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伏羲陣
刺客襲擊的時候,玄天賜正和水邱靜睡得香。
兩人聽到示警醒來時,院裡的火已燒起來了。
玄天賜拉起水邱靜提了“煥雯”寶劍往外衝。誰知還沒衝到門外,幾個刺客就破窗而入。
玄天賜護住水邱靜,與刺客纏鬥在一起。他雖年紀小,但師從名家,武藝不俗,刺客一時也奈何他不得。
援兵很快到來,玄天賜想帶水邱靜出去,卻見一名刺客直衝小孩而去。玄天賜心中大急,使出殺招砍翻身邊的刺客。這個時候水邱靜已被人抓在手裡,只聽小孩一聲尖叫,玄天賜疾步衝過去。
水邱靜摔倒在地,而那捉他的刺客連退兩步,左胸赫然刺進一把匕首,鮮血從傷處噴涌而出,噴得小孩滿頭滿臉。
原來水邱靜隨身攜帶匕首,刺客沒防備到他,被他一刀刺中心口。
玄天賜去拉他,可是小孩給嚇傻了,一面嗚嗚哭一面抖做一團,根本沒有力氣站起來。玄天賜無法,只得彎腰背起他。正準備跑,刺客又衝了進來。
一名護衛從他背上接過水邱靜,道:“郡王先走,靜公子由我等保護。”
“好,交給你了!”玄天賜很放心他的護衛,便跟隨另外的護衛衝殺出去。
待刺客被清理的差不多,玄天賜四處尋找,卻不見水邱靜。他挨個問了一圈,沒有人知道。
玄天賜心急如焚,不及細想,抓過一桶水澆到身上,不顧阻攔又衝回自己住的院子。
小院已經是一片火海,熱氣燙得能灼傷皮膚,滾滾濃煙直撲口鼻,不時有燒壞的木櫞砸落下來。
玄天賜一面大叫:“病秧子……病秧子……阿靜……阿靜……”一面在大火中搜尋。
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顫抖地回應:“天賜、天賜,我在這裡。”
玄天賜循聲找去,見到水邱靜站在一個比較乾燥的角落,旁邊躺著護衛和刺客的屍體。
玄天賜隱隱有些明白,這些刺客沒追著他這個正主出去,反而在路上伏擊阿靜。他們似乎是衝著阿靜而來。
他衝上去抱住水邱靜道:“你沒事吧?”
水邱靜伏在他懷裡,緊緊環住他的腰,帶著哭腔道:“沒、沒事。”
“來,我背你。我們快離開這裡。”
“不、不用。我自己走。”
“好。你跟緊我。”
玄天賜拉著水邱靜在火海裡穿梭。然而火越燒越大,完全湮沒了方向,煙霧嗆人,幾乎無法呼吸。有好幾次,他們險些被燃燒的房梁砸中。而灼熱的空氣也讓他們難以忍耐。
玄天賜的意識開始模糊,他怕自己拉不住水邱靜的手,撕下衣服纏住相握的手腕,不忘安慰病秧子:“別怕,有我在。”
水邱靜仰著熏黑的小臉,使勁地點了點頭。
又摸索了一會兒,兩人力漸不支,玄天賜喃喃道:“病秧子,我們出不去了……”
“不行,你答應要保護我的。你不能說話不算數!”
“嗯,我是青海郡王,不能說話不算數!”
玄天賜振作起精神,和水邱靜互相攙扶著又走了一小段。
忽然前面傳來轟然巨響,火海中竟然被掃出一條路。步隨雲帶著人衝了進來。
玄天賜見救兵來了,心裡一鬆,昏了過去。
……
玄天賜力戰刺客,又在濃煙中呆得時間過長,才力竭發昏,身上除了幾次燎傷並無大礙。
他醒過來時,看到步隨雲坐在床邊守著他。
“病秧子呢?他有沒有事?”他猛地坐起來,想掀被下床。
“他沒事,在睡覺。”步隨雲按住他,“你現在需要休息。”
玄天賜躺下來,不放心地問:“損失如何?”
“有幾個人受傷,除了房子燒得厲害,沒有太大損失。看來我們要換地方住了。院裡有個新來的馬夫和粗使丫頭是奸細,已經清除了。以後進人要更加提防。”
“我覺得他們是衝著病秧子來的,幸虧你讓藥師國的人換了地方。”病秧子是在自己堅持下才留下來的,如果他不跟著自己,是不是就躲過昨天的一劫?
“我知道他們是誰的人……可是他們為什麼衝阿靜而來?你們是不是私自出去過?”步隨雲的目光盯在玄天賜臉上。
玄天賜心虛地睃開眼,不敢看步隨雲。
步隨雲了然地點頭道:“天賜,你知錯嗎?”
玄天賜囁喏道:“我不該心軟帶他出去……”
步隨雲目光深沉地凝住他道:“這是其一。其二,你不該魯莽地跑回去找阿靜。”
“我想救他,難道也有錯嗎?”玄天賜不服氣地嘟囔。
“你肯定他就在那裡嗎?如果他不在呢?如果他已經死了呢?如果我們沒有及時救出你們呢?”
玄天賜被問得啞口無言。
步隨雲的語調漸漸嚴厲起來:“你該明白你的身份。你如果有個好歹,對玄家將是多大的損失。你的命不是你一個人的!你做事時,應該多想想自己的責任。假如昨晚你出什麼事,你讓阿靜如何面對玄家?別人只會怪他拖累你,玄家還願意庇護幫助他嗎?你的莽撞不但保護不了他,還會害了他!”
玄天賜沉默了一息,終於低頭認錯:“我錯了。”
水邱靜站在門外聽完步隨雲的一席話,小臉變得慘白——都是自己任性才連累玄天賜,連累玄家。自己不但幫不了玄天賜,還變成他的累贅。而且自己和玄天賜一樣,也是一族首領,肩上是有責任的。
他緊抿雙脣,慚愧地低下了頭……
……
時過四更,信王木永楨的書房裡還燈火通明。木永楨靠在羅漢床上,手握書卷閒閒地翻看。
突然,他對面靠墻的多寶格哢嚓響了一下,然後被從墻裡面推開,露出一條黑黝黝的暗道。
那名被步隨雲打傷的黑衣人踉蹌地從黑暗中走出來。
木永楨抬眼看著他,皺起眉道:“失敗了?”
黑衣人拉下面巾,原來是木氏親軍首領金奕。他單膝跪倒,慚愧地回道:“屬下無能,請殿下責罰。”
木永楨擺擺手道:“你起來,勝敗乃兵家常事,怪你無益。”
金奕站起來道:“多謝王爺。”
木永楨頗有興味地掃他一眼,道:“我很奇怪,什麼人居然能打傷你?”
金奕的臉色變了變,“是玄郡王身邊一位姓步的謀士。”
木永楨捋著長須,依稀記得玄天賜身邊那位溫雅的青年,有些不信,“這樣厲害?”
金奕眼中流露不忿情緒,恨恨道:“屬下也沒想到。原以為這次有內應,有地圖,晚間風勢正好,火攻一定不會有問題。誰知我們輕鬆容易進入院子後,那姓步的站在屋頂上,幾下便打翻了好幾個人,引得我們提前行動,打草驚蛇。”
木永楨放下手中書卷,認真聽他描述。
金奕沉浸在回憶中,臉上漸漸露出困惑,“雖然是提前行動,但屬下帶人執行過很多次任務,沒有一次像這樣先易後難……著火時院裡著實亂了一陣,我們也找到了目標,可是等我們的人進去後,玄王的人不知不覺地把我們包圍了,來了個甕中捉鱉。屬下如不是絆住了姓步的,又有火助,可能也逃不出來。屬下奇怪,我們竟絲毫未察覺他們是什麼時候包圍我們的。現在回想當時情形,竟與王爺帶兵時布的陣有些許相同。”
木永楨聽到這裡,瞳孔驀地張開,隨即微微眯起雙眼。
他前些天得到一個蹊蹺的消息,原該在青龍國西北面帶兵追擊大順殘兵的青海王玄天佑,出現在東南邊齊王的屬地。又有消息說他一直想找的東西可能在玄氏手上。於是他派出金奕帶領的精兵潛入玄家別院探聽消息,順便把那個令人生疑的紫眸小孩抓來。沒想到會在玄家撞上伏羲陣。
他吶吶自語道:“伏羲八陣?艮其背,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居然用艮陣護院!難道是鳴岐山主的親授之徒出山了?”
金奕點頭附和道:“難怪姓步的武功瞧著眼熟,確實是鳴岐山的路數。這鳴岐山主到底是什麼來路?伏羲八陣居然如此厲害!”
木永楨眼望虛空,嘴角浮出一絲微妙的笑意道:“本王也不知道鳴岐山主的來歷,只知道他是如鬼谷子一般的世外高人,以教徒授課為業。當年本王祖父想將鳴岐山作為軍事要塞,派數萬軍隊圍剿,卻敗在鳴岐山主的伏羲八陣下。祖父仰慕伏羲陣威力,想拜到鳴岐山門下,未果。最後開出永不侵犯鳴岐山、並給予其門徒諸多便利的條件,才求到伏羲陣圖。”
“可惜,陣圖無人講解也是無用……從祖父到本王,木氏三代潛心鑽研伏羲陣,只得些皮毛。然而每每出戰,勝多敗少,可見假如能將伏羲陣融會貫通,其威力不可估量……要是能在有生之年,有人能為本王講解伏羲陣,也算了卻本王一個心願。”
金奕咽了咽吐沫,試探地問:“屬下去把姓步的捉來?”
木永楨從沉思中回過神來,挑眉一笑,反問道:“你捉得到他?”
金奕赧然垂頭,不敢答話。
木永楨沒有注意他的反應,心內暗忖,前段時間天璣閣鬧得轟轟烈烈,沒隔多長時間就銷聲匿跡。曾有內線的消息說是天璣閣的人在玄王別院出現過一次,之後便失了蹤跡,只怕已被那步隨雲安排散布到各地去了。
像天璣閣這樣的組織,一起出動對於擁有軍隊的人來說,反而威脅不大,但是分散出去的話無異水珠滲入泥土,極難掌控,他們的作用才會顯現出來。
想到將會有一個來自鳴岐山的對手,木永楨不禁有一些不安。
他將最近的情況梳理一遍,道:“鳴岐山與神龍谷淵源頗深,玄家能請到他們的人,說不定也能請到神龍谷的人,你下的蠱遲遲不見動靜便也不奇怪了。”
金奕赫然抬起頭,臉色陰沉地咬牙道:“金家的蠱,外人絕對解不了!神龍谷醫術再厲害,最多只能壓制。屬下以性命保證!”
木永楨捋須點頭道:“本王也是這樣想。你先回去,好好養傷。”
金奕撫胸躬身行完禮,悄無聲息地退回暗道。
木永楨注視著多寶格緩緩關上,心裡又浮上一片陰雲——鳴岐山有規矩,山主親授之徒不入朝堂不涉江湖,這也是當年他不收祖父為徒的原因之一,而今卻有徒弟輔佐玄王,玄家和鳴岐山有什麼特殊關係嗎?
據說玄家的孩子自出生後便養在一處與世隔絕的山谷,直到十多歲的時候才會離開,這些孩子是如何長大的,無人得知。再聯想到遠在千里之外的玄天佑忽然出現在東都寰城……這玄家真是處處透著神秘……
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木永楨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