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不妙的猜測

　　秦寧正發呆，腕上的黑鐲突然震動，白光漫射，瞬間包攏秦寧全身。

　　自從瀑布脫險，這還是交易器首次發出警告。

　　六隻章魚縮在白光外，感受到危險，每次想進去，都會被彈飛。三次之後，只能縮成圓球，藏到巨石縫隙中。

　　白光越來越強，秦寧不得不閉上雙眼。

　　與此同時，島林上方的光罩，現出層層光紋，整座海島隨之震動。

　　島緣邊，大量魚群沉入海底，附著礁石的藤壺貝類縮進殼中，追逐魚群的捕食者，更是擺動尾鰭，能游多遠遊多遠。

　　光罩開始變化。

　　光紋波動由慢到快，繼而向內凹陷，形成巨大漏斗。

　　懸在半空的穿梭艙，緩慢被吸入光中，似陷入泥潭，越是掙扎，沉沒得越快。

　　巨石上，白光漸漸減弱。

　　秦寧終於能睜開雙眼。

　　僅是一瞥，便駭然的瞪大眸子，涼意自腳底躥升，迅速蔓延開來。

　　銀色的穿梭艙竟開始分解！

　　首先是外層的合金，其次是尾部引擎，之後是內置鐳射炮、環形控制臺，以及各種金屬部件。

　　像是有看不見的巨手，在以最精確的角度拆卸。艙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分解，最終四分五裂。

　　碎片分散，慢慢開始融化。

　　液態合金浮在半空，形成大小不同的圓珠，天女散花一般，四散開來。又被奇怪的引力禁錮，拋出一定範圍，就宣告停止。

　　最後，靜止在漏斗範圍內。

　　秦寧過於驚駭，嘴巴張開，聲音變得沙啞。

　　“飛行器，這一定是飛行器……”

　　他從沒想過，外形高大上的宇宙飛行器，竟會如此脆弱。還是說，外星人也會偷工減料，造出豆腐渣工程？

　　不到半個個小時，分解完成。

　　漏斗面積減小，分散的金屬顆粒開始聚集。

　　光紋波動驟然加劇，彈珠再度融合，變成錐形光彈。伴著數聲巨響，光彈飛出海島，穿透雲層，消失不見。

　　整個過程，像是冶煉金屬，製造艦船的逆向操作。

　　穿梭艙被分解，變成原礦，繼而液化。後被白光纏裹，飛速彈射出去。艙內的乘客早失去意識，隨光彈一同消失。

　　目測飛行距離，不成天邊星星，也差不了多少。

　　餘下的纖維織物，以及能源礦石，被視為“無威脅”，接連穿過白光，零星灑落在島上。

　　一塊巴掌大的礦石，恰好落在秦寧腳下。

　　密集的“炮擊”，對天氣造成影響。

　　五分鐘後，暴雨降臨。

　　撿起礦石，秦寧愈發感到神奇。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宇宙無限，再神奇的事都可能發生。

　　望著頭頂，他忽然生出一個念頭：島林能阻隔外物，例如飛行器。內物——比如他，是否能出去？

　　越想越是沒底。

　　秦寧皺眉，抹一把臉上雨水。

　　好在他有交易器。

　　雖說坑了些，也黑了點，總比見面就被分解的飛行器要強。

　　收起礦石，秦寧又發現，白光撤去，島林的屏障不擋雨。

　　“這真是……”

　　苦笑一聲，沒時間想太多，躲雨要緊。

　　維持一個姿勢站了太久，秦寧雙腿發麻。每邁出一步，都十分艱難。

　　實在沒辦法，只能頂雨坐下，用力揉著小腿。等到稍微好些，迅速攀下巨石。

　　“哪去了？”

　　章魚個頭太小，又能變換顏色，藏進石縫，憑視力很難發現。

　　秦寧費了一番力氣，才將六隻找全。

　　捧著兩眼蚊香圈的藍球，冒雨飛奔。找到足夠大的空地，正想開啟空間帳篷，雨忽然停了。

　　冰涼的雨水，順著臉頰滑落。

　　宇宙果真充滿了惡意。

　　升起一團篝火，秦寧搓著手腳，許多念頭閃過，神情變得凝重。

　　島上究竟藏著什麼秘密？

　　那層神秘的屏障，有很大可能，是他沖進島林後才出現。

　　真的走不出去，該怎麼辦？

　　秦寧很是煩躁。

　　困在這座孤島，什麼時候才能完成交易額。

　　無法升級，手握交易器，照樣離不開原始星，遑論跨越宇宙。

　　“難辦啊。”

　　太多不確定，腦子亂糟糟，像是糾結在一起的線團，壓根尋不到頭尾。

　　實在想不出辦法，唯有拋開雜念，不去七想八想，堅持最初的念頭，繼續向島的東面進發。

　　“我就不信，走不出這片島林！”

　　船到橋頭自然直。

　　逼到份上，沒辦法也能想出辦法。

　　秦寧打定主意，站起身，活動兩下手腳，開始做離開的準備。

　　六隻章魚醒來後，軟趴趴的沒有力氣。實在幫不上忙，很是沮喪。

　　“沒關係。”

　　發現小傢伙們的低落，秦寧停下動作，點點藍色的小腦袋。

　　“我自己能行。好好休息，恢復力氣，給我做頓大餐就成。”

　　小傢伙被安慰了。

　　揮動觸手，輕輕點了點，黑色大眼再度彎起。

　　趁著天亮，秦寧走出更遠，搜尋合適的藤蔓。

　　交易來的貨物，除兩把長刀，沒有適合攀爬的工具。想越過瀑布，還得靠自己。

　　吸取之前教訓，藤蔓越多越好，全部製成繩索，收入記憶體。

　　瀑布湍急，沿河道逆行，不會缺少水源。

　　諸如淨水器和儲水裝置，暫時用不上。

　　剪掉的兩塊蛛絲布，秦寧沒有浪費，邊緣紮出小孔，用藤蔓系牢，可保護腳底。

　　秦寧忙碌時，幾隻章魚陸續恢復精神，不再蔫嗒嗒沒有氣力。

　　圓腦袋湊一起，觸手勾連，似在商量什麼。

　　達成一致後，一個接著一個，爬上秦寧腳踝。

　　秦寧心無旁騖，專心搓著藤繩，壓根沒留意身邊情況。

　　手指發酸，短暫休息時，意外發現，身上輕飄飄的“布罩”，已經變成像模像樣的短袍。

　　小塊布料被拼接在一起，製成綁腿。

　　做完這一切，幾隻藍球排排站，向秦寧獻寶。

　　“你們會裁剪？”

　　章魚點頭。

　　“還會什麼？”

　　觸角舞動，顯然很多。

　　秦寧眨眼，再眨眼，控制不住的嘴角上翹。

　　套上綁腿，他忽然覺得，比起自己，林克才真是虧大了。

　　“謝了。”

　　探出手指，點點圓形的小腦袋，秦寧突然“咦”了一聲。

　　眼花嗎，還是記錯了？

　　六隻章魚身上的藍環，貌似都擴大許多。顏色最深的兩隻，半個腦袋都變成藍色。

　　這樣下去，藍環章魚十成會變成藍章魚。

　　“這是怎麼回事？”托起一隻藍球，秦寧好奇問道，“魚骨還是貝殼的關係？”

　　可惜沒有毒液，翻譯機無法工作。任憑小章魚擺動觸手，秦寧也沒得到答案。

　　臨近傍晚，準備工作告一段落。

　　章魚們舀水架鍋，處理魚頭。

　　秦寧收起藤繩，打算到水潭邊再捉兩尾魚。

　　他的飯量越來越大，一鍋魚湯遠遠無法滿足需求。何況，為感謝章魚，也要多湊幾條魚骨。

　　找准下水位置，在腰間系上藤繩，秦寧撲通跳進水裏。

　　不大一會，兩條鱒魚，五條鯽魚，接連被扔到岸上。

　　遺憾的是，沒遇上超過一米的大魚。

　　然而，不考慮交易，應付一頓晚餐，應該不成問題。

　　正打算上岸，交易器忽然發出白光，岸上的幾條魚，齊齊在光中消失。

　　秦寧僵在水裏。

　　“不能提前說一聲？”

　　系統沉默。

　　“好歹商量一下吧？”

　　系統繼續沉默。

　　“沒有下次！”

　　系統堅持沉默。

　　秦寧無語。

　　遇上這樣的交易器，軟的硬的都沒用，只能認栽。

　　好在系統收走，多數用來充作能量。總的來說，他也不虧。

　　魚被收走，秦寧只能繼續泡在水裏，為晚餐奮鬥。

　　眼見一條大魚遊過，正要動手，突然腳下一滑，險些摔倒。抓牢藤繩，勉強站穩，尖銳的疼痛忽自腳底躥升。

　　“嘶——”

　　秦寧忙彎下腰，握住右腳。

　　鮮紅的血絲，慢慢在水中飄散。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幾塊卵石突然鬆動。血絲被神秘力量牽引，一點點流入石縫。

　　紅光乍現。

　　一塊刻有圖騰的黑石，正緩緩顯露。

　　水潭驟起騷動，大量的鱒魚和鯽魚，齊齊湧向岸邊。

　　青色的魚背擠擠挨挨，白色的水線連成一片。

　　大魚接連躍出水面，有幾條更向他砸來。

　　秦寧不覺驚喜，只有驚恐。

　　“老天！”

　　顧不得抓魚，手腳並用，就要離開水潭。

　　情形太詭異，走為上。

　　回到岸上，水中的魚群仍在瘋狂湧動。

　　大好的機會，秦寧卻沒心思抓魚，更不想下水。找到一塊平坦的岩石，坐下查看腳底。

　　慶倖的是，傷口飛速癒合，此時已經結痂。

　　不幸的是，他對這個水潭，徹底產生陰影。

　　先前差點淹死，如今又受了傷，很可能八字犯沖。

　　“要不然，換個抓魚的地方？”

　　秦寧不想抓魚，交易器卻不願錯過機會。

　　水線最密集的地方，接連落下白光。

　　魚群一片片消失，系統能源飛速飆升。

　　秦寧支起膝蓋，很是眼饞。

　　忍了幾忍，終於沒忍住，回到潭邊，抓起一條大魚。

　　看著掙扎的獵物，秦寧沉默兩秒。

　　仰頭望天，理智終究戰勝不了本能。

　　乾脆破罐子破摔，再度下水，一口氣抓回十條大魚。

　　於此同時，羽城空間站又起一陣騷動。

　　控制臺前，幾個褐發黑眼的帥哥，很沒形象的湊到一起，盯著螢幕，表情滿是驚訝。

　　“那些是什麼？”

　　不怪眾人吃驚。

　　觀測塔臺傳回的畫面，實在匪夷所思。

　　原始星內，竟然飛出一片“金屬雨”！

　　金屬雨中，貌似還有一個人形生物。

　　“副指揮官，是否派人前往？”

　　甭管死活，撈回來，好歹看看是哪族。

　　如果是石城，樂子可就大了。

　　“暫時不用。”

　　“可是……”

　　“什麼？”

　　通訊官不敢回身，飛速移動手指，將剛收到的畫面放大。

　　空間站底層開啟，一艘繪有鵟雕圖騰的小型運輸艦，已經飛出。

　　“副指揮官，指揮官在艦上。”

　　“塔臺回報，六隻信天翁不見了！”

　　栗鳴深吸氣，不停告訴自己，冷靜，必須克制。

　　五秒後，終於炸起頸羽。

　　去他XX的冷靜！

　　尖爪亮出，兩聲脆響，指揮椅歪倒，椅背留下一串窟窿。

　　控制臺前，頓時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