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餘震不斷來

　　天地白茫茫的一片，視野中除去整片整片的白再無其他顏色，不時仍有餘震傳來，不過較昨天的已經好了許多，徐茂青和徐茂森合力把灶臺上的雪清掃乾淨準備生火。

　　大雪紛紛揚揚的撒著，徐茂青覺得自己的眼睛有些發痛，急忙從雪堆裡刨出柴火，廢了好大的勁兒將其點燃，一會兒的時間鍋裡又蒙上了一層雪，灶眼裡的柴燃起滾滾濃煙後才見鍋裡的雪迅速消失。

　　徐茂森趁著徐茂青生火的時候又抱了許多柴回來，雖然都潮了，只要花上點時間還是可以燃，田氏披著身上的衣衫只露出只眼睛在外邊，「二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不？」

　　大雪把田氏的聲音掩蓋了些，弄得徐茂青聽到的時候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不過隨即鎮定下來，看來田氏的瘋病真的好了，「沒事兒，天冷，三弟妹快會棚裡暖和些！」

　　田氏沒接話，走到灶台邊用布將雪水擦拭了一遍，左右看了兩眼，「二哥，井都被蓋住了，咱是準備燒水還是？」

　　徐茂青指了指旁邊一桶的雪，那是打掃時特地保留下來的，「桶裡的雪都是乾淨的，咱用雪做飯吧！」

　　雖然王靜怡早就準備了水，可是人多那點水根本就是杯水車薪，想了想，「三弟妹，你能不能幫忙看著一下火，我和三弟搬糧食去！」

　　屋子塌了，加上大雪，之前灶房裡的糧食肯定是挖不出來了，走到棚子邊，估計了下大概位置，「三弟，咱先把雪刨開！」

　　徐茂森隱隱知道裡邊有什麼，默不作聲的在一邊做搭手，好一會兒才把雪弄乾淨，當看到類似於一道小門的口子時，徐茂森就徐茂青雙眼發亮，整個人精神不少，他大概知道裡邊有什麼，不過徐茂青沒開口他也就站著沒動。

　　仔細看了看裡邊的情況，和之前完全不一樣而且有些糧食已經被蓋住，「三弟，你在外邊等我我，我下去把糧食遞上來你接著，當初你二嫂讓挖地窖時我還不屑一顧，如今看來還是你二嫂未雨綢繆！」徐茂青的語氣裡是滿滿的佩服以及幸福，徐茂森怎會聽不出？他動了動僵硬的小腿，「行，我在外邊給你接東西！」

　　徐茂青不是防著徐茂青，而是地窖本來就塌下去不少，如今的樓梯怕是只容許一人帶經過，下去後他才發現自家地窖裡邊的糧食又如此之多，雖然有些被蓋住，可多得讓他不敢相信，深呼吸了兩口氣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找了袋剛放的大米，王靜怡當初說冬天存大米方便吃，夏天存稻穀防止大米發黴，這麼一掃真是明確的選擇，徐茂青拿出一袋子往上，把袋子舉到頭頂然後遞給徐茂青，出來的時候徐茂青身上竟有了薄薄汗意，身上沾了許多灰塵，他跺了跺腳，見徐茂森扛著大米要走，他趕緊上前接住，「三弟，我來，你和三弟妹先回棚裡暖和會兒，我來做飯吧！」當看到徐茂森的一隻腿明顯拖在地上時，他的心震撼了一下，腿昨天明明還沒這麼明顯的啊？

　　田氏和徐茂森被轟回了棚裡，徐茂軍他們不知道去哪兒了現在都沒看到人，田氏坐在角落裡，聽李氏跟何氏說話，村裡什麼情況不清楚，照昨日的那種程度，比這邊只壞不好，幾次她欲言又止，最終都乖乖閉上了嘴，把頭埋在雙腿間，只露出個後腦勺讓李氏她們看。

　　柴火不易燃，這頓飯可以說是在煙霧中被熏好的，看不出什麼時辰徐茂青決定煮好了就吃，瑤姐兒中途吃了羊奶，陪徐四郎嘰嘰喳喳念叨了會，青哥兒昨晚不時就哼哼呀呀兩聲，今早也是，平時要許氏拉著到處走的他此刻窩在許子魚大腿上，很不舒服一直扭著身子哭幾聲停一會再哭，許氏急得沒辦法，青哥兒已經九個月大，有些單音節的詞可以說了，平時蹦蹦跳跳的如今難受得啊啊兩聲讓許氏心疼不已。

　　「嫂子，喂她吃了藥待會就沒事兒了，你歇會兒吧，急也急不來的！」王靜怡不知道怎麼安慰許氏，換做是瑤姐兒成如今這副模樣她也難受。

　　「看看青哥兒一臉懨懨的，平時恨不得在他屁股上拍兩下，如今安靜了不蹦躂了我心裡反而更難受！」許氏幫青哥兒緊了緊襖子，心疼道「還好上次往這裡儲備了些東西，不然更加手忙腳亂，大人還好，小孩子怎麼吃得了苦？」

　　「是啊！」王靜怡忙著手裡的針線，是給瑤姐兒做的衣衫，如今她決定改大些讓何氏的鐵哥兒穿，小孩子抵抗力本來就弱，把他們照顧好了才有精力應付其他的。

　　徐茂青端著鍋進棚的時候大家都安靜下來，徐茂軍他們還沒回來，徐茂青留了半大鍋起來，用的碗不夠只能一批一批來，先喂了幾個小孩大人才吃，李氏對著白花花的米飯卻沒了食欲，她如今的待遇本該是趙氏和徐老頭的，「二郎，還好有你，不然我們不凍死也會餓死，也不知道你娘怎麼了？」

　　「嬸子，吉人自有天相，說不定我娘好好的呢，你也吃飯吧，吃飽了才有力氣做其他的！」徐茂青安慰道。

　　想到倒塌的屋子，李氏鼻子發酸，住了大半輩子的屋子就這麼沒了，以後可怎麼辦？

　　王靜怡接過碗，床又開始左右搖晃，瑤姐兒擰緊了眉，緊緊抓著徐四郎的衣衫，青哥兒嚇得又哭起來，鐵哥兒，山哥兒都害怕的要找爹爹，二錢還好些，有大錢看著，可濕噠噠的眼睛洩露了他此刻的不安與害怕。

　　李氏也有些擔憂，嘴上忍不住抱怨了出來，「地龍翻身都沒過，你三叔硬要回屋子瞧瞧，我看他是嫌自己命硬不想活了！」

　　一頓飯棚子晃悠了好幾次，徐茂青見這麼下去不是辦法，找出王靜怡囤積的煤炭，開始計算怎麼用才能最省，再有就是得把家裡的棉被都刨出來才行，收拾好碗筷他走到一座小山丘邊上，用鏟子一下一下的刨著，沒多久旁邊傳來步伐，「二郎兄弟，我們回來了！」

　　劉大漢說著一臉感慨，地上的雪都到腳踝了，村裡的情況更差，東一堆西一坨的，分明就是被大雪覆蓋的房屋。

　　「村裡怎麼樣了？」把鏟子遞給劉大漢，徐茂青伸手翻了翻，是一堆樹葉，他有些洩氣，大雪把所有的都掩蓋了，根本分不清哪兒是哪兒。

　　「哎，死的死，傷的傷，不好！」劉大漢他們去的時候根本就沒怎麼見到人，經過一堆堆山丘時被腳下的膈應道，他們不敢掀開看，因為有的明顯被大雪掩埋不久，不用說都知道那是什麼。

　　「裡正沒有想辦法把大家號召起來嗎？」拍了拍手上的雪花，徐茂青接過鏟子，看著凹凸不平的地，他準備放棄。

　　「裡正家也傷得不輕，地龍翻身老裡正先是逃了出去，後來死活要回去拿東西，結果就沒出來！」劉大漢不敢形容人聲鼎沸的村落一夕之間變成荒涼之地後的那種反差，雖然他不是陰山村的人，可是看到那一幕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徐茂軍他們眼眶腫腫的，明顯哭過，鍋架在炭爐上，大家都沒心情吃，徐茂青拍了拍劉大漢的肩膀，說道「劉大哥，我等著你們回來商量一下咱以後的生活，米我已經拿出來了，炭還有不少平時燒水沒問題，做飯怕還是要去外邊，咱得把灶搭個棚子，別讓雪給覆蓋了，還有就是我二妹他們在外村不知道情況怎麼樣我得過去看一下，靜怡她娘倆你還得幫我照顧著一些！」

　　找徐金蘭一家人是徐茂青剛和王靜怡商量過的，他在世上的親人不多，不想留下遺憾。徐茂竹把大錢二錢也拉到李氏身邊，「三嬸，我跟二弟一起去，二弟妹要照看瑤姐兒和四弟，大錢二錢就多多麻煩你了！」又埋頭叮囑了大錢幾句，無非就是乖乖聽話之類的。

　　二錢小手一直拉著徐茂竹衣襟，害怕的把頭埋在他衣服裡，「爹爹，我也去，我找二姑好不好？」

　　徐茂竹吞咽了下口水，知道自己現在不能哭，「二錢乖，我和二叔找到二姑了立馬就回來的，聽話好不好？」

　　「爹爹，你放心去吧，我會照顧好弟弟的！」大錢用力的把二錢的手拉進自己手裡，小小的人紅著眼眶說道「爹爹要早點回來好不好？」

　　「好，很快的！」徐茂竹不知道這句話是安慰大錢還是安慰他自己，去村裡的路基本都沒了，更何況是去外村的？白茫茫的根本分不清哪兒是哪兒。

　　人多好幹活，幾人迅速的把灶搭了個棚子圍上，又找了許多柴火放著，徐澤明建議索性搭幾間屋子出來，雪大油布支撐不了多久，多幹就幹，天冷幾個大男人有說有笑的時間過得很快，晚飯是田氏和王靜怡做的，除了起火其他都還好，看著完成的兩間屋子，眾人對未來的生活有了信心，大不了重新建個新的就是了......

　　夜裡，王靜怡摟著瑤姐兒默默流淚，徐茂青明日去要好幾日才能回，而且餘震不斷，若是走到斷裂地帶被震了下去，一想她心口就發疼想讓徐茂青不去了，可徐金蘭是他親妹妹，換成自己自己能做到嗎？

　　想到汶川地震時焦急跑來找自己的爸媽，王靜怡啜泣了兩聲，感覺身邊躥進了股冷風，她剛要轉身身子就被困住，「媳婦，別動，今晚我在這兒睡！」

　　王靜怡大氣不敢出，生怕外邊的人聽到，呼呼的大雪聲此時變得有些遙遠，耳邊全是徐茂青溫熱的呼吸已經保證，他說「媳婦，明日我和大哥去找二妹，不管找不找得到我跟你保證兩天后就回來好不好？你和瑤姐兒好好待著，地窖沉下去了許多別讓三弟去，他腿不好下去就爬不上來了，要拿糧食讓劉大哥去就成，對了，我削了幾把尖尖的竹子，若是有個啥你們好用來防身，我很快就回來的啊！」

　　王靜怡狠狠咬在徐茂青肩頭，她覺得徐茂青就是故意說這些話讓自己難受的，好久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低沉，暗啞，「上次你害我在山上吃盡了苦頭我還沒找你算帳，這次你若是不早日回來我就帶著瑤姐兒走，讓你再也找不到我們！」感覺對方身子明顯一僵，王靜怡心情好受了些。

　　「媳婦，你......你什麼時候想起來的？」

　　「哼，反正我已經想起來了，兩天后你要是不回來我就抱著瑤姐兒走！」王靜怡知道自己說的不是假話，至於去哪兒還有待斟酌而已。

　　「我一定會回來的！」

　　兩人說著話，忽聽到外邊傳來叫喊，徐茂青身子一側起身坐了起來，燭火不多，為了留著燭火大家很早便歇下，徐茂青走到外邊，徐茂竹他們也出來了，幾人拿出削好的竹子防備的盯著越來越近的人影，「姐夫，姐夫，是你們嗎？我是大錘啊，勇哥兒他爹！」

　　徐茂竹聽不出李大錘的聲音，防備著走近，一看，李大錘背上背著徐金蘭，胸口的衣服上掛著勇哥兒，徐茂青趕緊把人接下，「大錘，來了正好，我們正打算明日找你們呢！」沒說完天地又是一陣旋轉，李大錘直接跪在了地上。

　　胸口的勇哥兒臉色潮紅，徐茂竹伸手一探，「不好，勇哥兒發燒了！」

　　王靜怡也被驚醒，徐茂青背著徐金蘭把她放到王靜怡床上，「媳婦，我記得炭爐裡還聞著粥，先喂金蘭和勇哥兒一些！」

　　青哥兒喝剩下的藥還有一些，徐茂青強行給勇哥兒喂了飯又喂了藥，李大錘全身癱軟在地，睜著眼看著棚裡的人一陣忙碌，良久才緩過神來。

　　天亮了勇哥兒的燒才退下，徐金蘭仍昏迷著，李大錘一說才知道那日徐金蘭和自己正在山上幹活，感覺到天旋地轉也沒發現啥，聽到村裡的哭喊才知道發生了大事趕回家屋子已經倒塌，叫了好多聲才在一處牆堆裡聽到勇哥兒他爺的聲音，房梁倒塌時他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勇哥兒，沒等李大錘把泥土刨開就走了，兩位老人相差不過五米，可下邊的勇哥兒相安無事。

　　家沒了，村子又亂，李大錘和徐金蘭草草埋了兩老就來這邊找徐茂青，路上下起大雪根本看不清路，之前勇哥兒和徐金蘭還能陪他說說話，後來兩人都沒了聲音，他只好把徐金蘭背在背上，用衣服裹好勇哥兒不停的走，他心裡清楚只有找到徐茂青他身邊的兩人才能活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因為大雪覆蓋下根本沒有完整的屋子，要不是這片山他根本就找不到徐茂青他們。

　　徐金蘭醒來已經是隔天下午了，估計是身心受到重創，徐金蘭醒來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勇哥兒站在床上，手抓著瑤姐兒領子，含糊不清說著，「美美，美美......」

　　她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外邊正削竹條的李大錘手一頓，起身拉開油布走了進去......

　　過年那日，房屋基本建得差不多了，徐茂青和王靜怡一間屋，田氏兩口子一間，李大錘兩口子，李氏兩老，徐茂青夫婦各一間，徐茂竹帶著大錢二錢一間，徐四郎和許子魚一間，中間還留了一片吃飯的地方，雖然使用竹子搭建上邊蓋了厚厚的樹葉和草堆，可也比油布暖和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