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四章 出來混，裝備全靠打

　這裡是林武英的東道，縣令大人請眾人進後堂客廳上座。

　看得出來懷川的條件確實艱苦，這一點從林大人的生活水平裡就可見一斑，因為沒有女眷，所以連個丫鬟都沒有請，上茶的是個老僕人，行動之緩慢、手腳之不靈便，乃至於天策府的馬仔們都看不下去了，自覺擔任了端茶送水的職責。

　帝姬示意他們不必忙活，然後看向了林武英，林縣令會意，先倒了幾斤苦水出來。

　最近發生的事情，真是讓他覺得蛋疼。

　本來吧，他當年投奔了帝姬，是要奔一個前程，與天策府訂下了協議，以堂堂武進士的身份來到懷川這個掉不拉屎的破地方當縣令，只需要要苦熬上幾年，替殿下佔住這個也許將來會發揮出關鍵作用的鬼地方，等合同期過了，就可以被天策府調入帝都實權部門，一躍居上，開始更加順風順水的仕途。

　用區區幾年換取這個機會，對於林武英來說，這買賣是划算的，只不過這幾年在窮鄉僻壤裡養氣守性砥礪心境，有失才有得，這不算什麼，可世事難料，原本計劃好的事情突然就出了差錯，他一覺醒來，他媽的整個世界都變了。

　一一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他這個最沒存在感的縣令做得好好的，怎麼懷川就突然火了呢？

　前面也說了，因為懷川這邊開了世界級副本，掉落全服唯一限定神兵的新活動把半個江湖都攪得風起雲湧，不知讓多少英雄兒女熱血沸騰，不限等級，不需入場券，來了就能參加，參加就有機會，能不能稱霸武林、名揚天下、走上人生巔峰，就看這一回了！

　一一畢竟山雞曾經說過，出來混，裝備全靠打。

　被這等風浪所裹挾而來的大批江湖人士蜂擁入住懷川縣。

　先是附近州縣的小門小派，然後是秦宋二州的武林人士，到了後來，全國各地的武裝平民都他媽來了。

　這些神經病令懷川縣的GDP直線上升，因為懷川縣就相當於活動的新主城，背靠懷川群山這個史詩大副本，乃是附近最大的聚落，自然就當仁不讓地成為了冒險者……呸，武林人士們的落腳點，大家在這裡休整、組隊、交換情報和購買補給，由此造成了一系列連帶的效應。

　各種第三產業得到了極快的發展，附近州府的商人們覓得了先機，就像是蒼蠅聞到了翔味，跑得比香港記者都快。

　懷川那偏安一隅、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遭遇了資本市場的全面衝擊，淳樸的鄉下人們總算見識到了城裡人的玩法，一時之間，不知道有多少樸實憨厚的老鄉被資本主義的燈紅酒綠迷花了眼睛，連帶著整個懷縣的人心都變得蠢蠢欲動，但對於林縣令來說，這還不是最要命的。

　“這世間，最難測度是人心……”林武英嘆道，“在這件事情發生之前，下官委實不知，人心竟然可以複雜到這個地步，一柄所謂的神兵利器，竟然折射出了眾生相，大批所謂的武林人士，可以為了這個飄渺的傳說和一柄神兵利器蜂擁到這裡，卻不去考慮一柄劍成百上千個人來搶，他們搶得到嗎？”

　孫朗正無聊地挖著鼻孔，聞言說道：“你懂個卵，這叫夢想，雖然神兵只有一把，但大家都夢想著成為唯一的幸運兒，江湖不都是這樣嗎？所有的少年都覺得自己會是獨一無二的，所以為了一個英雄夢泯滅在江湖的浪花之中，看起來雖不免幼稚，但江湖因此才成了江湖，歸根結底，就是為了夢想二字啊！這人要是沒了夢想，跟鹹魚有什麼區別，這武林人士若是沒了夢想，這江湖就變成曬魚場了。”

　這話起初聽著還有點道理，但說到後面，完全就變了味，林縣令並不熟悉孫大俠的說話風格，只能點頭說：“是，是。”

　然後他接著說道：“若是一群武林人士各憑本事來搶劍，倒也罷了，可現在，懷川這一畝三分地裡，漸漸有了互相串連的苗頭……諸位都知道，這懷川縣位置尷尬，誰都不願意理會，州裡的大人們啊，恐怕都不知道宋州官場裡還有我這麼一號人，現在可好，下官一時之間，竟成了香餑餑，這幾天收信收到手軟。”

　這位縣令大人的表情看起來很是苦惱，扳著指頭道：“有旁敲側擊的，有直來直去的，他們總算顧忌著官場忌諱，不敢直接調兵前來，但都在信裡問，懷川人手充足嗎？需不需要向上峰請求支援、彈壓局勢啊？有些甚至隱晦地威脅我，說如今懷川魚龍混雜，一群江湖人士爭奪神兵，萬一打紅了眼，釀成了血腥廝殺的重案，我這個懷川縣令難辭其咎，歸根結底，是暗示我上書請求增援，好讓他們明目張膽地挾大軍前來，將那柄神兵收入嚢中……”

　帝姬拍了一下桌子，怒道：“豈有此理，那些人都是誰！餘非要好好參他們一本……”

　林縣令還沒說話，孫朗就打了個哈欠： “怎麼了怎麼了，怎麼又抖起官架子了，他們也沒說錯啊，如今這懷川形勢確實危險啊。”

　林縣令不知道孫朗又在葫蘆裡賣什麼藥，而帝姬瞪了孫朗片刻，突然冷笑起來：“倒是差點忘了，宋州是趙雲龍的地盤，你這算是愛護及烏了。”

　孫朗笑咪咪道：“正是，這人也有遠近親疏之別呢，我自然是跟她更親近了，宋州是她的地盤，就是管教下屬，也輪不到你來越俎代庖。”

　聽到這話，帝姬的語氣更加冷冽了： “既然如此，你寫封信讓趙雲龍來幫忙啊，何必在這裡閒扯。”

　這話倒是說到點子上了，說起來事情也巧，當時妖劍的事情還沒有鬧大，趙雲龍與魯大師正在追查其下落，可偏偏那時候孫朗拉開了雷弓霹靂弦、震動天下，比起妖劍來，顯然孫朗的事情更為重要，於是她們立刻將妖劍丟到一邊，轉而向明州方向趕來，讓妖劍就此躲過一劫。

　所以沒有玄甲入明州之事，恐怕現在就沒有懷川什麼事兒了，就算事情還鬧成現在這個地步，以趙雲龍堂堂宋州大將軍之尊，還管什麼朝廷禁令，直接帶著大軍將懷川里里外外篩上三層，別說一隻小妖怪了，便是阿卡林也別想逃掉。

　只是現在老趙分身乏術，既要在明州那邊坐鎮，又要兼顧宋州官場風向的變化，本身就已經很忙了，為了這件小事把她喊來一趟，他會心疼的。

　況且如今形勢微妙，任何比較大的動作都會引起朝廷的關注。

　然而最重要的一點是……開什麼玩笑！寫信喊老趙？老趙現在在明州耶，明州的女修羅們的白學B U F F還沒到期呢，喊老趙過來，她們也同樣會知道，知道是為了找妖劍，那還了得？畢竟妖劍是關乎到人生性福的大事啊！她們不得一窩蜂全過來？老子好不容易離開了修羅場，為什麼還要再經歷一次？

　而且，如今還沒確定妖劍之力是否真的有效，魯大師畢竟是特例，她曾經已然進入妖劍之中成為劍靈，後來被孫朗救出，魂魄帶著一部分妖劍之力回歸軀殼，她的靈魂本質是什麼，實在說不清楚，也不清楚這樣的例子能否被複製。

　況且就算能複制，也要先馴搞定婊人格，畢竟劍靈是她，肯不肯配合，那還得兩說。

　在這種情況下，獨自一人前來，將所有可能存在的問題全都排除和實驗完畢，確認萬無一失之後再把妖劍和聖劍帶回去，這才是最穩妥的解決問題的方法，否則大家興沖沖地一起過來了，卻發現問題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解決……那特麼就是個加強版的修羅場了。

　所以，帝姬的提議簡直惡毒無比，孫朗立刻用眼神譴責了她的狼子野心。

　帝姬一臉無辜道：“怎麼了？”

　哼，不要臉。

　孫朗當然不會承認自己不肯叫老趙是害怕由此引發的修羅場，他是這麼慫的人嗎？

　於是他笑吟吟道：“我這是為了你好啊，得給你個表現的機會，要不是讓你顯出點利用價值來，你不還得繼續坐挎斗嗎？”

　兩人間的對話讓林縣令等人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當人馬仔，最緊要的就有一項，領導說話，該聽的認真聽，不該聽的轉頭忘，帝姬殿下與一神秘男子的微妙對話，自然是忘得越快越好了。

　帝姬的表情有些陰鷙，瞪了孫朗一眼，沒有繼續跟他糾纏，轉頭對林縣令說：“繼續吧。”

　林武英連忙應了一聲，說道：“這些大人們不敢明目張膽調兵前來，也不敢冒然親自前往，以免引起口舌，但這街上的武林人士中，不乏他們的親兵家丁，或者是托庇在府上、平時幹點髒活兒的門派，乃是有官面背景的勢力，他們有官府和軍隊撐腰，又團結，所以氣焰極為囂張。”

　“也許是意識到了官府隱隱欲現的影子，那些江湖人士感受到了威脅，立刻開始抱團。”林縣令嘆了口氣，“他們的口號和宗旨都很有煽動性，江湖事江湖了，幾個組織又組成了一個小聯盟，共同的宗旨就是抗拒官府勢力的過度介入……”

　“這些江湖組織又有不同的說辭，有些說那神兵引起無數爭端，要交給德高望重的門派保存並束之高閣，有些說寶物有德者居之，有些則 是說要將神兵先拿到手，然後自家兄弟閉上門慢慢討論應該歸誰……總之在官府強大的外部壓力下，這些組織勉強統合在一起，並肩禦敵。”

　“除此之外，還有些獨來獨往、不屑扎堆的世外高人，他們有的是獨來獨往的宗師，有的是一派掌門，有的則背景深厚……”

　說到這裡，縣令大人又露出了苦笑：“但其中讓下官最看不明白的，則是另一股勢力，我也是最近才隱隱摸到了一些底子，因為他們居然上門找我來談合作。別人都要爭奪神兵，但這股子勢力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他們收買了一些江湖人士，僱他們進入懷川群山，目的不是爭奪神兵，而是想辦法給那個手持神兵的人提供便利……”

　帝姬冷然道：“這些人是什麼來頭？是隱世的一支妖族，還是什麼別有用心的大派？”

　“說起來您可能覺得很荒唐，這些人是一批……生意人。”林武英嘆了口氣，“他們才是真正的聰明人，知道那神兵拿著燙手，與其爭這個，不如做生意，聽他們的意思，他們不僅想要幫助那個手持神兵的人 還希望這場鬧劇持續地演下去，最好是搞成一個永遠的武林神話，把懷川打造成一個聚寶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