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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國太監》第14章
第十四章:往昔痛

  玄天佑覲見後的第二天,墨欽便下旨:春狩之後納西平郡主玄若霞為妃。

  後宮頓時炸開了鍋。而齊後仍舊稱病不出鳳儀宮,妃嬪們也猜不出皇后的心思。

  秋寧除了籌備天聖節外,剩下的時間都用來練習步隨雲傳授的內功心法。果然漸漸有了起色,經脈的瘀堵之處得到疏通,也能聚集更多的真氣。

  讓秋寧驚疑交加的是,步隨雲曾悄悄溜進宮兩次,帶秋寧找到宮內一處廢棄的地道。秋寧在皇宮多年也不曾發現宮裡有地道,步隨雲卻可以隨意進出內宮。

  秋寧對步隨雲和他背後的玄家感覺很複雜。一方面步隨雲的身份、意圖、玄家的真正實力讓他困惑,始終放不下戒心;另一方面步隨雲對自己有救命之恩,藥師國族人又受他諸多恩惠,自己對他除了感激外還有一份莫名的親近,何況還有那個戴面具的玄天佑……

  步隨雲提出和藥師國人合作時,他拒絕了。

  依照現在的形勢,刺殺顯然行不通,只能在朝堂上扳倒齊王,和玄家合作無疑是最好的選擇。但秋寧無法相信他們。直到幾位長老聯合要求與玄家合作,他才勉強答應。

  步隨雲埋怨秋寧太多疑。

  秋寧冷笑,多疑又如何?他要是輕信早不知死了多少回!

  距離天聖節還有五天時,忽然傳來消息,西南的信王在前往京城的路上病倒了,無法堅持趕路,只得暫時停下來養病,等病好之後再進京。

  墨欽是在信王藩屬里長大的。他一個不受重視的皇家遠親,若不是信王悉心栽培,也不會有今天統治天下的才能,而信王的助力更是他登上皇位的堅實後盾。

  墨欽與齊王是利益聯盟,和信王卻有亦師亦友的情誼。

  登基以後,墨欽很久沒見過信王,早盼著信王進京,誰知信王居然病成這樣。

  墨欽為此一直不太高興,為天聖節蒙上了一層陰影。

  天聖節的前一天,一向勤勉的墨欽沒有出現在昭文閣。沒有出現在他應該出現的任何地方。

  這是一個令後宮靜默的禁忌。

  秋寧忙亂了一天,眼見天色已晚,仍不見墨欽,他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出了妙音閣。他繞過亭台樓閣,穿過御花園,沿著太平湖走了一盞茶,被一片茂密柳林擋住了去路。

  青碧的柳條在晚風中拂動,白色的柳絮漫天飛舞。沙沙沙……風吹過柳林,彷彿有人在林中哭泣。

  秋寧頓了頓,慢慢地拂開枝葉走進去。

  柳林深處有一座黑瓦白墻的小樓。一條五彩的鵝卵石小徑通到小樓前。小樓的窗欞門框掛著白紗,匾額也被白紗圍繞,上書“懷良祠”三字,蒼勁飽滿的筆跡乃是墨欽御筆。

  常貴等人遠遠站在小樓前,大氣都不敢出,只有檐上的獸鈴不時發出幾聲脆響,襯得懷良祠越發的孤寂。

  秋寧走到小樓前,輕手輕腳地拾級而上。常貴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去。

  門窗緊閉,隱隱聽見裡面有人低語。秋寧貼在窗前往裡看。

  這是一座靈堂,屏風几案花熏一應俱全,正中放著“忠勇侯木公良大人”的牌位。

  墨欽席地而坐,身旁橫七豎八地放著幾個酒壇。他對著牌位自言自語,說得難過處還嗚嗚地哭泣。

  這哪裡是君臨天下的承光帝,分明是痛失所愛的傷心人。

  木良木良……秋寧默念這個名字,放在窗欞上的手指用力收緊,指節泛出青白色……

  六年前,墨欽攻下京城,尚未登基,河東地區的各勢力紛紛起兵,信王長子,討逆將軍木良率武驤軍平亂。半年之後,墨欽親自帶兵前去支援木良。

  秋寧跟隨墨欽出征。那時,他還年輕,心還是熱的,在經歷過廢帝的虐待之後,墨欽的憐寵猶如冬天的炭火,讓他的生命有了溫度。

  那天是木良和墨欽大軍匯合的日子。

  墨欽一整天心緒不寧,不時遣人去打探武驤軍的行蹤。直到傍晚還不見蹤影。

  秋寧端上精心準備的飯菜,墨欽心不在焉地吃了幾口,忽然發現秋寧站在一旁,便對他道:“坐下來一起吃吧。”

  秋寧微笑搖頭道:“等欽郎吃完我再吃。”

  墨欽拉起他的手,憐惜地道:“本來就瘦,還沒養好就跟著我出來吃苦。”

  秋寧淺笑嫣然:“我只伺候你的起居,比起士兵們不知要輕鬆多少……何況能陪在欽郎身邊,便是再辛苦些,我也不覺得。”

  墨欽笑起來,環住他腰,把他抱在腿上吻了吻,由他將飯菜一口口送進嘴裡。

  正在情濃時,帳外兵士高聲稟報道:“元帥,木將軍到了。”

  墨欽推開秋寧驀地站起來,難掩驚喜之色,“總算來了!木將軍在何處?”他抓起頭盔,大踏步地走出帳外。

  秋寧聽說過木良。他是木永楨的嫡長子,驍勇善戰,謀略過人,是青龍國年輕將領裡的翹楚。他和墨欽從小一起長大,感情甚篤,後來追隨墨欽起兵,是墨欽最倚重的人。

  墨欽進京時,他在外作戰,所以秋寧至今未見過這位大名鼎鼎的木將軍。

  秋寧挑開帳簾往外看,只見營門外塵土飛揚,兵營中空無一人,估計全跑去會武驤軍了。

  不一會兒,營門大開,墨欽和一位年輕武將在一片旌旗和呼喝聲中並騎而出,挾千軍萬馬的氣勢,威風凜凜,彷彿天地間的光彩都聚集在他倆身上。

  秋寧是男寵,又是閹人,軍隊裡沒人瞧得起他。礙於墨欽,大家見到他會恭敬招呼,但在眼裡總會流露出一絲輕蔑。這樣的聲望、場面對他而言,簡直如登天般不可企及。

  他退回營帳,慢慢地收拾桌上的飯菜。

  今夜怕是要喝酒,墨欽不會回來吃飯了。

  他坐了一會,爬上他在營帳角落裡的地鋪,拼命忽略外面的歡笑熱鬧。

  不知過了多久,他剛朦朧睡著,突然有兩個人撞了進營帳。

  秋寧睜開眼,聽見墨欽道:“阿良,我想死你了!每次你出征,我都擔心得要死!”

  一個清朗的聲音呵呵笑道:“我還不是為你打江山。”

  墨欽喘息道:“光有江山沒有你,有什麼意思?我以後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了。”

  然後是一陣親吻喘氣盔甲落地之聲。

  秋寧悚然心驚,緊緊捏住被沿。

  兩人停下動作。墨欽寒聲道:“誰在那兒?”

  秋寧一骨碌從被窩裡爬起來,跪倒在地。

  墨欽顯然是喝了酒,有些不清醒,生氣地叱問秋寧:“你在這裡幹什麼?”

  沒等秋寧開口,木良已經戲諷道:“他不是伺候你的人嗎?”

  墨欽像是想起秋寧夜夜宿在營帳裡為他暖床的情況,臉漲得通紅,對秋寧喝道:“滾出去!”

  秋寧低著頭跑出營帳。

  他站在帳外不知該往何處去。去宦官僕人的營帳,要是問起來,他該如何回答?

  他在營帳旁找了個背風的地方蹲下。

  已經是深秋了,晚上風很大,而且很冷。秋寧只穿了一件單衣,實在冷不住了,只得蜷成一團。

  還是冷啊。連心都是冰的。

  他聽見營帳裡傳來陣陣歡好的聲音。他明了那兩個人一定是相愛的,而且是他從未經歷過的熾熱感情。

  木良低聲笑道:“你的小美人兒還在外面,一定凍壞了吧。”

  墨欽在親吻的間隙中回答:“別管他。”

  秋寧把身體抱得更緊一些,眼裡一片模糊,渾身冷得打抖。

  不知道過了多久,裡面的人終於雲散雨歇,墨欽懶懶地道:“今晚別走了,讓我好生抱抱你。”

  “不行,我宿在你帳內,會惹人閒話。”

  “我都要當皇帝了,怕什麼閒話?”

  “你不怕,我怕。我可不想當佞臣。”

  “哎,你啊……”

  不一刻,木良穿戴整齊地走出營帳。

  他神色複雜地望著蜷在遠處的秋寧,過了一刻才道:“你進去吧。”

  秋寧抱著肩膀站起來,凝視著木良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大營中。他努力直起脊背,雖然在顫抖,卻沒有一絲狼狽之像。

  他走進營帳,墨欽的目光轉到他身上,對他笑了笑。掀起被子的一角道:“快上來。”

  秋寧躺到床上,墨欽順勢摟住他。用力摩擦他的手臂,有些心疼地道:“你怎麼不找個地方睡覺,要在外面等著?”

  秋寧乖順地靠在他懷裡,道:“我怕你要人伺候。”

  墨欽在他額頭吻了一下,“傻瓜。”

  秋寧喃喃道:“木將軍真威武啊。”

  墨欽打了哈欠,不以為意地答道:“當然了,他那樣的才是好男兒、真英雄。”

  秋寧不說話了。一種難言的酸澀不受控制地在心中翻滾。

  曾經,他也有指點江山的雄心壯志。

  曾經,他也可以成為馳騁沙場的好兒郎。

  曾經,他也是銀甲寶劍軍前揚威的天之驕子。

  如今,他只是下賤的男寵,卑微的閹人。

  不男不女,不人不鬼的怪物。

  秋寧的手摸到私處,觸碰到淨身時留下的傷痕。不用看也知道有多醜陋。莫說墨欽不喜歡,連自己看了也會作嘔。

  那一刀砍掉的不僅是他的一個器官,更砍掉了他作為男性的尊嚴。從那以後,他只是依靠別人寵愛才能生存的玩物。

  他好恨啊!

  手指使勁掐下去,指甲生生刺進傷疤裡。

  血,一滴滴染紅褻褲。他仍不放手,一下一下,把那傷處抓到血肉模糊。

  他要痛!只有痛才能忍住屈辱自傷的淚水。他要讓淨身那種切膚之痛融入骨血,變成仇恨,好讓自己不會被自卑和不甘擊倒……

  窗欞突起的雕花刺痛了秋寧。那種感覺,就像多年前自殘的那一夜。

  過了那麼久,木良也死了,可是看到這般悲痛欲絕的墨欽,他還是會痛。

  他和木良分別在天枰的兩端,而這桿秤從來沒公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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