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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冬將軍的蠱妾》第9章
第七章

  “嗚……冬爺看起來好難過噢!”一雙淚光閃閃的大眼癡癡目送郎忍冬離去的身影,小嘴更是發出對那名孤狼似的高大男人不舍的喃喃。

  “噓,請您小聲一點,夫人。”巴總管在一旁低聲提醒,“若是被冬爺發現就糟了。”

  “妾身知道,會小心的。”此時應答的正是那名剛剛與郎忍冬不慎擦撞的瘠啞小姑娘白小婳是也--才怪!一邊應答,華山茶一邊鄭重的點頭,表示自己日後行事會更加小心。

  沒錯,這就是毛公公的陽奉陰違計劃,表面上假裝將華山茶送走,暗地裏卻將人繼續留下來,爲郎忍冬延壽。

  “還有,請您也別再亂跑了。小人瞞得過冬爺這一回,可不能保證下一回也這麽幸運了。”幸好巴總管有先見之明,先行向郎忍冬報備府中即將多添一名白姨的遠房侄女這一號人物,現下才能再跟郎忍冬圓了“白小婳”這個謊啊!

  當然,華山茶也知道自己最好是躲郎忍冬躲得愈遠愈好,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悄悄靠近他。

  比方,郎忍冬在小樓裏,她便傻乎乎的杵在庭園中;郎忍冬步出房門透氣,她就趕緊往附近的樹幹後草叢間一躲,繼續傻乎乎的凝視著他……就這樣直到天荒地老,也不厭膩。

  真的,他的一舉一動,她都百看不膩,無論他是立于庭園中空地,演練著拳法,虎虎生風,又或者是拳法演練既畢,還拳收臂,調勻氣息後,仰頸昂首……噢!那姿勢是那麽巍然挺拔,仿佛是頂天立地的雄偉支柱,渾身卻散發出一股蕭索孤獨、生人勿近的氣息,又登時狠狠的揪疼她的心房。

  啊啊,受不了了!她想靠過去,真的想靠過去撫慰他……

  可是不行!忘情舉至半空中的小手僵住,半晌才垂放下來,沮喪的垂低小臉,她暗暗恨起自己的無能爲力,以及命運的捉弄。

  難道她真的連根指尖都不能觸摸到他?難道就只能眼睜睜瞧著他獨自憔悴,孤立于人群外,默默等待情蠱更進一步的惡化發作,導致他除了失明外,還得滿心難受又畏懼的等著自己失聰、瘠啞、四肢俱廢,步向死亡?

  天啊!她真要恨那名死有余辜的白苗族女了。

  不想還好,愈想愈生氣,華山茶不覺咬牙切齒,閉起雙眼,掄拳胡亂揮舞一通……

  那是什麽聲音?原本茫然失神的郎忍冬蓦地感受到輕微的動靜,凝神豎耳,腳跟一轉,朝發出動靜的方向喝道:“誰在那裏?”

  對方並未應聲,但窸窸窣窣聲教他覺得耳熟,靈光一閃。

  “白小婳?”

  對方仍未應聲,但那顯然是因爲行動倉卒,導致衣料摩擦的聲響倏地靜止……這表示他猜中了?

  郎忍冬不覺挑起濃眉,“你在這裏做什麽?”

  看您啊!冬爺。華山茶險些如是回答若不是及時咬住舌頭的話。

  可是不回答他也不行呀!情急之余,她伸手拉住他一邊衣袖,輕輕一扯。

  嗯?他的另一道濃眉也挑起來了。是了,白小婳不會說話呢!那她這樣扯他衣袖的意思是……

  “你是想告訴我,你是無意間走到這裏來的嗎?是的話,不妨再拉一下我的衣袖。”

  是!她立刻用力拉了一下他的袖子。

  這樣也能溝通?郎忍冬再問:“你在這裏待很久了嗎?是的話,不妨再拉一下。”

  不是!她趕緊放開他的袖子,知道他不會希望有人撞見他黯然神傷的模樣。

  幸好她什麽都沒看見……他不覺暗暗籲了口氣。

  “既然是無意間走到這裏……迷路了嗎?”

  是!她又趕快拉他的袖子,順水推舟附和他的想法。

  “我想也是,初來乍到某個新的地方,的確是會常常分不清楚束南西北。”

  或許是此時此刻的寂寞感,又或許是對方瘡啞的缺陷教郎忍冬心生憐憫之余,更有股強烈的安心感,知道自己不論跟她說了些什麽話,她都不可能會泄漏出去,換句話說,他大可在她的面前暢所欲言。這想法讓他的心情更爲放松,嘴角甚至揚起許久未見的笑弧。

  “正好,我身邊缺了個人服侍。”他當下就決定。

  “就你吧!所以你得盡快弄清楚府裏的格局角落,否則就不好替我跑腿辦事了。”

  啊?華山茶再度當場傻眼,旋即領悟,心中大喜,再一次重重的拉他的衣袖。是!

  冬漸深,霜露降,將大地萬物鍍上一層美麗銀光,是有別于雪景的另一番美妙風情。

  “降霜了啊!”一早醒來,還沒開門窗,郎忍冬便感受到不同于先前冬日的寒冷濕氣,開窗後濕氣更甚,指尖觸及窗框,木質框邊上多了層薄薄銀霜。

  冷冽的寒氣逼迫他的感官全然開放,卻也張狂的欲侵襲他每一寸體膚,更不用說他此時只穿了條便褲,打著赤膊,裸露千錘百鏈過的肌肉,無所畏懼的對抗著冷冽的氣候。

  忽地,他一個縱身躍出窗外,憑著直覺的方向感,彈上高大的樹頂,待雙腳在最高處樹枝上站穩,便開始做起暖身功夫,紮紮實實的施展拳腳,待暖身功夫演練過一回,拳招一改淩厲,招招朝腦海中的假想敵攻擊。

  前招未完,後招已進,這種連環攻擊是郎家祖傳父、父傳子的招式,他自幼便被訓練得無論置身何種境地,哪怕是火裏水中,都能精確無誤的將此套連環攻擊演練完畢。

  只是連環攻擊招式是能以演練至熟能生巧的,但失明的障礙呢?

  不過此時郎忍冬卻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看不見的事實,只專注在自己的一舉一動上,探手便自然知道該伸向哪個方向握住枝桠,蹬足亦自然明白踏上哪根就近枝桠,若是粗桠,他便多停留片刻,多演練幾招;若是細枝,便毫不戀棧,提勁躍身至另一枝桠上。

  這光景,就仿佛一只輕盈飛鳥,輕快穿梭在樹頭枝桠間戲耍。

  就這樣,郎忍冬一邊演練著虎虎生風、令人望之屏息的武術招式,一邊盤樹蜿蜒而下,輕飄飄如風中飛羽,教旁觀者目瞪口呆之余,更由衷佩服他高深的輕功與武術招式。

  啪啪啪啪……

  他的雙腳才踏落地面,一陣激動的掌聲就在他身後不遠處爆開。他一愣,掌聲倏地中止,一陣腳步聲急急奔了過來,下一刻,他光裸的肩頭就被罩上一件溫暖的皮裘,接著掌聲再次響起。

  啪啪啪……

  嗯,這下子郎忍冬明白了。

  “是你嗎?小婳。”

  是。她停止鼓掌,拉了下皮裘的下擺,然後又鼓掌。

  “你是什麽時候來的?打從我在樹頂開始嗎?”

  是。她又停止鼓掌,比剛剛用力許多的再拉了下皮裘的下擺。

  他敏銳的注意到這一點。

  “你在生氣嗎?”

  是!掌聲不再響起,她拉他皮裘下擺的力道加大了。

  “因爲我穿得不夠暖和?”他直覺的猜臆。

  是!這下子她像是生氣了,小手奮力的拉扯著皮裘,甚至還整件從他的肩頭上扯下來了。她無聲驚喘,急切忙亂的再幫他將皮裘罩回原處。

  呵,他可以輕易的推測出她的想法。

  “不必緊張,我不會因爲少穿一、兩件衣服就得風寒的。這點冷不算什麽,以前我在極北之地領軍作戰時,可是身處連呼息也會結凍的環境裏。”

  小手仍是盡職的爲他拉起皮裘領口處的系繩,在他頸間喉前一收,俐落的打了個活結,但使勁力道沒必要的大了些。

  唉,還在生氣?按照主仆尊卑之份,她委實逾矩,他大可對她嚴加懲處。

  但回頭一想,她這番舉止的出發點全都是因爲關切他,又教他怎麽舍得罰她?

  且慢,他在想什麽?他舍不得罰她嗎?曾何幾時開始,她在自己的心中占了如此重要的份量了?

  是因爲她鎮口隨侍的緣故嗎?盡管他無法親眼看得見她,卻總是能察覺到她的存在,教他不由自主的安心。

  還是因爲他總是在跟她聊天?他聊,她聽,有了白小婳這個“洗耳恭聽”的好對象,他不知不覺把以往不曾告訴他人的想法全都說給她聽了。

  又或者是移情作用?無法平複不得不親自送走華山茶的遺憾,恰巧白小婳出現,多少平撫了失去愛侶的空洞痛楚,甚至隱隱再度動心?

  動心……心念方轉,郎忍冬的身體深處立即産生了相互呼應情蠱竟興起了騷動?他心下猛然一驚。

  怎麽了嗎?注意到他的異樣神態,華山茶這回可不是拉他皮裘的下擺,而是直接伸手探他的額頭,量他的體溫。

  郎忍冬怔忡,只覺對方的小手溫暖柔軟,有種奇異的熟悉感,教他不覺脫口而出,“茶花兒?”

  華山茶大驚,只覺得心髒狂跳一拍,險些放聲尖叫。

  他……他知道了?!知道白小婳就是華山茶,華山茶就是她,她就是白小婳……冷靜!白小婳,不,華山茶,冷靜!

  饒是思緒紛紛亂亂,不過她還是竭力迅速冷靜下來,沒有放聲尖叫,連一絲驚慌的動作也沒有,擱在他額頭上的小手更是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拿開,仿佛不知道他是在說誰。

  奇怪,難道他的直覺有誤?郎忍冬發現對方沒有一絲半分的驚惶失措,僅是淡淡的拿開小手,淡淡的不給予任何回應,他不死心的又連喚數聲,“茶花兒?華山茶?”

  只是他不知道,他喚在口中,她應在心裏。茶花兒?有。華山茶?有,我在這裏……然而她一聲都不能應答,否則先前千辛萬苦隱瞞住真實身份,好陪伴在他身邊的一番心思,不就全都白費了?

  最後,郎忍冬終于放棄,再度改口,“小婳?”

  有。強行忍住滿腔欲淚的哭意,華山茶拚命力持小手的穩定,才去拉扯他皮裘的下擺,做爲回應。

  “原來你真的是小婳,就是小婳……”他無法掩飾一臉的惆怅。

  “對不起,方才誤認你是別人了。”

  稍稍遲疑了一會兒,華山茶改而拍拍他的手背。沒關系,妾身不介意。

  這舉止有些逾矩,但沈浸在自我感慨中的郎忍冬一點都不介意,反而有感而發的說:“我可有告訴過你茶花兒是誰?她便是你無緣服侍的女主人……”

  噢!多麽富有情感的語調。華山茶不想他竟會對自己訴說起如此親密的心底事,怔忡一會兒,便急忙豎耳傾聽。

  是人都會有好奇心,尤其是好奇他人對自己的想法爲何,尤其是那人正好是自己親密的枕邊人。

  “說實話,她眉目一般,長相平凡……”

  餵!

  “卻我心目中最甜美的人兒。”

  好吧!原諒您。

  “而且我本來以爲她貪財又懦弱……”

  餵餵!

 “後來才知道,她貪財,是爲了要給家裏籌生活費;她懦弱,是與我還不相熟,以靜觀動。”

好吧!再原諒您一回。

  “其實仔細想想,她有什麽拿手長處嗎?女紅、烹煮中饋都平平……”

  這回華山茶先不在心裏“餵”了,反而是注視著郎忍冬回想出神的表情,靜待他的下文。

  “可是她所沏的百花茶教人口齒留香回甘,天下僅此一茶。而且就算她連百花茶也不會沏亦無妨,我照樣……”會喜她、愛她,更在她離開後魂牽夢萦的思念著她,即便好夢驚醒時分,怅惘神傷加倍亦甘之如饴……

  想得出神的郎忍冬完全沒發現,侍立在旁的華山茶已經默默淚流滿面。

  值得了!爲了郎忍冬的這番話,她默默付出的一切都值得了……

  終于,郎忍冬睡下了,華山茶按照這些日子以來的作息,悄悄走入廚房。

  “夫人。”廚房裏,巴總管與白姨都等候著,木桌上則擺了幾件旁人見了不免納悶的事物。

  小刀、瓷碗、金創傷藥、幹淨布巾……這些是要做什麽用的?

  但見華山茶笑容滿面的在桌旁落坐,右手毫不遲疑的拿起小刀,自袖口露出柔軟的左手腕,上頭竟然已經有數道猙獰但已愈合的傷口。

  她動作俐落的輕輕一劃,力刃劃破一道新的傷口,鮮血汩汩淌下,形成細細的血泉,注入原本空無一物的瓷碗裏。

  隨著注入碗中的血水愈來愈多,華山茶的小臉便愈來愈蒼白,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小嘴始終噙著一抹笑意,十足的歡欣雀躍。

  “夫人,夠了。”白姨終于看不下去,上前欲制止她持續放血的舉止。

  嗯,的確,現下注入碗中的血水份量如同以往,足以調制爲郎忍冬延壽的養生茶劑量了,但華山茶竟然搖頭。

  “不,還不夠!妾身覺得,如果在養生茶中多加些血水,說不定會讓養生茶更具功效,可以讓冬爺的雙眼複明呢?您們覺得呢?”

  “可……可是……您……您快點停止,傷口不疼嗎?這樣流血……”巴總管罕見的結巴。

  “不疼啊!只要能爲冬爺延壽的話……”她笑笑的說,卻是說認真的。

  就是說認真的才嚇人啊!巴總管與白姨可都被嚇傻了,登時不知如何是好。

  毫無預警的,一記長長的歎息伴隨著咿呀推門聲,某人赫然現身。

  “毛公公?”巴總管急忙趨前行禮。

  “您怎麽來了?”

  “奴才奉皇上命令,特地于夜裏暗中探訪,“解一下冬爺現下的情況。一巴總管立即將郎忍冬的近況,一一向毛公公據實禀明。

  聽罷,毛公公颔首。

  “看來冬爺的情蠱發作狀況並未進一步惡化,真是太好了。山茶夫人,這都是您的功勞啊!皇上有交代,一定要奴才向您好好致意一番。”

  “妾身只是提供了一些鮮血,其他的什麽都沒做啊!”華山茶因爲毛公公的話而分心,停下手中動作。

  巴總管乘機拿走小刀,讓白姨幫忙敷上金創傷藥,紮上布巾止血裹傷。

  “是這樣嗎?”

  “是啊!如果妾身能夠爲冬爺多做些什麽,那就更好了。除了要教冬爺的情蠱沒能更進一步惡化外,如何根治方是首要之務吧!毛公公,皇上到底有沒有想出解決的法子啊?”

  華山茶這番話實在逾矩了,只是狗急了都會跳牆,人急了……尤其是一心一意只爲郎忍冬著想的她,一急起來,可不管對方是公公還是婆婆,照樣喋喋不休的追問。

  毛公公能體諒她的心急之情,溫和的持續安撫她,“皇上自是關切冬爺的情況啊!他早已派人明查暗訪苗族花姓一氏後人的下落,只是他們的行蹤實在難尋,不過有侗打聽到的好消息是,他們已經輾轉遷徙至金氏皇朝內落腳,如此查訪範圍便大大縮減,應該能盡快找到人。”

  “是嗎?果真如此就好。”華山茶皎了咬唇,“話又說回來,除了提供鮮血,妾身是不是還能以別的方法遏止冬爺的情況惡化?能嗎?”

  “這……”毛公公欲言又止,先緩緩的打意她,神情登時變得萬分凝重。

  “其實夫人您現下所做的已經夠多了,別的不說,光是您以己身鮮血調配出冬爺飲用的養生茶,就是大功一件……”

  “但是那樣做也只是治標,不是嗎?”華山茶心急的打斷毛公公的話。

  “就算效果尚佳,可是爲了冬爺的身體,再多使用一種方法又何妨?”

  “這……”

  “如何?毛公公,您一定知道的吧?

  一定還有能夠幫助冬爺身體的方法吧?”她不斷的追問,努力睜大雙眼,散發出閃閃動人的乞求光芒。

  “這個嘛……”毛公公一開始還拚命板起一本正經的臉孔,可是實在禁不起她連聲不斷的追問,與愈來愈閃閃動人的眼神攻擊,最後只得松口,“其實是還有一個辦法……”

  “太好了!”華山茶忘我的低聲歡呼。

  毛公公卻毫無喜色。

  “而且這辦法,從某一方面來說,不只治標,還能治本。”

  “咦?您是說真的嗎?”她這下可是喜出望外,“您是說您知道讓冬爺真正好起來,完全恢複健康的方法?那您怎麽不早說?妾身該怎麽做呢?”

  禁不住她的再三追問,毛公公終于勉爲其難的張嘴欲言。

  锵琅……

  一記刺耳的聲響蓦地劃破這教人緊張死寂的一刻,衆人皆大驚,隨後陸續趕往聲音響起的地點,竟是……

  “冬爺?”人在情急當頭很容易忘我,華山茶竟然忘了自己正在扮演瘡啞的假象,脫口便喊,同時急急往背對門口,雙臂用力撐在一張桌上,且雙腳四周都是瓷器碎片的郎忍冬快步走去。

  只是當她來到他身後數步之遙時,卻遲疑了,不敢再上前。

  因爲郎忍冬渾身散發出前所未見的冷冽、絕望氣息,她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應他。

  不敢靠近,她只能杵在原地,對著他的背影說話。

  “對不起,冬爺。”千言萬語,從一聲道歉說起,再怎麽說,她欺騙了他是事實。

  “您沒聽錯,是妾身,您的茶花兒。妾身假扮成白小婳,留在您身邊這件事,都是妾身一人的主意,您若生氣要責罰,罰妾身一人就行了。”

  沒想到她這番請罪之詞,卻引來身後一片抗議聲。

  “不,夫人,您怎麽這麽說呢?”巴總管搶先一步,跪在地上,“冬爺,是小人擅自將夫人強行留下來的,要罰就罰小人吧!”

  “奴婢也是。”白姨緊跟在後,雙膝跪地,重重磕頭,“奴婢是共犯,斷不能被輕饒,而且還以下犯上,更是罪不可赦。”

  “以下犯上?妾身只是個被買回來的……”華山茶愣愣的開口。

  “不,夫人,您既然都以真心對待冬爺,小人們自是同樣真心視您爲我們的女主人,這點是無庸置疑的。”巴總管打斷她的話,堅定的搖頭。

  白姨再一次點頭附和。

  “你們……”華山茶蓦地感動得紅了雙眼,趁淚水滑落臉頰前,鼓起勇氣上前,終于來到郎忍冬的身旁,仰望他沒有表情的嚴峻側顔。

  “冬爺,妾身……冬爺?”

  直到此時,她才注意到郎忍冬另有異狀。他的眉頭緊蹙,雙眼緊閉,且側著頭,一副專注傾聽的模樣……卻對他身後的連番騷動置之不理?

  一股冷冽寒顫由心頭緩緩的浮現,華山茶瞬間領悟了某件事,卻更希望那不是真的。

  “該死!難道沒人聽見我砸杯摔盅的聲音?來人……來人啊!”郎忍冬沈聲開口,愈說愈大聲,仿佛一頭野獸由低鳴漸漸加大音量至咆哮。

  “快來人啊!”

  轟隆一聲,一道無形巨雷直劈腦門,她心中的冷冽寒顫更甚,好半晌,終于聽見自己發出微弱的回應聲--

  “妾身在這裏……冬爺,您聽見了嗎?”

  “來人……該死!不然我自己去找人好了。”郎忍冬暴躁的嘀咕著,意欲轉身舉步。

  巴總管與白姨總算也注意到他的異常狀況,這下換他們緊張了。

  “冬爺!當心您腳邊的碎瓷片,冬爺……”

  對任何人的話都充耳不聞,不,是根本沒聽入耳中,郎忍冬一腳便踩著一堆銳利如刀的碎裂瓷片--盡管他在第一時間迅速縮回光裸的腳掌,但皮肉之傷已經造成。

  “該死!”他第三度爆粗門,額頭青筋暴綻,渾身燃起針對自己的怒火。

  “該死的情蠱!天殺的情蠱……哼,反正只是看不見又聽不見罷了,休想我會就此認輸!”

  華山茶不再只是打寒顫,而是身陷冰原似的冷栗中。

  很明顯的,郎忍冬身上的蠱毒再次發作得更深、更嚴重。

  先是眼失明,再來是耳失聰,然後口將瘡啞,四肢俱廢,最終毒發極致,枉送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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