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西南王又反了哦
由於實在是無事可奏,因此這回西南府送來的摺子僅僅是個請安折。前頭先是洋洋灑灑吹噓了一番聖恩浩蕩,一看便知是從哪本舊書中隨手抄下來,而後再用西南文插上一句——本王不喜這位溫大人。再吹捧半天,又寫,嗯,不喜。
筆力很是遒勁。
楚淵拿起朱砂,一手撐著腮幫子批復。
朕管你喜不喜。
“怎麼還不回去睡?”葉瑾在外頭敲門。
楚淵合上奏摺:“進來吧。”
“這都什麼時辰了。”葉瑾問,“明早不上朝了是不是?”
“你不也沒睡?”楚淵往外頭看了一眼,“千楓不在?”
“去宮外了,和人談武林盟的事情,今晚不回來。”葉瑾道,“華山派有個老頭氣喘,今日談事時說兩句咳三回,看得心裡鬧。我便先回來替他做些藥丸,明日再差人送去。”
“原來如此。”楚淵與他一道出了禦書房,“聽說最近來了不少江湖門派,王城裡頭應當很熱鬧吧?”
“不單單是江湖中人聚集,還有三月一回的大廟會。”葉瑾道,“三教九流都有,回來的時候還遇到一夥西南騙子。”
楚淵好笑:“什麼叫西南騙子?”
“非要給我算命,甩都甩不掉。”葉瑾道,“後頭見我不肯上當,又說要賣我畫像。”
楚淵問:“誰的畫像?”
葉瑾答:“段白月啊。”
楚淵:“……”
“你說這些人,一個個五大三粗的,成日遊手好閒坑蒙拐騙也不羞愧。”葉瑾從懷裡掏出一張破紙,“不跟你提我還忘了這茬,集市上人多不好扔。”
楚淵道:“給朕看看。
葉瑾納悶:“段白月有什麼好看的。”
楚淵從他手中將紙抽走,打開之後,左擁右抱,青面獠牙。
葉瑾道:“噫。”
楚淵:“……”
葉瑾篤定:“一看便知極為淫蕩。”
楚淵道:“嗯。”
段白月在西南打噴嚏。
段瑤躺在屋頂,道:“定然是嫂子在念叨你。”
段白月將玄冥寒鐵放在桌上,道:“或許當真是。”
段瑤坐起來:“別說你現在想去王城。”
段白月笑笑:“金蠶線之毒還沒解,我就算想去也不能去。我說的念叨,是指玄冥寒鐵最近似乎有些躁動,這可是他用血喚醒的。”
“是嗎?”段瑤跳下房頂。
段白月道:“白日裡一直在嗡嗡響。”
段瑤擔憂:“不會出什麼亂子吧?”
“一把劍而已。”段白月道,“蘇醒了反而是好事,否則一直寂寂沉睡,就當真與破鐵沒什麼兩樣了。”
段瑤叮囑:“那你還是要小心。”
千萬不要菩提心經的毒剛解,就又被玄冥寒鐵所傷,那自己一定會嚎啕大哭三天。
或者四天。
翌日,南摩邪聽到這件事,倒是絲毫不見擔憂,反而還很高興。
段白月道:“師父可以將笑稍微收一收。”
南摩邪道:“你可千萬要爭氣,讓為師在下回進墳堆之前,也見識一把這妖物的威力,好去向你爹吹噓。”
段白月道:“若我壓制不住其魔性會如何?”
“你不會壓制不住。”南摩邪很是篤定。
段白月問:“為何?”
南摩邪答:“我說不會就不會,沒有為何。”
段瑤:“……”
師父行不行啊。
金嬸嬸拿著梳子進來。
南摩邪抱著腦袋滿院子跑。
錦娘抱著兒子,在院門口看著笑。小娃娃手中拿著一塊糕點,伸手要段白月抱抱。
段瑤也上前,捏了捏他白胖的小手,心思活絡。雖說楚項作死,可骨子裡卻還是大楚正統血脈,將來哥哥和皇上成了親,若是錦娘願意,那這可是現成的小太子。
段白月笑笑,抱著他在院中曬太陽。
一切都剛剛好。
又過了一段時間,楚淵送來一封御筆親書,要紅甲狼。
“我都沒有。”段瑤撇嘴。
“很難找?”段白月問。
“自然,那可是蟲王。”段瑤道,“可遇不可求的,二嫂先前也想要,二哥都找不著。”
段白月道:“下午便帶人去找,越快越好。”
“說得容易。”段瑤瞪大眼睛,“你不如叫我去後山找金礦,或許還能快些。”
“既是西南才有的毒蟲,如何會找不到,稀罕也不是沒有。”段白月道,“人手不夠就抽調軍隊,多帶些蠱王將後山翻一遍,七八十只找不到,十幾隻總該有吧?”
段瑤眼底寫滿膜拜。
如此昏庸,下回若是嫂子想要月亮,估摸他哥也會想辦法上天。
王城皇宮,楚淵正在看手中一摞奏報,關於東海海龍王。
多年前,東海一帶倭匪橫行,先皇御駕親征出海剿滅,卻不慎中了敵方圈套,眼看就要落敗,幸而在危急關頭有一支軍隊破浪前來相助,半日便扭轉戰局,贏了第一場海戰。
軍隊的首領名叫雲斷魂,乃是東海隱士高人。在此戰役後,楚先皇感念其救駕有恩,又見熟知東海局勢,便懇請能留在身邊協助作戰。也正是因為有了這支軍隊加入,大楚海軍在日後的戰事中才能如日中天所向披靡,倭寇很快便潰不成軍落荒而逃,楚先皇龍心大悅,昭告天下賜雲斷魂為大明王。
據史書記載,在東海之戰後,雲斷魂居功自傲不知收斂,後更心生反意,試圖刺殺楚先皇。在計畫失敗後,便趁著夜色倉皇而逃,至今下落不明。
而百姓卻說,大明王是遭人陷害,明珠蒙塵。
只是不管真相如何,在雲斷魂失蹤後,東海局勢勢必要重新找一個人維持。楚先皇便派外戚姜恒前往,賜皇姓,正是今日的海龍王楚恒。
葉瑾道:“此人在外聲名還不錯,你當真覺得他有反意?”
“握著東海駐軍不肯鬆手,不管他有沒有反意,朕都不可能置之不理。”楚淵道,“這麼多年暗中經營,他的勢力不可小覷。”
葉瑾問:“你打算怎麼做?”
楚淵道:“御駕親征。”
葉瑾皺眉:“如此嚴重?”
楚淵道:“東海駐軍是大楚最精良的海軍,軍權不可旁落。”
“可要用什麼理由?”葉瑾道,“楚恒不肯鬆手,總不能開戰硬搶。一來定會有傷亡,手心手背可都是大楚的將士;二來當初先皇為了壓制雲斷魂的餘威,曾在一天內連頒七部詔書稱頌楚恒,如今東海局勢穩定,若是朝廷開始奪權,傳出去也不好聽。”
楚淵道:“若要開戰,朕自然會找好理由。”
葉瑾依舊不放心。
楚淵道:“何況東海現如今可不是完全太平,當初雲斷魂的舊部青虯早已佔據了白霧島,勾結倭寇養精蓄銳,打算犯我邊境,戰事一觸即發,溫愛卿的摺子還在桌上放著呐。”
“可就算是要打叛軍,也有楚恒與東海駐軍在。這當口不管是你還是千帆,帶兵南下都於理不合。”葉瑾道,“除非楚恒是傻子,否則他如何會覺察不到。”
“這是個問題。”楚淵道,“所以要找個好理由。”
葉瑾狐疑地看著他,看著胸有成竹,莫非已經有了點子?
“哥,哥!”大理陽光明媚,段瑤站在院中叫,“嫂子的書信!”
段白月丟給他一小錠金子。
段瑤心花怒放。
段白月拆開火漆,看完之後嘴角一揚。
段瑤道:“情話?”
段白月道:“公務。”
段瑤失望:“公務你笑什麼笑。”一臉深情,還當是嫂子寫了首了不得的情詩。
段白月道:“你後天怕是不能去江南了。”
“為什麼?”段瑤聞言淚奔,“我包袱都收拾好了,說好要去顧哥哥家裡看蟲。”
“下回讓雲川帶來給你。”段白月道,“最近西南事務繁雜,師父又在閉關,你要好好守著王府。”
段瑤驚呆:“那你呢?”
段白月道:“我要率軍前往沐陽城。”
“你去沐陽城做什麼?”段瑤莫名其妙,王城還能想通。
段白月道:“祭祖。”
段瑤:“……”
這是又走火入魔了嗎,段氏先祖什麼時候跑去了東海小城,咱爹知道這事兒嗎。
段白月拍拍他的腦袋:“乖。”
“不是。”段瑤滿頭霧水,“你一個人去就罷了,率軍?”
段白月吩咐:“將所有能調動的西南軍全部調來,十日內匯合。”
段瑤呆呆張大嘴。
段白月又問:“還有,紅甲狼呢?”
段瑤答:“還在找。”
段白月道:“在我出發之前,若是還找不到,你便三年內不許出府。”
段瑤:“……”
憑什麼!
段白月道:“好了,叫段念過來書房。”
段瑤心力交瘁:“至少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段白月道:“西南軍日日操練,可惜近些年苗疆的寨子都消停得很。此番難得有機會能上戰場,自然是人越多越好。”
段瑤道:“上什麼戰場,嫂子讓你這麼做的?”
“沒有。”段白月道,“他只是想對付楚恒,而這是最快的方式。”
段瑤心情複雜。楚恒可是大楚的海龍王。人家又沒招惹你,這名不正言不順的,西南府要如何插手?
然而段白月做事向來雷厲風行,尤其是與心上人有關的事。
於是僅僅過了數十天,一個消息便在王城內傳來。
西南王又反了。
至於為何是“又”,只因這麼多年來,段白月一直便是以狼子野心的形象活在大楚百姓心中。街邊小話本裡,西南王大致每個月都要反上三四回,什麼時候若是不反了,買書的人還要向鋪子老闆抗議——西南王不謀反,便如同沈公子沒有了毛茸茸的小圓尾巴,那這破書還有何看頭,要退錢!
故而當這回消息傳到王城時,百姓的反應大多是——哦。
然後便接著聊天,吃飯,喝茶,嗑瓜子,洗衣裳。
很是淡定。
可朝中顯然不會如此浪靜風平。
且不說陶仁德劉大炯一派,就算是溫柳年,聽到後也嚇了一大跳。
禦書房內,葉瑾與溫柳年都在。楚淵放下手中書信,道:“隨他。”
溫柳年:“……”
葉瑾:“……”
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