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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冬將軍的蠱妾》第6章
第四章

  凡事沒有例外便罷,有了例外之後,有一便有二,無三不成禮。

  “山茶夫人,您可是又要前去小樓?”見她興匆匆的挽著一只小籃子,腳步輕盈的在長廊上走著,巴總管在她的身後喊道。

  “是啊!”心情甚好,華山茶轉頭,笑咪咪的回應。

  瞧著她燦爛愉悅的神情,巴總管若有所思的微眯雙眼,張嘴像是想說些什麽,但是到最後仍只化爲無足輕重的嘯寒問暖。

  “那麽,您會與冬爺一塊在小樓用晚膳?”

  “應該是吧!”螓首略偏,她想了想,“如果沒別的事的話。”

  巴總管有禮的颔首,“小人明白了,晚膳會在同一時刻照舊放在小樓門口,到時麻煩您與冬爺自行取用了。”

  “好。”華山茶誠懇的回禮。

  “一切就麻煩您了,巴總管。”

  “這是小人分內之事。”

  身爲這座府邸的總管,他的分內之事可多著呢!只是有些他做來駕輕就熟,有些他樂意照辦,卻也有些事是他不得不做的……

  “山茶夫人?”蓦地,巴總管衝動的朝那個打算翩然奔離的小女人出聲喊道。

  “嗯?”華山茶回頭,臉上仍舊挂著燦爛愉悅的笑容。

  巴總管看了,實在不忍心傷害,更不樂見其消失,不過還是狠下心提醒自己,想想冬爺!

  “究竟有什麽事?巴總管。”華山茶追問。

  “沒……沒事,小人只是想說,一定會准時送上晚膳。”

  聽出他這話轉得生硬,華山茶不信,卻有禮的沒當場揭穿。

  “嗯,謝謝,麻煩您了。”

  她轉頭,小跑步離開。

  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巴總管默默的祝福著她與冬爺。

  華山茶自然不知道巴總管在想些什麽,只是以最快的速度趕往小樓。

  她已經比平口的時間晚了些,冬爺是不是心急的在等著自己?

  一進入連接小樓的部分庭園,華山茶自動自發的放輕腳步。

  噓,別吵到他。他或許在舞槍練劍,又或許在盤腿閉目養神,他說這樣是在練內力,只是她怎麽看都像是在打瞌睡。

  她這麽一說,立刻招來他一記沒好氣的冷哼聲,接著毫不荠氣的“懲罰”她。

  思及那場“懲罰”……喔!華山茶立刻發出無聲的嬌吟,嬌軀微微打哆嗦,似乎迫不及待的等待著今日又會有什麽樣的“懲罰”。

  小樓映入視線範圍,她習憤性的先站在一株離小樓最近的小樹樹幹後方。

  這位置可以適當的掩蔽住她整個人,爲她帶來些許隱私,另一方面卻又足以讓她好整以暇的眺望前方,將一切動靜盡收眼底。

  但是不如往常,郎忍冬並沒有在舞槍練劍,抑或在盤腿閉目養神,而是將雙手負在身後,背對著她,仰首沈思……又或者只是在享受日光晨影的拂照?

  不管是什麽原因,他的背影看起來是那麽沈重,仿佛心中有事,左右爲難著,一直作不出最後的決定。

  什麽決定那麽困難啊?

  華山茶左等右等,終于按捺不住的從樹幹後方走出來,一路上故意弄出窸窸窣窣的腳步移動聲,昭告她的到來。

  郎忍冬果然渾身一僵,回過神來,機警的轉身,望著她。

  “冬爺,妾身來了。”她笑咪咪的將手中的籃子舉高。

  “來沏茶吧!”

  她決定要找些事讓他分神,不然他的思緒還不知道會糾結多久。

  “沏茶?”郎忍冬微微驚訝。她已經在這裏多久了?足以將一切盡收眼底了嗎?是否看透了某些事呢?“這種事交代巴總管一聲便行了。”

  “不行,這可是我們華家特有的百花茶呢!只有我們華家人才懂得沏法,這個中奧妙……哎呀!反正等我沏了,您就知道了。”

  興匆匆的,華山茶一手挽著籃子,一手自然而然的拉著他,朝小樓跑去。

  這算反客爲主了吧?郎忍冬突然覺得好笑,同時發現自己其實還滿欣賞她趾高氣揚、當家作主的模樣,有點嬌,有點悍,也有點霸道。

  反客爲主與否已經不重要,他們倆此時進入小樓裏了。

  這裏已經不如往常只有簡單的床鋪桌椅,在他們共度那麽纏綿悱恻的時光後,局面完全改觀。

  華山茶說自己嫁夫隨夫,他既然要睡小樓,那她就要在小樓裏打地鋪,他要在小樓裏作息起居,她就要隨侍在他身旁。

  郎忍冬拗不過她,最後“得吩咐巴總管再送些家具用品到小樓來,至少總不能真的讓她打地鋪,要有床、枕頭和棉被吧?有了枕頭和棉被,也還要有些女人家的衣物細軟供她使用吧?有了女人家的衣物細軟,又怎麽少得“手帕、梳子等零碎小東丙呢?除了那些零碎小東丙外,她不免又要准備一些女人家的私密物件……

  就這麽理直氣壯的,她一一將她的束西火速搬入他原本隱密安全但寂寞無比的小天地裏。

  一如她將自己融入他孤獨彷徨的靈魂中,是那麽的理所當然。

  起小爐,生小火,煮上滿滿一鍋添加各種新鮮花朵的熱水,再以這鍋水衝沏茶葉,一壺芬芳滿溢的百花茶便可以端上桌了。

  好喝!嘗第一口,郎忍冬便覺得口齒生香,第二口則甘味沁脾,第三口更是欲罷不能,一壺茶被當酒似的大口飲盡。

  “好喝吧?不好喝才怪!妾身可是家裏最會沏茶的人了。”華山茶見他這麽捧場,樂得再沏一壺百花茶給他,自己卻舍不得喝半口。

  所以當郎忍冬終于注意到她只顧著沏茶而沒喝上半口時,他已經接連飲盡兩壺百花茶。

  這下子他窘了,忙不叠放下茶杯。

  “我喝夠了,但是你還沒喝呢!”

  “啊?對耶!”華山茶這才動手,也爲自己倒了杯茶。

  她其實不太渴,時且光是欣賞他捧場狂飲的模樣都來不及了,遑論其他。

  “你說這茶名爲百花茶?果真是名副其贲。”郎忍冬贊賞,“不過我從來不知道有這種沏茶方式。”

  “那是當然的,不然又怎麽會是我們華家特有的呢?”華山茶回答,“其實以花入菜、以葉入味、以根入藥,都是自古以來便有的做法,只是方法古老了些,許多人家就漸漸舍棄不用罷了。丨“這麽說來,我還真是三生有幸,才得以飲用此茶。”郎忍冬有趣的看著她有點臭屁的模樣,生動俏麗。

  “既然你是家裏最會沏茶的人,那每次要喝百花茶,不就是你大展身手的時候了?”

  “是啊!不過每次煮,都有人提不同的要求。像大弟他希望茶裏多放點橙花,五妹、八妹偏愛桃杏花味,九弟、十弟他們的嘴更刁,天暖時喜愛梅花、水仙這種冷花,天冷時卻想著薔薇、海棠這種暖花,您說磨不磨人?”

  磨不磨人?華山茶這話說得埋怨,神情卻是一派喜悅寵愛,于是郎忍冬知道這個做長姊的分明口是心非,表面上嘀咕自家弟妹磨人,背過身子卻寵得連沏壺茶都甘心講究花工夫。

  啊!他多麽欣羨她的弟弟妹妹們,恨不得自己也是他們其中一員,受到她的百般疼寵……這麽一想,他的心頭直冒酸意,咕滋咕滋作響。

  “啊!對了,冬爺呢?”

  聽到她的詢問,他這才回過神來,看著她。

  “您喜歡什麽口味的百花茶?請告訴妾身,改天再沏茶時,妾身便知道要以什麽樣的花材做根基了。”

  呵,她有想到他呢!充塞郎忍冬胸口的莫名郁卒登時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是嘴角微揚。

  “茶花。”

  “茶花?這是一味冷花,冬季才喝得到呢!冬爺何妨另選終年常青的花草?比方,月季、紫薇等花草?”基于花材的實用性考量,華山茶認真的建議著。

  “不。”郎忍冬斷然回絕,別具深意的說:“我就只要茶花。”

  只可惜她沒能聽出來,還一迳露出傷腦筋的神情。

  “好吧!茶花就茶花,日後妾身多留心准備便是了。”

  “是只爲我准備。”他還特地加強自我獨特性。

  “當然只爲冬爺准備啊!”她沒多想的附和,換來他更加滿意的神色。

  當下氣氛甚好,他們兩人擠在小爐前享受香茗。

  華山茶本來就不是個會特地藏話的人,此刻更在他的循循善誘下,主動聊起更多有關華家的人與事。

  整整一個時辰後,郎忍冬就大致明白她家是怎樣的光景。

  她有一位爹與一位娘,而這加起來不過湊成雙的夫婦卻非常辛勤又快樂的孕育出一打的兒女。

  光是聽到這裏,他就難以想像。

  “唔……郎家向來一脈單傳。”

  再來,華家總共十四口,一天到晚吵來打去,不分男娃女娃,我拍紅你的手背、她拉破他的衣袖,也是家常便飯。

  這一點,他還是難以想像。

  “唔……郎家向來一脈單傳。”

  接著,華家夫婦不太管自家兒女的吵吵鬧鬧,不論誰打輸誰,也只是作壁上觀,男娃女娃也是打完架就算了,不會將過節記在心裏,可是如果是別家孩子打了華家小孩,那情況就大大不同,無論大人小孩,矛頭立刻一致朝外,不討個公道,不連本帶利的算帳,是絕不會罷休的。

  “唔……”

  “妾身知道,您要說“郎家向來一脈單傳”,對吧?”華山茶馬上機靈的接口。

  一如郎忍冬無法想像華山茶家裏多子多女多熱鬧的光景,華山茶也對郎忍冬家裏向來一脈單傳的境況難以置信。

  “向來一脈單傳……所以您上無兄姊下無弟妹,也沒有叔叔伯伯?”

  “是。”郎忍冬本來不覺得這有什麽,可是華山茶這麽大驚小怪一嚷嚷,不奇也怪。

  “那……豈不是找不到人一起玩,一起變新把戲?有好吃的東西也不能跟人搶著吃,有好玩的束西不能搶著誰先玩先贏?也沒有哪個長輩能偏心,過年包大一點的紅包給您?嗚哇!這可虧大了。”她說到最後,爲他扼腕不已。

  “還好。”他的反應還是淡淡的。

  “反正我也沒時間玩。”

  “哪個小孩會沒時間玩啊?不然您小時候都在做什麽?”她不信的反問。

  “黎明即起讀兵書,午膳過後上校場,黃昏時分站衛兵,入夜之後熄燈就寢。”他回答。

  “怎麽聽起來活像是軍中生活?”華山茶聽得一愣一愣的。

  “這是軍中生活,沒錯啊!”郎忍冬又答。

  “等一下!您當過兵?”她的雙眼圓睜。

  “我從小就在軍中生活,從娃娃兵當起。”他理所當然的回答。

  “怎麽會有人讓個娃娃去當兵?”

  “郎家男兒都是從娃娃兵當起,自幼栽培。一郎忍冬一本正經的解釋。

  “多小?”

  “我在這座郎家祖傳府邸生活到三歲,之後爹便派人將我接到軍隊裏。”

  他沈吟,“若不是……我返回老家這裏,現下應該還會留在自己的兵營裏。”

  “三歲?!三歲就被送到軍隊裏?您的爹未免也太忍心了吧!”華山茶大呼小叫,“要是那時候妾身在場,肯定會拚命勸說,死活擋著都不會讓您被帶走。喔!可憐的孩子。”

  長姊如母的性格教她輕易的偏憐幼小,這下子想像著幼童模樣的郎忍冬在合該粉撲可愛、四下嬉戲的小小年紀,就突然被人帶到一個紀律嚴明、服令是從的環境中生活……可憐噢!

  不假思索的,她擱下手中的茶具,轉時展開雙臂,牢牢的抱住端坐的男人。

  “您辛苦了,沒人疼您嗎?乖喔……”

  她徹底沈溺在一古腦的想像中,將郎忍冬當成華家弟妹一般呵護、寵愛。

  郎忍冬好氣又好笑。他明明就是這麽大的一個人了,她居然還將他當奶娃哄?

  只是在哭笑不得之余,還有一股酸澀之意,畢竟從來沒有人想過要呵護、寵愛他,更不用說這樣擁他入懷,作勢要保護他了。

  呵……酸澀之意莫名的將他的雙眼染得濕濕熱熱的,他說不出知道有人想保護自己時,應該做何感想……

  “咦?奇怪,冬爺,您有聞到一股味道嗎?”華山茶倏地疑惑的擡起頭,努力的嗅聞著。

  “好像是花卉的味道呢!”

  爲什麽她會說是花卉的味道,而不是花香?那是因爲這味道一點都不香,反而像是千千萬萬朵花草放在一起枯萎、腐爛的可怕味道。

  原本將頭枕在她懷中的男人臉色變了變,思潮一轉折,最後只化作一句冷淡至極的回應,“我什麽都沒聞到。”

  同一時間,像是在嘲弄他的門是心非,那股花卉的腐爛味道更加強烈,直撲向他的口鼻。

  腐爛的、強烈的,死亡的氣息……

  “是嗎?妾身明明就聞到……”華山茶不信邪的到處嗅聞。

  “出去。”郎忍冬抽身離開她的懷抱,舍棄她軟玉溫香的撫慰。

  “什麽?”她一怔,看見他決斷似的轉身背對著她。

  “出去。”他以平靜無波的冷然聲音再度命令道。

  “您叫妾身出去?可是……”

  “出去。”郎忍冬迳自步入小樓內,燈盞燭光卻沒能映亮,充滿幢幢陰影的角落。

  “我已經不想再容忍你擅自闖入我的禁地,你只需要晚上躺在床上等待我就行了。”他故意把話說得難聽又羞辱人。

  果不其然,他立刻聽見身後冒出一記響亮的抽氣聲,安靜一下下後,是重重的頓足聲,以及風風火火衝出去的腳步聲。

  再過半晌,他才僵硬又緩慢的轉身,仍停留在陰影幢幢的角落裏,覆在銀白色面具底下的雙眼直勾勾的注視著方才沏茶、飲茶的桌向,有些杯盤狼籍,華山茶什麽都沒收拾便憤慨的離開了。

  那壺百花茶真的是他這輩子喝過的,最香、最好喝的佳茗,可惜“後應該再也喝不到了。

  強烈且腐爛的花卉氣息再度撲向他的門鼻,他安靜的接受這再也無法逃避的事實,眼前明亮的視線慢慢的暗沈……

  饒是事過境遷好一陣子了,華山茶一想起郎忍冬突然臉色大變,以難聽的字句辱罵她的整個經過,小臉仍是不由自主的羞憤發紅,更是興起想要藉著砸摔東西以宣泄怒氣的衝動。

  本來一切不是好好的嗎?他們沏茶又品茗,有說又有笑的,可是爲什麽到最後卻是以她倍受羞辱,幾乎落荒而逃的離去做爲收場?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

  稍稍冷靜下來,她試著認真的回想,但是每每思緒一轉到“你只需要晚上躺在床上等待我”這句話時,就羞憤得什麽事都無法思考。

  這真是一種惡性循環,更糟的是,郎忍冬果真實現了自己所說的話,除了禁止她再前往小樓外,白天他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麽,總是不見人影,晚上過來她的廂房,也老是待上足夠的時間後便離開。

  所謂“足夠的時間”,指的是他進房、上床,到下床、離開的時間。

  而在這段“足夠的時間”,他總是悶不吭聲的埋頭苦幹……這點,在天亮後她幾乎起不了身足以證明。

  一切似乎又回到開端的日子,他每晚來找她,可是她每天白畫卻不見他的蹤影,不同的是,她再也沒有被下藥,于半昏迷狀態與他纏綿歡愛,弄得渾身酸痛難當,無法出聲抗議。

  所以趁他仍喘息未定的覆在她的身上時,華山茶終于打破賭氣的沈默,幹澀的開口,“冬爺?”

  一室黑暗中,覆在嬌軀上的男人微微一僵。

  她知道他在聽,趕緊又說:“您可還在記恨上回妾身所犯的無心過錯?對不起,妾身錯了,求您別再不理踩妾身,說句話好嗎?”

  從小到大,她爹都是這樣在吵嘴過後,煎熬不過冷戰,便向她娘賠不是,頻頻道歉到她娘轉愠爲喜爲止。這套用在女子身上屢試不爽的法子,應當也能改用到男人身上吧?

  可惜華山茶想得太美了,她才說完話,郎忍冬竟然馬上起身,迅速撤退。

  她不敢相信,還來不及回過神來,就聽見他從地面上撈起衣衫穿戴的窸窸窣窣聲,轉頭,正好看見他開門欲離去的背影。

  “夠了!”顧不得因爲歡愛纏綿而酸痛不適的身體狀況,她一骨碌跳下床,全身光不溜丟的追上去。

  郎忍冬的腳步稍稍一頓,想要轉身,卻又猶豫著,華山茶從後頭一把撲抱上來,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她頰膚貼上自己光裸背部的暖意。

  “不許逃!妾身受不了您的陰陽怪氣了,而且真的不明白您在生什麽氣。

  是男人的話,現下就把話說清楚。妾身說錯了話,道歉了。現在該換您道歉。”

  “我道歉?”他語氣古怪的開口。

  終于,她如願以償,聽見他說話了。

  “我做錯了什麽?”

  “您做錯的事可多了。”他肯開口,他們便就能開始溝通了,華山茶自是把握住這個機會。

 第一:您一開始就不該擅自對妾身下迷藥,害妾身不知曉與誰夜夜春宵。第二,縱使說妾身嫁夫隨夫,可也沒必要受累您連番陰陽怪氣的脾氣,不是惡意羞辱妾身。”

 “你唯一的工作,便是承受我的種子,盡早爲我生下子嗣”

  或是“你只需要晚上躺在床上等待我就行了”

  “嗚……”

  壓抑委屈太久,她再也按捺不住,淚水奪眶而出,不在雙頰上淌成兩條小河,更熱辣辣的染濕了他的背部。

  “你……”察覺到背部的濕意,郎忍冬渾身一震,下意識的想轉身探看,但及時想起自己決意要冷落她的打算,又硬下心腸,文風不動。

  “嗚……您可知道您說的話有多傷人嗎?尤其居然還這樣羞辱妾身,說得妾身好像是個妓院姑娘,可知道妾身心裏有多受傷、多難過嗎?嗚嗚……不管,您非得回頭爲這件事向妾身道歉不可……”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千千萬萬句道歉在郎忍冬的腦海不斷的回響,但是他依然頑強,緊抿著雙唇,一語不發。

  因爲他知道自己不能開口,一開口,心意便會動搖,心意一旦開始動搖,就……

  可是巴在他背後的人兒哪會知道他的種種顧忌?自顧自的浸淫在情緒宣泄上頭,好不容易隱忍住成串嗚咽後,終于道出最後一件事,“第三,您從沒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訴妾身您真正的身份,害妾身連喜歡上一個什麽樣的人都不知道……”

  “你說什麽?”郎忍冬忘我的轉身,動作十分唐突。

  華山茶當下慌張的松開雙手,本能的擡起布滿淚水的小臉,像是要乞求男人的疼惜。

  只是下一瞬間,哭泣的小臉露出詫異的神情,雙眼更是直勾勾的瞪著男人的臉龐,再也玡不開視線。

  沒有那張銀白色軟皮面具遮蓋,她終于看清楚郎忍冬的長相,旋即倒抽一口氣。

  那……那是人的臉孔嗎?大半張臉發爛,從最頂端的額角直接爛到下颔,筋爆肉卻萎,致使理應端正的五官全都變了形。個子大些的人可能還能一邊腳軟一邊跟他說話,膽子小一點的可能直接暈死了事。

  華山茶沒有暈死了事,卻也心驚膽戰。

  “冬爺,您……您的臉?”

  “如你所願呵!”郎忍冬冷冷的睨著她忽青忽白的臉色。

  “你終于見到我了,後悔了沒?”

  後悔了沒?在他戴上那張銀白色軟皮面具前,兵營裏上至副將,下至夥房小兵,哪個人不是看見他就像撞見鬼?

  明明整座兵營校場裏最缺的就不是人,偏偏他身邊的每個人都躲得不見影兒,即使初時不明白是怎麽回事,但沒多久後又怎麽會不明白衆人懼他、畏他、躲他的心思?

  這樣他還強迫自己如常行事便沒了意義,所以郎忍冬才會火速自動辭去軍職,自行隱居于老家府邸中,想獨自靜靜的等死……

  太多的思緒與回想之情,教他的心緒起伏不定,連帶影響他臉部肌肉的牽動,讓他的臉孔倍顯猙獰。

  良久,他才收斂心神,將視線焦點再次凝聚在眼前人兒的身上,果不其然見到她滿臉驚悸,還狠狠的倒抽一口氣。

  呵,這就是她死纏爛打所得到的結果,後悔了沒?

  郎忍冬心中盡是諷意,諷刺著她,也諷刺著自己。他奢望過,在她親眼目睹他的真面目之際,她能對他這張令人畏懼的臉孔有所包容,至少別在他的面……

  哪知華山茶第二回倒抽一口氣過後,眨眨眼,整個人振作起精神,還是瞪著他,口吻變得輕柔了些,“還好嘛!比妾身預料中來得好。”

  “還好?比你預料中來得好?”這下換郎忍冬瞠目結舌了。

  “是啊!因爲冬爺您一直戴著那張面具,害妾身不往最壞的情況想都不行。既然您這麽在乎被看見臉,妾身自是明白您一定是覺得自己長得不好看,或受傷毀損到面目全非,可是如今看來,您的眉眼鼻嘴仍在,情況真的還好嘛!”華山茶如是說道。

  郎忍冬對她的反應難以置信,“就這麽一句“還好”?你可知之前我還沒戴上面具,嚇昏五名傳令小兵、四名尉軍手腳發軟、三名車士發緊急心疾,甚至連我的副將到最後都與我保持三尺距離,唯恐會冷不防被我嚇死?”

  “您這是在炫耀您的“豐功偉業”嗎?”華山茶不覺也動氣,只是動氣的方向有點奇怪。

  “好嘛!那妾身改口總成了吧?冬爺,其實妾身好害怕啊!您的臉怎麽長得那麽……青面獠牙?面目可憎?貌比無鹽……不對,最後一句是拿來形容女子的……不對,您比無鹽還醜總行“吧?真是,堂堂一個大男人,只因爲覺得自己醜便躲躲藏藏、遮遮掩掩的過日子?是不是男人……呃……”

  原本不知不覺叨念的字句,在注意到郎忍冬氣得臉色青白交加時倏地停止,她更是暗暗喊聲該糟。

  “躲躲藏藏、遮遮掩掩的過日子?是不是男人?”郎忍冬皺眉眯眼,危險的神情展露在那張醜惡如妖鬼的臉上,倍顯驚怵。

  “你對我的批評還真是……你又知道什麽了,敢這樣說我?”

  “妾身的確是對您什麽都不知道,不過好歹還知道最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妾身喜歡您。”華山茶的雙眼噙著晶瑩淚水,大聲喊道,“就算您比無鹽還醜,還是喜歡您!”

  他的心房隨著她揚聲示愛的字句狂烈的跳動,蔔通蔔通的在他的耳裏清楚的回響,原本清晰的視線卻迅速且詭谲的變得模糊、陰暗。

  “別說了。”

  “爲什麽別說?您是我的夫君,妾身喜歡您,不說給您聽,是要說給誰聽呢?巴總管?白姨?還是那個毛總管?”華山茶不相信在他們相處的這段日子裏,只有她在不知不覺中對他動心,所以才會被他的傷人言詞所傷害,她相信他亦逐漸將她放入心裏。

  不然他怎麽會願意讓她進入他一向視爲禁地的小樓?

  不然他怎麽會願意品嘗她親手沏的百花茶?

  不然他怎麽會願意承認自己的錯誤,改變自己的態度,那麽溫柔的與她恩愛纏綿?

  這些她都看入眼底,沈澱在心底,萌發出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

  他是喜愛她的,但又在竭盡所能的想厭惡她。

  這想法是如此不可思議!天底下哪有人在明明喜愛某人的情況下,卻又竭盡所能的要厭惡某人?

  有!偏偏她就遇上了郎忍冬這號怪人,而且還喜歡上他。

  見他遲遲不出聲,華山茶不耐煩了,雙掌一左一右的扶住男人的臉龐,強迫他往前微微傾身,以親吻他的嘴。

  如果他想,當然能夠奮力的推開她,再以冷言冷語將她狠狠的羞辱一頓,教她再度淚眼汪汪的倉皇離去,並發誓與他到死不相往來。

  但是郎忍冬不想了,他一直在與自己打著一場意志力的拉鋸戰,現下累了,願意投降。

  哪怕投降的代價是會賠上自己的性命,亦在所不惜。

  被動承受親吻的男性唇舌開始反客爲主,分開整齊的齒列,攫住女子胡亂探索的丁香小舌。

  嗯?華山茶渾身大大一震,揚起眼睫,不可思議的瞅著他,這才發現他一掃原本百般抗拒的神情,深邃的眼底更是燃燒著欲念逐漸高張的火焰。

  星星之火便足以燎原,更何況是愈發旺盛,且不再多加壓抑的欲火?

  輕喟一聲,他將她原本扶著自己臉龐的雙手拉開,改而環繞自己的結實頸背,他則將大掌繞到她的臀底,一骨碌將她整個人抱高。

  “咦?”前一刻,她還沈醉在他所給的濃烈熾吻中,下一刻,出乎意料的被他抱高到半空中,她本能的晃動雙腿,想找個著力點,但是著力點還沒找到,臀後便感受到一股刺激的探索感。

  那是郎忍冬的長指,一截粗長指端尋到她嬌嫩的臀縫,試圖探入,同時在她的嘴裏發出野獸一般的低咆。

  “不……那裏……哈啊……”好羞人!那裏竟會成爲他探索的性感處?華山茶試圖扭臀避開,但渾身光裸的她被困在他銅牆鐵壁般的懷抱中,如何能逃?未幾,她的急聲嬌喘便在他的嘴裏回蕩成柔媚酥骨的回音。

  因爲被他抱高,她的腳尖無法碰地,只能拚命的抓緊他的肩膀做爲支撐點,身前的秘花毫無選擇余地的在男性堅挺前敞露,身後圓臀的嫩縫則被迫承受著男人更深入的探索。

  “不要……不要……”她哀憐的討饒。

  “說你愛我。一起伏劇烈的胸口說明他同樣飽受硬生生中斷的欲望折磨,卻強行按捺住,嗄聲開門。

  “哼……好羞人……”好卑鄙的勒索喲!華山茶立刻陷入欲求不滿的煎熬痛苦中,卻不想屈服在他這種卑鄙的勒索下。

  什麽嘛!主動向他表白是一回事,可她還是想保有女兒家的面子,哪能被他以這種不光明正大的手法勒索到一句愛語?

  “說你愛我……只要能夠再聽見一次就好,求求你……”沒想到他的命令聲居然變成哀求。

  求她?她的心房猛然一緊,意識到情況似乎有些不對,這個男人竟然會開口哀求?

  “您怎麽……啊……”原來他像是察覺到自己一時的失常示弱,不待她說完話,便又展開新一輪的愛欲攻占。

  說你愛我……

  “冬爺!等等……嗯……”

  說你愛我,說你愛我……

  “不要了……啊……不要又把手指插進來……太滿……嗯……”

  說你……愛我!

  “啊啊……”

  終究,在他刻意撩撥亢奮的情欲下,她任憑欲火焚身,渾然忘卻原本的疑問。

  日後回想起來,她悔恨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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