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大會 第十三章
阿寶心揪起來,暗悔昨晚那麼好的機會自己然只顧著花痴沒來得及和祖師爺交流對眼下形勢的看法。不過,如果一把赤血白骨始皇劍能平息這件事也算是不錯的結局吧,只要長生丹還在祖師爺的身體內,其他好說。畢竟祖師爺手裡還有鬼神宗的呼神喚鬼盤古令和大鏡仙送的法寶。
這麼一想,他肉痛的感覺稍稍緩和。
「如果印玄前輩願意歸還敝派寶物,那麼詭術宗與印玄前輩以前的種種恩怨都可以一筆勾銷。」臧海靈一開口,其他門派譁然。
杜神通第一個坐不住了,「臧先生,當初是你說印玄破壞了三宗六派的規矩,必須嚴懲,現在你們把寶物拿回來了就說一筆勾銷,這太不……好了吧?」他原本想說這太不像話了吧,但是話到嘴邊,到底留了三分餘地。
臧海靈道:「我現在只想完成父親的心願。」
杜神通氣得臉都哆嗦了。
阿寶看他兩頰的肉像波浪一樣抖動就覺得十分神奇。
勞旦道:「投票已經結束,就算臧海靈先生現在想要改也來不及了。」
杜神通臉這才緩和下來。
臧海靈道:「可以一件歸一件。」
這暗示再明顯沒有,簡直明目張膽地說,只要印玄把劍還給他,其他的事情他就不再管。這對大會主辦方的火煉派來說無疑是一種赤裸裸的無視。勞旦頓時也有點坐不住了,眼睛惡狠狠地瞪了臧海靈一眼。
潘喆突然說道:「你們講得這麼起勁做什麼?印玄前輩還沒有開口呢。」
其他人的注意力果然被重新引回印玄身上。
印玄淡然道:「打架總要把武器拿出來。」
勞旦說不出是鬆了口氣還是憋著口氣,望著他,一字一頓道:「印玄前輩是打定注意要和三宗六派對抗到底嗎?」
印玄道:「哪三宗?」
勞旦道:「尊師和鬼神宗歷代宗師在天上看著你!」
印玄道:「百年投胎,這難道不是常識?」
勞旦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阿寶頭一次發現原來祖師爺不但臉長的不錯,身手不錯,氣質不錯,學識不錯,原來教訓人的口才也很不錯。他與有榮焉。
「一會兒打起來,你先走。」司馬清苦輕輕地扯著他的袖子,把他往身後帶。
「我想留下來幫祖師……」話沒說完,阿寶就在司馬清苦鄙視的目光中認清了現實了,「我知道了。」
司馬清苦道:「馬上回小屋。我在那裡下了結界,記得,任何人叫你都不要離開。」
阿寶看著越來越凝重的氣氛,沮喪地點點頭。
要是他再強一點就好了。
每次遇到危險時,他就會生出這樣的願望,次數多了,他也嘗試著當真,可不知道為什麼,看漫畫看小說看電視劇時很有用的腦袋在學咒語時就成了草包,明明晚上已經記住了,到了第二天那自以為深刻的痕跡就變成了被海水沖刷過的沙灘。
難道是智商問題?
他萬分不情願地懷疑。
「小心!」
不等阿寶回神,三元和四喜就一左一右地架著他往後跑。
阿寶看著禮堂中央漸漸瀰漫開來的白霧,心頭大急,張嘴想喊點什麼讓祖師爺安心,又怕出反效果,反而讓他分心,就這麼一糾結,人已經被架出了禮堂。
三元和四喜還不敢停,一路往回跑。
「你們去哪兒啊?」一個聲音從後面追上來。
阿寶是後腦勺衝前路,所以後面追上來的人對他來說就是迎面而來。
「阿寶師兄!」對方跑得很快,三兩步就追到近前。
來人阿寶覺得有點眼熟,好像是六派弟子,只是到底是哪一派就沒什麼印象了。他感到三元和四喜越跑越快,拚命地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只好幹笑著敷衍道:「啊,你好啊。」
「師兄去哪兒啊?」那人笑著,突然灑出一張定身符來。
一直躲在阿寶懷裡的曹煜早有準備,飛快地探出身子吹了口氣。
定身符被鬼氣吹得一頓,在空中晃了晃才繼續向前。
那人見事蹟敗露,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從袖中抽出一把桃木劍,口中唸唸有詞,然後用手指在劍刃上一抹。血抹在劍上,劍像是有了靈性,平平脫手,朝阿寶射來。
阿寶看離小屋還有一段路,當下氣勢十足地大叫一聲,「放我下來!」
「別理他!」比他更有氣勢的是從懷裡衝出去的曹煜。
曹煜之前丟了魂魄,被印玄仿照三元的方式抓來厲鬼修補,煞氣更勝以往,桃木劍被他阻了阻,然後一寸寸地推進。曹煜雙腳離地,跟著一點點地後退。
阿寶見那人又拿出黃符來,急忙叫道:「他是人,我是人,我來對付。」
曹煜咬著支撐,「你怎麼對付?」
阿寶道:「我會打架啊!」
那人咬破手指在黃紙上亂揮了一通,然後貼在桃木劍上。桃木劍頓時像吃了大力丸,一下子突破滯礙,如離弦之箭般往前衝去。
曹煜只覺得眼前一花,魂體已經被三元拉開。
桃木劍衝到阿寶面前三寸處定住。
藍大叔抓著劍,魂體的面色隱隱發青,催促呆站住的阿寶道:「還不快走。」
阿寶看著焦急的四喜,脫力的曹煜,憔悴的三元和正飽受痛苦的藍大叔,只覺心頭熱血一陣一陣地往上翻湧,伸手入懷裡將準備好的黃符抓了一把出來,怒道:「不把他打得屁滾尿流,我就不走!」
一個聲音呵呵笑道:「我看你這次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被白霧籠罩的禮堂靜悄悄的,最初的動亂過後,一切回歸寧靜,呼吸聲像是被層層白紗覆蓋,無法穿透。
當。
劍尖落地的聲音。
赤血白骨始皇劍?
這是在場大多數人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念頭。
第二個念頭是,難道印玄被制服了?
緊緊挨在一起的譚沐恩和連靜峰不著痕跡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儘管因為白霧的隔阻,他們所能交流的眼神十分模糊,但是兩人常年以來的友情和默契足以讓他們明白彼此心中的想法。
譚沐恩開口道:「你猜是誰?」
連靜峰道:「勞旦。」
譚沐恩道:「我猜是臧海靈。」
不遠處響起呼呼聲,面上隱隱感到熱氣。
「勞掌門!」譚沐恩出聲叫道。勞旦是火煉派掌門,他最強的本領就是御火,所以當附近出現熱氣時,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
「……譚掌門?」回答的並不是想像中的勞旦,而是一個冷清而年輕的聲音。
譚沐恩想了想道:「余慢?」
「是我。」余慢慢慢地靠過來,大約兩三步的位置停下,「剛才有人偷襲我。」
「哦。」譚沐恩道,「印玄?」其實他知道答案一定是否,卻故意這樣說。
余慢道:「不是,像是……」話戛然而止。
譚沐恩不識相地問道:「像是誰?」
「沒什麼。」余慢道,「我打算從大門離開。」
譚沐恩道:「我們也這麼打算的,不過剛才摸了一圈,門的位置好像變了。」這就是他和連靜峰靜立在原地不動的原因,這個被白霧覆蓋的大禮堂已經成為一個無法看清楚彼此的陣法。
余慢道:「我知道。」他也摸了一圈。
清脆的鈴聲響起。
譚沐恩一怔,隨即發現鈴聲是從余慢的手腕上傳出來的。
余慢道:「有人進來了。」他好似發現自己說得太含糊,又補充道,「有人闖進隱士莊。」
譚沐恩頓時想起隱士莊外面那個用來當障眼法的村莊,那裡的狗就是他們的眼線,只要他們闖進迷霧森林,狗就會傳訊。
開大會 第十四章
時間靜靜地流逝。
由於找不到出路,所以余慢和譚沐恩都站在原地沒有動,但白霧變得越來越濃郁,余慢和譚沐恩看著彼此在視線中漸漸隱去,好似中間突然多了一道牆。
「會是誰呢?」譚沐恩這句話像是在問自己,又像是在問身邊的人。
話音靜默很久,沒有迴響,就在譚沐恩和連靜峰都覺得不會再響起的時候,余慢開口了,「不知道。他停下來了。」
譚沐恩道:「也許他是誤闖進來的,不是三宗六派的人。」隱士莊進入的方法只有三宗六派的人知道。
「希望。」雖然這麼說,但聽余慢的語氣並不認同。
當。
白霧並沒有隔阻聲音,所以劍落地的聲音依舊清晰可聞,只是這次的方位卻與原來不同了,好似是從他們的右前方傳來的。
譚沐恩道:「難道是……」
隨著他未盡的話語,緊接著又是噹噹噹三聲,每一聲的時間都挨得很近距離卻隔得很遠。如果聲音是同一個人發出來的,那麼他的動作是超乎常人的快!
譚沐恩苦笑道:「看來我們都猜錯了。」能夠達到這樣速度的,除了印玄他想不出第二個。
地面輕輕顫抖起來,好像被人抓著左右搖擺一般。
譚沐恩踉蹌著退後半步,腰被一把托住,連靜峰低聲道:「小心。」
「嗯。」譚沐恩站直身體,順口問候余慢,卻沒有回音,「余慢!」他提高音量,卻被連靜峰摀住嘴巴一把往旁邊拖去。
砰得一聲巨響。
譚沐恩感覺到小腿被飛濺的碎石砸中,而方向就是他剛才站的地方。
咯啦啦。
地面傳來崩裂聲。
隔著鞋子也能感覺到地面正不斷地離開縫隙。
連靜峰和譚沐恩小心翼翼地避讓著。幸好地面雖然開裂,卻裂得不是很嚴重,至少沒有鴻溝。
「這裡會不會塌了?」譚沐恩抬頭,擔憂地看著上方。
屋頂灰濛蒙的,好似被烏云籠罩的天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降下一場暴風雨來。
「霧散了。」連靜峰道。
譚沐恩眨了眨眼睛。是的,能夠看到屋頂了,剛才還像是壓在棉絮裡。
連靜峰道:「看下面。」
譚沐恩低頭,發現霧竟然是被地面裂開的縫隙吸收進去的。起初弟吸收的並不明顯,但是等霧薄到一定程度時,就能看到它們像流水一樣往裡鑽,其他人的身影依稀可見,彼此顧盼,驚疑不定。
直到白霧全部消失,所有人才慢慢地朝中間走來。
地麵龜裂眼中,部分縫隙拇指粗細,像一條條蜿蜒的黑蛇。印玄就盤膝坐在這樣的黑蛇上面,劍插在他的面前,好似一座豐碑,讓人難越雷池半步。
「這是怎麼回事?」勞旦問。
印玄面色發青嘴唇發白,不像會回答的樣子,其他人倒是想回答,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潘喆道:「我們先清點人數,看看有沒有少人。」
各派掌門紛紛回頭找人。
其實除了火煉派和通神派之外,其他門派都只有一兩個人,一目瞭然,根本不需要清點。
「咦?余慢呢?」勞旦納悶地看向左右。
火煉派弟子都說不知。
譚沐恩和連靜峰對視一眼,都沒說話。
「司馬掌門,你的寶貝徒弟呢?」臧海靈問。
司馬清苦道:「一早就走了。」
「杜神通呢?」勞旦又叫起來。
余慢和阿寶畢竟是徒弟,少了他們對其他門派來說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杜神通是一派掌門,他不在場就不得不讓人多想了。
通神派的弟子道:「師父去了洗手間。」
潘喆眼睛掃過他們,慢悠悠道:「去上洗手間的不止你師父一個人吧?」
「還有洪水師兄。」
潘喆還想說什麼,就被司馬清苦的一聲呵斥聲打斷了。「你做什麼?!」
臧海靈伸出手的停在半空,目光輕蔑地掃過司馬清苦,坦然道:「拿回本就屬於詭術宗的東西!」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印玄身上。
印玄的閉著眼睛,面無表情,還在呼吸,但因為越來越蒼白的臉色,看在別人的眼裡就有種下一秒鐘就會斷氣的錯覺。
「是印玄前輩救了我們!」司馬清苦道。
臧海靈道:「你怎麼知道?」他的手就在劍柄兩三釐米的位置,往前一伸就能握住。但是他停下了,默默地觀察著其他人的神色再決定是否前進。
司馬清苦冷笑道:「如果你想知道,自然就會想到。如果你不想知道,那麼就算親眼看到也有的是辦法自欺欺人地否定掉。」
臧海靈的手終於向前遞進。握住劍柄的剎那,他整張臉都像是在發光,眉飛色舞神采飛揚得難以形容,「這個世界要的是證據,不是推理。」
司馬清苦道:「所以你推理的結果和我相同?」
臧海靈想把劍拔出來,但剛拔起一點就停住了。
印玄手指夾著劍身,漠然地看著他。
「這是屬於詭術宗的!」臧海靈大喝一聲,勉強將劍拔起來,想用劍鋒指向印玄,但劍一離地,立刻化作一道光消失在印玄指間。
擁有之後再失去的痛苦顯然比從未擁有更加強烈。臧海靈眼眶一下子紅了,雙手虛握,保持著原來的姿勢,身上卻散發出不惜一切死戰的陰鬱暴戾之氣。
司馬清苦不著痕跡地挪到印玄身邊,眼睛緊緊地盯著臧海靈。
大地猛然一震!
原本就被折騰得搖搖欲墜的禮堂發出崩裂的響聲。
「又是誰?」司馬清苦皺眉。
臧海靈冷笑道:「你怎麼知道這次和上次不是同一個人呢?」
「不是同一個人。」勞旦面色凝重,「是有人試圖闖入隱士莊!」
潘喆道:「隱士莊外圍不是有眼線嗎?難道勞掌門沒有收到消息?」
勞旦臉色變得很難看,「傳喚鈴在余慢的手上。」而余慢卻失蹤了。
譚沐恩嘴唇動了動,眼角餘光卻看到連靜峰無聲地搖頭。他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這些事情發生得太蹊蹺,在事情明朗之前還是保持旁觀者的立場更好。
「我們出去看看吧?」潘喆提議。
司馬清苦雖然看他不順眼,這個時候卻第一個響應。
潘喆訝異地看了他一眼,眼中笑意一閃而過,卻被司馬清苦狠狠地瞪了回去。
臧海靈指著印玄道:「他怎麼辦?」
司馬清苦道:「印玄前輩,不如我們一起去看看?」看樣子,印玄受傷不輕,他也不放心把他一個人留下來。
印玄點了點頭,站起來。
臧海靈見司馬清苦鞍前馬後的防禦姿態,不由冷哼一聲。
禮堂外,天正晴,走在巷子裡,渾身上下都暖洋洋的。可是從禮堂出來的一群人卻感覺不到半分暖意。
街兩邊有著明顯被破壞的痕跡,很顯然,有人在這裡大打出手了一場。
是誰?
闖入者?原本應該在禮堂卻不在禮堂的人?
每個人的心裡都充滿疑問。
「誰?」
勞旦突然停住腳步,眼睛緊緊地盯著街邊小屋。那是一個酒鋪,三宗六派的先祖們建造隱士莊的時候是把這裡當做戰亂時的世外桃源來打造的,所以考慮了很多生活上的細節,像酒鋪食鋪這樣的地方自然不會少。不過後來卻沒有用到,這又另說。
一個身影慢吞吞地從酒鋪裡走出來。
譚沐恩回頭看司馬清苦。他正皺著眉。
「你是誰?」勞旦不認識來人。
「邱景云。」
開大會 第十五章
邱景云這個名字對大多數人來說都很陌生,但是勞旦從司馬清苦的表情看出他認識來人,不但認識,而且糾葛很深。
「你是怎麼進來的?」勞旦面色大變。隱士莊絕對不是隨便闖一闖就能闖進來的,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朝司馬清苦看去。
司馬清苦皺著眉,眼底也閃爍著震驚。
邱景云眸光微閃,「不是你們放進來的嗎?」
勞旦心頭一驚,佯作鎮定道:「你有什麼目的?」
邱景云道:「談一筆交易。」
勞旦道:「什麼交易?」
邱景云道:「放你們一條生路。」
勞旦被氣樂了,「代價呢?」
邱景云的目光一下子越過擋在面前的眾人,落在印玄的身上,「凝魂聚魄長生丹。」
同樣的要求被一個來路不明的陌生人提出來讓勞旦的不爽乘以了二,「憑什麼?」
邱景云抖了抖袖子。
兩個厲鬼從袖子裡出來,大搖大擺地站在青天白日之下。它們一出來,在場所有人就感到一股極重的煞氣從他們身上瀰漫開來,沉鬱得好似一朵化不開的烏云。
勞旦面無表情道:「就這樣?」
邱景云默默地退後半步。
厲鬼頓時化作兩道淒厲呼嘯的疾風,猛然朝勞旦等人刮過去。
勞旦沒動,因為他知道有個人會動。
果然司馬清苦第一個出手。別說邱景云是他的徒侄,就算不是,抓鬼也是他的老本行,不能讓別人搶去。他手掌一翻,兩道黃符夾在指尖,口中默唸咒語,黃符燃燒成灰,灰灑在疾風之中,燃起兩道冥火般的慘綠火光來。
這一切發生的極快,厲鬼噗嗤一聲就消失在空氣中,速度之快就如它們出現那般。
司馬清苦冷哼道:「班門弄斧。」
邱景云道:「師伯寶刀未老。」
一聲師伯讓勞旦等人的表情微妙起來,紛紛看向司馬清苦,彷彿在說,原來是你門下幹得好事。
司馬清苦臉皮厚慣了,也不覺得難受,只是干笑著道:「棄徒,棄徒,以前的,都過去了。」
邱景云道:「即使師伯不認我,我心裡也永遠記著您是我的師伯。」
司馬清苦斥道:「想我認你就得靠行動打動我,不是靠行動打我!」
邱景云愣了愣,眼底生出一股微小又明亮的期盼,「難道師伯願意重新將我列入門牆,可是我已經……我已經……」他從來沒有後悔自己變成殭屍,因為要保護同花順的前提就是變強,卻不得不為自己被逐出門牆而耿耿於懷。
司馬清苦道:「我們是御鬼派,亂七八糟的東西還不多嗎?多你一個也不算什麼。」
勞旦聽不下去了,「鬧了半天,原來是貴派的家務事。」
「哼。」
空中響起一陣極輕的冷哼聲,卻讓邱景云和司馬清苦臉色雙雙一變。
司馬清苦道:「他也來了?」
邱景云點了點頭。
司馬清苦道:「是他要長生丹?」
邱景云沒有否認。
司馬清苦道:「他是不死之軀,要長生丹做什麼?」
「他要的不是長生丹,」印玄緩緩開口,「是我的命。」
「看來你做好了受死的覺悟!」冰冷的語調直接凍住陽光下微醺的街道,讓勞旦等人齊齊感到心底莫名一寒。
「這又是誰?」勞旦等人看向司馬清苦。
司馬清苦嘆氣道:「尚羽。他就是尚羽。」
勞旦臉色大變。
「交出長生丹,本尊饒爾等不死。」不可一世得彷彿他們的命早已捏在了他的手中。
司馬清苦道:「這麼多年都不殺,怎麼突然改變主意了?」如果尚羽要殺他們,不管是三宗六派還是印玄,都絕不可能活到現在。
尚羽道:「以前是沒有必要,但現在,你們激怒了我。」
司馬清苦道:「我們自己開個小會怎麼就激怒你了?難道是因為沒給你邀請函?你也沒告訴我們你的手機號郵箱號和門牌號啊,我們上哪兒給你送去?」
「阿寶姓什麼?」
此言一出,司馬清苦立刻不做聲了。
「善德世家數百年來唯一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孩子,」尚羽道,「做屍帥最適合的人選。我記得當年你們都說他已經死了。」
司馬清苦道:「的確是死了。其實這個阿寶不是……」
閃電劃過長空。
轟隆隆,雷聲作響,掩去的司馬清苦未盡之語。
尚羽慢吞吞地問道:「你剛剛說什麼?」
司馬清苦剛張開嘴巴,天空又是一道閃電劃過。
得了,這擺明是不讓說。
司馬清苦只好閉上嘴巴。
印玄慢慢地排開眾人,走到最前面。儘管對面只站著邱景云,但是尚羽一定也在附近,所以他直接了當道:「我不會尋死。」
「哦?」
「要命,你自己來拿。」印玄伸出手,赤血白骨始皇劍出現在他的手中。
「印玄,其實本尊一直很欣賞你。你的天資或許不是最好的,但韌性無人能及。易地而處,本尊也許也會做出他們一樣的決定,將法寶和希望都交給你。」
印玄抬眸,清亮的眼眸波瀾不驚。
譚沐恩忍不住道:「你說的他們是誰?」
尚羽道:「你們認為當年的印玄真的有足夠的能力從其他門派手裡搶到他們的鎮派之寶而不受追究嗎?」
譚沐恩皺眉道:「什麼意思?」
「嗤。」尚羽不屑解釋。
連靜峰道:「赤血白骨始皇劍和凝魂聚魄長生丹都是他們心甘情願交給印玄前輩的?」
譚沐恩道:「為什麼?」
司馬清苦嘆了口氣道:「為了對付尚羽。那時候尚羽已經有成為殭屍王的決心和野心,並且不斷用人類來實驗。天上的神仙不管這件事,人類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來與他抗衡。但是人類的壽命有限,除非得道成仙,不然再怎麼修煉也只有短短的幾十年,所以,為了能夠修煉出一個與尚羽相抗衡的人,三宗決定讓他吞下長生丹,並且暫時保管三宗的法器。」
譚沐恩聽得一愣一愣的,「那為什麼傳說不是這樣的?」
司馬清苦道:「秘密培養對手這種事當然不能讓對方知道!但是印玄服下長生丹的事情根本瞞不住,所以才會編出這樣一段故事來。」
譚沐恩有些懂了,「那現在為什麼又說出來?」
司馬清苦嘆氣道:「難道你看不出已經瞞不住了嗎?」
譚沐恩沉默。
尚羽道:「哼,這點心思有隱瞞的必要嗎?如果不是丁瑰寶,本尊根本不屑計較!」
司馬清苦道:「阿寶是個好孩子,你就不能放他一馬?」
「當本尊的屍帥哪裡不好?等本尊練成殭屍王之後,他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呼風喚雨無所不能。有什麼不好?」
「不是人了。」
「人?脆弱無能的生物,有什麼值得留戀的?你看看你們,總是用幾十年的時間來學習,用剩下的時間來工作,週而復始,多麼浪費。長生之後,你們就可以無休止的工作和創造,多麼美妙。」
司馬清苦想像了一下那個畫面,突然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道:「我終於知道人為什麼要輪迴了,並不是讓人生變短,而是讓短暫的人生更持久。」如果所謂的長生不老是讓他們永遠生活在無休止的工作中的話,還不如魂飛魄散的好!
尚羽道:「不要再浪費時間,交出長生丹,本尊就饒你們不死。」
司馬清苦道:「只是這樣?」他有些懷疑。尚羽沒道理不知道阿寶在隱士莊。
尚羽道:「當然,就這樣。」
「我也和你做一筆交易。」街道另一頭,捆得像只粽子的杜神通被丁瑰寶一腳踢出來在地上滾了一圈,「離開這裡,我饒他不死。」
邱景云淡然地瞄了眼趴在地上狼狽不堪的杜神通,就好像在看一捧弄髒地面的土。
「你們騙我!」杜神通吐出一口血,裡面還摻著一顆牙,「你們不是說他很弱嗎?」
邱景云的目光慢慢挪到丁瑰寶的身上。臉還是那張熟悉的臉,眼神卻判若兩人,就好像同樣的軀殼換了一個靈魂。
丁瑰寶向前走兩步,用腳輕輕地踢了踢杜神通的屁股,「弱?也許吧,可能他們沒想到你更弱。」
杜神通呸了一口帶血的吐沫,眼睛滴溜地一轉,落到勞旦身上,「勞掌門,你不是說三宗六派同氣連枝嗎?不會只是嘴巴說說,在這個時候袖手旁觀吧?」
勞旦兩隻手放在微凸的小肚子前,臉色平靜地問道:「我正行問杜掌門怎麼會在這裡。」
杜神通身體一僵,氣勢頓時矮了半截。
丁瑰寶道:「好像是來抓我的。」
低沉的笑聲迴蕩在街道上。
在這個一點都不好笑的時刻突然爆發出這樣暢快淋漓的笑聲,多少讓人感覺到一些詭異,尤其笑聲的主人是尚羽。
「你說得對,我低估你了。」
酒坊面街的牆突然塌陷下來,飛揚的塵土像一陣煙霧,遮掩著裡面端坐的身影。牆的坍塌並沒有影響到屋頂,就是屋子變成了棚子。
邱景云退後兩步,歪坐在酒坊邊堆起的酒罈子上,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怎麼辦呢?」剛剛「落成」的棚子成了眾人的焦點,勞旦等人都伸長脖子往裡看,偏偏越想看越看不真切,只聽到尚羽的聲音慢悠悠地從裡面傳出來,「本尊越來越想看到你變成屍帥的樣子。」
丁瑰寶道:「就算不變,我也很帥。」
「呵。」
閃電橫向劃過整條街道,迅疾得只能看到一閃而逝的白光。
司馬清苦大叫道:「人呢?」
勞旦和其他人面面相覷。
丁瑰寶不見了,印玄不見了,臧海靈不見了,邱景云不見了,尚羽也不見了,杜神通倒是躺在地上,眼巴巴地看著他們。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譚沐恩忍不住問道。勞旦對尚羽的出現,杜神通的被抓都表示得如此鎮定,好似早已預料,怎麼都不像事先不知情的。
勞旦與司馬清苦對視一眼,「我們邊找人邊說吧。」
譚沐恩道:「上哪裡找人?找什麼人?找到了該怎麼辦?」他一口氣說完,眼睛立刻朝連靜峰看去,像是在尋求認同。
連靜峰道:「相信勞掌門已經想好怎麼交代了。」
勞旦道:「司馬掌門更清楚。」
司馬清苦急得捶腿,道:「我們先把人找到再說!」
勞旦道:「隱士莊一共這麼大的地方,我們分兩頭走,司馬掌門和刁小姐、左先生一道。我和譚掌門、連掌門一道。」
通神派的弟子看著躺在地上的掌門,想上前又不敢上前地看向勞旦,心底暗暗希望他置之不理。他們的希望很快破滅,勞旦親自把杜神通拉起來,推給其他門下弟子,「好好照顧杜掌門,他受了驚嚇,不適合和任何人接觸。」
杜神通氣得滿臉通紅,「勞旦,你什麼意思!」
勞旦氣定神閒道:「我什麼意思,杜掌門再清楚不過。你不會健忘得連自己剛被甩出來時先向誰求救都忘了吧?」
杜神通面色一白。
勞旦壓低聲音道:「我真沒想到三宗六派竟然真的有你這樣的敗類。」
杜神通慘笑兩聲道:「敗類?你懂什麼?你是詭術宗的傳人,學的是御火術,但我們是通神派,學的就是請神拜神!我聽從尚羽有什麼錯?他本來就是神,而且是唯一願意搭理我們的神!」
勞旦鄙夷道:「這就是你為虎作倀的理由?」
杜神通失魂落魄道:「所以你們不會懂。不能通神的通神派就和騙子沒區別,裝神弄鬼地糊弄那些善男信女,哈!偶爾施點法術找鬼差幫忙,還要被鬼差嘲笑。」他突然面色猙獰道,「我們本來是這個世上最高貴的人,離神最近的人!我們本該享有國師的地位,受人尊崇,高高在上,呼風喚雨,無所不能!」
勞旦聽不下去了,擺擺手讓弟子把人拉走。
通神派弟子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門派的掌門神神叨叨地被拖走,越發驚慌起來,猶豫著朝前走了一步,就聽勞旦不耐煩地揮手道:「還愣在這裡幹什麼?還不跟著司馬掌門找人?我又不是殺人狂,你們師父在我這裡能怎麼樣?」
杜神通聞言突然不鬧了,朝弟子使了個眼色。
通神派弟子這才朝已經離開一段時間的司馬清苦等人追去。
杜神通突然道:「我還有一個徒弟跟著丁瑰寶,他……」
「你的事以後再說!」勞旦起步就往司馬清苦他們離開的反方向跑。
譚沐恩和連靜峰跟在他後。
「這個事情要從印玄到了隱士莊以後說起。」勞旦邊走邊道。