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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遛鬼》第46章
網中雀 第一章

阿寶第一反應是躲到印玄背後,碎碎念道:「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四喜戳著他的背,「奇叔走過來了。」

阿寶道:「你去擋住。」

四喜道:「我半透明的。」

阿寶狠狠地瞪他,「你不會實體化嗎?!」

四喜道:「可是他已經看到你了。」

阿寶轉頭,就看到奇叔笑眯眯地看著自己恭敬道:「阿寶少爺,該回家了。」

阿寶抓著印玄不放手,「我決定要和祖師爺一起浪跡天涯。」

奇叔道:「老爺年紀大了,身體不好,這些年就惦記著能和少爺多聚幾年。就算你不想盡孝,也讓老爺有個機會表達父愛啊。」

四喜聽得熱淚盈眶,「太感人了。大人,你就回家吧。」

阿寶很糾結。問題是他根本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糾結,只是每次想到回家,想到見父親,心裡就會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反感,好像恨不得根本就沒有這個人。

「子欲養而親不待,是人間悲事。」邱景云突然冒出聲音來。

阿寶嚇了一跳,扭頭瞪著他道:「你怎麼在這裡?」

邱景云道:「我一直在。」

阿寶道:「我是問為什麼?」

邱景云道:「因為同花順是你的鬼使。對了,他的本名叫什麼?」同花順聽起來實在太像花名了。

阿寶道:「這種事情你不是應該問本人嗎?」

四喜嚎啕:「大人果然不記得我的名字了!」

阿寶安慰道:「四喜挺好的。」

被遺忘至一旁的奇叔瞄到印玄難看的臉色,突然轉移話題道:「印玄前輩是不是受了重傷。」

阿寶立馬抱住他,「祖師爺哪裡不舒服?」

印玄皺了皺眉,似乎對這樣的姿勢有些抗拒,卻忍住沒有掙扎,淡然道:「無妨。」

奇叔道:「論靈丹妙藥的數量和質量,恐怕普天之下再也沒有地方比得上善德世家了。」

一鎚定音。

阿寶當即拉著印玄往車的方向走去,但走到半路卻拉不動了。他抬了抬腳,又縮回來,眸光疑惑地看著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印玄。

印玄道:「我雖贊成你回家,卻不願你為我違背心意。」

阿寶低頭凝望著兩人交纏的手指,訥訥道:「祖師爺也希望我回家?」

印玄道:「你為何不願回家?」

阿寶抬起頭,一臉茫然,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只是不願去。」

印玄想起另一個丁瑰寶,心中若有所悟。

「可能是老爺以前太嚴厲了,所以少爺才有牴觸情緒。可是這幾年少爺不在身邊不知道,老爺已經變了。」奇叔突然鼻子一紅,眼睛極快地眨了兩下,阿寶和印玄都看到他的眼睛裡疑似有淚花閃過。他頓了頓才道:「他現在只想少爺回去,一家人好好享受天倫之樂。」

「那我媽呢?」阿寶脫口而出。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冒出這句話。母親明明在很久以前就過世了……是吧?他捂著腦袋,覺得頭痛欲裂。

奇叔想伸手安撫他,卻遲了一步。

印玄將他摟進懷裡,雙手的食指輕輕按摩著他的太陽穴。

阿寶舒服地呻吟了一聲。

……

明明是正經得不能在正經的畫面,可奇叔卻很想扭頭看遠處風景。

阿寶最終選擇面對,邱景云作為同花順的家眷,也在受邀之列。

車一路向南走。

印玄和邱景云原本以為善德世家必然是建立在深山老林裡,所以這麼多年一直未被發現,但是等他們到了碼頭出了海才知道善德世家竟然在海上。

邱景云道:「善德世家在島上?沒人發現嗎?」

奇叔道:「有障眼法。」

邱景云揚眉,「真酷。」

阿寶這幾天都縮在船艙裡。開始奇叔還擔心他太久沒回家,所以暈船,但後來發現他完全是犀心理因素。一會兒沒食慾,一會兒又暴躁得想暴飲暴食。幸好印玄在旁邊,多少能管著他一些。

奇叔雖然心疼,卻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忍著。

船在海上走了三天兩夜。

奇叔在晚飯後宣佈,半夜十一點左右就能靠岸。

四喜歡呼起來。

這艘船大概很少有年輕人上來,所以設施豪華,桑拿泳池一樣不缺,但娛樂活動很少,連撲克牌都沒有,三天下來,四喜他們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睡覺。

阿寶臉色越發難看,一聲不吭地回船艙倒頭就睡。

印玄住在他的隔壁,臨睡前去看了一眼,發現他睡得很安穩,只是枕巾微濕。

大約十點左右,死活拉著三元聊天的四喜終於在曹煜瞪視下回到阿寶的房間打算休息,進門時,艙內一片灰暗,只有靠近船窗的位置隱約有燈光照進來。他看到床上黑漆漆的一團,心中一驚,試探著問道:「大人?」

船艙極靜,靜得四喜恍惚間都覺得自己有心跳聲在鼓噪。

「大人?」他又叫了一聲。

床上終於有了動靜,緊接著是穿鞋聲,過了會兒,一個人影走過來,肩膀很快擦過微弱的燈光。

僅僅這麼一瞬,四喜還是看清了對方的面容,的確是阿寶,但是感覺又很不像。

隔著兩步路他都能覺察到從阿寶身上傳過來的煞氣。

「大人!」四喜看他直直地走過來,下意識地朝旁邊一閃。

丁瑰寶視若無睹地打開門走了出去。

四喜想了想,還是躡手躡腳地跟在後面。

丁瑰寶一路走到船頭。

邱景云正抱著同花順吹風。同花順昏睡的時間極長,所以大多數時候他只是抱著他,然後一個人欣賞著海景。看到丁瑰寶,他原本想打招呼,但很快收了口。雖然不知道阿寶身上發生過什麼,但很顯然,阿寶有著不為人知的另一面,比如能夠正面對抗尚羽而面不改色。他見到這一面的次數不多,可直覺告訴他這次是,因為他身上的煞氣太濃郁了。

海浪聲嘩嘩。

丁瑰寶走到船的最前面,海風颳在他的臉上,卻刮不走他臉上的寒霜。

邱景云回頭,印玄和奇叔不知什麼時候也出來了,神情各異地看著阿寶的背影。

嘟——嘟——

船發出兩聲長鳴。

未幾,只見一望無垠的前方突然籠罩起一層淡淡的薄霧。霧越來越濃,很快遮掩住視線,又過了會兒,濃霧退去,露出一座青碧色的絕麗島嶼。

船漸漸近了。

碼頭上站著一群穿著各異的人。他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極為燦爛的微笑,就好像正在遭遇人生中最重要的喜事。

船靠岸。

丁瑰寶第一個跳下船。

站在岸邊的人一擁而上,熱情地打招呼道:「少爺,你終於回來了!」

丁瑰寶看著擋住前路的眾人,眼睛微微眯起,嘴巴冷冷地吐出一個字,「滾!」

所有人愣住了,不,連鬼都愣住了。

四喜三元等鬼詫異地看著他撥開人群,大步朝前走。

印玄反應極快地跟在他身後。由於要陪阿寶回家,他這幾天都沒有機會閉關養傷,只能暫時按捺住傷勢,所以沒跑多遠就感到胸口一陣發悶。

眼見丁瑰寶的背影越來越遠,他皺了皺眉,突然閃身擋在丁瑰寶面前。

丁瑰寶冷聲道:「看在他的份上,我不想對你動手。」

印玄道:「看在他的份上,我不阻止你。」

丁瑰寶臉色稍緩,「讓開。」

印玄道:「走慢點。」

丁瑰寶道:「不阻止我,你跟著我幹嘛?難道想幫我?」

印玄道:「照顧他。」

丁瑰寶的心不爭氣地砰砰直跳,冷然地掃過他,越過他繼續往前走,腳步卻放慢了。

網中雀 第二章

丁家就建在島上最高那座山的山頂,是一座集中式園林與歐式古堡於一體的古怪建築。儘管風格怪異,但這樣一座龐然大物在漆黑的夜裡打開所有燈來照明時,還是頗為壯觀氣派的。

只是丁瑰寶和印玄都不是會欣賞的人,通向建築的地燈長道對他們而言唯一的方便就是不會走錯路。

長道盡頭,門已然敞開。

悠揚的鋼琴聲流瀉出來,卻令挾怒意而來的丁瑰寶一下子停住了腳步。

印玄不言不語地跟著止步,側頭看他。

丁瑰寶面色平靜,手指卻幾不可見地顫了顫,半晌才重新邁開步子。

當他們進屋的時候,鋼琴曲剛好結束。

水晶燈照著鋼琴背後的曼妙背影,如詩如畫一般的美麗。

丁瑰寶深吸了口氣道:「蓮姨。」

蓮姨慢慢從鋼琴面前站起來,轉過身。儘管她極注重保養,但歲月不饒人,從眼角的細紋看得出她已到了半百之齡。她緩緩走過來,步履優雅,「我煮了蓮子羹,喝完再睡吧。」她的語氣好似丁瑰寶離開的不是幾年,而是幾個小時。

丁瑰寶道:「我不想喝。」

蓮姨腳步一頓,眉頭皺起來,「糟蹋食物是不對的,和你朋友一起過來坐。」

印玄以為丁瑰寶會大發脾氣,誰知道他猶豫了一下,竟然真的乖乖走過去做了,溫順得與先前在碼頭髮飆的樣子判若兩人。

餐廳很大,放的卻是古樸的八仙桌。

蓮姨去廚房端蓮子羹,而這期間,丁瑰寶就那樣靜靜地坐著,不言不語。

蓮子羹一共兩碗。

印玄才喝了兩口,丁瑰寶就一口氣喝完了,然後側頭盯著他看。

蓮姨輕斥道:「吃飯的規矩都沒了。」

丁瑰寶面無表情地聽著,好不容易等印玄喝完,抬腿就往樓上跑。

「站住!」蓮姨隨手拿起碗朝他丟去。

砰得一聲,碗碎在丁瑰寶面前。

印玄挑眉。看蓮姨丟碗的手勁和力度,絕非泛泛之輩。

丁瑰寶拳頭一緊,猛然轉頭,眼底射出怨毒的光芒,「蓮姨,凡事都有個限度。」

「應該有限度的人是你!」蓮姨從容地走到他面前,攔著他道,「你知不知道你離開了多少年?」

丁瑰寶哈哈大笑,笑聲卻說不出的淒涼,「那你知不知道這麼多年來,我有幾個小時是清醒的。」

蓮姨道:「你不該清醒。」

「為什麼不該?因為我看穿了他虛偽的真面目?因為整個家裡只有我一個人真正為我母親傷心?因為……」

蓮姨想也不想地甩了他一個巴掌!

丁瑰寶聲音驟止,半晌才低聲道:「對不起,蓮姨。」

蓮姨深吸了口氣,努力收回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你父親比我們任何人都難過,他也比我們任何人更捨不得你的母親。他愛她,比我們想像得都深!」

丁瑰寶眼底怒火重染,「他的愛就是寧可去做所謂的慈善也不願意陪在我母親的病床前?!他的愛就是明明能夠令母親死而復生也不敢去嘗試?!他的愛就是為了他的名譽寧可犧牲他的妻兒?!這種感情叫愛?這簡直比恨更可惡可怕!」

蓮姨道:「他有他的責任。」

「善德世家的責任嘛。可是這個世界就算沒有善德世家,一樣不會坍塌,這個世界不是有了善德世家就沒有醜陋沒有貧窮沒有飢餓!」丁瑰寶咬著牙齒,眼眶通紅,「但是對媽媽來說,她只有一個丈夫!這個丈夫在她重兵垂危的時候卻陪在別人母子的身邊,只為了慈善!這種所謂的大愛太恐怖了,我無法理解,也無法接受!我只知道,作為一個男人,一個丈夫,一個父親,他很失敗!他唯一成功的,也許就像你說的,他還會做慈善,所以他還能被稱為一個人!」

蓮姨嘆息道:「這是善德世家的家規,數百年來一直是這樣。你母親在嫁給他之前就已經知道也接受了。」

丁瑰寶道:「所以我可以不計較他沒有送媽媽最後一程,可為什麼在我已經成功引回媽媽魂魄,只差一步就能復活媽媽的時候他要阻止?!如果不是他,我就不會沒有媽媽!」

蓮姨道:「天意難違啊。」

丁瑰寶道:「既然天意難違,為什麼不順其自然地讓我成功!也許這才是天意。」

蓮姨見他越說越激動,忍不住按住他的肩膀道:「你對你父親的成見太深,你們最好坐下來好好談一談,至少,你要給他一個機會聽聽他的說法。」

「我現在就給他機會!」丁瑰寶拿出一張黃符,翻手貼在豆子上,隨後一丟。

豆子爆開成一個巨漢,雄糾糾氣昂昂地往樓上跑。

「站住!」蓮姨身體一側,隨手扔出一把細沙。

巨漢被細沙擊中,晃了晃身體,噗得一聲消失了。

「蓮姨!」丁瑰寶面色變得極為難看,看向蓮姨的目光也變得陰冷起來,「看在媽媽的份上,我不想和你動手,你還是讓開吧。」

蓮姨用身體擋住樓梯,肅容道:「就因為你媽媽,我絕對不能看著你們父子相殘。」

「木蓮。」聽起來極為悅耳溫暖的聲音從樓梯正上方傳來,一個五官與丁瑰寶有三份相似的中年站在樓梯盡頭,令人驚訝的是,他的頭髮竟然全白了,看上去倒是與印玄極為呼應。

丁瑰寶也愣了下,很快又冷笑起來,「你也會心虛愧疚嗎?」

丁海食柔聲道:「你趕路回來一定很辛苦,我們明天談好不好?」

丁瑰寶道:「我等不了!」

丁海食無奈地嘆氣道:「你來書房吧。木蓮啊,麻煩倒三杯牛奶上來,喝了牛奶容易睡覺。」

蓮姨不讚同地皺眉道:「老爺,你的身體……」

丁海食微微一笑,無盡的溫文儒雅,「人逢喜事精神爽,瑰寶回來,我身體就好了大半。」他說得那樣真摯,好似完全不知道下面站著的這個兒子已經恨他入骨。

丁瑰寶冷笑,快步上樓。

丁海食慢吞吞地走進書房。

書房正中掛著一張畫像。背景是午後的大海,一個少婦抱著孩子坐在籐椅上,開心地笑著,眉宇之間都充滿了愛與希望。

丁瑰寶看到畫像,立刻收起張揚的姿態,一聲不吭地在沙發上坐下。

丁海食沖印玄笑笑道:「記得上次見印玄前輩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二十年後前輩風采依舊,我卻老了。」

印玄默默頷首。

丁海食又向丁瑰寶介紹印玄,「印玄前輩是你的救命恩人。你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嚇壞了我和你的母親,我只好跑去向印玄前輩求助,是前輩提議將你投入御鬼派門下,這才逃過尚羽的追蹤。對了,前輩,我聽說尚羽最近一直在找你的麻煩,不要緊吧?」

印玄道:「阿寶的事他已經知道了。」

丁海食苦笑道:「我也沒想過能瞞他一輩子,幸好這幾年我在島上做了準備,希望能擋住尚羽。」

印玄想起尚羽在隱士莊臨走前的怪異表現與語言,猶豫了下,卻沒有說出口。這樣沒影的事,倒不必說出來讓所有人都跟著猜來猜去了。

丁瑰寶道:「敘舊完了嗎?該算算我們之間的賬了吧?」

篤篤。

門雖然開著,但蓮姨端著牛奶進來前還是習慣性地敲了敲,丁海食點了頭她才拿進來。

丁海食道:「木蓮,不早了,你先去睡吧。」

蓮姨輕聲道:「老爺也要注意身體。」

丁海食點頭。

看著他們默契十足的眼神,丁瑰寶感到怒意直衝頭頂!

網中雀 第三章

木蓮臨走前擔憂地望著丁瑰寶,眼中既有擔憂又有哀求。

丁瑰寶看著畫像,神情虔誠又溫柔。

門被輕輕帶上,房間的空氣一下子凝滯起來。

丁海食乾咳一聲,從抽屜裡拿出一瓶藥倒了五六粒在手裡,用牛奶沖服。

丁瑰寶譏嘲地看著他,「我以為你已經生無可戀到根本不會吃藥了。」

面對這樣忤逆之言,丁海食只是微笑,「不然你找誰算賬?」

丁瑰寶目光頓時凝成零兩把尖錐,狠戾地盯著他,「很好,你打算怎麼償還?」

「算賬什麼時候都可以,但是有一件事一定要在算賬之前完成。」丁海食拿出一本記事簿,翻了幾頁才道:「明天下午吧,我在那個時候有時間。」

丁瑰寶皺起眉頭,狐疑道:「什麼事?」

丁海食道:「破解噬夢符。」

丁瑰寶瞳孔陡然放大,目光緊鎖他的面容,好像在研究怎樣剝落他的偽裝。

丁海食一動不動地任由他打量。

「你會破解噬夢符?」他的聲音森冷得好似來自陰間的迴響。

丁海食道:「你不能總是靠這一魂一魄來壓制另外的兩魂六魄出來。」

丁瑰寶冷笑,「要不是你強行對我使用噬夢符,我會變成這樣子嗎?另外的兩魂六魄根本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敗家子!我才是真正的丁瑰寶。」

丁海食搖頭道:「你不是。」

「我是。」

「我的阿寶是個天真善良的孩子。」

「那是因為他不知道自己的母親在臨死前是多麼不甘心!」

「那就讓他知道吧。」

丁瑰寶眼底閃爍著錯愕和猜疑,掂量著他話中的真心有多少。

丁海食道:「如果你不放心,可以請印玄前輩做見證。」

丁瑰寶道:「你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

丁海食道:「我不希望我的兒子有一天因為魂魄分離而奄奄一息。」

丁瑰寶突然捧腹大笑起來,前俯後仰,整個人幾乎要笑抽過去,可是笑聲卻空洞得令人發冷。他笑了足足兩分鐘才停下,慢條斯理地擦掉眼角的淚花道:「這是我這幾年聽過的最動聽的謊言。」

丁海食道:「也好,這樣你的印象多少會深刻一點。」

「老實說吧,你這樣做到底有什麼陰謀。」他從頭到尾都不相信當年狠心向自己下噬夢符的人會改變主意幫自己解除它。

丁海食慢吞吞地喝著牛奶,印玄注意到這已經是他喝的第三杯。

吞嚥聲單調。

正在丁瑰寶不耐煩地想要打斷時,丁海食放下杯子站了起來,緩緩道:「你就當是一個父親臨終前的心願吧。」他從容地向印玄道晚安,然後拉開書房門。

奇叔和蓮姨都站在門外。

奇叔神色十分複雜,腳忍不住向前踏出一步,眼睛緊緊地盯著丁瑰寶,好似有千言萬語要說,卻被丁海食不著痕跡地擋住了,「夜深了,你們都去睡吧。」他反手關上門,隔絕了其他人的目光,只留下印玄和丁瑰寶兩個人繼續默默無語坐在書房裡。

印玄伸手拿起牛奶杯子,低頭聞了聞。

丁瑰寶道:「廚房在一樓。」

印玄放下杯子,「不去睡?」

「你不是很想念他?」丁瑰寶用眼角睨著他。

印玄道:「他的確比你討人喜歡。」

「所以我母親就應該被遺忘,所以我活該被下噬夢符,所以我根本就應該有這一段記憶?」丁瑰寶失控地大喊,抬腳一踹,正好踹在書桌上,書桌厚重,只發出悶悶的響聲,卻紋絲不動。

印玄默然。

「你為什麼不說話?」丁瑰寶不滿地瞪著他。

印玄道:「這是你的家事。」

丁瑰寶垂眸,「你對他不過如此。我的家事不就是他的家事嗎?」

印玄道:「你是不是去過地獄?」

丁瑰寶傲慢道:「神話故事不也有劈山救母的傳說嗎?我為什麼不能去地獄?」

「你沾了地獄厲鬼的煞氣。」

「是啊,所以才僥倖保持清醒!」

「去地獄需要法器開道。」

丁瑰寶斜眼看他,眼中有猜測有防備也有好奇,「你到底想要知道什麼?」

印玄道:「沒什麼,閒聊。」他說著站起來,正打算拉開門,誰知背脊突然被巨大的衝力撞了一下,人頓時貼在門板上。

丁瑰寶的手順著他的腰一路往下摸。

印玄冷然地抓住那隻不規矩的手,回頭看他,「你想幹什麼?」

丁瑰寶伸出舌頭,挑逗般地舔了舔嘴唇道:「幹他一直想幹卻不敢幹的事。」

印玄的手微微顫動了一下。

丁瑰寶立刻感覺到了,眼睛亮若啟明星,「你是不是也很想?」

印玄身影一閃,在丁瑰寶反應過來之前,兩人已經迅速換了個位置。

丁瑰寶臉貼著門板,悠悠然道:「原來你喜歡這樣的體位。」

印玄的手抓著門把,用力地打開門。

丁瑰寶被門板撞得差點摔出去,暴躁地跳起來道:「你在幹什麼?」

印玄冷冰冰地回答道:「睡覺。」

門外,奇叔、邱景云、曹煜……熟面孔站了一排。

所有目光都詭異地打量著他和從後面露出半張臉的丁瑰寶。

奇叔第一個回過神,握拳掩唇乾咳道:「我帶印玄前輩和邱先生去客房休息。」

等他們折騰完躺下,天差不多亮了。奇叔阿寶等人都睡到傍晚才起床。

阿寶醒來第一件事就跑去找奇叔要靈丹妙藥治療印玄。

奇叔看著他與昨晚截然不同的精神面貌,心裡頭波瀾起伏,好半天才道:「這些貴重的藥一直都是老爺保管的,寶少爺要向老爺請示。」

阿寶「哦」了一聲,胸口感到一陣不適,「爸爸在哪裡?」

奇叔道:「這個時間老爺應該在書房。」

阿寶挪了兩步,不甘心地回頭道:「奇叔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奇叔微笑道:「今天修草坪,我要去看看修得怎麼樣了。少爺和老爺難得團聚,我就不打擾了。」

阿寶一臉鬱悶地看著他,恨不得脫口說「你就打擾吧」。

四喜跟在他身後,高聲支持道:「大人不要怕,有我在。」

阿寶道:「你先變成實體再說。」

「好。」在三元和同花順各自被曹煜和邱景云拐得沒影的時刻,四喜顯得格外忠誠厚道。

阿寶有點感動,一邊往書房走,一邊對四喜道:「沒想到最後竟然是你陪在我的身邊。」

四喜送阿寶到門口,瀟灑地揮手道:「不用客氣,大人,祝你一路順風。」

……

阿寶垮下臉道:「你不陪我進去?」

四喜道:「送君千里終須……」

不等他別,身體就恢復成魂體,被阿寶揣進懷裡去了。

看到丁海食,阿寶心裡生出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因為眼前這張臉實在陌生,陌生得他甚至想開口問「你是誰」。

丁海食從書裡抬頭,見他悄悄推開門後就傻乎乎地站著不動,不由柔聲道:「阿寶,哪裡不舒服?」

阿寶搖頭,試探地喊了一聲:「爸爸?」

丁海食怔忡了一瞬,隨即露出比剛才更燦爛的笑容,衝他招手道:「進來吧。」

阿寶鬼鬼祟祟地鑽進來,看著他直笑。

雖然他的笑容有點僵硬,但對丁海食來說已經相當難得,因此跟著揚起嘴角道:「怎麼了?」

阿寶諂媚地笑道:「爸,你看我們家有沒有什麼起死回生延年益壽的靈丹妙藥,能不能給幾瓶?」

丁海食擔憂道:「你不舒服?」

「不是我,呃,不對,是我,是我。」

「我找醫生過來看看。」丁海食說著就要打電話,忙被阿寶阻止道:「不是不是,不是不舒服,就是,就是想吃點藥。」說完,四喜和他同時一聲輕嘆。四喜是無語,阿寶是懊惱。

「是不是給印玄前輩的?」丁海食問。

阿寶眨了眨眼睛,道:「如果是的話,你會給嗎?」

「當然。」丁海食道,「不過印玄前輩情況特殊,還是先找醫生看一看,藥我這裡倒有一些,如果能有所幫助,我絕不會吝嗇。」

「爸,你真是個好人!」阿寶感動不已。

丁海食怔住了,從出生到現在,「你是個好人」這樣的讚美他聽過不下萬遍,可這是他頭一次從自己的兒子嘴裡聽到,自以為千錘百煉不會再輕易顫動的心臟竟然就這樣在兒子不經意的讚揚中潰不成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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