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親族

　　運輸艦不攜帶武器，靠近原始星，不會被視為威脅，但同樣不能穿越大氣層。

　　栗顏想要登陸，必須借助傳送器。

　　“安全官。”

　　換下指揮服，僅著修身長袍，栗顏走到傳送室內。撫過信天翁雪白的羽毛，想起那場奇怪的金屬雨，妖豔的面容閃過些許興味。

　　總算不會繼續無聊了。

　　依照規定，如果原始星發生異狀，空間站可派觀測員前往。身為空間站指揮官，栗顏有權決定，哪種情況才算“異常”。

　　借此機會，暫時避開炮擊星艦的問詢，也算是一舉兩得。

　　環形光芒閃動，傳送室內，四名羽族、六隻信天翁一併消失在光中。

　　海島上，秦寧坐在火堆旁，正享用鮮美的魚湯。

　　烤魚架在火堆旁

　　魚肉烤得恰到好處，外皮焦香，撒著章魚秘制的調料。吹了吹氣，直接下嘴啃，酥脆鮮美，好吃得讓人流淚。

　　整鍋魚湯喝完，六條烤魚下肚，還只是七分飽。

　　秦寧愈發覺得，自己胃口太好，有發展成無底洞的潛力。

　　六隻小章魚瓜分魚骨，同樣吃得滿意。

　　剩下的烤魚收入儲物器，湯鍋洗刷乾淨。

　　兩隻小章魚向篝火內添柴。

　　巴掌大的圓球，舉著鋒利的小刀，在枯枝間跳躍。哢嚓幾聲，近兩米的枯枝斬成整齊小段，填入火堆，乾脆俐落。

　　“你們的儲物器，食物能保存多久？”

　　同林克交易的儲物器，儲量不小，也能存放活物，但有時間限制。例如烤魚，五日之後就會慢慢變質。

　　相比之下，章魚的儲物器更勝一籌。

　　不出意外的話，存放十天半個月完全不成問題。

　　“十天，十五天，三十天也行？很好。”

　　盤腿坐著，享受過短暫的安逸。

　　秦寧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隨意劃著。

　　“很難預料前方狀況，多儲存些食材，以備不時之需。”

　　六隻藍球擠成團，兩隻一根魚骨，一邊哢嚓哢嚓啃著，一邊點頭表示贊同。

　　比起在黑域的日子，賴上秦寧，簡直是平生最明智之舉。

　　“沒問題吧？”

　　點點幾個圓腦袋，得到肯定回答，秦寧翹起嘴角。

　　夜色漸深，空間帳篷二度開啟。

　　飛行器被拆解彈飛，掉落的能源礦不少，粗算有十幾塊。晚飯後在林間搜尋，輕鬆又有入賬。

　　有了儲備，自然不必處處節省，更無須委屈自己。

　　秦寧走進帳篷，有章魚指點，很快找到升降梯旁的嵌入點。

　　藍球彈上金屬盤，觸手輕點，又快速彈開。

　　盤心下陷，摩擦聲中露出圓形凹槽。僅有指甲蓋大的一片礦石，顏色灰白，顯然能量即將耗盡。

　　“就是這裏？”

　　章魚點頭。

　　秦寧取出礦石，發現體積太大。敲下一半，大小才算合適。

　　礦石嵌入，圓盤又一次發出摩擦聲，頂部的金屬片很快收攏。

　　“這就行了？”

　　章魚擺擺觸手，示意秦寧等待。

　　“好吧。”

　　五分鐘後，帳篷內沒有任何變化。

　　秦寧正覺得奇怪，升降梯忽然開啟，直接將他帶上二層。

　　金屬門打開的瞬間，秦寧驚呼出聲。

　　“老天！”

　　原本空蕩蕩的房間，已是大變模樣。

　　頭頂湛藍，腳下是無盡的荒漠。奇形怪狀的岩石，像是蹲踞在黃沙中的怪獸。

　　置身其中，仿佛進入異次元。

　　“這是怎麼回事？”

　　帶著驚訝，秦寧向前邁步。

　　一切都過於真實，仿佛有沙漠的熱風迎面撲來。

　　沒走多遠，身側響起奇怪的雜聲。轉過頭，兩隻碩大的蟲子臉，陡然闖入視線。

　　秦寧嚇了一跳，本能向一旁閃躲。腳下踉蹌，意外撞上隱藏起的控制臺。

　　“嘶——”

　　腰被磕到，一陣痛麻，秦寧不由得呲牙。小心翻過身，雙眼對上螢幕，瞬間掉落下巴。

　　房間中的一切，竟和螢幕中的影像完全同步！

　　“老天！”

　　螢幕前方，圓形和方形按鈕有規律排列。正中三盞控制燈，兩盞亮起，一盞忽明忽滅。

　　燈光閃爍越頻，周圍影像隨之晃動扭曲。

　　半分鐘後，除了荒漠，砂岩和巨蟲全部消失。

　　“這是什麼？”

　　秦寧瞪大雙眼，驚訝始終沒能散去。

　　六隻章魚湊了幾滴毒液，注入翻譯器，一一為秦寧解答。

　　“遊戲？”

　　秦寧滿臉見鬼的表情。

　　“幼蟲遊戲？”

　　章魚舞動觸手，繼續敲敲打打。

　　“模擬黑域環境，訓練生存技能。”

　　這種型號的帳篷，沒有直接掃入垃圾堆，而是發揮餘熱，成為兒童玩具，和內嵌遊戲不無關係。

　　“生存技能？”

　　禁不住好奇，秦寧點下黑色按鈕。

　　螢幕閃動，兩隻逼真的巨蠍凝出實體，揮舞鼇鉗，亮出尖尾。

　　秦寧眼前一黑，視角轉換，仿佛化為巨蟹，親身參與搏殺。

　　黃沙翻滾，血肉橫飛，那叫一個激情澎湃。

　　一鉗，兩鉗，尾巴紮過去！

　　作為一隻蠍子，打架當真是個技術活。

　　戰鬥結束時，一隻巨蠍被扯斷鼇鉗，另一隻則沒了腦袋。

　　秦寧很幸運，屬於勝利者。掃過巨蠍屍體，不禁抽了抽嘴角。

　　幼蟲遊戲？

　　星際時代，果然不能以常理衡量。

　　開啟遊戲，能源消耗極快。兩次之後，秦寧果斷按下停止鍵。

　　巨蠍消失，黃沙飛散，房間恢復原樣。

　　秦寧晃晃手腕。

　　鼇鉗被夾斷，痛楚百分百回饋，胳膊真被扯斷一樣。

　　不能說不過癮，只是感覺不對，相當不對。

　　“下次再試試？”

　　為能源考量，還是算了。

　　升上三層，調低燈光，秦寧倒在床上，很快沉入夢鄉。

　　島林上空，幾隻信天翁盤旋不去。

　　“這層屏障很奇怪。”坐在信天翁背上，俯視漆黑海島，栗顏難得肅然表情。

　　直覺告訴他，島林內有東西。

　　這層屏障的存在，像是將整個島林隔絕，同時保護起來。

　　想到這裏，栗顏不由得心頭一動。

　　“不是羽城……難道是古跡？”

　　蠻荒時期，星城尚未建立，這裏屬於鸑鷟族群。迄今為止，原始星內仍存有該族遺跡，只是少有羽族發現。

　　萬年前，羽族生亂，鸑鷟滅族。傳言同地形羽族脫不開干係。

　　如果屏障真是古跡，毀掉地形羽族的穿梭艙，半點也不稀奇。

　　滅族血仇，不拆你拆誰。

　　只不過，隱藏萬年的遺跡，為何會這時出現？又是什麼原因，引得遺跡出現？

　　想到某種可能，栗顏不禁搖頭。

　　真有血脈遺存，白珝剛來過海島，不該沒有察覺。

　　畢竟，就某種意義而言，兩族有親緣關係。

　　栗顏遲遲沒有下令，安全官不得不出聲道：“指揮官，無法降落，是否繼續向前探查？”

　　“不用。”栗顏道，“先回海灘紮營。”

　　按照計畫，他將在原始星停留一段時日。

　　時間充裕，無需過於急切，大可以慢慢找。說不定，還會有意外驚喜。

　　“指揮官？”

　　“沒事。”

　　真沒事？

　　栗顏笑得詭異，同行的安全官齊刷刷打個冷顫。

　　信天翁則不理不睬，累了一天，需要找個地方，好好梳理一下羽毛。

　　先前跟隨白主，就在島上遇過一回怪事。現下被這只鵟雕偷出來代步，等到回去，一定要好好告上一狀！

　　熟睡中的秦某人，壓根沒有想到，他被一隻任性的鵟雕惦記上了。

　　接下來幾天，栗顏在島林上空徘徊，尋找突破屏障的辦法。

　　秦寧毫無所覺，早晚忙碌，全心準備乾糧。

　　交易器發揮本色，甭管大魚小魚，見面必須分一半。

　　於是乎，秦寧加班加點，潭裏的魚群倒了大黴。

　　到第四日，一切準備就緒，秦寧向瀑布進發。

　　岩壁濕滑，每向上攀登兩米，就要損失一段藤繩。

　　章魚不懼怕水流衝擊，觸手上的吸盤意外能黏牢岩壁，幫了秦寧大忙。

　　兩個小時後，秦寧停下休息。坐在凸起的葉岩上，抓緊時間啃條魚，補充一下體力。

　　魚啃到一半，小章魚突然揮舞觸手，著急指著上方。

　　帶著疑惑，秦寧抬頭望去。

　　幾隻雪白的信天翁，正從頭頂飛過。

　　這樣的巨鳥，他曾在林外見過一次，印象相當深刻。

　　是那些帥哥又回來了？

　　似乎不太像。

　　信天翁體型龐大，不比海燕靈活，每俯衝一次，就要消耗不少體力。

　　秦寧叼著魚尾，眼見巨鳥沖下來，被彈飛；再沖下來，又被彈飛。過程實在太快，仰得脖子發酸，依舊無法確定，鳥背上是否有人。

　　然而，這樣的結果，著實讓他松了口氣。

　　沒摸清對方底細，謹慎起見，做個“陌生人”比較安全。

　　幾番嘗試無果，信天翁振翅向東飛遠。

　　秦寧系牢藤蔓，繼續向上攀登。

　　由於準備充分，又有小章魚幫忙，僅用三個小時，就爬到岩壁中層。保持這個速度，日落之前就能攀上崖頂。

　　越靠近頂端，水流越是湍急，水聲反倒減弱。

　　秦寧抓牢岩壁，鋒利的指甲紮入岩石縫隙，當即有碎屑灑落。

　　距目的地越來越近，秦寧肩膀發酸，前臂和小腿磨出一條條血痕，掌心更是幾次被劃破，傷口一條疊著一條，癒合再快，也是血紅一片。

　　最後十幾米，每前進一段，岩壁上就會留下兩三個血手印。

　　秦寧疼得麻木，沒有自覺。外人看到，肯定會嚇一跳。

　　血痕沒有被水沖走，反而慢慢滲入岩壁，仿佛養料一般，瞬間被吸收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