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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男妃[穿越]》第54章
第10章 華胥引‧毒發

四月十五,月將圓、皇城郊外、竹樓中。

謝易牙最擔心的事發生了。

江玉樹眉間櫻紅妖冶欲滴,煞氣爆發。

那三點紅,晃得他眼眸疼。

此時,江玉樹在屋中靜坐,落不秋神思凝重的號脈。

「落叔,如何?這眉間櫻紅可有解決辦法?」

落不秋收了手,一臉的無可奈何,搖了搖頭。

「想我落不秋行醫這些年,還沒遇到過如此難解的毒。公子……,這蠱毒怕是……無解。」

無解?!

難解?!

白衣男子身子一頓,猶如置身肆-虐-汪洋的河流,尋不到一支浮木支撐。

手觸眉間櫻紅,一聲苦笑。

江玉樹,這毒無解!

「公子……」

良久沉默……

落不秋靜看著他,不知講何?

男子抽神,恢復泰然,面上無波。

「落叔,請繼續……,只要可以控制……」

落不秋神色凝滯一瞬,「公子,是落某人無用,尋不到解藥。」

「落叔無須自責,是江某人命該如此。」

落不秋惋惜,嘆了口氣,「公子,落某人施針,可將此毒控制不發,但此毒虛耗人體精氣。長此以往,怕是……」

「夠了!」一聲斷喝,落不秋止言。

「此事只有你我知道。」

落不秋躬身,「公子,謝易牙呢?他也要瞞過?」

江玉樹手持玉簫,眼眸空洞的望著前方,沒有焦距。

「瞞著吧,他太小,如果真有那一天……」

「公子,不會的,落不秋會竭力醫治您。」

清雅男子溫和一笑,抬頭尋找月亮高掛的地方,伸手細細感受月華流-瀉。

「落叔,你看,又十五了。月亮又圓了,可江玉樹沒有家,本該是團圓時候,我卻要和藥草為伴,上蒼待我是不是很殘忍?」

他說完慘然一笑,滿臉的無可奈何。

月華傾灑在他身上,輕添惆悵。

落不秋這一刻想哭。

本是浮萍一人,是什麼支撐著他非要倔強的活下去?

那眉間櫻紅是蠱毒作祟,每月十五本該是月圓花好時。可只有他,只有他一個人孤單的忍受施針的痛,和藥草為伴。

如今這蠱毒沒有解,他還能笑出來?

「公子,您要是難受就哭出來。」

江玉樹神色落寞,千年亙古周轉仿若天地間就剩下一個孤寂的他。

神態清雅而憂傷,姿態落寞而寒涼。

只聽得清淡如水的聲音響起,「落叔,江玉樹怎麼可以哭呢?」

落不秋啞然,眼睜睜的凝定他。

家破人亡,浮萍一生。

櫻紅蠱毒,沒有解藥。

眼瞎目瞽,晝夜不明。

他好似一汪清流,只能一直埋頭勇往直前。

不知疲累是何?不懂停歇是甚?

只知道必須一直奔騰不歇!

這個人是江玉樹,他是相信人定勝天的人,他怎麼可以哭呢?

「公子,蠱毒每月十五發作,以後每月公子怕是要忍受施針之痛。」

男子淡然:「我早有預知,這一年都是如此,早已習以為常。落叔擔憂了。」

他說的平淡,雲淡風輕。

「公子,這蠱毒靠吸食人的精-氣為生,寄宿人體暫時無礙,只是公子眉間櫻紅怕是退不了。」

「真的沒有辦法嗎?這櫻紅……」

他在做最後的試問,他還是希望得到一個答案。

可,事實太殘忍。

落不秋踱步搖頭,嘆氣,「施針後只會淡化,隨著時日遞增會越來越深。難吶……」

江玉樹想起趙清風因為這眉間櫻紅把他與女子作比,羞辱他的場景,不由自主的捏緊了玉簫。「無妨!櫻紅何懼?」

落不秋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

碩大銀盤天邊掛,樹影婆娑清輝灑。

「公子,月亮圓了。」

江玉樹身子一呆,久久沒有動作。

黑夜如潮水般撲來,似曾相識的痛充斥肌理,慢慢的在每一寸肌理遊走。

腦中竭力保持清醒,卻還是昏昏頓頓。

沒有白天,也沒有黑暗。

眼眸空睜,無華清澈,卻滿是倔強。

不忍不想閉下去,卻還是擋不住滿滿的睏意和倦怠。

脖間一痛。

合眸,安睡。

「公子,落不秋多有得罪。施針過程劇痛無比,公子先前清醒堅持,今次,落不秋斗膽。」

落不秋竭力抱起懷裡的人向內室走去。

水汽氤氳,藥草香在空中遊走。

浴桶裡泛著白汽的水讓送藥進來的謝易牙停住步子,不敢前進。孩子呆立,落不秋抱著江玉樹,白色的袍輕飄垂下,他睡的安靜。

謝易牙看到那一抹白色,也不再顧及浴桶裡沸騰的水,走至落不秋身邊。

「落先生,公子怎的睡了?」

落不秋看了謝易牙一眼,又看了看懷裡的人,「你可要從旁協助?」

落不秋乃是醫藥高手,且武功武藝高深,最重要的是他對江玉樹衷心。謝易牙對落不秋好感攀升,只要能幫江玉樹的人,謝易牙或許都會有一份尊敬。

「易牙可以做什麼?」

落不秋挑眉,「這一年裡你有學到什麼?」

謝易牙抱著藥草,低著頭,輕聲道:「公子每次施針劇痛無比,說怕嚇著我,只讓我準備草藥衣物,從不讓我從旁協助,所以……」

落不秋目光在謝易牙身上來回掃過一遭,滿意的點了點頭。

「你跟著公子學了一年的藥草辨認,今天是時候了。」

謝易牙激動,一年苦學辨認藥草,就是希望可以幫到公子,如今學有大用,孩子臉上儘是欣喜。「易牙終於可以幫助公子,終於可以……」謝易牙端的話還沒說完,落不秋一記黑臉甩來,嚇的孩子閉了嘴。

「你來,把公子衣衫解了。」

落不秋雖學醫可內裡還是莽漢一條,習武為生,絲毫不查這話問題。

謝易牙張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落不秋說這麼直接的話。

他怎會不知道江玉樹性子傲,這一年他雖眼盲,可內/裡打理這事是不會讓他經手的。他家公子性子涼,面子薄,潔身自好。

如今,要他解江玉樹衣衫,謝易牙嚇的縮頭。

「易牙……不敢……,不敢……」

何止謝易牙不敢?其實,落不秋自己也不敢,他怕自己笨手笨腳褻瀆了那謫仙般的人。

落不秋此時手裡拿著一排銀針,在謝易牙面前晃了晃,「小子,你不敢?信不信我扎花你的臉。

謝易牙經不住嚇,旋即嚎啕大哭。

落不秋不耐,「你要是再哭,過了時辰,公子性命堪憂,後果你擔。」

謝易牙一聽後果不好,立馬走至榻邊,將江玉樹身上的衣衫解了。

白皙的皮膚,搭著黑色的發,冷然神色,睫羽輕闔,看的謝易牙眼睛直愣愣的。

落不秋江銀針過好火後,走至榻邊,躬身一句,「公子,落不秋斗膽。」話完,將人抱進了浴桶。

白色的水汽瀰漫在屋裡,加速了人心窒悶。

輕紗飛晃,裊裊白煙。

江玉樹靜坐浴桶中,白晰的膚因為水溫炙熱漸漸染上一層粉紅,進而深紅。

可那不是成片的紅,一點,一點,連接一隅。

本該是旖旎的顏色,可讓謝易牙瞪大眼睛,甚至不可置信的是那白皙皮膚下的紅色小點竟然會遊走。

水溫越高,紅色的點移動越快。

須臾,眼前人全身皆是紅色的小點。

移動,遊走。

環繞,不息。

那紅色停留的地方都會有一個個的綠豆大的凸起。

謝易牙終於明白為什麼江玉樹不讓他進來。

此刻,他感覺全身的皮膚都在顫慄,那紅色小點裡面的蟲子仿若一瞬間攀爬到他的身上,啃食,啃噬,一點,一點的蠶食他,要將他瘦小的軀體啃食殆盡。

他這一刻才明白那眉間櫻紅綻放的妖冶竟然是這麼殘忍,甚至無情的苦痛。

室內靜默,謝易牙呆立。

「愣著作甚?」

落不秋的一聲喝,將謝易牙的思緒抽回。

「哦。」

「你且仔細看著,日後助公子施針。」

孩子見證了剛才駭人的一幕,奮力點頭,發誓好醫術。

「不容穴,著針半寸;尺澤穴,半寸;地倉穴,半寸;二間穴,一寸;飛揚穴,一寸;關沖,半寸;交信穴,一寸;崑崙穴,一寸深入;氣海穴,半寸偏;任督二脈,半寸左偏。此皆用銀針固著靜脈動向,爲防蠱蟲入心,施針阻隔。你可明白?」

謝易牙奮力點頭,示意自己已經入心。

落不秋欣慰一笑。固好針後,又選了一支銀針,銀針首段彎鉤,發紅的顏色觸的謝易牙內/裏輕抖,似乎感受到薄薄的灼熱在自己身上遊走。

隻見清雅男子身上的紅色小點不再遊走,靜立不動。

落不秋尋著凸起的地方下針,針落處,紅色的血水蜿蜒,凸起漸消,彎鉤銀針探進皮膚裏,勾出一條細如銀絲的蠱蟲。

落不秋看著那條細如銀絲的蠱蟲,恨欲狂。這些竟是他的至親所賜……

謝易牙害怕,卻挪不動步子,眼睜睜的看著落不秋將清雅男子身上的紅色小點,凸起一點點挑起。

血水蜿蜒全身,千瘡百孔也不爲過。

江玉樹被疼醒開來,冷汗混著水汽在額頭和墨發間細細流走,慘白的一張臉,沒有絲毫血色。

落不秋神色專注,絲毫沒有察覺到身下的人已經醒來。

他每下針一處,挑起一根銀絲,江玉樹就緊咬下唇一口,水潤薄唇血痕斑斑。

沒有聲音,沒有哭喊。

有的是落針可聞的安靜,有的是不可置信害怕的呆驚。

謝易牙彷彿是注了鉛水的人,挪不開,邁不動。呆呆的看著江玉樹咬牙隱忍。

煙水迷濛中,那抹月白的影子飄忽,有的是孱弱的人兒。

「公子……」

孩子呢喃一聲。

落不秋回神,見著醒來的江玉樹,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公子,可還受的住?」

江玉樹臉色虛白,似蟬翼稀薄,卻依舊溫潤有禮道:「無……無妨……請繼續……」

落不秋持針的手再也不願動下去,心疼的看著眼前的人,「公子,這是何苦?落不秋可以讓你痛快些的……」

男子眉宇溫和,櫻紅煞氣。

可,倔強如他,寂寞如他,孤獨如他,溫潤如他,怎甘心一個痛快?

落不秋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下完針的。

他隻知道自己腦中一直迴蕩著一句話:江玉樹不甘心呀!

是啊,江玉樹不信佛,不信天,不信地,不信神,隻相信人定勝天的人。他要以一己之力與天鬥。

可殊不知,物極必傷。

下半夜,月兒依舊皎潔。

榻上的人清夢淺睡,眉間櫻紅淡去,孱弱虛白,白衣荏苒,不似昨日。

落不秋看著睡得沉的人,無奈一嘆:冤孽,都是冤孽。

謝易牙看見了全過程,終是發誓要好好學醫。

《玉書風筆錄》卷十二記:

泓玉年間,謝易牙醫術一絕,玉簫名動天下。

名曰「蕭一絕」、「醫無常」。

世人皆知,感其恩德,造福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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