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正戲還沒上，杜齊悅就得了兩個漂亮的小荷包，用手摸一摸，裡頭都裝著幾個硬呼呼的小東西，不用想就知道應該是銀錠子，雖然每個都只有花生米大小，不過加起來也得五六兩的樣子。

　　來賞東西的小丫頭穿著花紅柳綠的簇新綢緞衣裳，身上著金戴銀，打扮的十分體面。她見杜齊悅長的好，又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原本八分的和氣就變成了十分的和氣，一臉笑瞇瞇的模樣，聲音脆生生的誇了好幾句點心做的好，看著又好吃，最後才問杜齊悅有沒有做剩下的點心，能不能給她一些。

　　杜齊悅在吳府裡頭逛了好幾次，各等級的丫頭侍郎也見過一些，一看這丫頭的衣著打扮就知道是得勢的大丫頭，又是何家老夫人派來的，想來是身邊的貼身大丫頭。杜齊悅樂得做個人情，便隨手將兩個小荷包塞到了懷裡，從櫃子裡拿出剩下的一盅糖蒸酥酪和三盤堆在一起的各色點心，放到托盤裡頭遞給那丫頭，說道：「剩下的好的我也不敢隨便給姑娘，這盅糖蒸酥酪凝固的不是很好，這三盤點心都是樣子做壞了的，賣相不太好，不過味道是絕對好的，姑娘不嫌棄就請拿去吧。」

　　說是賣相不太好，其實看著並沒有大礙，只是有一點點的瑕疵，杜齊悅要求高才覺得不好。翠兒是完全並不在意這些的，她只要味道好就成。其實壽宴結束各種各樣吃食如果有剩下的，翠兒去問何老夫人要也是要得到的，只是翠兒嘴饞，又怕想吃的到時候給吃沒了，這才急著問杜齊悅要。

　　俊俏的書生才子原本就是住在深院裡春心芳動的小丫頭們最喜歡的人物，杜齊悅這模樣長得討人喜歡，加上懂規矩又上道，翠兒看了臉上就有些發熱，想想又從袖子裡掏了一個荷包出來放在桌子上，端了托盤說道：「謝謝郎君這些點心，老夫人還等著我去伺候，我得走了，就不聊了。」

　　許多時候主子賞東西沒個准數，真正賞下去多少東西全憑身邊的下人做主，這小丫頭能多給一個荷包，是她的好意，杜齊悅心裡明白，忙站直了做了個揖道了聲謝。

　　翠兒說了聲不用謝，臉一紅轉身就出了廚房。

　　杜齊悅見人走了就收回了視線，拿起那個荷包在手裡捏了捏，沒說什麼就塞進懷裡，然後他洗了手後重新開始揉面。等會兒他要上台表演，得事先準備好要用的麵團，這樣上台後就可以直接開始溜條拉麵，那是整個做面過程中最精彩的一部分，等做好面後擺盤也是出彩的一部分，所以他還得提前準備好配菜。

　　對於杜齊悅一人把三個荷包全部塞進自己兜裡的做法大毛心裡雖然有些羨慕卻並沒有多想，只埋頭幹著活。他雖然沒有拜師，可是現在杜齊悅也算是他半個師傅，做師傅的把賞的東西都拿走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做徒弟的是絕對不敢有什麼怨言的，而且大毛也不會想到那荷包裡頭裝的會是銀錠子，他以為裡頭頂多是放了一些銅板。

　　杜齊悅把揉好的麵團用紗布蓋著放到了一邊，然後開始做配菜。配菜需要葷素搭配，素菜洗乾淨後切成絲，放在沸水裡過一遍，便可夾起來擺到盤中待用。葷菜則要事先做好，杜齊悅知道年紀大的人都喜歡吃軟爛帶甜味兒的東西，所以他準備做一份紫壇燉肉和一份魚丸。

　　紫壇燉肉需選上好的去皮五花肉，切成一厘米左右的肉片焯水後洗淨瀝干。接著熱鍋放油加入適量細白糖炒至糖色，等糖漿起泡後倒入肉塊炒至肉塊呈紅棕色，然後將肉塊連同糖漿一起倒人一個大的紫砂燉盅中，再加入糯米酒、香醋、醬油、鹽以及幾味香料之後蓋上蓋子，用布巾封口後放入加水的大鍋中隔水燉著，燉上半個時辰左右就可以食用，燉的時間越久則肉越是軟爛入味。

　　魚丸做起來有些麻煩，杜齊悅選了兩條新鮮的鱸魚，處理完後去骨去皮，將剩下的魚肉切成小塊剁成魚蓉，剁好的魚蓉放到碗裡加入鹽和蔥姜水不停攪拌到起膠，然後再加入蛋清和少量的調和好的澱粉繼續攪拌直到變成粘性團狀，之後數次摔打使得魚蓉摸上去有一股任性。然後用手抓起一些魚蓉，捏緊拳頭後將魚蓉從虎口部位擠出來，形成鴿蛋般大小的球狀。成形的魚丸直接放到沸水裡，煮到魚丸浮在水面上之後，便可撈起來放到一邊待用。

　　外頭又唱完了一齣戲，正好到了晌午時分，做好的酒菜逐漸被端了上來，氣氛變得更加熱鬧起來。

　　何老夫人卻有些意興闌珊，端上裡的菜都是好菜，不過並沒有多少新鮮花樣，她剛才點心吃的有些多，便只意思意思動了幾筷子，乾等著新的戲班子上台唱另一齣戲。只是等了一會兒戲班子不見上來，倒是有幾個小廝搬出了刀岸和爐子。何老夫人有些奇怪的拍了拍正在大口吃肉喝酒的何老大，問道：「你請的這是什麼戲班子，這是唱戲呢還是做飯呢！」

　　何老大喝了幾口酒，興頭上來了，聽他老娘這麼問，就大笑道：「正是做飯呢，剛才您不是誇那個廚子做的點心好嗎，他要上來給您做一碗長壽麵，吹的天花亂墜的，說是一根面能做的百尺長，還和頭髮絲般粗細，說是要做給您老人家看個熱鬧。」

　　何老夫人一聽就來了興致，說道：「人家既然敢上來獻藝，你怎麼就知道他做不出那樣子的面來呢，如果人家真做出來了呢？」

　　「只要他能讓娘您高興，兒子就大大的賞他！」何老大拍拍胸脯說道。

　　正說著呢，杜齊悅和大毛就端著東西上來了，杜齊悅放下手裡的麵團，對著戲台下的人做了個揖，說道：「今天何老夫人六十大壽，在下獻醜為老夫人做一碗長命百歲面，還請老夫人稍等片刻。」

　　「好好，那我老太婆就等著吃這碗長命百歲面了！」何老夫人哈哈笑著說道，哪怕杜齊悅面做的不好，光著名字就夠讓何老夫人高興了，長命百歲，長命百歲，誰不愛聽這個詞兒。

　　杜齊悅又做了一個揖，便洗了手開始揉搓麵團，將麵團反覆搓成長條形後，兩手各抻面的一端，提離案板後快速拉開上下晃動幾次，然後兩手合攏將麵團轉成麻花形，接著再次兩手各抻面的一端，上下晃動幾次後合攏成麻花形，如此反覆七八次之後將麵團放在案板上繼續搓成麻花形，然後掐去麵團兩端，用手指扣住麵團，懸空拿起，兩手同時均勻用力，一邊將麵團向外拉伸，並且上下抖動。這時原本還是一團的麵條開始在眾人不可思議的眼神下分離開來，變成數根手指粗細的條狀物。杜齊悅將麵條對折，手指扣住兩端和如同剛才一樣邊抖動著邊向外拉伸，只見剛才麻繩粗的麵條再次分裂開了，變成了手指般粗細。如此反覆十餘次之後，杜齊悅手裡的麵團便變成了絲線般粗細的一小撮麵條了。

　　此時坐在戲台下的客人們早就看的驚呆了，他們無論如何都無法想明白杜齊悅是如何在短時間內將一個麵團不停搓揉拉伸後變成細線的。

　　站在杜齊悅身邊觀看的大毛也是滿臉驚訝，他離得近看的更加清楚，那麵團在杜齊悅的手裡就像是活的一樣，簡直讓人不敢相信。不敢相信的同時，大毛的心裡更是砰砰砰跳的厲害，他知道這是他的一個巨大的機會，如果他能一直跟在杜齊悅的身邊，如果他能學會這樣的手藝，那麼他張大毛就能成為了不起的大廚，光宗耀祖了！

　　杜齊悅並不知道大毛在想什麼，他將麵條做成滿意的粗細之後，就拉直了擺到了桌上，挑起一根面拉成兩斷，然後伸手對站在邊上的大毛說道：「尺子拿來。」

　　大毛一個機靈從發呆中驚醒了過來，趕緊拿了一把尺子出來遞給杜齊悅。這尺子正好一把一尺長，杜齊悅讓大毛拉著麵條的一頭，然後開始沿著麵條測量了起來，一邊側一邊念數：「一尺、兩尺、三尺……」

　　台下坐著的人們都不知道杜齊悅那把尺子出來量面做什麼，便都停下了吃飯的動作盯著杜齊悅的動作，只見那尺子在空中不停的舞動著，最後停在了那根面的末尾端，而杜齊悅的數字也正好念到了一百尺。量好面後，杜齊悅將麵團放到笊籬中，然後放入邊上煮的冒泡的熱水裡頭開始燙面。

　　由於麵條極細，杜齊悅只在熱水裡放了一會兒就撈出來倒進了一個黑色的大瓷碗裡，大毛立刻舀了一勺高湯倒進去，麵條便在通透的湯裡散開了，根根清晰可見。杜齊悅夾了一些之前切好的蔬菜絲放到麵湯上，又放了幾塊燉肉和兩個魚丸上去，最後撒上碧綠的蔥末，一碗壽麵就做好了。

　　「何老夫人，這是一百尺長命百歲面，一尺代表一歲，一百尺便是一百歲，請老夫人吃下這百尺面，祝老夫人長命百歲！」杜齊悅高喊道，一面將面放到托盤裡讓站在戲台一邊的一個小廝端過去給何老夫人。

　　何老夫人看了杜齊悅這出做面絕技早就喜壞了，又聽了這面的好兆頭，當即哈哈笑了起來，何老大看自己老娘被逗得這樣高興，同時也心喜杜齊悅的手藝，便大手一揮喊道：「杜郎君好手藝，好一碗長命百歲面，賞，賞，大賞！」

　　杜齊悅鬆了一口氣，聽到何老大的話更是渾身歡欣雀躍了起來，剛剛給的那三個荷包，少說也有十兩銀子，這會兒大賞該多少錢啊，杜齊悅眨眨眼，幾乎可以看到正在不停向他飛來的一個個亮閃閃的銀錠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