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即使父親曾經告誡過我最好莫要去情,但我終歸是個凡人,所以若有人對我甚好,我也會以心還心。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沒那個命,喜歡的人到最後也終將要棄我而去,不是我自卑,只是隱約中覺得那是不可違背的天意。
楚棠顥再次出現在我面前,至讓我有些發懵。安理說這個新婚不久的人,怎麼也要陪陪他的夫人才是。就算不陪夫人,身居當朝御史大夫,官位一品的人,怎麼會閑到來攸城。
“玥兒。”棠顥將我緊緊的擁在懷中,勒得我快透不過氣來。
“顥……”我輕輕的在他肩膀蹭蹭,叫出了仿佛很久沒有叫過的名字。
“我很想你。”他將臉埋進我的發間,溫熱的鼻息撒在耳邊。
我沒有說想他,現在想與不想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他現在是一個女人的夫君,以後會是一個孩子的父親,而我只是一個小倌,最多我也只不過是一個殺人惡魔。
我知道自己配上不他,所以我沒有告訴他關於我的一切。我知道他需要一個好的聲望,所以我不會去和一個女人強男人。
“怎麼有空來這裡?”以前他來這裡是替朝廷考查民間營生,婚後聽說已經由他人接手了。
“我要去朱城,藉口路過這裡,就是想來看看你,不過我只能留一會兒,明天還要出發,我必需回驛館去。”他拉開一些距離,在我身上打量一番,“你……過得好嗎?”
我給了他一個淡淡的笑容,點點頭,說:“不要擔心我,我會好好活著的。”
我知道他對我的掛念,以前就是,回京的時候總是要交待很久,有的時候還是會不放心,派人來看我是不是真的照他說的好好照顧自己了。
他把我抱到床上,將我環在懷裡,吻著我的頭髮,“玥兒……如果沒有那一夜,我想我們會很幸福的。”
我沒有否認,是的,如果不是那一夜,我想我會告訴他關於我的一切。也許那樣也會失去他,但總好過他如此煩心。
“事已至此,我們不說這些好嗎?”我靠在他懷裡,閉上眼睛低語,“讓我陪你一會兒吧,下次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到了,就這樣,讓我靠著……”
他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用手指撫著我的長髮,安靜並沒有讓人覺得空洞,我放任自己去眷戀著這種溫暖,可能是他給我的最後一次了。
楚棠顥最初是我的恩客,後來我們成了戀人。半年前他帶我回過他的家,若大的家中,家規嚴謹,怎麼可能允許一個小倌下嫁過去。這一點我是知道的,只是沒想到楚棠顥那麼堅持,不顧家人的反對,毅然的要娶我回去。
我承認我被感動了,所以我準備向他坦誠我的一切。我親自準備了酒菜,坐在楚棠顥的房裡,坐了整整一夜,他沒有回來。
次日正午,他衣衫不整的沖進房間,仿佛要將我揉碎一般的抱著我,許久許久……我知道他哭了,我可以感覺到他的淚水浸濕了我的衣服。溫溫的,濕濕的……
我心理大概也知曉發生什麼事了。我只能怪自己太天真了,輕輕的拍打著他的背,他用低啞的聲音一遍一遍的在我耳邊重複著“對不起……”。
平靜下來後,他坐在椅子上,告訴我,昨晚他表哥請他喝酒,那酒裡大概是參了什麼迷幻藥或春藥之類的東西,他半夢半醒的被扶回房間,隱約見到“我”在床上,於是他順從自己的欲望與“我”翻雲覆雨一番,誰知道中午醒來,床上的人卻是他表妹……
很俗氣的方式,卻極有用。他不得不對他的表妹負責。
他求我留在他身邊,我搖搖頭,收拾了行李,走出了他的府阺。
這齣戲大概是合了全家人的計才敢使出來的,畢竟關係到一個姑娘家的清白。他的表妹我是見過的,算不上絕色,到也算得上漂亮。
我想她大概也是愛楚棠顥愛的緊,不然也不會走上這一步。既然事已至此,楚家的目的也達到了,我也離開了。他們應該不會太為難棠顥的。
用身上不多的盤纏雇了一輛簡陋的馬車,趕了三天的路回到了夙銘樓。我已經不記得那個時候自己有多久狼狽了,只是看到君霏臉上的陰霾,我猜大概真的糟到極點了。
之後我休息了一個多月,也失去了楚棠顥的所有消息。至於三個月前,楚棠顥的表哥來到夙銘樓,將一張紅色的請柬交給我。我看到了他眼中的得意,但我已經不想再去抵抗了。
有絕世武功怎麼樣?楓香山莊莊主又怎麼樣?在那些達官貴人眼中,還不是一文不值。我不是不能在他們的圈子裡生存,只是他們根本不會給我生存的餘地。
我接過請柬,向他道了謝,告訴他我不能去。其實他們大概根本不想讓我去,只是來示威而已吧。
他嘴裡說著“真是遺憾”之類的話,我卻很想笑。同時也為楚棠顥有這樣的親人而感到悲哀。
我坐懷裡拿出一塊刻著“楚”字的白玉遞給他的表哥,讓他將這個東西還給楚棠顥。
楚棠顥將那塊白玉佩給我的時候說過,那是楚府的夫人才配有的玉佩,是老祖宗一代一代傳下來的東西,十四歲的時候,他母親給他的,說是遇上喜歡的人,就將這塊玉給她,以示定親。
如今我將這塊原封不動的還回去,楚家夫人的位置,今世與我無緣。
他的表哥一臉驚訝的從我手中拿我玉佩,應該說搶更合適吧。也許他也是知道楚家這個傳統的。
我沒有多說什麼,就算我讓他幫我帶話給棠顥,他也不會如實傳述。
“祝你妹妹幸福。”我留下一句算是有用的話,轉身上了樓。
拒絕了別人的挑釁,同時也告別了我的愛人。
“在想什麼呢?”楚棠顥將我的手包在他的大手中,輕輕的揉捏著。
“想你啊……”我輕笑。我還是很眷戀他的懷抱,即使他現在是別人的,我也希望能自私一次,讓他這一刻是屬於我的。
“玥兒……我不愛她,一點兒也不……”他的聲音很低,我仔細的聽著,“我不幸福……失去你,我不能再感覺到幸福了。”
我轉個身,壓在他身上,手撫上他看起來有些憔悴的臉龐,“顥,幸福的方法千千萬,不要因為一件事就放棄了以後可以尋到的幸福,那樣玥兒會生氣的。”
“嗯……”他抓住我的手,留下輕輕的吻,“玥兒,我幫你贖身吧。”
我抬眼微笑,“不……等遇到可以真心待我一生的人,玥兒才贖身。”
“真是固執。”他有些無奈的捏著我的鼻尖,語氣中滿是寵溺。
又留了大約一柱香的時間,他起身吻了我的唇,“我必需回驛館了,等忙完這陣子,我來看你,好嗎?”
我笑著點點頭,將他送到門口。
樓裡規定是不可以走下樓梯的,我將他送到樓口,沒有太多的言語,好像現在說什麼都太多餘,只要看著他,鼓勵著他繼續走下去就好了。
他下樓後轉頭向我笑笑,我也給了他一個真心的笑容。他並沒有直接走出門,而是和站在門口的君霏不知道說了什麼,然後才出了門。
我想大概也無非是說些好好照顧我之類的話吧。不過難得君霏沒對他發火,想我回樓那時,君霏都不知道將他罵了多少百次了。
抬頭看到在樓口的我,君霏向我招招手,讓我下去。
下面的客人不是很多,我就不必在意別的人眼神,走到君霏身邊。
“伸手。”君霏神秘的沖我眨眨眼。
我疑惑的伸出手,一塊白玉放到我的手中。我一愣,這不是楚棠顥家的那塊傳家寶嗎?怎麼……
“他讓我交給你的。”君霏笑的到燦爛。
我將白玉收進手中,心理多了幾分暖意。
“好了,還有人等著你呢。”君霏指了指右手邊的休息區。
我順著他的手看去,又讓我一驚,竟然是羿麟傲。
我趕忙收了心,向他福身行禮。
他到是似笑非笑的看著我,也不多言。
“羿公子在這兒等半天了,還不快帶人上去。”大概是看氣氛有些尷尬,君霏打了圓場。
“羿公子請隨玥兒上樓。”我做了個請的手勢,他也沒多停,信步上了樓。我也跟在他身後走上去。
進屋後,我將門合上,把白玉放進銅鏡前的錦盒裡。我喜歡的東西都放在那裡,不一定值錢,但對來我說都有特別的意義。
“看起來你今天沒什麼心情接待我。”羿麟傲坐在桌前,眉頭有些微皺。
“抱歉,玥兒失態了。”我收起淡淡的笑容,走到他面前。“因為今兒見到故人,心喜不矣,還請公子見諒。
“你叫我什麼?”他有些不滿的抬頭看我。
我突然想到他上次臨走之時讓我下次喚他“傲”。但那字到了嘴邊,我卻喚不出來,哽在喉間著實難受。
“見到舊情人,就待慢客人,可是這夙銘樓的待客之道?還是你玥兒的待客之禮?”他的語氣多了幾分怒意。
我低著頭,不加爭辯。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錯的,是我不對在先。而今天我也的確是沒有做好接待他的準備,或者說我沒有做好見到楚棠顥的準備,大概更貼切。
“看來你這個紅牌做的也不怎麼樣。”他冷哼一聲,不再看我。
紅牌?我承認做的不好。也不怪他生氣,只是心理莫名的有些堵,好像要失去喜歡的東西時,那種煩躁。
喜歡的東西?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偷偷看了他一眼,他沒有看我,只是望向門口。只見過一次,何來喜歡?我打消了這個念頭,給自己了一個不屑的評價——荒誕。
“公子若在玥兒這兒不舒心,玥兒幫您換一個可好?”說到這兒,我也不禁皺了眉,雖然樓裡不乏這種半途換人的現象,但在我這兒還沒有出現我。
我希望他給我一個否定的答案,但結果往往是最讓人失望的。
他點點頭,輕歎道:“好吧,幫我換個熱情的。”
我聽的心理一顫,扯了一個僵硬的笑容,道:“公子稍等,玥兒幫您挑一個。”
出了門,我到是有些為難。這個時候大部分紅牌都應該客滿了,下去找君霏,他大概也要頭疼了。
“玥哥哥,你在門口做什麼?”甜甜的聲音吸引了我的注意。是琪淩,樓裡的紅牌之一,有些嬌氣,但楚楚可憐的樣子,到也憐人的緊。
“淩兒沒客人?”我笑看向他。
“嗯,今兒閑著。”他走過來,停在我身邊。
“我這兒有位爺要換人,你可願接了去?”我到也沒有拐彎抹角,直接說了我的意思。
“玥哥哥的客人?怎麼?”他一臉驚訝的看著我,若不是看慣了那樣裝出來的表情,我真的會以為他是一個單純的人。
單純?我自己都想笑我自己了,進這裡的人哪一個能保住單純?天方夜譚罷了。在被調教的時候,遇到什麼人,做什麼樣的表情……這些都是最基本的。只是這門功課我的造詣到不是特別高。
我輕輕的笑笑,帶著些許不在的語氣說著:“別多問了,這個忙你幫是不幫?”
“玥哥哥開口,淩兒怎麼會不幫?”我在心理輕蔑的笑了一番。看來他對這個羿麟傲是覬覦已久了。
按樓裡的規矩,沒有客人的小倌是不可以出門的。他竟然能在我出來的時候叫住我,想必是一直在觀察我這裡了。我這裡究竟有什麼值得看的?還不是就一個羿麟傲。
“那你進去接人吧,我就不幫你帶了。”說著我手一伸,推開了門。
若不是看得仔細,我真的會忽略他眼中閃過的一絲得意,只關注他在門推開時換上的毫無防備的“可憐”。
“淩兒給公子請安。”伏身行了禮,瞪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著屋內。
羿麟傲沒說話,我也站在一側,不去看他的表情。
“公子請移步去淩兒那兒可好?”琪淩走進我房內,去扶羿麟傲。
羿麟傲始終沒說話,安靜了大概半柱香的時間,他起身和琪淩走了出來,
“公子慢走。”我並沒有覺得松了口氣,到是更煩躁了。不多看他一眼,直接進了門,落了鎖。
如果我說我已經後悔將他“推”出門去,會不會有些可笑?如果是這樣,也我算不算濫情?
濫情……呵呵……也許不是今天才有的,已經很久很久了。不然我也不會與楚棠顥相戀,也不會氣走了白凝煬。
白凝煬啊……現在想來到是不見當初的心痛了,多少是平靜了一些的。他是我進樓的第一個客人,是我第一個真心交付身體的人,也是我的第一個愛人。
可惜我後來喜歡上楚棠顥了,結果把他氣走了。
有時候在想,我得不到楚棠顥,會不會就是我氣走白凝煬的報應?其實我不信報應的的。如果真有所謂的報應,那這個世上豈不是沒壞人了?
只是這樣想,大概我心理會好受一點兒。
沒有了白凝煬,也失去了楚棠顥……下一個會是誰?又是否會再遇到下一個呢?
突然想到義父。一輩子就只愛過那麼一個人,而最後卻死在愛人手中。這樣就不算可悲嗎?
那個人叫墨寒,是他自己告訴我的。我也覺得算是人如其名了。
他帶我回了楓香山莊,並在那裡照顧了我四年。在我進樓之前,他曾經要求我殺了他,然後和義父葬在一起。
我冷笑著,答道:“就算你死了,我也不會讓你和義父合葬,因為你——不配。”
他眼神暗了暗,沒有再說話。
“如果你不想留在楓香山莊,就去後山守著義父吧。”說完我頭也不回的走出山莊。
我不知道義父愛他到什麼程度,也不知道他有多愛義父。至少我不能容忍讓他一死了之。我要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讓他守著義父,算是我給的處罰。
也許這還是一種變向的安慰吧。我是不許任何人去後山的,他也在四年裡沒有看到義父一眼,現在到是能讓他天天看著,也算從輕處罰了吧。
如今八年了,每天到了義父的祭日,我都會上山去看一眼。那人到是不見老,眼神中似乎還帶著一比滿足。也沒有之前那麼冷冰了,有時候站在洞口偷偷的看進去,還能聽到他對著義父說話,偶爾也會笑一下……
我想也許義父也算沒白愛他一場吧。
算算今天的祭日也差不多要到了,不知道那個現在怎麼樣了。好歹他也算是我的老師吧,不然我也不可能那麼快認識那麼多字,並將那些書倒背如流了。
再過兩年吧,說不定我會殺了那個人,讓他永遠的去陪我義父。
坐到床上,開始修煉心法。楓香山莊的開學到也邪門,練到最高層之後,武功就會每兩年化零一次,需要靜養三個月就會慢慢恢復。
這也是我後來才知道的,想來若不是因為這個,義父怎麼可能聯手都沒還就被一劍斃命了。我想那個大概也不知道這件事吧,不然不會在得知此事後一臉痛苦。
有時候也會猜測,說不定他是希望義父殺了他,或廢了他的武功,這樣就可以不用再繼續打殺下去了。
說不定還可以一直留在義父身邊,做一對神仙眷侶吧。可惜他沒有料到這種邪門武學還有這一手弊端吧。
看來可能更多的只是天意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