納先說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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