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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為霜霜華濃》第33章
三十四回 湖心,無形之劍

 沿著山路向下走著,走到絕處還需一步一步向下爬。這連綿山川,曾經在他們的腳下,縱橫往來快意非常,如今爬起來倒也真是足夠吃力。

 一路向下,爬到半山腰,朝露連喘了好幾口氣,“做神仙太久了,都忘記體力活的辛苦。”

 再往下看看,眼見著爬了快一個時辰,居然不過到了山腰處,不禁有些絕望,連番喊累,小臉紅撲撲的,大顆大顆的汗珠凝在額上,倒也不是在說謊。

 夙白是神仙,仙凡有別,他倒是未有太多的勞累感覺,所以問道,“很累的話,我背你下去吧。”

 朝露的眼瞬時圓睜開來,此人對自己愈好為何會有心底惴惴的感覺,她打量著夙白,今日此人是吃了什麼藥,為何會突然這麼好。

 感覺太過微妙,她以為是自己調戲過頭,卻哪裡知道,是自己被人輕薄的沒了臉面。

 “那……小情兒,你背我吧。”索性撒了回嬌,朝露毫不客氣,跨到左邊,掛在了夙白的背上。

 夙白順手便拍著她的臀部,滿臉的薄笑,這薄笑便是夙白的專屬,帶著極為輕薄的意味,“扶好了。”

 果真不是好人。朝露氣悶,倒也習慣的很,能讓這妖仙背一背,被摸一下也無妨。

 “小情兒。”

 “嗯?”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等叫法,夙白居然只回應了一聲。

 “那黑蛇你知道是什麼麼?你那胸口的劍痕……”

 “不關你的事,便不要問那麼多。”夙白僵住,良久才回應。聲音微冷,教朝露一陣悵然。

 她摟在夙白的頸間,他那長睫毛閃動著,還以為,自己與他的關系緩和了,能了解些他的過往,至少能知曉他為何會有如此大的病痛。

 可惜,還是這般冷疏。

 夙白聽身後的女子只輕輕歎了口氣,便不再吭氣。他也知道自己方才的行徑傷到了她,卻也不願詳明告知,需知這段過往就如同他心底最痛的傷,每次揭開就教他痛不欲生。他與朝露的干系的確還未好到,他能再自揭一次傷疤的份上。

 所以感覺到她有些低落,夙白卻笑著說,“只是些無關緊要的過去,也莫要再說了。”

 “嗯。”朝露也覺著自己有些唐突,她索性開口,“不管怎樣,你的病還是要治好的。”

 山石錯落下滑,身子猛然間下墜,就在她一陣心悸之時,夙白已是穩穩落地。

 從他的背上滑下,朝露正揉著自己的胳膊,腕上一朵甚是好看的朱砂碎花,這是夙白方才故意而為之的惡作劇,誰讓她在他頭上點了那麼個東西。

 於是他調笑著,“若你做了我的女人,我便告訴你。”

 朝露動作一滯,整張臉呈豬肝色,狠命的揮舞著拳頭砸向夙白。

 四面環山的一片湖泊,湖泊清澈如鏡。

 待二人趕到這裡之時,已是黃昏時分。朝露佇立在湖畔,望著四周的山壁,方才從山壁上爬下就已手軟腿軟,再一看,不覺倒吸一口涼氣,可真夠高的。

 如此圓鏡小湖正靜靜的躺在山間。若不是異象正產生於此,恐怕真的很難發現這裡。

 她見夙白一直靜靜的負手而立,閉目不語,不由好奇。

 於她而言,她所謂的尋寶不過是在地上深挖幾個坑,找找看坑中可有上古寶物。當然她這等想法是不太敢告知夙白的,此人一定會冷笑著說她,“蠢材。”

 所以原地晃悠悠的,她卻也不便去打擾夙白的靜思。於是走到水旁,伸手去鞠了把水澤。

 “好燙!”一股灼燒之意襲上心頭,她下意識叫出了聲,甩著手,去吹自己那燙的紅通通的手。

 圓睜著眼睛,她望著那一波平湖,連絲煙氣都沒有,居然會如此燙手。夙白也跟了上來,抓住她的腕子,看那上頭絲絲縷縷的紅痕。

 這紅痕既似燙傷卻又似割傷,很是奇怪。夙白琢磨著,兩眼凝望著平靜的湖水。

 看她臉色緩和了些,夙白才蹲□子,伸手去撩水。

 朝露驚慌的說道,“別別,會燙著你的。”

 話剛落音,夙白的手已經伸進水中,撥了幾撥。一股熱流瞬間從湖心處向他襲來,若本是熱流他的清寒體質完全可以抵抗,所以仍舊堅持未動,就在那一瞬間,熱流間夾雜著一道劍氣,劃破了水的平靜,夙白的眉挑了一挑。

 身子瞬間拔起,向後飄動。

 他未用法術,而是單純的凡間輕功。伊耆沒有用雷劈他。

 待他站定之時,就看朝露瞠目結舌的問,“這……水……不燙麼?”

 夙白攤手,看見自己的手心處,也被劃了一道不深不淺的紅痕,可見方才只是劍氣的襲擊,卻並未遇見正主。

 他思忖著,回答道,“寶物恐怕在水裡。”

 朝露將將張口,就見夙白已直起身,一雙鳳目凝著那平靜如常的水面,“我打算下去一探。”

 “別別,萬一下面有大怪物可怎麼辦?”

 夙白的嘴角浮笑,“那就把你給它吃了,我去取寶物。”

 “胡說胡說,你個壞人。”朝露揮舞著手,就差沒一腳給他踹下去來的解恨,她憤憤然的尋了塊

 石頭,盤腿而坐,“快去吧快去吧。若果你被吞食了,我會給你收屍的。”

 “那怎麼行,好歹也要拉你一起下水。”

 夙白的話方在耳旁落下,整個身子就呈下墜之勢,就聽見“噗通”一聲,朝露已經被拋了下去。

 她連聲喊著,一起一浮的,“燙、燙死了。”

 夙白不動聲色,單足輕點,白衣飛起,落入水中,單手扯住還在水中亂爬的朝露,她抹了一把滿臉的水,狠狠的罵著,“夙白你這個混蛋,我咬死你我。”

 “還燙麼?”夙白停□子,握住她亂拍打的手。

 一股清寒之氣從他的體內洩出,在朝露的身外環成了一個薄薄的結界,瞬間涼爽了下來。

 “你下水就下水麼。拉我做什麼。”朝露面子薄,好歹人家給台階了,自己再罵就不好了,於是哼哼唧唧的嘟囔著。

 “若有機會,拿了寶物還能洗個鴛鴦浴,多麼的妙哉。”夙白掐了一把她的腰,倏然沉了下去。

 朝露傻在原處,水滴滴答答的從一頭長發上落下,墜到水面,只聽得一聲“啪”水花濺開的聲音,她忽然明白了過來,一張薄皮臉面被夙白鬧的已經厚如城牆,居然只是憤然低罵了聲,也隨之沉了下去。

 平湖的水很深,幽幽靜靜的,連絲煙氣也沒有,宛若天然的炙熱。

 夙白不怕熱,他的身子似乎很享受這片湖水的溫熱,將將吃過地火丹的朝露身子骨本就比較偏熱,雖夙白在外以清寒之氣裹之,也不過是堪堪而已。

 她想抹汗,才想起來自己是在水裡。

 夙白回過頭,看那花籠裙已經牢牢的貼在曼妙的身子骨上,勾勒出一副姣好的體形。

 朝露“哼”了一聲,莫以為夙白的眼神她感知不到,雖然她如今只是棵小白菜,遲早也會成老黃花,所以夙白同樣被勾勒出的流線,在她眼底也一絲不漏。

 誰比誰更美妙?自然是夙白……

 就在二人向著湖心處游動時刻,突然一道白光在湖心處泛起,夙白眉間微蹙,一把抓住正在身畔游的歡實的朝露向一側偏去。

 “什麼?”又以為此人在無事閒鬧,朝露還未反應過來。

 “劍氣。”夙白飄近,將將說完此話,他與她都發現了,又是一道力撥千鈞的氣流,從水底直直向上。

 夙白抓住朝露的手腕,用力向上拔起,身後那氣流越來越大,漸漸的匯聚成一股炙熱的水劍,從湖心處沖撞向尚在水裡向外飛奔的二人。

 朝露心中道,都是你拉我下水,要不然……要不然……

 她好歹是怪不得夙白,本就是一起來尋寶,怎麼能把這等事全數丟給他呢。於是心頭責怪剛起便自壓下。

 方轉頭,就看夙白的手上祭出了一個白淨的琉璃花瓶,瓶上鏤刻著一朵細致的水仙花。花瓶上端猛然射出了一道霧氣,霧氣呈翠碧色,在水裡看的分明,直直的闖過了湖水平波,在水劍襲向二人之前,攔住了那道水劍。

 “快上去。”夙白掐了個決,霧氣狂瀾,與那道水劍僵持在一起。湖底處一聲震顫的悶鳴,二人相顧,就聽見又是一聲悶鳴,聽不清是什麼在叫喚。

 眼見著湖上那四面環山已在咫尺間,朝露說,“我感覺不太對。”

 腳底忽而炙熱大盛,那股氣流居然越來越有壓迫性,將那翠碧色的霧氣拱的不斷向後。

 天方閣外,伊耆面前是一面碩大的銅鏡,銅鏡裡正印著二人與水劍膠著的場面。

 忽然,有一個俏皮的女聲在旁問道,“為何將他們直接扔到那裡去了,伊耆師傅,好像很麻煩啊。”

 伊耆笑道,“真與我無關,入了天方閣,便是機緣。我也想不到他們為何,將將一開始便遇上了這柄無形劍。需知初時這柄無形劍將太多神仙斬下,在神界之中也是享負盛名。”

 所以碰上無形劍,夙白用了法術他也沒上雷劈。

 “什麼叫無形劍?伊耆師傅,與我說說,與我說說。”不知從哪裡竄到天方閣外的惜芳,催促著。

 “東海三仙用太清仙法祭煉而成的‘虛無之劍',采五金之精,合三千六百種靈藥,共冶一爐;再用先天純陽真火、純陰之氣,更番冶煉成型。待劍形初凝,復以仙家自身真元與之相合,兩下混成一體,方可大功告成。”

 “哇……這麼厲害?”惜芳水杏眼圓睜,不敢置信的表情。

 伊耆點頭,“劍成之後,可隱現於心,劍則無形、無聲、無影、無質。駕起‘無形隱遁',瞬息千裡。來去無蹤,令人防不勝防。此劍契合太上之道: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故當年初的東海三仙仗此無形劍,以虛治虛,以無治無。”

 惜芳連番驚歎,“那此劍為何會被伊耆師傅你得到的呢?”

 伊耆的面色如常,不慍不火,若那如火歲月與自己無關緊要,“五帝之戰時候,東海三仙斃於我手,法寶自然收歸我用。”

 惜芳“啊”了一聲,不敢再問。

 良久才歎了一口氣,“不知道這柄無形劍能不能被他們得到。不過師傅,你好偏心,居然讓他們進了天方閣,也不讓惜芳進去。”

 “你?”伊耆那劍眉微挑,“教你進去了,豈不是有去無回了?還需我守在這裡提心吊膽的救你,怎麼能算作修行?”

 惜芳苦了小臉,兩眼挪到那面銅鏡之上,見夙白與朝露二人正急速的向上飛去,身後的水流居然逐漸的匯聚成一條水龍,張大了龍口咬向那翠碧色的霧氣,霧氣撼動陣陣轟鳴。

 惜芳不由得滿臉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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