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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桂令》第27章
☆、鬼話連篇

  樂水縣城裡,一隊隊人馬小心謹慎地出城,然後待時辰到了,顧不得再去收集糧草,便按時馱著米糧麥麩等能入口的東西趕回縣城。

  遠遠的山上,一個與玉破禪模樣仿佛的小少爺騎坐在大樹上,遙遙地向樂水縣城看去。

  與玉破禪一身狼狽的衣著不同,這小少爺衣衫整齊得嚇人,仿佛在這兵荒馬亂之中,整理儀容,依舊是他不肯懈怠的每日必做之事。

  「少爺,要不,叫人去樂水縣城瞧瞧?」馬下一隨從問。

  「哼,去那瞧什麼?」樹上少年一個翻身跳了下來,「成王敗寇,也不知道……」

  「九少爺!」隨從出言勸誡。

  這隨從名叫玉無悔,是與玉無價、玉無雙等人一起從京城趕來揚州搭救玉破禪、玉入禪兄弟的家將之一。自從護著玉入禪與玉破禪一群人分開後,玉無悔越來越見識到玉入禪的離經叛道。比如玉破禪一心想著忠君愛國,只要有人謀反叛亂,玉破禪必將那人視作仇讎;而玉入禪,卻滿口成王敗寇,誰叛亂誰謀反,都與他毫不相干——即使來平亂的人就是他父親玉將軍。這等言行作為,在忠良世家的玉家人眼中,是極為不孝不肖的。

  玉入禪嘲諷地望了眼隨從,伸手將黏在衣裳上的枯葉摘下,見衣擺上留下一處青苔,便令玉無悔倒水濕了帕子給他擦衣擺上青苔。他聽見躺在篝火邊的戚瓏雪嚶、嚀一聲醒來,才一改不屑的神色歡喜地湊過去問:「雪姐姐醒了?」

  「玉……九弟,還沒跟八少爺匯合嗎?」戚瓏雪醒轉過來,慢慢地向身邊看去。

  玉入禪卻選擇忽視這問話,「你覺得身上怎樣?」

  戚瓏雪強撐著做起來,雖連日奔波令她衣衫不整潔、臉色也有些蒼白,但舉止依舊優雅從容,慘白沒有一絲血色的臉孔如雪般剔透。

  被看押起來的金折桂靠著瞽目老人,瞥了眼情竇初開的玉入禪,又想了想那以為孩子是從肚臍眼、胳肢窩生出來的玉破禪,不禁搖了搖頭,果然是龍生九子,子子不同。這位才十三四歲的戚小美人明擺著一顆芳心拋在了玉破禪身上,玉入禪這初開的情竇只怕要慘澹凋零了。眼睛瞥向冷冷看著他們的范康,又蹙眉想好個禍害遺千年,卻不知道,這范康有什麼能耐給戚瓏雪下了毒,又怎麼糊弄得玉入禪抓了他們。

  范康躺在地上,心安理得地享受玉家人的伺候,嘴角噙著冷笑看向瞽目老人、金折桂,老天,終歸是站在他這邊的!

  那一日,瞽目老人設計令他被蜘蛛咬了手,他狠心斷手,又被農婦追逐,不得已狠心藏入狼穴,幸虧群狼白日出去,狼穴裡只藏著兩頭小狼,才令他躲過這一劫。

  看見小狼舔舐他斷臂上滴下的血後嗚嗚哀叫死去,范康罵了一句「老瞎子果然歹毒!」又怕母狼回來尋他報復,便強撐著又出了狼穴,未免被狼群追上,便一路沿著溪水向上游走,想用溪水隱去蹤跡。

  誰知,一夜平安無事,等到第二日早晨,竟然有人來襲擊他,他剛剛斷臂,失血過多,又中了毒,被人打翻在水中,只當自己個命不久矣。

  正在他絕望之時,有人出聲說:「這位可是無著觀裡的范康范神仙?」

  范康強打精神看過去,卻見一個穿著牙色箭袖的豐神俊朗小少年邁著步子悠然向他走來,又聽小少年戲謔地問:「范神仙不在無著觀裡發財,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投毒做什麼?我們好不容易想抓條魚吃,偏整條河裡的魚都被你毒死了。」

  范康想起金折桂曾隨著家人去無著觀打醮見過他,只怕這小少年也來過無著庵,忙捂著斷臂從河水裡爬出來。

  「哎呀!」一聲嬌呼,又有一個身段玲瓏做了男裝打扮的小姑娘捂著臉背過身去。

  「喲,范神仙沒了一隻手,這將來可怎麼給人家扶乩算卦呀?」那小少年一邊安撫小姑娘,一邊又打量他那斷臂。

  范康只覺得眼前的天地在打轉,電光火石間,掐算著這小少年看他是相識又看他斷臂也沒憐憫之心,自己若昏厥過去,定會被他丟下,於是狠心咬破舌頭,靠著舌頭的疼痛強令自己保持清醒,打起精神問:「不知這位是……」

  「你不認得我?若是我哥哥,你就當認識了。你可稱讚過他少年英雄,必定會早成大器。」那小少年說著話,卻是去看那被范康斷臂嚇著了的小姑娘,手在那小姑娘背後撫了撫,低聲安慰她,「別怕。」

  小姑娘轉過頭來,眼睛裡蓄著水霧,看模樣是順著那少年的話,神思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一開口,就是軟軟糯糯的吳儂口音,「這位元……范神仙,認識八少爺?」

  小少年臉色晦暗起來,眯著眼盯著范康的斷臂。

  范康已經斷定倘若自己昏倒在這裡,這少年絕對不會過問他的死活。他人在無著觀中,日日見的都是達官顯貴,自然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類似「少年英雄、大器早成」的話,不知道對多少世家子弟說過,因此依舊沒想出這小少年是哪位,只是那小少年對哥哥的嫉妒真是不加掩飾。

  「……八少爺跟玉九弟是孿生兄弟,長得一模一樣。」那小姑娘看范康一頭霧水,就出言提醒。

  「原來是玉家少爺,貧道眼拙,竟然沒認出玉少爺。」范康將舌頭咬出了血,看那小少年的冷漠態度,思量著要想叫玉九救他,希望還要放在那小姑娘身上,看玉九對那小姑娘一往情深的態度,想來玉九對那小姑娘言聽計從,這小姑娘稱呼玉八為八少爺、玉九為玉九弟,聽到玉八就走神,想來她是十分愛慕玉八的了。於是假裝踉蹌地在水中向玉家人邁進一步,然後跪倒在水中,咳喘道:「能見到玉九少爺,實在、實在是老天保佑,八、八少爺他被人……八少爺的簪子……」一句話不曾說完,便作勢跌倒在水裡,做出嗆水掙扎模樣,且在水裡滾了滾,亂中拔出頭上木簪,在起身瞬間將簪子在自家斷臂裡一插,然後掙扎著伸出手,「救……救命!」

  果然聽見那小姑娘如他算計的一樣勸說少年,「玉九弟,快救人吧,只怕他知道八少爺的事也不一定。」

  這小姑娘的話音落了,又聽一隨從說:「九少爺、戚小姐,這范道士順著溪水走,是要借著溪水藏去行蹤。他一路任憑毒血流下,不顧及毒死的魚群還有誤吃死魚的鳥獸,沿路害死禽鳥走獸無數,實在有違道家教義。只怕不是好人。況且八少爺才捎信來叫咱們去樂水縣城外匯合。」

  范康在水中掙扎,因方才的用力一插,此時又清醒不少,暗恨說這話的人壞他好事,心裡正七上八下。

  「八少爺捎信來了?」小姑娘似乎是被蒙在鼓裡,聲音裡滿是不敢置信。

  范康只覺得這小姑娘的聲音就像是天籟之音,果然小姑娘錯愕的一句話後,只為了與那「奴大欺主」的隨從較勁,玉九便說:「救他。」

  「范神仙是無著觀裡德高望重的活神仙,家裡的夫人們都信他得很。范神仙放著觀裡安逸的日子不享受,來到這兵荒馬亂的地方定然有要緊事。我們不能不救他。」又有一個隨從順從玉九的心意說了一席話,比之玉九賭氣一般的兩個字,這一席話更能說服人。

  其他人聽了,又看范康身邊不住地流出血水染紅溪水,一時動了惻隱之心,又因那水裡有毒,不敢輕易下水,便砍了樹枝遞過來伸向范康,叫他用手抓著樹枝被人拉上來。

  范康上岸之後,咳嗽個不停。

  「范神仙剛剛說八少爺的簪子,是這根嗎?八少爺怎樣了?」小姑娘看范康被人救上來後身上掉下一根簪子,便趕緊去撿。

  眾人原本看溪水裡的魚兒被毒死,因畏懼范康身上的毒,又看此時血水與溪水混著在他身邊濕了一片,便不敢靠近,不防這小姑娘關心玉八情切、忽然靠近,離著小姑娘最近的玉九就要去拉她。

  范康拼著最後一絲力氣,眼疾手快地將握在小姑娘手上的簪子搶回來,借著玉九將小姑娘拉開的力道,又狠又快地在小姑娘手心裡割開一道口子,低垂的臉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料到為給小姑娘解毒,這群人必定會替他尋來解藥,於是半真半假地昏迷在地上。

  朦朦朧朧中,范康聽見小姑娘一聲嬌啼,然後另一個女子哭道:「小姐,你流血了。」

  「早說這道士不像個好人。」

  「不、看范神仙昏迷了還緊緊握著簪子,想來那簪子對他極為重要,反而是我魯莽了。范神仙方才不過是為了搶回簪子,並非有意刺傷我的手。」小姑娘善解人意地說。

  「不好,這簪子上沾了道士的血,只怕有毒。」

  似是應證有毒二字,只聽另一個女子喊道:「呀,小姐的手心變黑了!」

  「死道士,快醒來!」玉九氣急敗壞地罵。

  「九少爺,范神仙也算是俠義之人,不當這樣作踐他。」

  ……

  范康只覺得身上挨了幾腳,暗道好個玉家公子,竟然為了個小姑娘欺辱他這德高望重之人,身上疼了幾下後,終於撐不住,徹底昏迷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范康沒睜開眼,就覺察到紅彤彤的火苗在自己眼皮子前跳動,斷臂處傳來徹骨的疼痛,不用看,也能料到是有人替他又清理了斷腕。只是這次醒來,越發覺得手腳無力,竟然是站也站不起來,微微一動,覺察到束縛,竟然有人將他綁了起來。

  「繡球春晚欲生寒,滿樹玲瓏雪未幹。落遍楊花渾不覺,飛來蝴蝶忽成團。」

  范康聽見玉九聲音低沉地吟詩,心道好個優哉遊哉的貴公子,竟然有閒心附庸風雅,因想探一探這群人根底,便繼續裝睡。

  玉九吟詩過後,那小姑娘就開口道:「玉九弟,你為什麼騙我?我們為什麼不跟八少爺匯合?」

  「雪姐姐,」玉九的聲音先有些不甘心,隨後卻又似被人冤枉誤解一般,滿腔無可奈何地一歎,「隨雪姐姐怎樣想吧。」

  果然,那天真的小姑娘立時為難地賠不是,「玉九弟,莫不是有什麼我不知道的?若有,你告訴我吧,若實在是機密不能告訴我……那也就算了。總歸,咱們遲早會跟八少爺匯合的吧?」

  「唔。」

  遲遲地等來玉九的一聲唔,小姑娘放心地長出一口氣。

  范康心想好個善解人意、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姑娘,微微睜開眼,裝作才醒轉過來。

  「范神仙醒了。」另一個女子開口說。

  「緗蕤,快端熱水給范神仙喝。」那小姑娘忙吩咐丫頭辦事。

  早先說范康不是好人的隨從道:「範道長,鄙人玉無悔,你睡著的時候,鄙人已經替你清了傷口。不知範道長為什麼來了這裡?又中了什麼毒?你提過八少爺,八少爺卻不曾提過閣下。」說著,便從丫鬟緗蕤手中接過碗送到范康嘴邊。

  范康先瞥了眼那也作了男兒裝扮的丫鬟緗蕤,暗道這主僕二人粉面桃腮,若不是瞎子,誰認不出她們是女子?想來他們能在這亂世裡平安無事,要多賴玉九保護了;又偷偷打量玉無悔,看他生得剽悍,猜到他與其他四人大約是玉家家將。

  「范神仙,到底是什麼毒?如何解?」玉九冷冷地看向范康,對范康為何來此地沒一絲興趣。

  范康咳嗽兩聲,卻裝作去尋自己的簪子,玉九看他找,就指了指篝火旁,「你說這簪子是破禪的?破禪雖落魄了,卻也不會有這麼一根舊簪子。」

  范康察言觀色後,便氣若遊絲地開口說:「範某雖是出家人,然……卻看不過甯王罔顧綱常、王法,因此……決心去揚州刺殺他……」

  「范神仙不愧是俠義之人。」有人稱讚道。

  范康心中慶倖這群玉家人裡頭還有聽說過他俠義大名的,「……可惜技不如人,功虧一簣。」

  「廢話少說,到底是什麼毒?」玉九打斷范康的話。

  范康眼皮子跳個不停,心裡腹誹這玉家的公子怎跟旁人不一樣,若是旁人聽說他刺殺甯王,定會心生佩服,「範某……咳咳,淪落到瓜州,看渡口上一個老瞎子直言訓斥……袁玨龍的走狗,心生佩服……又聽他說他就是瞽目老人花頭鬼,看他年邁孤苦,就一路保護他……誰知,花頭鬼卻是甯王的人,他一路仗著耿直不阿的名頭接近民間仁人義士,害了許多人……範某愚鈍,一路保護他,稀裡糊塗地被他利用殺了許多好人……」眼角十分配合地落下兩行濁淚,看玉九十分耐煩,其他玉家人卻聽得津津有味,心裡嘖嘖地想原來玉九這群人主僕並不和睦。

  「這麼多廢話!」玉九不滿道。

  玉無悔卻道:「九少爺稍安勿躁,且聽他說一說。如今天黑了,伸手不見五指,要去尋解藥也要等明日才能出發。」

  玉無悔等家將眼看著甯王的兵馬肆虐,一心要除惡扶強,偏玉九「離經叛道」滿嘴「成王敗寇」「正邪不分」,玉九又拖著他們為救戚瓏雪死了兩個兄弟,又任性地不許他們與玉破禪匯合。凡此種種,只叫玉無悔等心中越來越對玉入禪不滿。

  范康道:「又聽他要將《推背圖》送給玉將軍,心裡覺得蹊蹺……於是便設法去搶《推背圖》一探究竟,不想,圖紙上竟然有毒!」

  這會子,就連玉九都倒抽了一口氣。

  「……範某忍痛斷臂,卻沒能耐殺了那老東西……半路遇上玉八少爺……玉八少爺不知從哪裡拿來一根簪子,叫我將簪子送給玉將軍,提醒玉將軍小心防範……九少爺看看,可認不認識這簪子?興許、興許是玉將軍舊時之物,八少爺說,玉將軍看見就知道了……」范康嘴上這樣說,心裡篤定只顧著吃玉八醋的玉九隻會想著玉將軍偏心玉八,不會當真去追究簪子是否是玉將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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