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當淩微從軍部的會議室出來的時候，腦海中滿滿都是剛才與0002的那場談話。

“這兩塊石頭是怎麽回事？”淩微問。

0002回答：“寄主，這是制作能量石的原料。”

“不，我是問……”淩微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眼前的這兩塊石頭，“這種屬于你們那個星球的東西，爲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還有上次的那個能量石也是，當時因爲系統升級的興奮感，淩微沒有深思，但如今想來。卻讓他有一種止不住的恐慌。

“應該是因爲穿越時空而導致空間和時間都發生了偏差，所以這裏才會出現塔拉瑪星球的東西。”0002回道。

原來……還是由于他的原因嗎？

當初聽到澤拉斯宣戰這個消息的時候，淩微知道自己的出現導致了情節的變動，但是他心裏總是想著，雖然情節變動了，但是自己也沒有那麽大的威力能夠引起這種事吧？蝴蝶效應也該有個限度……

他拼命找理由想讓自己從那個死胡同裏走出來，說到底，他只是個普通人，普通地不能再普通了，他承擔不了這樣大的罪責。

但是原來……

這場戰爭，真的是自己帶來的嗎？

這種認知帶來的那種鋪天蓋地的壓力差點讓淩微一下子崩潰，而那時衆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特蘭所說的話上，倒是一時間沒有人注意到淩微。

他們在說什麽？

十級狩獵者……

原本暗無天日的空間中忽然照進了一絲陽光，淩微仿佛溺水之人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聽著特蘭他們商討關于制作十級藥劑和促成十級狩獵者一事。

如果可以幫帝國培養一名十級狩獵者，對于戰局也會有幫助對吧？

這樣，也可以減緩一些這場戰爭所帶來的傷害……

而此時，0002卻說道：“寄主，這樣不行的。”

淩微正在埋頭苦思眼前的資料，聽到後下意識問：“爲什麽不行？”

0002說：“如果按照你們所討論的方式，澤拉斯帝國的那個人一定是吸收了陽石裏面的能量，這才達到了十級狩獵者。”

淩微聽到後只覺得茫然無措，“這有什麽問題？”

“有問題的，寄主。”0002回答，“能量源石分爲陰陽兩種，只有將這兩種能量結合起來生成的能量才能被利用，只使用單一能量的話，絕對會被能量所控制……”

淩微覺得他一時之間思維被什麽東西禁锢住了，有些無法理解0002話中的意思，他緊緊撰著手中的那份資料，在心中問道：“什麽叫做被能量控制？”

0002解釋道：“塔拉瑪星球當初發現能量源石的時候，就發現這兩種石頭中的能量屬性非常霸道，如果單獨只使用一種能量的話，它便會在宿主體內無限制地增長下去，最終無法控制。如果按照這個世界的說法，吸收了這裏面能量的人，最終都逃不過能量爆體的結果。”

淩微試圖找到可以讓0002信服這種方法的理由，“森亞·拉克西斯當年不也使用了這個成功進階十級嗎？對，他使用的是這塊陰石對吧？那我們用陰石會不會好一點？”

“寄主，兩種能量源石的屬性雖然不同，但是所造成的結果都是一樣的。”0002的聲音一如既往地理智，但是淩微如今卻覺得這種理智讓人覺得冰冷和可怕。

淩微依舊嘗試著什麽：“那按你說的，現在這個所謂的十級狩獵者很快就會能量爆體死去對吧？”

0002難得有片刻的沈默，說出的話卻終究讓淩微那微薄的期待落了空，“他會死，但是能量還需要一段時間才會超過那個極限。”

這段話足足讓淩微沈默了十分鍾，最終他放下了手中的東西，擡頭看了看周圍正在討論的人，慢慢在心中問道：“那麽……有什麽方法，可以幫助他們培養一個真正的十級狩獵者？既然你說這兩種石頭分開來用不行，那合在一起行嗎？如果需要什麽的話，不是還有交換功能嗎！”

他沒有問系統如何才能制止這場戰爭，那實在太過虛幻，如果系統有這種能力的話，它們早該在之前就告訴他了，而不是讓0001用那些笨拙的語言來安慰自己。

所以他問了這一個比較現實的方法，即使能夠給這場戰爭帶來一絲幫助，也是好的。

0002這次沈默的時間更長，淩微心中那一絲希望的火光也漸漸暗淡下來，它這才給出了一個模糊地回答，“寄主，你換不起。”

“告訴我，0002。”淩微重複著問了一遍。

0002遲疑了一番，終是給出了答案：“如果要讓他們真正進階成十級狩獵者，使用的只能是用兩種能量源石制造出來的能量石，而交換能量石的條件是——寄主你的精神力源。”

心裏有一個聲音在叫囂著讓自己不要去問，快停止這場談話，但淩微終究狠心忽視了這個聲音，想問出那個結果：“如果……我沒有了那個所謂的精神力源，會怎麽樣？”

沈默。

一片沈默。

淩微費盡努力留存下來的那一絲微光，終于在這沈默之中，熄滅了。

“淩微！”耳邊有一道聲音忽然響起。

淩微茫然地擡頭看去，只見杜迦皺著眉看著自己，而剛才那一聲叫喚聲顯然也是他發出來的。

看著淩微一副魂都丟了的樣子，杜迦愈發不悅起來，板著臉冷聲道：“你到底在想什麽？”

從剛才在會議室裏就開始魂不守舍的！

淩微眨眨眼，又過了十幾秒才反應過來那場會議已經結束了，他們好像已經敲定了大致的方案是吧？

可惜……

那個方法，終究是錯的。

淩微張了張口想說什麽，卻發現自己就像在沙漠中行走了很久的旅人，嗓子因爲許久沒有接觸到水源而變得極其幹澀，他咽了口唾沫，這才呐呐喊道：“老師……”

他想將0002剛才說的事情告訴杜迦，但是，告訴了之後呢？

先不說他爲什麽會知道這些連杜迦都不知道的事情，就說告訴杜迦之後，難道這個事情就能到此爲止了嗎？

0002剛才說的以及特蘭在會議上說的那兩句話，此時清晰地浮現在淩微的腦海中。

“他會，但是能量還需要一段時間才會超過那個極限。”

“等不及了。”

是的，即使澤拉斯的那個所謂的十級狩獵者最終會出問題，這個決策也必定會被執行下去。

因爲這是戰爭。

它的背後，是無數條鮮活的生命。

或許是因爲淩微的臉色實在是不好看，杜迦將剛剛准備責備的話咽了下去，幹巴巴道：“就算是十級藥劑也輪不到你來操心，你到底在擔心什麽？”

他的語氣一如既往地生硬而別扭，淩微卻覺得有一只手，在他踩在懸崖邊上的時候，拉住了他。

胸口湧起一陣酸澀，淩微感覺有溫熱的液體衝上了眼眶，眼前的景物忽然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水汽，變得模糊不清起來。

他眨了眨眼睛，有什麽順著臉頰滑落下去，眼前杜迦的身影又重新變得清晰，他的臉色依舊顯得有些不悅，而如今這不悅中卻帶著些擔心：“該死！你到底在想什麽！”

看著莫名其妙就哭起來的淩微，杜迦眉頭皺的更深，剛才思索的關于十級藥劑的事情也被他暫時抛在了一旁，心中萬分不解——

難道他剛才的語氣很重嗎？

沒有啊，平時他就是這麽跟淩微說話的！

那他徒弟怎麽哭了！

而此時，淩微卻做出了一件他以前只敢想卻從來沒有膽子去做的事情。

他忽然起身跪坐在杜迦面前，將腦袋埋在杜迦懷裏，就像在外面受到欺負終于找到家長的孩子一般，啞著聲音一遍一遍喊道：“老師……老師……”

這個真相實在太過沈重，而0002的那番話也讓淩微的心裏亂成了一團，他就算再淡然，也無法冷靜面對這件事。

即使是一點也好，他現在真的，需要救贖。

杜迦此時也被淩微的動作嚇得全身一僵，下意識就想推開他，但是此時淩微哭得傷心至極的模樣讓他伸出的手又停在了半空中。

杜迦下意識就想到了當初雅迪爾知道自己精神力等級的時候迷茫而無助的樣子，再看看眼前的淩微，杜迦頓了頓，終究是將手放了下來，輕輕撫了撫淩微的背脊，卻沒有說話。

馬車很快行進到了藥師公會，淩微卻絲毫沒有察覺。

杜迦皺著眉看著自己的這個徒弟，過了一會終于開了口，“即使天塌了，也有黎安家的小子幫你頂著，怕什麽？”

淩微身體一頓，然後又聽見杜迦說道：“而且你是我杜迦的徒弟，不許哭！”

杜迦永遠都不知道這兩句話對淩微的影響有多大。

他的語氣一如既往凶巴巴地，帶著些許霸道，但是正是這毫無溫柔可言的兩句話，將一腳踏進懸崖的淩微拉了回來。

並且，給了淩微試圖繼續堅持下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