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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帳房的薄情妻(烏龍鎮系列之五)》第10章
第九章

  本月,烏龍鎮上最大的八卦出爐了。

  一向個性高傲、瀟灑自如,從不為誰牽牽絆絆的「烏龍鎮」頭號帥哥曲帳房,陷入情網了!

  消息一經傳出,「蛐蛐」粉絲團全體人員猶如五雷轟頂,鎮子中心的安記茶樓裡,聚集著不少「蛐蛐」,一個個面如土色,無精打采。

  「嗚嗚……」有人在哭泣自己還未開始就已經破滅的戀情。

  「不太可能吧?」有人在質疑。

  「我不信、不信不信不信!」還有人死活不信。

  「是真的,我親眼看到曲帳房跟那個從馬家鎮上來的鹿姑娘出雙入對,這些天老膩在一起,好多人都看到了,唉!」目擊者肯定的說。

  「曲帳房也太沒眼光了吧,怎麼會喜歡長得那樣的女人?」忿忿不平的聲音插話道:「我奶奶說右邊眉毛有顆痣的,百分之八十都水性楊花,不是正經女人呢!我很認真地看過了,那個鹿姑娘就有痣,而且一臉風騷樣兒,跟哪個男人說話都拋媚眼!」

  「不錯,我覺得我比她長得賢慧多了,如果……如果換成盈師傅,那我就服氣!」好歹盈師傅是全鎮男士選出來的鎮花,敗在她手裡,總比那個來路不明的風騷女人有面子。

  「就是!」粉絲們義憤填膺,達成一至觀點。

  「你們快看,是曲帳房和那個女人耶!」有人發現了新大陸,壓低嗓音,招呼眾人看。

  茶樓外,不過五十米,果然看到曲庭兮和鹿玉京兩人正並肩走著,邊走還邊親密地交談著。

  眾目睽睽,光天化日下,兩人毫不顧忌,讓明眼人想不出,他們是什麼時候發展到這種如火如荼的關係的?

  俊男配蕩婦,老天無眼啊!

  「鹿姑娘,駱老闆最近很忙?怎麼不見她來鎮裡了?」曲庭兮隨口問道。

  兩人剛從客棧出來,正要往盤古酒坊去,去嘗剛四蒸四釀出來的百草酒。

  不知道怎麼回事,自從駱駝三娘那次見到蘭若之後,就回了馬家鎮,之後再也沒來過,一切生意事宜由鹿玉京全權打理,該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吧,看來得派人去馬家鎮一趟了。

  「噢,她染了風寒,正臥病在床。」鹿玉京解釋道。

  「沒什麼大礙吧?要不要請月大夫去瞧瞧?」

  「不用,小病罷了。」整顆心都放在身旁的俊逸男子身上的鹿玉京,眉目傳情地笑道:「曲爺,您好像說過什麼飲酒之道,喝什麼酒,便得用什麼酒杯?真有此講究嗎?」

  曲庭兮一笑:「對酒具馬虎,於飲酒之道,便是未明其中三昧。」

  「您不如說說看,讓玉京也略知一二?」

  「喝汾酒,得用羊脂白玉杯,能增添酒色,」曲庭兮娓娓而談:「飲梨花春則當以翡翠杯,方可見其佳處,而西域的葡萄酒自然是夜光杯,姑娘不聞王翰有詩云『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

  「啊,曲爺說得正是,玉京受教了。」鹿玉京笑盈盈地瞧著身邊的男子,眸光有癡迷,也有著算計。

  「還有犀角杯、青銅爵、金盃銀盃、石杯玉杯、竹筒杯……這些也各有妙處。」他嘴角輕揚,唇邊的細紋彷彿是昨夜笑過,今晨還沒撫平的痕跡。

  年少時,他曾突發異想,四處搜羅這些酒具,也因此飲過不少天下名酒,因而得知十幾年前一個叫「迎客門」的傳說。

  當倦怠了,他就會尋一處安靜的地方住下,要間偏房,獨自一人一住就是一個來月,直到父親追蹤到他的消息,派僕人來捉他回去。

  他心中對於「迎客門」有一種憧憬,他雖沒吃過盈百歲與客牡丹親手做的菜、親自釀的酒。如今卻愛上他們的女兒。這算不算老天注定的緣份?

  「曲爺,僅是這些杯子,可難找齊了。」鹿玉京不知他思緒如潮,嫵媚一笑,意有所指:「只怕天下除了吳越國的曲家有這能耐,再無旁人了吧?」

  「哦?此話怎講?」

  「吳越國的曲家名揚四海,富可敵國,名聲實在是大到三歲小兒都知曉,卻不知曲爺您跟那曲家有無什麼瓜葛?」

  「鹿姑娘何出此言?」曲庭兮挑眉,不答反問。

  說話間,兩人已來到盤古酒坊外,卻都沒打算進門,只面街而立,站在台階之上,屋廊之下講話。

  鹿玉京嬌滴滴地笑道:「因為玉京見曲爺也姓曲嘛!我早聽聞曲家當家的老爺子好酒,想必也只有他家有這齊全的酒具吧?」

  「這麼說來,天下大了,姓曲的人難不成都跟他家有關係?那曲家可要頭疼了。」曲庭兮語帶輕佻,「若我真是曲家人,不在曲家享福,跑到這地方來做什麼?」

  「曲爺的話也是,若真如此,依曲爺的能力和才華,在這小鎮上可太屈就了。」鹿玉京歎惜道:「曲爺難道就沒想過,要到外面闖闖?」

  「外面?天下亂成這樣,人命如螻蟻,就算空有抱負,也施展不開啊。」

  「亂,也有亂的好處,不是有句話叫亂世出英雄嗎?曲爺若是不嫌棄,玉京心裡到有些肺腑之言,不知曲爺您……」

  「鹿姑娘不妨說來聽聽。」

  「如此甚好。」鹿玉京四處望望,見此處靜寂無聲,並無閒雜人,便將心中的打算全盤托出。

  「呵,姑娘好主意。」曲庭兮意味深長地笑著,眼中閃爍著高深莫測的神情。「如果依姑娘所言,這酒坊的酒,去不去嘗,想必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了。」

  兩人頭挨著頭,繼續輕聲地交談著。

  而酒坊內,正打算出門的盈蘭若,恰好目睹到這一幕。

  她驟然駐足,將自己隱於寬大的木門後,木然地站了良久,直到屋外的兩人一道離開,才緩緩地,一步步走出酒坊。

  她不知道曲庭兮和那位姑娘究竟是什麼關係,可關於他們的流言已經傳遍了整個鎮子。

  能被他中意的女子,想必不會差到哪裡去吧!

  那麼,她呢?昨兒夜裡,又被他狠狠地折騰了一夜,那種激烈程度,活像半輩子沒行過床第之歡,沒碰到女人似的,事實上,他夜夜都在她床上放火。

  可現在,他身邊卻站著另一個女人。

  他從未給過她任何承諾,甚至連句「愛」字都沒說過,當他說他是她的「夫君」時,那邪邪又玩味的語氣更讓她覺得他是在嬉鬧,戲弄自己。

  難道他對她,只有嬉鬧和戲弄嗎?

  方纔,他們二人剛才說的那些話,她雖然沒完全聽清楚,一些驚心動魄的句子卻斷斷續續地傳進她耳中。

  「曲爺若是能拿到盤古酒坊的酒方,玉京自有辦法找到另一處更大更好的酒坊,到時候你我二人聯手,作成這筆生意,有了錢,何愁沒有好的去處?又何必還待在這種小地方……」

  「這話不錯,待在這地方好些年了,我也待膩了,倒是想出去走走,只是駱老闆那兒……」

  「那女人呀,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現在哪還有心思作生意,就連任務……」

  「任務?」

  「嘻嘻,以後會告訴你,總之你我從長計議,以後,玉京跟曲爺可就……」

  「承蒙姑娘不棄……」

  盈蘭若驚愕地回想著他們剛才說的那些話,心亂如麻,一顆心如十五個水桶打水,七上八下。

  這兩個人,原來在暗中打著酒方的主意,甚至想合起伙來,自立門戶地把這筆生意搶過去,那時候,烏龍鎮會失去一票掙錢的大買賣,最糟糕的是,曲庭兮手裡就有她寫的酒經!

  不、不會的,他不會背叛她,不會背叛鎮子,他不會……

  ***

  春雨綿綿,一街梧桐,被洗刷的稠綠如繪。

  嬌柔的人兒,卻如迷失回家路的孩童,柔腸百結,徹底地亂了方向。

  從那天之後,盈蘭若就魂不守舍起來。

  她時常一人靜坐著發呆,或者偷偷地盯著曲庭兮,尤其當他和鹿玉京兩人都在時,她就使勁地瞧,想從兩人臉上看出一絲端倪。

  她不敢問他,生怕他的回答就是自己猜測的那樣;她不敢告訴老闆娘或其他人,她同樣怕事情敗露後,他會離開這裡,那麼她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她更不知道,他們的計策,現在進行到什麼程度了?

  她開始漸漸消瘦起來,惡夢又重新纏住她,令她夜不安枕。

  「走開、走開!」沉睡中的佳人,緊閉雙眼,枕上的螓首正不安地轉動,手足冰冷。

  「醒醒蘭若……沒事了……噓……」曲庭兮從夢中驚醒,趕緊伸手搖醒她,小心翼翼地將她冰冷的身子攬進溫暖的懷中。

  她喘息著睜開眼,驚駭地瞪著眼帶焦慮的男人。

  「別怕,我在這裡,你作惡夢了。」在他懷中,她已經很久沒被惡夢困擾了,是什麼讓她又重新憶起那恐怖的境界?

  她驚魂未定地模樣那麼無助,看起來好讓人憐惜,他愛戀地親吻著她的額,拿起枕邊的汗巾,溫柔地替她拭著赤裸美背上的點點汗意。

  她總算安靜下來,什麼也沒說,只是轉身背對著他,重新閉上眼睛。

  「怎麼回事?最近瘦了些,胃口似乎也不好……」火熱的男性身軀環抱著柔美姣好的曲線,大掌從纖細的腰肢游移到平坦的小腹,輕輕摩挲了好一會兒,才掬起那團豐乳,恣意地揉捏。

  他不會知道,她的擔心,盈蘭若靜靜地躺著,任憑身後的男子百般寵愛,恣意撫摸,也任憑自己的淚水打濕了枕巾。

  一如窗外徹夜未停的連綿雨絲,灑滿了每個地方,就連夢裡落的,也滴滴全是淚。

  半月後,櫻飛如雪的四月,出了一件事情,如晴天霹靂般,將烏龍鎮轟得整個天翻地覆。

  天氣明媚的晌午,客棧外的台階上,濃妝艷抹的老闆娘派頭十足地端坐在一張上好的黃花梨螭紋椅中,左手邊是曲帳房,右邊側是私塾先生。

  見鎮委會的鐵三角都齊齊出動了,全鎮的鄉親們也捧場到幾乎全到齊了,除此之外,還有鹿玉京帶著一票人馬。

  「老闆娘,今兒不是說好了是交酒的日子嗎?」這陣勢不善呀!鹿玉京環視四周,暗覺不妙。

  「小荊,老蕭!」老闆娘突然喚:「把這個女人給我扔出鎮子!」

  「等等!」鹿玉京尖叫一聲:「老闆娘,你這是什麼意思?咱們可是簽了合同的!」

  「少拿合同嚇唬老娘!我們鎮子上上下下老老少少,真心實意地想跟你作生意,可你呢?背地裡做了些什麼好事,還想水仙不開花,裝蒜?」老闆娘冷哼一聲,沒好氣道:「釀酒的秘方,你已經到手了吧?」

  「那……那是曲爺給我的!」鹿玉京一驚,遲疑兩秒,忽然指向好整以暇的曲庭兮。

  此言一出,滿地寂靜,一片鴉雀無聲,人群中的盈蘭若驟然間,心碎了。

  「那東西是曲某開夜工,隨意編寫的,你要有興趣,可以試著去釀出來,至於能不能喝,就不敢保證了。」曲庭兮摸摸下巴,笑容十分狡黠。

  鎮民們發出哄堂大笑,每個人的臉上都流露出如釋重負的神色,興高采烈地相視而笑。

  沒有人會相信曲帳房會出賣鎮子。

  怎麼可能呢?他是大家的曲帳房呀!是打從前任鎮長建設這個鎮子時他就待在這裡了,怎麼會為了私利棄大家而去?

  「曲爺……」鹿玉京以哀兵姿態喚一聲,妄想挑起男子的憐惜之情:「你忘了玉京對您說的那些話嗎?玉京對曲爺可是死心塌地……」

  「鹿姑娘,曲某只記得從未答應過你任何事情,不是嗎?」他淡笑,仍然一副斯文有禮的樣子。

  「你!」這下,鹿玉京變臉了,氣急敗壞地叫道:「你好狠!」

  盈蘭若默默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心下洞若觀火。

  這個男人,溫柔中透著一絲毒辣狠勁兒,卻又不會太過分。

  他會給對方留有幾分餘地,可若對方自取其辱硬撞上去,話裡的一個尾音,也會叫人碰得頭破血流。

  此時,老闆娘又道:「大傢伙兒都知道,酒坊是古老闆的,秘方是盈師傅的,他們兩位為了鎮子,從不計較個人的得失,賣得的酒錢,一半用來修路架橋,一半用來擴建酒坊,今後若有難民來,咱們也能收留,讓他們有工作可做不至於餓死凍死。可這位鹿姑娘,還有那不見人影的駱駝三娘,居然做這樣下三濫的事,大家說,該不該狠狠修理一頓?」

  「該!」鎮民們異口同聲,聲震雲霄,接著氣勢磅礡如流水般朝鹿玉京等人圍攏過去。

  「嗯……各位請先息怒,其實呢,玉京也是為了大家著想,玉京知道,諸位都是人中龍鳳,不得已才隱姓埋名留在這麼個破鎮子……玉京答應大家,這酒的事可以再商議……價錢好說……」鹿玉京見勢不妙,拉下臉來救饒。

  「姑奶奶,我可以打這個人嗎?」元家的小媳婦從人群中擠中來,很認真地問。

  「我可以和真真一起打嗎?」元記當鋪的元公子追隨著寶貝老婆。

  「算我一個!」挽著自家相公胳膊的海夫子突然舉手,嚇了身邊的皇甫先生一跳。

  「老闆娘,我可以用板凳拍的嗎?」袁木匠手裡正拎著個剛做好的板凳,剛好派上用場。

  「說實話,我比較想用指甲掐……」郝牙婆咬牙切齒地邊說邊活動著指關節。

  「我覺得用鞋底抽她臉比較解氣。」桂花姐已經開始脫腳上的鞋了。

  「我們可以加入你們的隊伍嗎?」安記茶樓的安小鳳拉著茶水師傅小申踴躍報名。

  「各位需要麻布袋嗎?大量提供!」貴嬤嬤問。

  「要後援嗎?」一向冷冰冰的荊獵戶也幽幽地開口。

  「真是太豈有此理了!需要望風的嗎?說一聲兒!」富公公翹著蘭花指,滿臉義憤填膺。

  「諸位打累了我來端茶遞水捏肩捶背……」繡莊的酒窩妹也來湊熱鬧。

  「幫我消滅她、幫我消滅她……」因思念在外打仗的謝掌櫃,心情本來就差的花大師抓狂地滿地找磚。

  「需要在前面表演少林寺十八銅人嚇死她嗎?」一向老實的小瞿也怒氣沖沖地摩拳擦掌。

  「需要幫忙埋嗎?」馬小二插嘴道:「我可以現在就去挖個坑。」

  「娘子?」一臉躍躍欲試的蕭屠夫瞧著月大夫,回頭鄭重地喚了聲,似乎只要她點頭,他就可以好好撲上去收拾那個不知死活的女人了。

  「下手可別太狠了……」月大夫叮囑。

  太好了!這下蕭屠夫可樂壞了,一向不准他動粗的寶貝娘子,居然也不加阻攔,可見這女人有多該打!

  站在場地中央的鹿玉京是越聽越驚,嚇得面無人色,尖叫一聲,在自己人馬的護衛下,狼狽不堪地逃之夭夭而去。

  「大家不要這麼暴力嘛,這樣吧,以後她如果再出現在這裡,咱們見一次打一次,絕不手下留情。」老闆娘本來不佳的心情,這會兒倒被眾人逗得前抑後倒了。

  這姓鹿的女人犯了眾怒,她在大家面前詆毀鎮子,形容這裡是個「破地方」,可她卻不懂得,有多少人千里迢迢、歷經艱險,好不容易才能尋找到這麼一個破地方。

  沒有人會嫌它窮、嫌它小、嫌它破舊,它是每個人心目中的桃花源。

  「老闆娘,那我們的酒,還賣得出去嗎?」古老闆代表眾人憂心忡忡地問。

  「沒問題,我們已經暗中聯繫好了別的買家,照樣可以銷到北方去!」老闆娘笑容滿面道。

  「太好了!」眾人熱烈鼓掌。

  「喂,」老闆娘叫曲庭兮:「你不去跟人家解釋解釋?」

  她示意他看向人群裡一臉靜默的盈美人兒。

  「關你什麼事?」曲庭兮白了那多管閒事的女人,鎮上什麼事都逃不過她的眼。

  話雖如此,他還是走過去,靠近盈蘭若。

  「蘭若。」他輕喚她。

  她抬眼瞧他,並不搭話。

  「那個駱駝三娘和鹿玉京都是紀興派來的,」他心疼地瞧著她陡然一驚的表情,「不過沒事,紀興已經伏法了,皇帝下令將他問斬。」她仍然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他只好繼續說下去。

  原來自從她在常府隨他離開後,紀興一直沒放棄尋找她,後來不知怎麼就知道她可能在馬家鎮一帶。

  於是紀興將那個駱駝三娘從刑部大牢裡提出來,要她前往馬家鎮找到自己的下落,甚至將她帶回京去,可又因擔心駱駝三娘不會忠心替他辦事,同時便派了另外一名叫鹿玉京的下屬隨行。

  誰知這兩個女人的確找到了她,可喜好女色的駱駝三娘竟然對她一見傾心,被鹿玉京暗中將此事飛鴿傳書稟呈給還在京裡的紀興,紀興當即下令把駱駝三娘囚禁起來。

  那鹿玉京頗有見識,從紀興的隻字片語裡,甚至猜出鎮裡的曲庭兮就是當日被趕出曲家的七少爺,退一萬步講,就算他不是曲家人,可誰不想發財呢?

  於是她一心一意打起了曲庭兮的主意,同時也想將酒坊裡的秘方弄到手,之後兩人遠走高飛,她就不用再回紀興那裡赴命了。

  能把秘方弄到手的,算來算去,在鎮上也就那麼幾個人,盈蘭若、老闆娘、曲帳房和古老闆,若是曲庭兮願意,憑他的頭腦,弄個秘方,豈不是小事一樁?

  紀興萬萬沒料到,自己派來的派來的這兩個女人,各自心懷鬼胎,沒一個是真正盡心盡力替他辦事的。

  明裡不動聲色,暗中緊鑼密鼓,曲庭兮很快從鹿玉京口裡套出話來,他一方面表面上與鹿玉京虛與委蛇;另一方面與老闆娘等人合計,另找買家。更利用曲家的人脈,查出紀興貪髒枉法、擅自動用私刑的罪行,很快將京裡的紀興扳倒,讓那惡人再也無法危及到自己的女人。

  他做了那麼多,一方面是為了鎮子,更大的一面,卻是因為她。

  可為什麼,他都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的告訴她了,她卻仍然一言不發,只是靜靜地注視他。

  他暗覺不妙,焦躁地凝視她,卻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

  然後,他愕然地看著她盈盈下拜,禮貌而生疏地從檀口中吐出四個字。

  「多謝你了。」曲庭兮一下懵了。

  ***

  雨過,未必天晴。

  無論曲庭兮怎麼解釋,送花送禮物,寫情書留字條,找說客說情……盈蘭若從那天起都不再理睬他。

  不,也並非不理睬,那絕倫小臉上掛得淡漠的笑意,生疏客氣得像是頭回見面的陌生人,有禮有距。

  她本生性子就冷清,自此後,便越發冷若冰霜起來,即使他晚上進了她的門,他也沒辦法對著那張冷漠的小臉為所欲為。

  他可以用強的,但他不願意。

  當他清楚她眼底暗藏著情意時,可以毫不猶豫地吃了她,而現在,他看不透了……

  對這番現像,「蛐蛐粉絲團」的成員們可樂壞了,曲帥哥栽在盈師傅手裡,大傢伙兒可是心服口服,舉雙手鼓掌的。

  盈蘭若知道大家怎麼看待這件事,以為不過是一齣「男追女,隔座山」的戲碼。

  他不是惡人,雖然性格狡黠多端,心眼兒也較人多一竅,惹她生氣是家常便飯,但他從不做惡事,也難掩那份良善的心性。

  不可否認,這件事多少打擊到她。

  她因為他,傷心、痛苦、失眠、落淚,提心吊膽地渡過每一天,清晨從夢中驚醒,第一件事就是摸索身邊的床鋪,有沒有他的存在,或是他離開後遺留下的體溫。

  可是,他緊守口風,從不透露半點,任由她每天在煎熬中度日如年。

  他不信任她,她生氣,更多的是委屈,她不能沒有他,而他卻不信任她。

  「盈師傅,你在嗎?」院子裡,老闆娘的聲音傳來。

  她趕緊拭去眼淚,應了聲,朝屋外走去。

  「這麼好的天氣,難得休息一天,怎麼不出去走走?咱們鎮上的風景挺好的。」老闆娘站在院子裡,抬頭看著萬里無雲的好天氣。

  「我喜歡待在屋子裡。」她請老闆娘在院裡的木椅上坐下。

  「你這性子適合當賢妻良母,就是不知道誰有這個福氣哦。」老闆娘意在言外。

  盈蘭若淡淡一笑,拿起木桌上的茶壺替兩人倒了茶。

  「咦?這東西,好別緻!」老闆娘眼尖,一眼看到她手腕上戴著的金絲花繩,以及閃爍著五彩光華的鑲寶金墜。

  她縮回手,小臉倏地漲紅,這東西,她一直留著。有時掛在脖子上,有時戴在手腕間,還有時會掛到腳踝,他說地,隨她戴哪兒,就是不能摘下來。

  他的話她還記著,從來都沒忘記,事實上他對她說過的每句話她都記得,都不曾忘。

  「天啊,這不會就是傳說中那件價值連城的鑲寶九龍金墜吧?」老闆娘驚呼。

  「什麼……傳說?」盈蘭若怔忡地瞧著她。

  「你聽說過沒?曲家雖然富可敵國,什麼寶貝都有,但是有一件傳家寶最為出名,就是『海龍王』親手設計、天下最好的工匠打造的一枚金墜,圖案為九龍盤踞,鑲嵌著紅、白、藍、綠、黑五種寶石,絕對難得一見啊!」老闆娘津津樂道:「海龍王這人古怪,家裡有七個兒子,本來打算生足九個,誰知生到第七個兒子之後,再也生不出兒子來了,女兒倒是一大群,世人就猜,這傳家寶到底給哪個兒子呢?後來我就猜,會不會是在咱們曲帳房那兒?」

  「他……」

  「你也別替他瞞了,鎮上是沒幾個人知道他是曲家的少爺,可也不代表沒人知道嘛!」老闆娘眉飛色舞道:「我家元媵娶媳婦兒時,他不是得送賀禮嘛,我就想著不如把那塊金墜弄出來瞧瞧,讓大傢伙兒開開眼界,誰知人家壓根不幹,說那東西是給自己老婆的……」

  心念一動,盈蘭若開始明白,當他將這金墜給她時,那抹可疑的紅暈究竟為何了……

  她垂首,看不清臉上的表情,而攏在衣袖裡的青蔥指尖,細細摩挲著金墜,勾畫著它的圖形。

  「唉,有些事情,外人也不好多嘴,可是千萬別為了一點點誤會就放棄,你看看咱們花大師……」老闆娘歎道:「老謝去打仗了,一走就是這麼長時間,現在有傳聞皇帝要殺他,她就跟丟了魂似的,恨不能長雙翅膀飛去救老謝,之前有什麼不開心的,早就忘到九霄雲外了。」

  盈蘭若抬起頭,眼底有淚光閃爍,老闆娘明瞭地拍拍她單薄的肩頭,又道:「妹子,有句話叫天涯思君不可忘,還有句叫東西永隔如參商,那幹嘛不憐惜眼前人,非得弄到那種地步呢?」

  「老闆娘……」鼻頭一酸,淚珠兒大滴大滴地從盈蘭若眼裡淌出來,濕了面頰。

  「好妹子,我明白你,有委屈就痛痛快快哭出來吧。」老闆娘伸手摟抱她,安慰道。

  「我是不是……是不是很討人厭?」她忍住哭泣,顫著聲音問。

  「怎麼會?你本來就不是附庸風雅之人,又何需改弦更張?難道你看不出大家可都喜歡你的為人!」老闆娘啞然失笑。

  看似冷淡薄情又不易親近的盈師傅,骨子裡其實還是個孤獨的小女孩兒,想讓人喜歡,又生怕讓人不喜歡,更不知道該如何讓人喜歡……呵,這彆扭的性子,還真叫頭回墜入情網無法自拔的曲帥哥一頭兩個大!

  「嗚……」盈蘭若終於淚如雨下哭出聲來,隨後她聽到老闆娘道:「明兒,大傢伙兒要出發去豫章救老謝……」大傢伙兒?也包括他嗎?

  梨花帶雨的美麗人兒,整個人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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