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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男妃[穿越]》第154章
第18章:番馬舞西風(中)

[一、玉樹雄起]

北璃

官道上,一輛馬車急速奔馳!

「嘭!——」馬車忽然停下,車內的人一個重心不穩,傾力向前栽去。

「發生何事?」落不秋竭力扶好榻上蒼白荏苒的雪衣公子。

「馬車車軸被石頭卡著了。小的這就給修。」車伕一邊查看一邊回。

看著蒼白的雪衣公子,落不秋心下著急。挑簾朝車伕問:「還要多久?」

「客官,這車軸被石頭卡斷了,怕是不能趕路了。前方有一家酒家,客官可以考慮騎馬代步。」車伕擦了擦額頭汗水,給落不秋指了條明路。

「這車不能修了嗎?」

車伕搖頭:「修不好,要是修也要兩天,客官這路趕的急,怕是會耽擱時間。」

「這……」趕往天傾的路本來就時間緊,這再耽擱,定王要是有個好歹,後果……

落不秋不敢想。

伸手觸向懷中,一道弧度在空中走過:「這是車錢,馬車所有東西我們都要了。」

當落不秋再次低頭時,正好對上江玉樹清亮的眸子。

「公子,你醒了。」欣喜激動的聲音。

江玉樹隻覺腹中墜脹,仿若所有的力道和神思都積聚在腹部,那裏疼痛如絞,身下隱隱有什麽粘滑的東西在外溢。

尋眼下看,白衣上血在一層一層堆疊。

心下苦笑:這個孩子終究還是沒了……

江玉樹,你是個罪人!

伸手輕觸腹部,他有氣無力的扯出一絲笑:「落叔,還有多久到天傾?」

白衣公子曾經清俊的容顏,現在血色全無,髮絲垂落在臉側,黑與白的兩種顏色對比的讓人心悸。隻是那雙清亮的眸子讓人覺得他還有生氣。

看著這樣的他,落不秋心中酸澀蔓延,閉了閉眼,朝他輕聲回:「馬不停歇向前趕,還有十日路程。」

江玉樹倦怠的閉了閉雙眼,緊緊抓住身下的軟枕,輕咬下唇,忍住身體中被淩遲的疼痛感。腦中快速分析:

還有十日路程,如果趙清風提前下手,顧家三百多口人會全部成爲刀下亡魂。

一旦顧家保不住,那趙毅風將會被扣上通敵賣國的罪名,趙清風定會以顧家罪名追殺趙毅風。

甚至在他登基後,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對除掉對他有威脅的定王。

更有甚者,以他的野心,隻怕在國內安定後,傾盡舉國之力,一掃六國。

這個時機選的真是時候,趙毅風不在天傾,天帝病重。

所有勢力全都落入趙清風手裏,這是要把趙毅風的羽翼都折斷,斷了他的後路!

如果那個一統六國的人是趙清風,那他寧願這個人是趙毅風。

起碼……起碼……他還會顧及自己……

深吸一口氣,江玉樹睜開了眼睛。

無比清寒,無比堅決,無比倔強。

落不秋對視上那雙眼,竟不由的背後一顫。

那眼神雖談不上冰冷入骨,更不是溫和祥和,卻在無形中讓人知道他堅毅的殺伐之氣。

四目相望。

落不秋心下悲慼一嘆:癡兒啊……癡兒……

江玉樹淡淡一句:「落叔,給我備馬。」

「公子不可!」落不秋雙眼大睜,不可置信,這紅花藥效還沒有退卻,他身體還沒有恢復,再駕馬狂奔,無疑是火上澆油,一個不小心,命歸九天。「公子身體還沒有復原,不宜駕馬。還請公子三思!」

江玉樹凝視他,靜聲不語。

對視進他清亮的眸子,他看到了他眼中不容反抗的力道。

江玉樹聽到下車去準備馬匹的落不秋嘆息聲下的不解一問,他說:「值得嗎?」

車簾外一角,一支櫻花探出頭,緋紅的顏色綻放生命的活力。

曾經在櫻花下『拈花一笑』,

也曾在櫻花下『啣環爲聘』,

更曾在櫻花下『**歡好』。

過往像碎片一樣飛來,充斥在頭腦中。

他凝定那支昂然的緋紅,啓唇:「曾經,我謀劃的是江山,而這一刻,我謀劃的——是你。」

趙毅風,這一刻,我謀劃的是你!

不到片刻鍾,落不秋已經把馬匹牽來。

望著車裏蒼白剔透的公子,落不秋忽的撩衣鄭重跪下:「殿下,落不秋懇請您活著回來。」他伸手遞上一方錦盒:「這是千年靈芝人參提煉的『聚氣丹』,可緩解疼痛,也能讓公子早日康復。」

聚氣丹——積聚身體精氣,促進血液運行,緩解身體疼痛。

不到萬不得已落不秋不會用,因爲此丹相當於提前透支生命,將未來生命精氣運行用藥物催發積聚這一刻。

後果是——折掉十年壽命。

落不秋隻覺得心下陣陣血淌。卻又不得不做!

看著錦盒,江玉樹面色蒼白,唇上半分血色也無。

眸光卻堅定無比!

換下那身染血白衣,將一條白綾纏上腰腹,伸手接過那方錦盒。

一曲蕭音環繞爛漫櫻花,嗚咽之聲翻做天涯赤子心。

江玉樹端坐車內,三千青絲化作飛舞盤旋,玉簫在唇邊迎殤而作,音韻中迫切灼熱。

車內雪衣泠然堅決,風華瀲灩。

金戈聲蕭音所走,十八聯盟何在?

週遭櫻花顫顫巍巍,迎風而跳。

蕭音忽的斷層一滯,一道天蠶銀絲線飛入心脈。

江玉樹悶哼一聲,一個岔氣。

這是第三根了啊……

天邊煙花「嘭!」的一聲炸裂開來。

煙塵蕩起,櫻花染了塵,像極了瘡痍的心。

十八人,十八般兵刃招式,十八個江湖聯盟。

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屬於江湖!

他們屬於江湖,平凡不可查,但他們也不屬於江湖。

換上黑色勁裝,抽出十八般兵刃,霎時間半個江湖在手,力量毀天滅地——殺意不可阻擋,雄心萬裏!

一個時辰後,十八聯盟分盟主迅速彙集在這方殘碎的馬車邊。

看著端坐車內的泠然公子,十八聯盟副盟主整齊劃一的跪下:「參見公子,恭喜公子,我等待命!」

江玉樹沉寂如水,淡然平靜。

收蕭。抽出淥水劍,一泓綠光映亮了他蒼白容顏。

「走!」他隻一聲,灑脫英氣。

疾風速起,馬蹄蕩起煙塵滾滾。

官道旁的人紛紛吃驚擡頭,霍然看見一隊馬群如雲般黑壓壓撲過來,馬蹄的『噠噠』響聲猶落在耳畔迴響!

絕塵奔騰的景象讓人難忘,眾馬齊身,勢不可擋。一如奔騰洪水!

當駿馬從他們身邊飛身而過時,路人紛紛看待了眼。

漫舞在風中的長發,清俊如玉的面容。他眉間櫻紅妖嬈淒豔,是萬丈苦海中點絳唇的溫柔一點。

馬背上的白衣男子淡然如水,灑脫英氣,隻是蒼白剔透的臉上那雙熠熠生輝的眸子散發出的光芒冷若寒星,那是堅定到攝人心魄的璀璨!

一定要救他!這是江玉樹此刻心中的想法。

白衣青絲更叠了情柔綿綿——

趙毅風,你撐住!我一定會來的,等我!

[二、毅風弒親]

天傾283年、天歷十一年冬月。

十日後

雪紛飛,萬裏清寒。

天帝病的有力無力,暈暈乎乎,不知外面已經翻天覆地,心裏想的是趙毅風的身世之謎。皇宮中已經各處戒嚴,看來這次事件不可小瞧。

趙清風坐在刑場正中央的高坐上,看著顧家大小三百多口人,目光中是淬毒的怨恨。

都是寧國公府的錯!

當年幫先帝打江山時,顧家風頭本不應該那麽強盛,要不是先帝和顧家老太爺關係甚好,將重心偏向顧家,又何來顧豔梅成爲皇後一事。

顧豔梅如果不是皇後,那麽自己的母妃又何來成妃這麽些年。

如果自己的母妃不是貴妃,那麽他——趙清風將不會是皇家二皇子,也不用永遠背負一個庶子名聲,更不用小心翼翼裝孝順這麽些年。隻爲換得他那個風流父皇的欣慰一笑。

顧家雄霸西境,朝堂上掌控兵部勢力,這些都是威脅!

皇後一脈勢力強大,北璃作爲趙毅風的後續支持,東境四五十年萬大軍正虎視眈眈的看著他。

這一切讓他心裏有一種恐懼,這些權勢如果不在自己手裏,這太子之位,以至未來的帝位,都不是他可以掌控的。

不,不可以,他趙清風厭倦了惶惶不可安的日子!

雖然趙毅風一直沒有和他正面交鋒,也一直隱忍,

但是……但這是皇家……皇家是沒有親情的。

隻有你死我活!

趙毅風,要怪就怪你真的不懂的收斂自己!不要怪做弟弟的無情!

清風太子斜倚在行刑桌案上,勾唇一笑,懶懶道:「現在什麽時候了?真是冷啊,本宮這骨頭都快凍僵了……」

監斬官恭順道:「啓稟太子殿下,還有兩刻鍾。」

清風太子搓了搓手,哈了口氣,眼不帶擡,輕飄飄一揮手:「斬吧,真是冷啊。」

監斬官瞪大了雙眼——提前問斬,這真是頭一遭!

丞相莫楓勸解:「太子殿下三思,還未等到親眷到場,這樣容易留下話柄。」

趙清風手裏把玩著令牌,不耐道:「這鬼天氣真是冷死人,要下雪了,早些斬完早些了事。都已經是大理寺定案的,舅舅就莫要替顧家求情。」

「可是還未通知陛下,殿下不怕陛下怪罪?」

斜擡了下眼皮,他籠了籠袖子,風流一笑:「舅舅,這事不就是父皇的旨意嗎?父皇能有何質疑?這證據都白紙黑字的寫著呢。豈容顧家抵賴?」

莫楓本著朝廷做官原則,不想趙清風留下把柄被人詬病,怎想上座之人急不可耐,不好違逆他意思,他嘆了一口氣,靜坐身側,看著下方跪了一地的三百多人,心虛複雜。

不管如何,這顧家也是先帝老臣一脈留下的,功勞不可磨滅,拋卻皇位爭端。

莫家,顧家,江家本就是臣子,共同守護著江山。

撫國公府敗掉那一刻,顧家,莫家相互制掣。

兩者相爭,得利是誰?答案不得而知。

隻知道,皇權爭端你死我活,容不得思考!

這一刻,莫楓心裏忽然漫上一股淡淡的淒涼感。

如果自己不提前一步下手,或許跪在刑場中的就是莫家二百餘人了。

趙毅風慵懶帶著邪魅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聽見這個孩子殺伐果決的決定——「問斬吧。」

監斬官心下想反抗。趙清風一記冷眼橫過來,他嚇得縮了縮脖子旋即扯著嗓子:「午時已到~~開斬~~!」

一瞬間,刀光晃眼,映出刀下憔悴驚恐的容顏。

「慢著!刀下留人!!!」

一聲渾厚聲音從天際傳來。

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菜市場上圍觀的人聽見馬蹄聲,口裏的議論霎時停下來,齊齊擰頭看向通往刑場的大道!

卻見黑馬奔馳急速如風,蹄聲如雷,一道黑影急速飛過,向刑場中央逼近,速度人力不堪言,轉眼已來到刑場周邊。

馬上少年一身玄衣,袖口鑲著紅色的鍛邊,紅色髮帶隨風揚起,禦風急速而行,薄薄衣料隨風獵獵作響,緊貼在身,勾勒出陽剛完美勻稱身軀。

黑馬直奔刑場大門,在即將破門而入的瞬間,男子冷喝一聲,雙手急拉韁繩,疾馳的駿馬立刻止住雙蹄。

馬昂首嘶鳴,雙蹄在空中亂舞,在沉寂瞬間,馬上少年矯健飛身而下。

「臣,定王趙毅風,叩見太子殿下——」

趙清風忽的坐起來,將手裏的令牌一丟!聽到暗號,刑場周邊的禦林軍迅速衝出來,將趙毅風團團圍住。

「毅風你來作何?這是趙清風佈置的圈套!」顧征一身俠肝義膽,憤聲不滿,目恣欲裂!

趙毅風冷眼來回一掃周邊殺氣騰騰的禦林軍,面不改色:「不知太子殿下何意?」

「定王趙毅風聯合顧家勾結南燕,玄真,試圖造反謀逆。顧家貪墨白銀,惑亂朝綱,皇後私下詛咒聖上,大行壓盛之術,動亂後宮。

定王趙毅風身爲皇家人,明知故犯,有負皇恩,罪不容誅。趙毅風你還是快快認罪伏法!」

荒唐!滑天下之大稽!

趙毅風面沉如水,波瀾不驚:「太子殿下明鑑,臣鎮守邊關五年,屢戰屢勝,爲天傾立下汗馬功勞,得邊境將士擁戴。爲何要聯合顧家謀反罔上?

臣與南燕、玄真不共戴天。兩國國主都是死在臣手裏,兩國死傷大軍不計其數。南燕、玄真數次來犯,臣對宵小之眾恨之入骨,又怎麽聯合顧家勾結南燕、玄真?

顧家是皇後娘娘母族,也是皇家貴族,容華富貴享用不盡,爲何要通敵賣國,這樣於顧家有何好處,這樣挑釁皇族的事顧家是萬萬不敢的。還請太子殿下明鑑,徹查此事,還臣和顧家一個清白。」

條條清晰,句句在理。

一時之間周邊附和之聲不絕於耳。

高坐上的趙清風陰著一張臉。

江玉樹是個尖嘴利的,他這皇兄也是個能說會道的!

還真是小瞧了。

他一直想除掉趙毅風,當然更談不上兄弟之情。

趙毅風從一出生就注定——他是皇後的兒子,是顧家的期望,是萬眾矚目的嫡長子!

而且,撇開自己太子身份來說,趙毅風領軍打仗,治國謀略,無論外在,還是文采兩人都不分伯仲。

唯一值的慶幸的是當初『美人煞』的命格不在他身上,否則這鬧舉國笑話的就是他趙清風,也是因爲這事,父皇才和他離心。

和他相比,自己唯一好的就是命格好!

更讓他厭煩的是這名字都讓他不快,隻差一個字——毅風,清風。

天壤之別,「風山漸」的命卦都說的是你,你命主紫微。

你命主紫微,那將趙清風置於何地?那這太子之位算什麽?!

趙清風森森一笑:「這麽說來,定王是被冤枉的了?」

「本宮代政監國,絕不容許冤案發生,也定會給良臣一個交代。這樣才不辜負父皇和朝臣信任。不過父皇詔書在此,大理寺證詞明白寫著,定王這樣說可讓本宮爲難啊。定王如此篤定自己是被冤枉的嗎?」

趙毅風淡淡道:「臣的確是被冤枉的。」

「這般甚好……」趙清風懶懶的靠在檀木椅子上,嘴角一抹諷刺的弧度看向他,「本宮也早有懷疑,皇兄爲人雖冷僻孤傲,可絕不是欺君罔上之人。

今得到皇兄親口承認,本宮也就放心了。造反一事果然與皇兄無關,皇兄不愧是本宮的好兄長啊。」

聽到這話,趙毅風忽然湧上一股不好的念頭,心中隱隱有一絲寒意慢慢遊遍全身,由心而發的冰冷溫度讓他呼吸不暢。深吸一口氣,卻無法克制那方寒意蔓延。

「原來勾結南燕,玄真一事是顧家所爲,是本宮處理不慎,冤枉皇兄了。通敵書信,私章印刻,顧家貪墨,私自買官,擁兵自重,這些都是顧家的人所爲。

證據都在手裏,大理寺也拷問過,一切闆上釘釘,不容抵賴。自古忠孝仁義難全,既然皇兄說自己是無罪的。

那麽,爲了皇兄名聲,也爲了本宮聲威,就勞煩皇兄給本宮證明了。皇兄要是可以做到大義滅親,本宮還有天下人都會稱讚皇兄衷心護國之情。」

趙毅風隻覺得自己心中一陣憋屈,生生如恨,怒不可遏!

冷眼死死看著高坐上的慵懶邪魅的太子。趙毅風腦中有個聲音不斷出現,忍住!忍住!

這是太子,他現在代政監國,手握生殺大權,若是他真繼承大統,顧家三百多人性命,寧國公府,母後後位都是由他說了算。

現在他手裏握有證據,父皇病危,百姓民心所向,他儼然已經是皇帝,隻差一個儀式。

隻因爲一個身份,待遇差了千百!

身爲皇家人,向來命不由己,如今,還要被他逼迫?

趙毅風,你、甘、願、被、人、支、配、命、運?!

「本王要見父皇!——本王要見父皇!」

趙清風似是早已經料到趙毅風會想著求見天帝,冷笑一聲,一把將聖旨丟到他面前,翹首看好戲。

「皇兄看看聖旨,父皇親自下旨,此事由本宮全權負責,不容置喙。怎麽?你是想抗旨不遵?見到聖旨猶如見到父皇,皇兄這般質疑,可是在挑釁天家威嚴?」

「臣不敢,臣——」

「皇兄!還不動手?還想拖延時間求情?半月查探,本宮絕不會冤枉一個好人,當然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對皇室有威脅的人。你不是想證明自己並無勾結嗎?還是說……你真的聯合顧家勾結南燕、玄真?」

趙毅風靜靜站在原地,雙眼猩紅憤怒,袖下雙手死死攥住,顫抖不停,咬牙格格響,一股陰鬱氣勢襲來!

趙清風,你不念兄弟之情,逼人太過!

無論何時,趙毅風都不願由他人支配他的命運,你會爲你今天的咄咄逼人付出代價!

冷風呼呼聲響起,夾雜著片片雪花落下,天空混沌沉濁,彷彿承載了無限的淒涼與壓抑。

趙毅風心有不甘。

憤恨、痛苦纏繞著他。

一切似一把無形的利劍,將他刺的體無完膚,遍體鱗傷。

但是他不能反抗,不能動!

一旦反抗,青冥劍出手,這就意味著他聯合顧家勾結南燕、玄真試圖造反一事是真的;

一旦反抗,兩萬禦林軍都會蜂擁而上,將他砍死,

一旦反抗,顧家三百多人一個都活不下去,

一旦反抗,自己的母後將會立刻紅顏消殆!

青冥已經急不可耐,在腰間嗡嗡作響。

趙毅風終於知道什麽叫皇家無情,以前還期待自己隱忍忠於皇室,效忠皇家,就會得到一絲親情溫暖;

也曾期待自己就這樣平靜的過下去,忘卻皇家束縛,不問紅塵,就會得到那個是他父皇的人一絲理解。

更曾想放手兵權,謀個閒職,和江玉樹一起安於一方。

可是,珠玉無罪,懷璧其罪!

身爲皇家人,身爲皇室子弟,這一生掙起不破!

什麽叫做『忍』,趙毅風現在完完全全明白,打仗那麽多次傷痛,他都能忍過來,

可這次,那把刀懸在頭頂,將他的心割的血淋淋。

然而,他不能反抗,身邊所有人的命都在自己手裏,這種受制於人的感覺,讓他心緒難平!

不能反抗,不能反抗,不能反抗!

腦中不斷迴蕩的聲音,提醒著他!顧征急喚:「毅風快走,這隻是顧家的事,與你無關。你能走的!」

一聲唾罵:「趙清風!你殘害忠良,你不得好死!顧家世代忠於聖上,何來謀逆一說?!」

還沒說完的話眼眸在一聲拳腳踢打聲中。

「老不休,你還有力氣廢話!」惡狠狠的劊子手對顧征拳腳相加,將他踢倒在雪地!

手握二十萬大軍的鎮西元帥,顧家一脈擔當,武將世家,皇後顧豔梅的大哥,此刻被人拳腳相加,打倒在地。

士可殺,不可辱!

那個兇狠的劊子手瞬間覺得眼眸一痛,雙眼一黑,尋手摸上去,一枚飛刀直拉拉紮進右眼,眼珠崩裂命猶存。

青冥出鞘,青光漾開,弒殺一切的霸氣,毀天滅地!

趙毅風的眼神冷且犀利,猩紅遍佈眼白,似一頭吃人的雄獅。

踢打顧征的劊子手倒下哀嚎,霎時間,刑場人心惶惶!

「定王想以下犯上,造反不成?父皇還在,本宮還喘著氣呢!」

趙清風陰森森一笑:「皇兄,得罪了。本宮也是奉命行事,隻爲還天傾一個公道,給皇室一個說法。」

冷笑:「來人,將定王抓起來!」

「太子殿下,殿下——」跪在地上的顧文成忽然急速撞開看守的人,來到趙毅風身邊,跪倒在地,朝他重重叩頭!「殿下,定王本是皇家血脈,與顧家牽連來往甚少,勾結南燕、玄真一事是臣和顧征兩人所爲。要殺要剮臣無二話,還請太子殿下念在皇家親情,放過毅風,臣死也瞑目……」

趙毅風咬牙驚恐的看著他:「二舅……」

顧征見此,也迅速衝過來,朝著趙清風求情:「太子殿下開恩,是臣僭越罔上,聯合顧家勾結南燕、玄真。貪墨白銀、擁兵自重。一切與定王無關,還請殿下明察!」

趙毅風怔怔的會看著他:「大舅……」

顧征忽然起身,循著趙毅風耳邊說了什麽。

趙毅風心下一緊,卻隻感覺手上的青冥旋轉一週,脫手迴旋,不受控制!

回眼下看。

青冥上忽的一重,一道刺破人肉的聲音響起。

劍,貫穿顧征的身體,一劍刺穿!

青冥的青光被血掩埋,泛著黑。

「夫君——」大舅娘的聲音驚呼顫抖在空中飄散!

一時之間,靜謐無聲!

寒風捲起雪花在耳邊翻騰,天地蕭瑟淒涼。

趙毅風隻覺得手上滿手粘滑。尋下看去,青冥劍完全刺穿顧征的身體,猩紅的血連愛嗜血的青冥都吃不完……

君子藏劍……

他用的招式赫然是君子藏劍!

是大舅教的君子藏劍!

爲什麽會是這樣?

顧家絕學武藝——君子藏劍,他是繼承人,可如今他用這招劍法殺、了、親、人!

顧征和藹的面容就在趙毅風身邊,似乎對他滿意的讚歎:君子藏劍沒有找錯繼承人。

耳邊是他斷斷續續的聲音。

「陛下,太子聖明。毅風已經大義滅親……他與南燕、玄真並無勾結,一切都是顧家的事,太子這次可以放過毅風了吧……」

眾人都沒有料到,顧征會用這一招來保全趙毅風——連趙毅風自己都始料未及。

那個雄霸西境的男人,最後死的竟是如此卑微。

趙毅風一點點抽回手裏的青冥,木木的不知自己在做什麽,像做一件機械般的動作,沒有一點生氣。

「轟!」的一聲,血飛三尺,濺到趙毅風臉上,熱熱的,腥味十足,迅速融進玄黑的衣。

他木木的摸上臉頰,手上猩紅一片,血依舊溫熱,驚恐的睜眼四處回掃——

「二舅!」趙毅風嘶啞著聲音,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乾嚎,瀕臨絕望。

刑場石階一棵大柱子一側,一大灘觸目驚心的紅,刺痛了他雙眼。

顧文成雙眼迷離的看著被人圍困的趙毅風,慈愛的笑了笑。

氣息悠悠在空中飄浮。

「殿下,臣以死……證明毅風清白,顧家與毅風並無勾結,求殿下放了毅風……」

眾人猝不及防,絲毫沒有料到顧文成會用這招來護全趙毅風——自戕以死明志。

「夫君——」二舅娘的驚呼聲在空中炸開!

沾滿鮮血的手緊緊握住,趙毅風竭力吞嚥喉間湧上的酸澀幹疼,伸手輕扶住顧征的身體。

「大舅……」

「大舅你醒醒,毅風有很多話要和你說。」

「毅風答應母後會好好照顧您和二舅,你快醒醒,母還在後宮等您進去問安……」

「大舅,毅風一定好好學習君子藏劍,爭取將君子藏劍發揚光大,壯大顧家門楣。」

「大舅您醒醒,母後還在等您進宮看她呢。——」

毅風,以後沒有人陪你玩,還有舅舅的孩子。

毅風除了不善說話,這每一樣都是舅舅的驕傲,舅舅把兵法都教給你。毅風這麽有文采,文韜武略,是你娘的自豪。

不就是『美人煞』的命格嗎?沒人理你,舅舅家有的是人,他們都願意和毅風親近,毅風別怕。

西境大軍舅舅給你了,你好好帶,舅舅信你!好好練,練出名堂來,成爲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毅風,此次回皇城,一定要注意皇城人心變幻。多看看你母後,他很想你。

毅風,東境大軍不夠,舅舅把兵給你,打個漂亮的勝仗回來!

君子藏劍,舅舅研究了這麽久,你可要好好學……

毅風……

雙眼迷離中,那個疼愛自己,關心自己,將所溫暖都能給自己的人的身體在漸漸冰冷,那個慈祥和藹的身影在漸行漸遠……

北風一聲怒號,鵝毛大雪紛紛落下!

「夫君……」大舅娘掙脫開來,一步一步爬向已經冰冷的屍體身邊。

「舅娘。」趙毅風渾身沒有一絲力氣,青冥劍在他手裏晃晃悠悠。

大舅娘朝他慈愛一笑,「毅風,好好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

那溫柔的笑暖化了刑場血腥。

趙毅風定定看著慈愛一笑的舅娘,輕輕點頭:「舅娘,毅風會的。」

大舅娘滿足一笑,忽的雙手握住趙毅風的手,向自己腹部一刺!

鮮血撒到白雪上,瞬間隻留下血,淹沒了雪。

灼熱眼眸的紅,令人窒息的腥味。

他看見大舅娘像一片雪花一樣輕飄飄倒在自己腳邊。

「夫君……」她輕輕將頭靠在顧征懷裏,滿足的闔了雙目。

此處未平,另一聲又起。

刑台上又一聲響起,二舅娘『撲通』一聲栽倒在地,她嘴角血流,睜著雙眼看向遠處撞柱而亡的顧文成。

那雙永遠展現溫柔的剪水秋眸卻沒有合上,就那樣和顧文成遙遙相望。

舅舅……

舅娘……

那是他在乎的親人啊,也是愛他護全他的人啊!

他們……四條鮮活的生命……死在他手上。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心像紛揚大雪,墜落到無邊的深淵,找不到一點可以停靠的港灣。

趙毅風死死咬住自己的雙唇,任由血一滴滴落下,反覆眨著眼眸,散去眼角淚水。

他知道,母族一脈在用自己的性命保全他。母後還被軟禁在後宮,他必須活著去救她。

活著,隻有活下去,才能救回母後,才能報仇!

身上每一寸都如在冰天雪地中,沒有一絲溫度,夾雜著入骨的痛。

趙毅風,你撐住!

君子藏劍要靠你發揚光大!

他們都不能白死!也不會白死!

趙毅風拱手一禮:「太子親眼所見,臣與顧家並無勾結。叛黨已經在臣手裏隕滅。」

既然趙毅風親手殺了自己的宗親,眾目睽睽之下,趙清風也不好食言。

君子一言,當然作數!

「皇兄果然是忠於皇室的,不愧是戰功赫赫的定王殿下。來人,將其餘人斬首示眾!」

趙毅風驚恐轉身,看向刑場上被綁的三百餘人。

心下一顫!

他這是要將顧家趕盡殺絕!

趙清風你夠狠!

斬草不留根。

握住青冥的手在發抖,劍亟待嗜血!他目恣欲裂!

但是,

頭腦中有個聲音在提醒:忍!不能求情,不能求情!

趙毅風隻覺得雙腿在不停打顫,想屈膝去求他,求他放過其餘大小眾人。

可是青冥在給他一個支撐。

搖搖晃晃的劍身,撐著虛脫的身體。

他眼睜睜看著一道道血散落在白雪上,刑場上厚達三尺的白雪被紅熱的鮮血染就。

聖潔的雪花最淒豔最快消殆。

看著自己猩紅的手,趙毅風無語凝噎。聲聲幻化成無,眼有悲慼的看向蒼天。

漫天飛雪在他眼前紅豔豔一片。

一聲聲哀嚎在耳畔響起——淒慘、痛心。

顧家三百多條性命瞬間消殆,血洗了整個刑場。

趙清風滿意的看著最後的結果,邪邪一笑:「來人,將所有屍體擡走,拖到亂葬崗埋了。」

「回宮。」

趙毅風輕闔雙目,感到有人在身邊來來回回,將三百多具屍體一一擡走,他感到趙清風晃晃蕩蕩離去後淒冷寒風注入的刑場……

靜立,沉默,不動。

胸中一往亟待噴薄的火山!

趙毅風,你要活下去!

他一遍一遍對自己說——

趙清風,你會你今日做的付出代價!

你、等、著!

[三、此生有你]

趙毅風最想掙脫皇家束縛,求一份解脫,他任性的後果是給了趙清風機會,顧家三百多人因他而死,他親手殺了自己母後的家人,也毀了寧國公府。

這就是代價,血淋淋的代價。

這就是皇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他的手殺過無數的敵人,殺過敵軍頭領,殺過兇悍的猛將,爲天傾穩住盛世山河。

可,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劍會刺向他的宗親手裏——那個疼愛他、護全他的大舅二舅。

從來不曾知道,當年在東齊城歡笑暢暢學君子藏劍,和二舅討論治兵之道。

在此刻——成爲永訣!

風聲淒淒,吹不散血腥別離;

雪花渺渺,掩不住內心淒殤。

多想,願來世——

莫再投身帝王家。

好想,此生不在帝王家……

一記強勁風聲刮過,空中傳來一聲聲怒號,雪縱情肆意張狂飄下。

還是來遲了……上蒼造化,來遲了……

看著空空如也的刑場,雪花落下又迅速被鮮血融化的血水,細碎的冰淩混著血水在刑場蜿蜒,所過之處白雪消殆,紅色耀眼的奪人眼眸。

白雪、紅血、玄衣。

一切顏色鮮明的讓人心悸!

玄衣男子孤單單跪在刑場中央一動不動,任由雪花肆意落下將他掩埋,像一個被拋棄的孩子。

江玉樹知道——一切都已經遲了,無法挽回了。

趙清風鐵了心要折斷趙毅風的羽翼,提前時間行刑,讓江玉樹所做的一切努力付之東流。

終究還是錯過了……

清冷的雪花飄落在江玉樹臉上,越發慘白的臉色,好冷。

「公子……」江玉樹揮手制止落不秋勸止的話,靜靜走向刑場中央的男子。

雪將他偉岸的身影吞沒,他像一座被冰封的木塑,冷冷的讓人不敢靠近,那時還溫柔深情的人此刻冷了沒有一絲人氣。

玄衣凍結在他身上,淒絕慘然。

突然,他吐出一口血水,抖落身上雪花,全身抽搐不堪。

江玉樹此時多麽渴望自己像從前一樣看不到。

看不到該多好。

起碼可以不用怕,也不用想像。

可此刻,他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在自己面前。

本以爲,再次重見光明是可以和他一起看盡櫻花爛漫。

沒想到,卻是雪花夾雜著漫天的蕭瑟悲涼將生命吞沒。

痛苦似寒冰,涼了兩個人的愛;

苦楚似長劍,每一劍都直插心。

皇家無親的現實一點點摧殘著趙毅風。

從外在到內裏,由心到肺,由頭腦到靈魂……從外到內一點點蠶食。

江玉樹知道,如果這次過不了心魔這關,趙毅風將會徹底頹廢掉。

他一手締造的傲世天下的男子,將不會存在。

從此世上再無定王!隻有一個普通的平凡人。

「趙毅風……」江玉樹走到他身邊,抑制聲音中的顫抖,「你不要怕……」

聽到熟悉的聲音,他有些迷茫的擡頭,抖了抖身上雪花,仰望這靜立在他身邊的人,試探性的喊了句:「玉樹?……」

玉樹,是你嗎?

「趙毅風,是我,我在你身邊呢……」江玉樹千裏駕馬來尋你,我答應會一直在你身邊,不管前路如何坎坷,我都會陪你一起傲世天下。

答應我——「克服恐懼,不要怕。嗯?」雪衣公子的聲音有些飄忽不定——「你會克服一切重新振作起來的,對不對?」

你答應要給我一個家啊……還沒做到,你怎可以失約?

趙毅風擡眼,絕望的失笑,卻滿眼悲慼朝他悠悠說:「玉樹……好孤獨啊……我累了,我振作不了……」

他振作不了……

當初在漫天沙漠裏,他對他說:「趙毅風,撐下去!」撐下去就可以走出荒漠,也是那次鳳飛大戰,他讓六國恐慌,次次凱旋而回。

而如今,這個霸氣外溢的人,對自己悲傷的說:「我累了,振作不了!」

他振作不了,這是多麽大的悲痛!

親手殺掉自己在乎的人,刀刀淩遲在他母後的心上。

有什麽比摧毀一個人所在乎的親情更狠?!

江玉樹輕闔雙眼,將眼淚憋回雙眼。

他慢慢蹲下身,血水帶著冰淩將他的白衣染就,僵硬,結冰。

「趙毅風,不要怕,你還有我。」他擁住他,溫聲安慰:「你還有我……」

你撐不下去,那我陪你一起度過難關。

這條路——我陪你一直走,一直陪著你!

這亂世更叠,宿命輪迴,上入青冥,下達淥水——

趙毅風迷茫的伸出手,顫抖著,不敢置信地探索:「玉樹……你來了?」

他溫聲回他:「是,我來了。」

似置身無邊黑夜,那一抹白衣是他的光亮和指引,他伸手緊緊抱住他,緊緊的,牢牢的。

隻有那熟悉的身軀,熟悉的臂膀,淡淡的冷香——

才能讓他維持最後一絲清明,讓他壓制住利劍劃破心臟的苦楚,淡化憤怒帶來的癲狂!

雪花皎皎,紛飛而至!

萬物一片白,眸光找不到焦距。

紅豔豔的血漸漸被掩埋,大地潔白一片。

大雪、骯髒、血腥、絕望。

萬籟俱寂裏,江玉樹抱著趙毅風,用自己僅有的體溫去溫暖他。

就像一年前的雪夜,兩人相擁歡好,溫暖彼此一樣。

不知道是雪融化的雪水還是淚水,模糊了兩人的雙眼。

趙毅風哽咽,低聲問:「玉樹,是你嗎?你還在我身邊嗎?」

江玉樹緊貼著他臉頰:「我從沒有離開……我一直都在你身邊……一直陪著你。」

當你親手殺自己的至親,過不了心魔,深入絕望時,會不會有那麽一個人在你面前,給你一方指引?

趙毅風眼有悲慼,聲音讓人揪心的痛,他說:「玉樹,我殺了宗親,我是個罪人啊……,我是皇家的罪人啊……」

「玉樹,那三百多人因爲我……死了……」他們何其無辜?

「趙毅風,你莫怕,你還有我。」他伸手觸上他俊朗容顏,示意自己就在他身邊。

這個雪天,寧國公府一瞬間頹敗,趙毅風母族宗親勢力霎時消殆。

這個雪天,激起了趙毅風造/反顛覆皇權的決心,注定了天傾將改朝換代的結局!

這個雪天,江玉樹踏馬而至,隻爲給他一個肩膀,兩個人縱情相擁,相互取暖。

他抱著他,他擁著他。

「玉樹,你不會丟下我的是不是?」

「不會。」

有力的臂膀緊緊抓住他的水袖,蹭取一絲溫度。

「玉樹,你會一直陪著我是不是?」

「嗯。無論你失去什麽,你還有我。」

他眼神真摯純粹的看著他,握有劍繭的手掌緊緊握住他修長的手指。

「玉樹,你會一直在我身邊,不離不棄嗎?」

「我會——」

「我一直都會在你身邊陪著你。」

趙毅風那雙銳利眸子中充滿了絕望和對皇家的憤恨。

「玉樹,我是罪人……那麽多人因我而死……我不可饒恕……」

江玉樹輕怕他後背,朝他溫和一笑。「不管前路如何,你還有我。」

趙毅風最終還是暈倒在這個雪天。

怒極攻心和親手殺人,看到三百多人死去的夢魘困擾著他,讓他昏迷不醒,也讓他高熱不退。

江玉樹衣不離榻的一直守在床榻邊。

第三天晚上,趙毅風睜開了雙眼。

無比狠辣,又無比犀利,更無比深沉。

江玉樹溫和的眸子對視上趙毅風的雙眼,竟有些怕,有從頭到腳的涼意和深不可測。

那眼神不是戾氣重重,讓人望著生畏懼,而是沉穩中透著一股天威莫測,難以捉摸,也有著一絲狠辣。

回首對視間。

趙毅風凝定江玉樹清亮的雙眼,低沉問:「玉樹可經歷過親手殺掉自己在乎的人且眼睜睜看著他們慘死卻不能救的無可奈何和痛徹心扉?」

江玉樹袖下的雙手不由自主的撫上腹部,半晌沉默,他點頭:「經歷過。」

「是何感覺?」

江玉樹靜靜的看著他,良久,良久……

那聲音中飽含著無可奈何和歷經人事的心酸。

「萬箭穿心。」

萬箭穿心,血淋淋的痛!

趙毅風朝他溫柔一笑,拉起他的手,將他扯到床榻上。「你臉色不好,需要休息會。放心。我會沒事的。」

江玉樹望著他虛弱的面容,心中被他溫柔一笑中的殺氣所震,有點不知道該怎麽勸慰。

趙毅風徹底變了,變的更加端肅冰冷,深不可測。

「玉樹……」他說這話時眼中不再是溫柔含情:

「如果從一開就注定我是這個天下的霸主,那我寧願在被人逼迫的無路可走時提前下手。

如果注定皇家沒有親情,人生必須經歷這些殘酷,我寧可毀天滅地,站在權利的最頂峰,睥睨眾生,讓萬千眾生都臣服在我的腳下,唯我獨尊!」

皇家親情,已經讓他絕望;皇家道義,不該成爲束縛他的枷鎖。

因爲家國,他失去宗親;因爲忠義,他九死一生!

而今,他被逼的沒有退路……

既然早已沒有了後路,那就不要怪我心狠無情!

趙毅風說完那幾句話,顯然有些累了,閉上雙眼,手上用力抱住白衣少年。「玉樹,你說你會一直陪在我身邊,這話還作數嗎?」

江玉樹伸手回握他手掌,衝他溫聲一笑,沒有回答。

檀香裊裊,室內溫暖。

趙毅風在檀香安撫下昏昏睡去。

江玉樹支起手凝定他側臉,伸手輕觸。想記住他的樣子。

好怕,上蒼又開玩笑奪去雙眸。

伸手輕觸腹部,他失笑一聲。

趙毅風,我們都爲彼此的放縱和任性付出了代價。

你是親手殺了那你的宗親,而我是——親手殺了我們的孩子!

斬離雲輕輕走上前:「公子,寧國公府所有人的屍體都已經從亂葬崗挖回來埋了。惜月公主並無大礙,被軟禁在皇子府,隻是受了驚。」

江玉樹點點頭,輕聲從床榻上下來。

趙清風還不是個蠢的,還知道顧及兩國邦交,共建兩國友好。

「還有……」斬離雲躬身,「顧征,顧文成的屍體已經葬入顧家祠堂。」

「很好。」江玉樹應了他一聲。「離雲,你吩咐閣中人看好皇後娘娘,皇後娘娘現在被軟禁在後宮,萬不可讓趙清風對皇後下手。」

江玉樹摸著領口的貂絨披風,陷入沉思。

那時在東齊城,貂絨披風和白裘衣衫,是顧豔梅千裏之外託人送來,她知道自己身體涼,特意做的,還有自己最愛的櫻花酥。

那是江秋氏離去後就再也沒有的溫度,他有些捨不得,放不下,也一直很珍惜。每到寒冬,總會穿上,像在汲取母親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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